气候变化健康风险传播第三人效果及其影响因素研究

2021-08-05 03:02
文化与传播 2021年2期
关键词:候鸟偏差议题

覃 哲 郑 权

一、研究缘起

科学界对于气候变化的健康影响研究与风险评估工作始于20世纪90年代。现有研究成果表明,气候变化主要由人类活动造成,且已经对人类健康和卫生系统产生了不利影响。因气候与公共卫生学科的专业性,以及传受双方客观存在的知识鸿沟,开展气候变化健康科普与风险传播显得尤为重要。媒体是公众了解气候变化的核心,它提供了一种关键的信息资源,人们可以借此了解气候变化,评估各国政府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

中国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疾病负担第二重的国家,气候变化应对直接关系到公共卫生管理和健康中国行动。中国气候传播项目中心在2017年发布的《中国公众气候变化与气候传播认知状况调研报告》数据显示,我国公众最担心气候变化对“空气污染”和“疾病”的影响。《柳叶刀2030倒计时》中国政策简报显示,我国在极端高温天气下是非常脆弱的,且脆弱程度还在不断加剧。目前我国有近1/3的65岁以上人口面临着高温暴露、极端天气等健康风险,自1990年以来人数增加了25%。当前亟须采取紧急措施来帮助人们适应气候变化,尤其要关注有潜在健康问题的城市老年人,对此,我们需要进一步识别可能遭受气候变化健康风险的脆弱人群,实施有针对性的防护。

本研究以广西巴马“候鸟人”群体为考察对象,作为“气候移民”的一种,这一群体以40岁以上中老年为主,因生态养生目的旅居“栖息地”,面对气候变化健康风险时具有较高的脆弱性,考察这一群体对媒体效果的认知具有较强的代表性与现实意义。本研究基于“第三人效果”理论,考察气候变化健康风险信息传播对“候鸟人”群体风险认知与适应行为的影响,以期明晰气候与健康传播中媒体的传播效果机制。

二、研究的概念框架与研究假设

第三人效果假说最早由美国社会学家戴维森在《传播中的第三人效果》中提出,他认为,人们在判断大众传播影响力时存在着一种普遍的感知定势(perceptual bias),即倾向于认为大众媒介的信息,尤其是说服性信息以及负面信息对自己未必会产生影响,然而会对“他人”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由于感知定势的存在,大众传播的影响和效果,通常并不指向表面公众(ostensible audience),而是通过与他们相关的“第三人”的行为反应实现的[1]。随后,第三人效果假说逐渐在选举、争议性的新闻、民调、广告、娱乐媒介及媒体使用的认知等领域被证实。1999年,传播学家裴儒夫(Perloff)对第三人效果模型的基本框架进行了归纳,将第三人效果发生机制表述为“外在变量—中间过程—认知效果—后续行为结果”四个部分(图一)[2]。此后,学者多围绕这一知识地图进行补充与完善。

(图一 R.M.Perloff第三人效果模型)

长期以来,对第三人效果的外在变量探究一直是国内外学者的研究重点,除人口统计学因素外,接受者的个人特质(包括自我构念、个人立场、自我卷入度和兴趣、自我尊重、自我效能)、媒体接触与使用、情感等均被视为重要变量。在后续行为效果上,有学者将第三人效果认知所激发的因应行为区分为两类,一是适应行为(accommodating behavior),指人们因认知讯息对他人可能产生影响,在评估社会环境后,调整自身的行为,例如,搜寻更多与议题相关的讯息以提升个人认知;二是修正行为(rectifying behavior),指人们因考虑到他人受讯息影响较深,因此愿意挺身而出、协助解决,例如对有害讯息主张加以限制,支持有益的讯息流通,但整体上关于第三人效果认知与行为之间相关性的研究仍然较少。

气候变化议题上,由于政策制定与风险沟通的需要,部分研究也涉及公众对气候变化的第三人效果认知情况。米切尔等在《科学叙事的第三人效果:以否认气候变化为例》中发现,在接触到与气候变化异议相关的信息时,个体身上会产生第三人效果认知,且认知效果大小会因说服性信息中的叙事程度不同而存在差异[3]。中国台湾学者黄慧萍也通过实证发现,我国台湾地区民众认为全球变暖议题在个人层面为第一人效果认知,即认为对自己影响更大,对他人影响较小;在国家(地区)层面上倾向第三人效果认知,认为对他国(地区)影响更大,对本土影响更小[4]。

综合国内外研究情况,当前第三人效果研究中存在以下缺陷与不足:(1)在议题覆盖范围上,关于气候变化、全球变暖等的研究不多,且多将接受者降维为人口统计学变量,个人通常作为独立分析单位,导致无法考虑群体与个人的相互作用,尤其是群体因素如何影响公众认知、态度与行为决策这一方面。(2)在人口因素上,年龄是否影响第三人效果认知一直存有不确定性,国内学者研究目标人群仍以学生群体为主,更高龄且生活经验更为丰富的中老年人群的传播研究十分少见。(3)在其他因素上,当前涉及“第三人”效果认知的变量主要为社会距离、个人涉入度和议题涉入度等,缺少效能感和社会认同的作用测量。

我们认为,气候变化可以视为一种集体风险,气候变化应对行动可以视为一种集体行动。在集体风险情境下,公众的风险认知受到群体认同、成本—收益计算、集体效能、情绪等因素作用。本文拟将研究视角从独立个体转向为群体成员,在人口因素、议题涉入度等基础上,充分考察双路径模型中的主要群体性变量因素——群体身份认同和集体效能对公众的媒体效果自我—他人认知偏差的作用。综合现有的第三人效果认知模型和双路径模型,本文拟提出气候变化健康风险第三人效果群体性动因机制模型(图二)。以期扩充第三人效果理论适用范围,并对其进行补充与完善。

(图二 气候变化健康风险第三人效果群体性动因机制模型)

上述模型中,许多学者对公众自我—他人认知偏差的外部变量考察都涉及人口因素,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1。

H1:人口因素显著影响公众的自我—他人认知偏差

议题涉入度对公众第三人效果认知的影响存有一定争议。怀特(White)等人发现第三人感知和对互联网使用高估的证据,即人们以为自己在使用互联网方面远远比他人落后,郭小安教授(2019)在爱国情感与第三人效果研究中却并未发现议题涉入度对第三人效果认知的显著性[5]。对此本文拟提出H2。

H2:议题涉入度显著影响公众的自我—他人认知偏差

社会心理学家泰弗尔(Tajfel)和特纳(Turner)认为群体认同是社会认同的一种,是人们在心理上依附于他们所属群体的程度,源于其对所属群体及群体成员价值和情感意义的认识[6]。根据双路径模型,面临集体风险情境下,认同路径会正向作用于公众行为。对此本文拟提出假设H3-1、H3-2及 H3-3。

H3-1:群体认同显著影响公众的自我—他人认知偏差

H3-2:群体认同显著影响公众修正行为

H3-3:群体认同显著影响公众适应行为

根据双路径模型研究,本文拟提出假设H4-1、H4-2及 H4-3。

H4-1:集体效能显著影响公众自我—他人认知偏差

H4-2:集体效能显著影响公众修正行为

H4-3:集体效能显著影响公众适应行为

当前第三人效果认知偏差与公众后续行为之间相关性研究仍然较少,对此本文进一步展开探究,拟提出假设H5、H6。

H5:自我—他人认知偏差显著影响公众后续适应行为

H6:自我—他人认知偏差显著影响公众后续修正行为

三、研究方法与实验设计

(一)样本确定

巴马瑶族自治县(简称巴马)位于广西西北部,是著名的“长寿之乡”。巴马不一样的地磁、不一样的空气、不一样的水、不一样的阳光、不一样的土壤这“五个不一样”的优越自然生态环境每年吸引十几万“候鸟人”前来养生旅居。2019年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听取广西代表团汇报时指出:“利用良好的生态优势,可以发展旅游、康养和其他生态型产业。你们巴马是长寿之乡,百岁老人很多,这些都是发展生态产业很好的条件”[7]。

不同于普通游客,“候鸟人”大多抱着生态养生甚至治病的目的旅居于巴马,盘阳河、百魔洞、百鸟岩、水晶宫、赐福湖等景点是“候鸟人”疗养“圣地”。据统计,现每年到巴马的“候鸟人”约为10~15万,长期定居的约1万人。年龄分布上,以50岁以上中老年为主,占比超60%。籍贯上,主要是辽宁、北京、上海、广东、广西等省(市)自治区的城市居民。作为气候移民的一种,“候鸟人”群体抵抗气候变化风险的能力较低、气候适应行为明显,具有较强的样本代表性与研究意义。

(二)研究设计

1.被试者选取:因群体特殊性,在“候鸟人”的识别与联络上,巴马县政府宣传部门和巴马国际候鸟人协会为本次调研提供了帮助。本次实验共征集志愿者320名。经人工检验,有8人所填的个人信息明显有误,样本作废,共获得有效样本312份。

2.实验步骤:

本研究采用被试内实验方式进行,过程主要为以下3个步骤:

(1)对被试对象进行群体认同显著性操作。本研究采用凸显特定群体认同方式,步骤参考张书维[8]等研究,实验中首先要求被试简要描述他认为作为一名“候鸟人”,在气候变化健康养生上与非候鸟人相比会更注重哪些细节?为了强化被试对“候鸟人”集体的群体认同,在被试回答完提问后,让其阅读中国新闻社《候鸟人在南方:第二故乡冬天暖如春》报道材料,该报道围绕“候鸟群体”“候鸟艺术团”“候鸟驿站”等,介绍了“候鸟人”群体在巴马的健康养生活动以及当地给予的政策关怀。材料阅读完毕后,让被试完成群体认同量表。

(2)进行行为触发情境设置。为排除信息源和信息内容干扰,研究者给被试提供了特定报道材料。本次实验选择人民网一组气候变化与健康新闻报道,分别为消息稿《学术报告提示关注气候变化与人类健康的关系》和气候变化健康养生文章《冬补不如补霜降!霜降时节该吃些什么?》。阅读完成后,对被试进行第三人效果与变量测量。

(3)回收量表。回收上述群体认同量表、第三人效果量表和其他变量测量表,发放个人信息表和保密协议,说明本次研究目的,并对被试支付酬劳。

(三)主要变量及测量

1.人口因素:主要为性别、年龄、学历、收入。

2.议题涉入度:参照郭小安教授(2019)的爱国情感与第三人效果研究设置三个提问:(1)议题关注度(2)议题兴趣度(3)议题思考频度。回答选项从1至7,分数愈高代表议题涉入程度越深。

3.群体认同:本研究参照Brown群体认同量表,为提高效度,采用7分量表并精简提问,由以下3个问题组成:(1)我认同我的集体(2)我与集体联系密切(3)我与集体常有反馈。回答选项从1(代表非常不同意)至7(代表非常同意),分数愈高代表群体认同越强烈。

4.集体效能:集体效能量表参考心理学家范·佐梅伦(van Zomeren et al,2010)[9]的研究,由下列两个叙述组成:(1)通过集体行动,我们可以防范气候变化健康风险(2)通过集体行动,我们可以获得健康疗养,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健康问题。回答选项从1(代表非常不同意)至7(代表非常同意),分数愈高代表集体效能感越强烈。

5.自我—他人认知偏差:因为本研究是通过被试组内实验设计,探究第三人效果中的群体性动因,所以对于第三人效果中的“他人”设定为“群外成员”,即非候鸟人群体的外部人员。问卷部分参考Lin(2013)对“第三人效果”认知研究,分别询问被试认为媒体在预警气候变化健康风险、普及气候科学与健康知识、倡导健康养生行动等三个方面对自己和“外人”的影响,回答选项设定为1(代表没有作用)到7(代表非常有作用),第三人效果认知值为“对群外成员的影响”数值。

6.适应行为和修正行为:社会心理学表明,行为意向与真实行为是非常接近的变量。参照中国台湾学者黄慧萍(2018)研究,本研究采用行为意愿度来测量第三人效果后续行为,询问被试在后续一段时间内开展适应行为与修正行为意愿程度,设置以下提问:(1)通过互联网、手机、询问他人(亲朋好友、医生、专家等)等方式搜寻更多与报道相关的信息(2)转发这类气候与健康报道,或将这些文章内容转述给他人(3)积极抵制、举报一些与气候与健康报道相关的谣言、虚假宣传、传销信息等。回答选项从1(代表不愿意)至7(代表非常愿意),分数愈高代表意愿度越高。

四、数据分析与研究发现

(一)“候鸟人”群体对媒体效果存在明显认知偏差,表现为第三人认知

本研究使用配对样本t检定检验被试在个体层次的媒体效果认知差异。结果显示(表一),在评价媒体传播效果的三个指标上,包括预警风险、普及知识、行动倡导等,每一项的平均值都明显低于对“候鸟人群外成员”的影响。整合三项指标后,整体而言,被试也认为对自己的影响(M=3.87,SD=1.58)显著低于对“候鸟人群外成员”的影响(M=5.50,SD=1.06)。上述结果表明,“候鸟人”群体对媒体效果认知存在明显认知偏差(t=-11.50, p<0.001),表现为第三人认知,即倾向于认为对自己影响更小,对群外其他人影响更大。

(二)“候鸟人”群体议题涉入度较低,议题涉入度与第三人认知无显著关系

多元分层回归应用于研究自变量(X)增加时带来的模型变化,通常用于模型稳定性检验。本研究通过多元分层回归研究人口因素(性别、年龄、学历、收入)、议题涉入度、群体性因素(群体认同与集体效能)三个层次的自变量对因变量(第三人认知)的预测能力。从表二可知,模型1的R²值为0.057,意味着性别、年龄、学历、收入仅可以解释第三人认知的5.7%变化原因。其中,学历是显著性因素。假设H1部分成立。

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议题涉入度(M=3.74,SD=1.51)后,F值变化并没有呈现出显著性(P=0.170>0.05),意味着议题涉入度加入后对模型并没有解释意义。另外,R²值变化仅为0.012,接近于0,说明议题涉入度与第三人认知并无显著性关系,这一结果与郭小安教授(2019)研究结果呈现一致。假设H2不成立。

(三)群体认同显著影响第三人认知,集体效能是群体认同—第三人认知机制调节变量

根据表二,在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群体认同和集体效能后,F值变化呈现出显著性(p<0.05),意味着群体认同和集体效能加入后对模型具有解释意义。另外,R²值由0.07上升到0.27,意味着群体认同和集体效能对第三人认知产生20%的解释力度。具体来看,群体认同的回归系数值为0.29,并且呈现出显著性(t=2.78,p=0.00<0.01),意味着群体认同会对第三人认知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假设H3-1成立。

表二 第三人认知与各变量分层回归分析结果

集体效能的回归系数值为0.08,但是并没有呈现出显著性,意味着集体效能并不会对认知偏差直接产生影响关系。为进一步探究集体效能作用,本研究将自变量设置为群体认同,因变量设置为第三人认知,引入集体效能作为调节变量。结果表明,群体认同与集体效能的交互项呈现出显著性(t=3.46,p=0.00<0.05)。意味着群体认同对于认知偏差影响时,调节变量(集体效能)在不同水平时,影响幅度具有显著性差异。集体效能是群体认同—第三人认知机制调节变量。假设H4-1部分成立。

(四)第三人认知正向预测适应行为,其他变量与适应行为无显著关系

在上述研究基础上,本研究通过多元线性回归分析,进一步探究议题涉入度、集体效能、群体认同、第三人认知等自变量对后续的适应行为(Y1)和修正行为(Y2)的预测能力。两次回归结果汇总至表三。

表三 后续行为及其影响因素多元线性回归分析结果

从表三可知,将议题涉入度、集体效能、群体认同、第三人认知作为自变量,将适应行为作为因变量进行线性回归分析时,模型R²值为0.55,意味着集体效能、群体认同、议题涉入度和第三人认知可以解释适应行为的55%变化原因。各变量中,只有认知偏差(p<0.01)显著影响适应行为,假设H6成立。集体效能、群体认同等变量并未出现相关性,假设H4-3、假设H3-3不成立。

(五)集体效能、第三人效果正向预测修正行为,群体认同负向预测修正行为

根据表三,将集体效能、群体认同、议题涉入度和第三人认知作为自变量,而将修正行为作为因变量进行线性回归分析时,模型R²值为0.74,意味着集体效能、群体认同、议题涉入度和第三人认知可以解释修正行为的74%变化原因。

各变量中,群体认同的回归系数值为-0.21(t=-3.28,p=0.00<0.01),说明群体认同会对修正行为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关系。假设H3-2成立。

集体效能的回归系数值为0.20(t=3.47,p=0.00<0.01),说明集体效能会对修正行为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假设H4-2成立。

认知偏差的回归系数值为0.86(t=17.96,p=0.00<0.01),说明认知偏差会对修正行为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假设H5成立。

五、结论与讨论

(一)结论

通过实验室情境设计,本研究发现,“候鸟人”群体对媒体效果表现为第三人认知,群体认同显著影响第三人效果认知,集体效能是群体认同—第三人效果认知机制重要调节变量;在行为上,第三人认知正向预测适应行为,集体效能、第三人认知正向预测修正行为,群体认同负向预测修正行为。根据论证结果,调整后的气候变化健康风险第三人效果群体性动因机制模型(图三)如下:

图三 调整后气候变化健康风险第三人效果群体性动因机制模型

(二)讨论

1.媒体效果认知偏差的存在。本研究证实了公众对气候变化议题存有的认知偏差现象,并对影响认知偏差的诸多影响因素进行了探究。认知偏差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比较心理和认知现象,其存在可导致感知失真、判断不精准、解释不合逻辑、各种统称“不理性”的结果。在气候变化议题上,公众的认知偏差既表现为对气候变化风险本身的认知偏差,也表现为对媒体效果的自我—他人感知偏向,即倾向于认为对他人影响较大,对自身的影响较小。究其原因,认知偏差的存在可能与气候变化议题特殊性、学历、集体效能、群体认同等变量相关。在风险认知上,气候变化几乎不可察觉,观测历时性长,这一方面导致议题相较于其他事物缺乏显著性,难以获取公众注意力。此外,即使公众通过媒体或生活经验察觉到这一威胁,但由于风险不是有形的、可见的,因此许多人会袖手旁观,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实际的举动。气候变化风险的分布和影响是不均衡的,风险事件的出现有一定的概率,风险认知目的是唤起人们的忧患意识,但概率性导致选择的感受性和侥幸心理,致使公众认为气候变化风险不在此时,不在此地,与己无关。

2.人口因素的作用。本研究证实学历是影响公众认知偏差的显著性因素,学历越高的人群越有可能出现对气候变化议题的第三人认知。这可能与气候变化议题的复杂性及客观存有的知识沟相关。一方面,气候变化健康风险涉及诸多学科领域,风险外在表现形式多样,影响因素众多,逻辑链条复杂,导致即使接触相关信息或遭遇风险事件,人们在相关因果判断与相关性判断上仍较困难,倾向于认为风险“尚未发生”“并不紧迫”“离我较远”等。另一方面,高学历人群拥有更高的相关知识储备,对风险接受与了解更高,这一方面可能使其有着更高的风险认知与防范意识,但也可能出现“认知盲点”“过于自信”等反方向作用。低学历的人群由于职业、经济收入、文化氛围、生活环境等原因,在实践上可能具备另一种以个人日常经验与生活环境为基础、富含社会文化意义的实地经验与知识,这些知识足以与专业的知识与能力相抗衡。

3.群体认同的作用。本研究证实群体认同会对第三人认知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即群体认同感越强烈,越倾向认为对群外成员影响较大,对自身的影响较小。这一结果表明,在气候传播情境下,公众的群体归属与社会认同感会对公众的认知偏差与行为意愿产生显著影响。这背后的心理机制一方面可能与社会比较中的“心理定势”(stereotyping)相关,即公众主观地认为,作为群体的一员有着某些确定的特征,使记忆向着刻板方向扭曲。作为“候鸟人群”的一员,他们会倾向认为,群内成员相较于群外成员有着更高的风险意识,也进行着更多的适应行动,故而受到风险影响的可能性和脆弱程度会更低。另一方面可能与社会认同中的“集体自尊”相关。社会认同理论认为,个体会对自己所在的群体产生积极的社会认同来提高自尊,当社会认同受到威胁时个体会采用各种策略(包括对外群体产生偏见或歧视)来保持自尊不受损害,集体自尊的存在会导致群体间偏见。

此外,本研究证实群体认同对后续的修正行为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关系,这一结果可能与责任扩散效应和“搭便车”心理相关。在风险归因上,由于气候变化风险是公共风险,减缓与适应行动是一种集体行动,个体的应对行为也是出于公共责任,因此处于集体中的成员可能出现“搭便车”心理与责任扩散效应。

本研究对群体认同的显著性测量结果不仅检验了双路径模型,并对揭示Perloff第三人效果模型的后续结果中“沉默的螺旋”发生机制提供了新的思路。

4.集体效能的作用。本研究发现集体效能是群体认同—第三人认知的调节变量,且集体效能越高,越有可能表现修正行为。这一结果为调整当前气候传播和风险沟通策略提供了有益启示。从集体效能感角度出发,由于气候变化风险应对行动具有群体属性,因此集体效能和社会支持尤为重要,在风险沟通中,群体成员所获得的社会支持越多,集体效能感越强烈,越有可能配合集体采取支持行为。集体效能感产生的重要先决因素在于行为策略知识储备,基础的风险应对策略知识不仅包括知晓哪些是有效解决问题的行为,即“需要做什么”,更在于知晓哪些行为是自己能够采取的,即“我能做什么”。因此,在传播中我们需要调整话语框架,不断提升公众气候变化风险行为策略认知,激发公众集体效能。

(三)研究不足与展望

在第三人效果中参照群体的设定上,本研究只讨论了群外成员,没有涉及群内成员之间的认知偏差。此外,作为一种社会比较,认知偏差存在于多个层次,不仅是“候鸟人群”这类特殊的群体,个体对家人、同学、团队、工作单位、组织、社区等一般群体也可能存有自我—他人认知偏差,这需要更多后继心理学实验探究。在研究对象选取上,尽管“候鸟人群”有较高的代表性,但由于数量有限、性质特殊,研究结论还需要更大人口范围和更多样性的人群考察来进一步检验其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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