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行自然记

2021-08-03 02:23杨献平
福建文学 2021年6期
关键词:新房子石头爷爷

杨献平

风中的石头之夜

好像是一群猛兽在持续不断地奔袭,从远处来,到更远处去,其情境,宛若好莱坞影片《博物馆奇妙夜》中的万兽狂奔。略微不同的是,兽蹄砸地的声音较小,也没有特别沉重的气息,倒是多了一些恐怖。我躺在新房子里,在巨大的连绵的风声中噤若寒蝉。这房子,是我十三岁那年冬天修建起来的。父母亲的目的极其明确,即将来给我娶媳妇用。在我们南太行乡村,父母亲一辈子将为子女起房盖屋再娶妻成家、为双方的老人养老送终视为人生两件大事。要是哪一家没有做到,或者做得不够好,他们会觉得活了一辈子很失败,常常哀叹,在同乡面前,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

在我还没成年时,母亲就督促父亲,趁冬天闲暇,冒大雪在河沟边采石头,为我盖新房子。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及至90年代中期,南太行乡村人家的房屋大都还是沿袭古老的传统,就地取材,用山间层叠的岩石,修建一生的安居之所。

太行山岩石大致有两种颜色,一种褐红色,在阳坡,一种为青色,在背坡。所谓的阳坡,也是依照“山之南河之北称阳,山之北河之南称阴”的古老认知法则而命名的。阳坡承受日照多,岩石也接近太阳的颜色,背坡日照少,涵养水分的能力很强,其上的石头也如清水之色。

凡是农耕的活儿,父亲都会。打石头看起来是一件粗活,只要用钢钎、铁锤就可以了,其实不然。南太行的石头,大都很坚硬不说,而且面积大,多以悬崖的形式,悬挂在庞大的山坡的某一个部位。上面是土,还有一些树,要想把大块的岩石采下来,危险系数很高,需深谙石头纹理,尤其是石头和石头,石头和土壤、树根之间链接关系的人,才可以避免被砸伤。父亲和其他的农民一样,天然地对岩石及其纹路的走向有一种敏感,并会根据现场的情境,做出正确的判断。这些,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人和大地,尤其是人在某个地域的生存生活,熟悉其地理地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每年冬天,不论是寒风呼啸,人在石崖上下被風吹透,还是一身热汗之后,又是一阵冰冻,即使大雪如盖,人在岩石上打滑,父亲也没过早地停过工。当然,他也累,非常想回家里躺下来歇歇,坐在火堆旁,抽着烟,静静地坐几个小时。

可母亲不让。女人看起来柔弱,可一旦强悍起来,就有了猛士的意味。我总是看到,父亲在大雪中抡着铁锤,母亲蹲着,手握钢钎,“当当当”的声音在空旷的河沟里,像是苦难的敲门声。如此持续了三四个冬天以后,父亲和母亲,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采了足够盖三间房子的石料,又利用一个冬天,把不规则的石头,用铁锤敲掉多余的棱角,再按照石头自身的形状,分别凿成长条形状,以便用于垒墙。

石头房子的结构,也是一个技术工程。尤其是垒墙,石头和石头之间要相互严密咬合,再用另外的小石块塞住无法填补的缝隙,里外要垒两层,方才结实牢固,不容易塌掉。房顶上,也用石板,大的如门扇,小的如簸箕,门扇状的用来敷顶,簸箕状的则用来弥补大的石板之间留下的缝隙。因为,岩石自然形成之后,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人一旦将它们揭开(从中水平分裂出来),就再也不能够弥合了。因此,在用的时候,只能以拼接的方式,大致整齐,以下雨不漏水为最终目的。

前后用了五年时间,专门给我的新房子就立起来了,敷顶之后,内墙再用掺杂了麦秸的黄泥敷上厚厚一层,再用黄泥水抹一层,房子就算全部落成了。但这是从前的方式,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乡村的人们也开始学习城里人,即使早前修建的石头房子,也要做成白墙,即用白灰(白腻子),其主要成分,也是一种石头烧成的粉末。

距离我们村三十里开外的,与冀南平原接壤的丘陵地带,多的是灰釉石,用高温的炭块将它们烧得肝胆俱裂之后,整个石头,就成了细腻的齑粉,手一触,就散了开来,拉回家里之后,再掺上水,里面放些羊毛或者很细的棉絮之类的,和成黏稠的白泥之后,用工具一点点地抹在墙上,一两天时间,就全部干了,看起来又坚固又平整。这种石头,在唐宋时期就大规模使用了,冀南邢台驰名的白瓷当中,灰釉石也是其中主要成分之一。

再打了水泥地,置办了家具,我就住进去了。此时,我已经十六岁了。第一次住在距离父母亲较远的新房子里,在一股新鲜的木头香味与黄泥的腥味中躺下来,蓦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了,可也暗暗地害怕。小时候,常听爷爷和其他村人说,这黑夜里,有许多与人不同的东西,它们有的善良,多数是邪恶的,并且,它们还具有非凡的超能力。

可我想,我已经长大了,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随便给予一个人额外的欺负和苦难呢?

这是深秋,凋零的大地上充满无休止的风声,尤其夜里,风的倍速和力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我入住新房子的第一天晚上,盯着在黑暗中也发白的新屋梁和椽檩,我想这房子是我的,再过几年之后,究竟是谁和我住在一起,成为夫妻呢?我想到了几个女同学,其中一个,我对她表白过,但被人家嗤之以鼻,还禀告了班主任。班主任是一个长我们几岁的同乡年轻人,那时也还没成家,一接到那位女同学的小报告,立马在讲台上跳起脚来,说,谁干的?站出来,这时候还可以原谅,要是负隅顽抗,接下来他将得到更严厉的惩罚。同学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猜疑的气氛。

尽管如此,我还是按住自己怦怦跳动就要飞出来,跳到教室挂满灰尘的房梁上的小心脏,一声不吭,最终逃过了班主任所谓的惩罚。因为,在向那女同学表白的纸条上根本没有任何落款。再一个女同学……当然是排在第一个女同学之后了,要是第一个女同学回心转意,愿意嫁给我,我肯定先娶她。第二个,也是女同学,人也漂亮,但就是有些傻里傻气的,但看起来还不错,起码在我心里,莫名地觉得她还是可以配上我的。

就这么想着,毫无知觉地睡着了,梦里边全是花花绿绿的,还有锣鼓花轿。这当然是假的,幸亏呼啸的大风把我惊醒,这庞大的无形之物,在我们南太行乡村,在我们家前后左右的山岭和众多的树梢、枯草上,进行着狂暴的袭击与屠戮。我听到树枝折断的脆响,好像夜的骨头应声而折,随后,又闷闷地摔在地上。窗户上连续响动着疯狂的打击乐。而其中最脆弱的,大致是尘土,再就是各种荒草,以及丢在田里的庄稼秸秆。岩石和沙砾,还有我们坚固的石头房子,是侥幸的。哦,还有河里的流水,以及流水中的苔藓、细沙,过冬的螃蟹、青蛙和蛇,它们早就预知了这一年一年的规定性的灾难,早早地遁入地下的巢穴或者岩缝里过冬了。

而枯草和树枝成了狂浪北风中被斩首和被高强度震慑的事物,我似乎能够听到无数在春夏秋三季把自己的身子挺得直直的蒿草们,在风中纷纷折断,如被腰斩般的痛哭叫声,有的像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有的如壮士般大声嘶吼,有的如妇孺那样嘤嘤而泣。我觉得惊悚,不敢翻身。我在想,那风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和指挥的,而且,那个人,一定凶神恶煞,毫无怜悯之心,长相很凶,还必定有一只长满獠牙的大嘴巴,和两只犹如蒲扇的耳朵;眼睛好像庙里神仙塑像那样,盯着每个进出之人;也可能,他的手里一定挥动着一把可大可小的法宝,大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鼓荡的大风,小的时候,人间就会风平浪静。

这使我想起老子的“物壮则老”和“坚强者,死之徒;柔软者,生之徒”等话,觉得这太有智慧的,就像人,远的不说,就说我的父母爷奶,他们都在壮年,可是,他们承受的苦难也最多。比如父亲,他在采石头和垒房子的时候,手上布满血口,一张开,就可以看到里面红艳艳的肉和血。我听奶奶说,有一次,父亲在采石头的时候,不小心从四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两根肋骨断了,休息了不到一个月,就又开始采石头了。也像我的母亲,她一个妇人,为了给我盖新房子,也像一个男人一样去采石头,甚至扛石头。而那些草,生长的时候多么柔韧,镰刀有时候都割不断,身子看起来很挺直,有一种宁死不屈的慷慨,可在这如屠的北风之中,一根根地断了,有的不止断为一截,甚至成了草屑。

最可怕的是房顶上的风,有很多次,我听说,几户人家房顶的某些松动的石板,都被大风掀了下来,摔在院子里或者房背后,成为碎石头。我想,这么大的风,这新房子顶上的石板不会被风全部掀翻,甩在地上吧?风要是再大一点,会不会把这房子也吹倒了?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发紧,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打开灯,可还是黑黑的,这才想起,大风的夜晚,供电所早就拉了电闸,整个山区的村子,都陷入了原始的黑暗。关于这一点,村人都很理解,也知道,电力局怕哪里的线路出问题,造成大的火灾。因为,从市里到村里的电线杆子,多数栽在荒坡上,荒坡上覆满了枯干的茅草和树木,一点的火星,就会成燎原大火。我只好躺在风吹地动的黑暗中,等待黎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黎明时分醒来,一切安好,日光打在窗棂上。我起身,打开房门冲出去,到院子里查看一番,所幸,父母住的老房子和我的这座新房子,房顶和四周的石板和石头都完好如初。我兀自笑了一下,心里想,爹娘修建的房子,真是结实,它真的能够替我们遮挡风霜雨雪,尽管日子苦一点,但有安全的栖身之所,这人生,当然是值得欣慰的。而这房子的每一块石头,都经过父亲母亲的手掌。

月 圆 之 夜

梦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倏然醒来,还没来得及回想梦境的悬疑及其素常意义上的暗示或者预兆性,就被一阵奇异的明亮惊呆了:这……天明了吗?不可能啊!那时候,我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只觉得奇怪,外面还是那么静,静得好像全世界都被封闭了,连平素彻夜闹腾的老鼠们也都停止了偷窃活动,但屋子里面大部分地方还是黑的,请木匠新打的写字台、组合柜等还在阴影中,只有轮廓。窗帘之外的天地亮如白昼,可我不敢掀开。我猜测,这时候大抵是午夜一點左右。

也就是子时,是一天和另一天的交替时刻,按照古老的五行的说法,子时暗冥,是子鼠的牙齿在不断咬破浓黑,逐渐走向淡冥的过渡期。在乡村传统意识中,子午相对,一个在极黑之夜,一个在中正之午,两者冲突而刑克,也是充满诡异意味的。因此,我害怕,甚至不敢掀开窗帘,朝外面看。此前,爷爷就对我说了很多关于子时和夜里的恐怖故事,如死去之人游荡的魂魄,山里修炼成精的各种动物,夜间行走和活动的各种邪祟等。我怕一撩开窗帘,就有一张脸贴在窗外面,朝里面窥视,正好与我的目光撞个正着。

可是外面明亮得令人生疑,不敢相信,肯定是月亮,可月亮怎么这么亮呢?尤其天光乍亮的时刻。也或许,神仙们趁着无人之际,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宴会。此时,万物回避,风清气朗,普照的月光是天地之间的明灯,也是天庭往返人间的走廊。我早就听爷爷说过,每年春天的月圆之夜,村子里新生的梨树枝叶的嫩尖,都会无故失踪,齐刷刷地,再多的梨树也无一例外。我问爷爷这是咋回事。爷爷说,梨树嫩尖是神仙最喜欢吃的,他们都是在梨树嫩尖被露水浸满的时候,统一采撷,然后带到半空中的宴会上去,分享给更多的神仙。爷爷还说过,月亮特别亮的晚上,连坟地里都是明亮的,咱们的列祖列宗都会醒过来,然后,在村子里走走转转,如同他们当年那样。

我觉得神奇,更害怕。我躺在新打的床上,盯着明如灯照的窗外。院子里的梧桐树早就挂满了叶子,蒲扇大的叶子往常总是摇摇摆摆,像是给谁扇凉。而现在,那些叶子竟然一动不动,一枚枚的,像是集体突然僵住的手掌。我翻了一个身,面朝里墙,却又觉得后背有一些眼睛在盯着我,有的不怀好意,有的显得迷茫。我急忙再翻过来环视,除了触手可及的大块大块的寂静,以及寂静中明亮如镜的均匀月光,连平素里总是在月圆之夜号叫的狼也鸦雀无声。

那些狼,大都在对面的南山。那里山高水长,林幛茂密,极少人去,当然是狼们理想的生活和捕猎疆场。冬天,下了大雪之后,狼嚎声彻夜不断,从对面的山上,穿过一道纵深的河沟,在村子内外激荡。家家户户都垒了严密的围墙,对猪圈的防备更是缜密,石头墙壁垒得高不说,还加了一层酸枣树枝。酸枣树枝长刺密布,密密麻麻地在墙头上压一层,再凶悍的狼也难以突破。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家的小猪无故失踪,不用想,肯定是被狼叼走吃了,大的被开膛破肚,早就命归西天。人就骂,又让那畜生祸害了啊!惋惜之心,犹如割肉。其实,猪也是畜生,但猪对人有用。而狼,这野生的猛兽,人难以驯服,就把它们狠狠地叫作畜生。想报复,却又无从下手。倒是有一年,有人打死了一条狼,还扛回来,炒了一大锅狼肉,叫村里所有人来吃。人吃了,说不好吃。父亲也让我去吃。我说我不吃肉。吃了狼肉,狼就会在我胃里边咬我。

可怎么就没有了狼嚎声呢?这么亮的月圆之夜。

再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公鸡的鸣声从村子的四面八方传来。我长出了一口气。爷爷说,鸡鸣的时候,就是万物从黑夜重回人间了,一切的事物,包括神仙,也都回到了他们原来的地方,不再占据人的地方。我拉开窗帘,发现月亮已经偏西,光亮也暗淡了许多,院子里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黑,像是一层轻纱。这时候,也听到了诸多人家开门的声音。南太行乡村人家的门扉,大都是两扇门,很笨重,无论关上还是拉开之时,户牍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再后来,有人咳嗽,有人说话,有人拿了农具,在石头上磕土。天要亮了,我安下心来,才觉得很困。这时,距离天色大亮起码还有一个多小时,我闭上眼睛,再次进入睡梦。

要是夏天,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就成了人们乘凉的天堂。坐在月亮底下,有小风不紧不慢地吹,那种凉爽,是现在的空调难望项背的。我则窝在自己的房子里,看书,或者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十几岁的孩子,想的无非是将来怎么生活,做一个啥样的人,娶一个啥样的闺女做老婆。如此等等。但这些,却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到夜里,还可以听到村里一些人的咳嗽声。因为热,又没有空调,电风扇吹久了,人很难受。不少人就索性扯了羊皮,或者毛毡子,睡在自家房顶。那个时候,南太行乡村已经开始流行平房,即水泥钢筋浇筑的。但人人都怕潮湿,就把极防潮的羊皮和羊毛毡子放在身下。

夜间的乡村是敞开的,无遮无挡,人的轻微的咳嗽,也会在空气中变得锐利,明亮的月光大致也是一种加速。一个人在自家房顶咳嗽几声,全村人都听到了,就连鸡和狗、猪和牛羊等,也都会睁开眼睛。

而秋天,特别是深秋的月圆之夜,大抵是一年中最明亮的,只比白昼暗淡一毫米。就连阴暗的茅房里,也明堂堂的。但秋季风大,时不时有狂浪的大风,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更不知道到哪里结束,呜呜地刮着我们的村庄,贫穷者的哀叹在其中湮没无闻,富有者也在其中毫无声息。我们村里有很多人趁着月明之夜,到山里去砍木头,扛到路边,天没亮就运到其他地方卖了。还有一些人,好像也是夜里的生物,睡不着觉,东家西家地跑,不是明目张胆,而是蹑手蹑脚,或是趴在人家的窗户根儿听夫妻之间的异常声响;或者偷听其他家族人员聚会议事;或者到其他人家的果树园和田里,把不属于自己的粮食和果子扛回自己家。那些年,属于我们家的三棵已经成梁的大白杨树,月圆之夜过后,就只剩下了圆圆的树桩,上面还有着清凌凌的水。

还有一年,父亲和弟弟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只剩下母親和弟媳妇。也是月圆之夜,弟媳妇带着孩子,夜半,听到房顶上有响动,而且还很清晰地听到,是人在偷我们家新打的玉米,可弟媳妇不敢吭声,第二天一早,房顶晾晒的上千斤的新玉米没了。母亲听说后,责怪弟媳妇。弟媳妇也生气。我听说后,说,这事谁也不怪。妇道人家,贼早算定,你们不敢开门捉他们。而且,这偷玉米的贼,肯定是咱们一个村的,不然,不会知道父亲和弟弟出门打工去了。母亲叹息。我说,这没啥,也不是被偷了就饿死了的年代。以后,只能加强防范罢了,其他的,还真的没办法。

这显然是一起月圆之夜的偷盗事件,甚至,我们都可以猜出来是谁,可没有证据,无法证实;即使证实了,都是乡亲和邻居,怎么做都不合适。只能说,月圆之夜,有人在不择手段地获得,有人在忍气吞声地失去。自此之后,月圆之夜好像也成了人间的了,很多人在月光之下行动,各取所需,各奔目标。神仙和邪祟似乎都消失了。爷爷说,鬼神开始怕人了。我问他这是为啥。爷爷说,以前人心里还有点禁忌和敬畏,现在,禁忌和敬畏都没了。我点点头,并对他说,爷爷,你真不愧是咱村唯一读过书的秀才。我的这句话,爷爷显然很受用,笑着说,唉,那时候,俺读的都是四书五经,没有你们现在学的那些好。语文数学物理化学都很明确……这也是好处,可啥都太明确了,也不好。

对于爷爷的话,我似懂非懂。

直到他死后,有一次,我在月圆之夜偶尔路过他的坟地,才忽然顿悟,无论何时,人都需要敬畏感的,也要有些禁忌。人把一切都打破之后,就会以为天地之间唯我独尊,以至于为所欲为,毫无顾忌。正如《道德经》所说:“人之所畏,不可不畏。天之所予,不得不受。”大抵,这话至今还是正确和有益的。只是现在,我极少能够在月圆之夜,在南太行乡村体验那种“夜间的变迁”了,一切的事物,都在无形地流徙与革新,这是大自然自身的能力,也是天地之间永恒的定律。

责任编辑陈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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