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安藤忠雄水御堂室外环境场所感的营造手法

2021-08-02 06:04鲍阳艳
建筑与装饰 2021年20期
关键词:场所空间混凝土

鲍阳艳

上海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集团第六设计院有限公司 安徽 合肥 230000

1 选题背景

1.1 安藤忠雄与清水混凝土

安藤忠雄是世界著名的建筑大师,因其熟练运用清水混凝土创作出了很多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作品,而被誉为“混凝土的诗人”。从其早期的“住吉的长屋”到最近的“表参道之丘”“北海道陵园大佛”等,都是运用清水混凝土的案例,而同样的材料,每一次都给人惊喜。笔者认为这背后的缘由就是安藤的作品每一次都与所在的环境形成了很好的融合与对话,用现代的手法表达了传统美学。正如安藤所说:“建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形式问题。我认为它也是空间的营造,或者更为主要的,是作为空间基础的‘场所’的营造。我的目标是首先与场地争斗, 然后创造一种具有独特场所形象的建筑(场景)。”在由远及近、从远观到进入建筑物之中的整个路径上,每个作品都有其独特的场所感[1]。

1.2 场所感的定义与意义

场所感是由诺伯格·舒尔茨(Norberg•Schulz)在《场所精神——迈向建筑现象学》中提出。“场所”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人记忆的一种物体化和空间化,或者说“对一个场所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场所精神”强调心理体验与情感共鸣,把人的体验与感受纳入到设计中。场所视域下的公共建筑空间形态设计讲究全方位的包容性,通过空间形态设计的叙事性,增强人与公共建筑的有效互动。

诺伯格·舒尔茨在《场所精神:迈向建筑现象学》中,有关于场所的如下观点:由于场所是复杂的自然中定性的整体,因此无法以分析的、科学的概念加以描述;建筑物以居住的地景拉近了大地与人的距离,同时在辽阔的苍穹之下安置邻里住所的亲密性,因此人为场所的基本特质是集中性和包被性。真正的意义是“内部”,即集结其所了解的一切。他认为人必须要有辨别方向的能力,同时得在环境中认同自己,亦即他必须晓得他和某个场所是怎样的关系,因为认同感和方向感是人类在世存有的主要观点。

2 水御堂的外部环境场所感的“感性体验”

从场地外围那条与建筑轮廓相贴合的车行道远远望过去,缓缓起伏的绿色山丘上横向舒展的曲直线条是人们对水御堂的第一印象:这是一座具有强烈几何感的半覆土建筑。通往水御堂只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而且并不是直接指向引入地下殿堂空间的台阶,而是从侧边绕过一片直墙,原先郁郁葱葱的植物忽然让出了一大片空地,由白色卵石铺地来分隔空间,直墙后面还有一片弧形片墙,两片墙限定出了一个狭长的空间。踩着沙沙作响的卵石铺地,再次绕过弧形片墙,一个圆形的莲池映入眼帘。蓝天、白云、远山和绿植倒映在池中,空间由狭长忽然开敞,被压抑的心情得到释放,令人逐步排除杂念,进入静默沉思。根据弧墙的引导,不自觉地被引导到中心的台阶前。虽是公共建筑,但这台阶的宽度却仅能容一人通行。随着一步一步向下走,仪式感不断被强化,直到完全进入地下大厅之后感受到强烈的光影与色彩体验,整个建筑的空间序列即进入了高潮[2]。

图1 水御堂外部空间序列

3 水御堂场所感营造手法的“理性分析”

3.1 对自然环境要素的运用

充分考虑建设基地的自然环境,运用地形高差的变化,将建筑物主要空间安排在地下,避免了因寺庙的存在而破坏周围的自然环境,让拜访这个地方的人们,可以亲身感受到自然与神性、建筑融为一体,在记忆中留下丰富的空间体验。另外,利用静水面形成镜面,引入天空、植物、山体等元素,又用睡莲这一富有生命力的意向去营造禅意。自然的一系列要素构成了建筑外部环境的主要部分,而建筑的主体空间隐入其下,尽可能保留了原始的自然环境,以自然环境为主角,而不是为了建造寺庙而在高坡上突兀的树立一座殿堂。并且需要在水与睡莲的环绕中,向下走,才能进入殿堂的主要空间。这种人与自然、建筑交织的路径与空间设计,创造出了一个“内省性空间”,让人不禁一次次反躬自省,思考人与自然的平衡关系、缥缈与伟岸的平衡关系、动态与静态的平衡关系,等等[3]。

正如安藤所言,“建筑应被视作是对场地的一种紧密而灵活的控制,同时又与环境保持清晰的关联。”水御堂的混凝土片墙和莲池,既让人开始注意到自然环境的魅力,又把人从自然环境中拉回来,反观自身,就是一种控制和关联。安藤将自然要素进行整合和重构,形成人与空间的高度融合,利用极为简单的自然通风与采光方式,没有过多的机械科技手段,达到人工与自然的平衡,表达了场所的意义。

地表起伏的差异对于地景的空间特质有很大的影响。整个建筑虽然隐藏于地下,但却是在一座小山丘上,在路径设计上竟然是先上而后再下,这种高差的体验和地表起伏的差异对于进入地下殿堂前的情绪营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诺伯格·舒尔茨认为,光线一直被体验为实体中的基本要素,在宗教中,光线是与爱的概念有关的延续与结合的一种象征,一处神圣的场所,因为光而得以清楚地表达。“物、秩序、特性、光线和时间是对自然具体理解的主要范畴,物和秩序是属于空间性的,特性和光线是指场所的一般气氛。”“时间不是一种现象,而是现象的连续和变化所形成的秩序。”在水御堂中,水池接收一天天空光线的变化,弧墙和直线形楼梯留下了无限浓郁的黑色阴影,形成连续的时间线上的秩序性,刻画出了严肃、静默的宗教场所特征。

图2 水御堂总平面图

3.4 材质与几何元素的运用

安藤用清水混凝土、水与植物等,最大化去除装饰元素,通过最简单的材料,创造出极简的几何空间,表达了纯粹的美学思想。椭圆形的水池、池子中轴线上的楼梯和曲面墙体,是运用结构化的建筑语言,将节点、路径和区域加以描述,使场所“中心化”的元素,水池和弧墙限定了场所的区域,直线形楼梯指示空间的方向,水面、天空和远山界定了扩展的空间模式,这些元素的位置和尺度都刚好满足了“人性化”的需求[4]。

诺伯格·舒尔茨说,人为场所的特性绝大部分由“开放”的程度而定,边界的坚固性和透明性使得空间变成孤立的或较广阔的整体中的一部分;内部和外部的关系构成了建筑最主要的本质;所以一个场所可以是一个孤立的庇护所,它的意义是由象征性元素所表达,场所可以和一个被人所理解的环境相沟通,也和理想的与想象的世界有关联。

水御堂的场所边界既是开放的也是封闭的,既是不确定的也是确定的,椭圆形的水池并不是作为其外部环境的边界而存在,由卵石与灌木丛交接形成的场所边界是柔软的,隐性的,往远处和高处看,水池和天空之间的边界就更加模糊了。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建筑是完全隐藏了的。连通建筑内部与外部空间的直线形楼梯,是整个外部空间序列的高潮,甚或可以说,从楼梯逐渐下降进入地下空间时,那种由明亮的外部到逐渐被黑暗吞没的体验,由开阔的外部到狭窄的地下殿堂的空间感受,水御堂最精彩的部分即在于此。

在日语中有个词叫作“侘寂”,意思是从老旧的物体(人)的外表下,显露出的一种充满岁月感的美;即使是外表斑驳,或是褪色暗淡,都无法阻挡(甚至会加强)的一种震撼的美。“侘寂”是日本美学意识的一个组成部分,是禅宗文化对日本传统美学影响的产物。它的去物质性反映出其本质是真实、质朴,这种美学意识逐渐被大众接受,成为人们回归自然、寄托伤感的精神支柱。清水混凝土就是表达这种美学意境的极佳材料,它表面可以做得非常细腻和精致,细腻中又透露出粗糙的痕迹,每一块材料都呈现出不同的肌理。它虽然呈现出一种冰冷坚硬的感觉,但在浇捣凝固之前却具有流动性和可塑性。安藤说,“我想做的是,赋予混凝土一种更精致的表现,而不是像柯布作品中那种材料的粗犷表达。这源自我自己的感受,尽管这种精致性在今天正逐渐消失,但它在日本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中幸存下来,是与具有日本特色的美学联系在一起的。”

安藤在“普通的”自然环境中,嵌入了几何秩序的逻辑思考。入口处的两片混凝土墙,一直一曲,形成对比;高耸的片墙与忽而出现的低矮的莲池又形成空间形态上的对比。自然的要素(如天空、植物、远山等)是无规律的形态,而干脆利落的片墙与椭圆的莲池又是简洁明确的几何形状,人工的几何元素中充分包裹着自然的要素,自然的要素又成为场所感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由几何形态铺张开来的空间序列,与自然的要素一起,在二者的交织与碰撞中,令参观者得到精神上的自省和升华。

4 结束语

正如王建国教授所说,“场所表达了场地所蕴含的社会、文化、历史、自然及风土的内涵,也表达了安藤所关注的历史记忆及‘栖居’概念。”安藤的本福寺水御堂已经超越了一座寺庙殿堂的意义,传达了建筑师对于自然、人文、环境、空间、禅意等多重元素的思考。反观当今许多公共建筑的缺乏互动的“去精神化”空间,如何从“场所感”出发,充分考虑人的行为与心理需求,在设计中保持场所、人与空间的平衡与对话,将场所精神延续下去,是值得建筑师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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