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
2019年11月,河南省郑州市一户别墅的阳台上,正进行着一场无人机将钻戒交付给女友的浪漫求婚。此前,因车祸导致前行性失忆症的李浩敏被不离不弃的女友林娉婷感动而决定迎娶她。然而,无人机忽然失控,打在了林娉婷的脸上——
车祸遗患,幸得女友一路相伴
2019年5月6日凌晨3点,又一个惊梦醒来,30岁的李浩敏浑身湿透,侧脸看看身边甜睡的女友林娉婷,挪下床后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去年11月发生严重车祸后,他整个人都说不上的不对劲。
李浩敏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高中时随父移民美国,2016年回国创业,开办了一家小型外贸公司,生意还不错。李浩敏发生车祸后,公司凭合同单延续着生意,未受大的影响,因此,他一直在休养。
突然,李浩敏看到对面居民楼中,有一户亮了灯,两个女人推推搡搡进了屋,她们越吵越大声,其中一个红衣女人忽然操起一把菜刀,没命地砍另一个人,被砍倒的人不断哀嚎。李浩敏赶紧转身跑进屋,拨打了110报警。等李浩敏再望向对面时,那户人家黑灯瞎火的,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似的。几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警察进入楼栋,没过一会儿,李浩敏接到了质询电话,对方问他为何报假警。李浩敏拿着手机,情绪激动:“就在7楼,你们仔细查,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激动的声音惊醒了女友林娉婷,听着李浩敏语无伦次的描述,看着对面一无所获还被居民激烈投诉的警察,林娉婷仿佛明白了什么。当警方的电话再度打来,她忙不迭帮男友连连道歉。
原来,李浩敏在车祸后,患上了前行性失忆症。患有此症的人,对新近重大事件(如创伤、丧亲)因震撼过大而产生选择性遗忘,或暂时性遗忘(将记忆解离,使其不出现在意识中)。李浩敏根本不记得车祸前发生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那段记忆仿佛被抽空了。更糟糕的是,李浩敏生活在现实与虚幻的夹层中。他所看到的景象,有时是对过去某一个时段事物的回溯,但有时是他看过影视作品中的情节。
李浩敏“报假警”,只是因为他产生了某一段回忆。“我,我是个怪物吗?”他跌坐在地。
林娉婷柔声安慰:“医生说,你大脑受损,修复需要点时间,但肯定会好的。”李浩敏把女友抱在怀里,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他四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之后,父亲再婚,带着一家人移民美国,他一直住寄宿学校,和父亲关系生分。从北卡罗来纳大学毕业后,他回国创业,认识了林娉婷。这次车祸,父亲赶回国陪了几天,确认他没有性命之虞后就将儿子拜托给了林娉婷。林娉婷温柔似水,是名舞蹈老师,她对李浩敏无微不至,深深感动了他。
为了尽快好转,李浩敏每天坚持服药。不久后的一个晚上,他为加班练舞的林娉婷买她爱吃的夜宵,当车行到偏僻的贺江路路口时,下起了暴雨,行车视线极差,突然,对面车道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一个红衣女人已应声倒地,脑下,红色的鲜血流淌了一地。看着那女人的脸,他心里一阵剧痛。“出事了!”李浩敏掏出手机再次报警,之后埋着头缩在车内瑟瑟发抖。然而,警察到了后,情况依旧和上次一样,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车祸!李浩敏被警察拉出车子,看着空空如也的路,他一下子晕倒了。
醒来时,看到含泪守在床前的女友林娉婷,他眼眶红了:“我真的看到那个女孩被撞了,我能看到她的脸,还有内疚感,如果这一切没有真实发生过,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林娉婷沉默了良久,哽咽着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忘了的事……”
情定终身,岂料情感疑云重重
李浩敏看到的画面,确实发生过,那正是2018年11月李浩敏遭遇的那次车祸,而和李浩敏同时出车祸的,还有个名叫鄢梦冉的女人,她去世时,正穿着一身红衣!李浩敏怔住:“她是谁?为什么我会和她一起发生车祸?后来呢?”
林娉婷深呼吸控制情绪后,说起自己和李浩敏感情曾经历了一段低谷期,而那个名叫鄢梦冉的女孩和李浩敏同样有着留学背景,两人聊得来,她趁机勾引李浩敏,和他发展成了地下情人。李浩敏一度冷落林娉婷,直到鄢梦冉被爆出同时交往四个男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拜金女,他才骤然梦醒,提出和她断绝关系。当时,鄢梦冉坐在李浩敏的车中,不依不饶,又哭又闹,结果导致发生车祸,鄢梦冉当场死亡,而李浩敏九死一生。这以后,林娉婷没日没夜地为男友祈祷、奔波。鄢梦冉是个孤儿,过世后,几个亲戚曾上门找茬,林娉婷恳请保险公司善后,还自己出了一笔安抚金,才将事情妥善处理。
林娉婷既为男友的重伤而心痛,又为男友背叛自己而心碎,万没料到,李浩敏好不容易醒来后,居然忘记了之前的不堪往事和死在车祸中的鄢梦冉。考虑到他身体尚需恢复,林娉婷隐忍了很久。
林娉婷泣不成声:“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我可能已经心灰意冷离开你了。”病床上的李浩敏一跃而起,拔下输液管,从背后一把抱住林娉婷。“不,这不是真的,我心里只有你,我肯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那样,什么鄢梦冉,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林娉婷泪流满面,钻在他怀里,拼命捶打着他的胸口。“娉婷,嫁给我,这辈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李浩敏在她耳邊喃喃,林娉婷边哭边笑:“你终于知道我最好了!”
出院后,李浩敏重回公司,准备把业务盘顺后,就与林娉婷举办婚礼。不久后一天,林娉婷带着甜点去公司造访,惹得一干人等实名羡慕:“李总,以前你从没带女朋友来给我们看,原来嫂子这么漂亮,这么贤惠啊!”林娉婷和李浩敏亲热地挽着手走进了李浩敏的办公室,李浩敏忙着办公,林娉婷便拿起桌面的文件,煞有介事地看着,忽然嘟囔:“他这个报价也太黑了,怎么比普通别人的报价高出了15%呢?”
李浩敏赶紧拿过订单来一看,哑然失笑,原来,此次他们合作伙伴的报价,是CIF的报价,其中包含着运费和保费。而原来的报价是FOB报价,即装运港报价。两种报价,本来就相差很远,如此算下来,对方的价格不升反降。李浩敏乐了:“你看清楚好吗,这报价简直诚意十足!”林娉婷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哎呀,我没看清楚嘛!”
一个小小的疑团在李浩敏心里升起,尽管林娉婷只是一名舞蹈老师,隔行如隔山,可以自己的风格,基本的外贸知识,肯定会教给女友的,可林娉婷对于这些,怎么显得一无所知?这之后,李浩敏又发现了更多奇怪的点,比如,林娉婷对于他曾经的国外生活知之甚少,而寻常男女朋友,恨不得能将对方的“前世今生”都弄得清清楚楚。
但这些掠过心头的疑虑,转瞬被炙热的感情打散。浪漫的李浩敏决定带着林娉婷赴英国,去The Dark Hedges拍婚纱照。2019年9月下旬,两人踏上了去英国旅拍之旅。宾馆下榻后,李浩敏倒头便睡,林娉婷则出门闲逛,但他一觉醒来收到留言:“气死我了,你快来!”按照定位,李浩敏赶到一家同胞开的美甲店,林娉婷正夸张比划着,和店员争执不休。
看到男友,林娉婷更激动了:“出国前,我忘记做指甲了,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做得差还死贵,我让他们打个折,他们一分都不少!”林娉婷边说话边用中指对着别人。店内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李浩敏很尴尬,眼前的未婚妻,哪里是个优雅的舞蹈老师,她的蛮横、粗俗,一览无余。
这次旅拍之旅后,李浩敏心情大受影响,可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筹备婚礼,并将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传达给国外的朋友。
他在北卡罗来纳的同学张翼发来了一封极其别致的祝福词:“年光何太急,倏忽又青春。明月谁为主,江山暗换人。兄弟弃东宫娶西宫,佩服!”李浩敏和张翼关系不错,二人不常联系,但只要一聊起来,都很交心。读完邮件,他很困惑,这邮件暗示,他娶了小三,抛弃了原配,但事实并非如此啊!
李浩敏在国内待的时间不长,并没有较为亲密的朋友,私人关系上,他很注意保护隐私,身边人都对他的私生活不甚了解,他给老同学留言,询问是否方便马上通语音电话,而张翼却没有及时回应。
等了一会儿,李浩敏起身踱步,走入卧室时,却看到林娉婷鬼鬼祟祟蹲在抽屉前。“在干吗?”他走过去,林娉婷却吓了一跳,手中药瓶滚落,李浩敏捡起来,那是一瓶维生素C药丸,林娉婷竟用这个替换了他平时服用的药,这是为何?面对李浩敏的质问,林娉婷解释,他记忆的恢复,只是个时间问题,他太想找回记忆而服药,只会对身体不好,因此,她偷偷换了药。林娉婷脸色发白,虚汗直冒,看到李浩敏一直若有所思注视着自己,她赶紧上前撒娇。
此刻,李浩敏心中的疑团已经越来越大,他悄悄联系上了张翼,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自己的车祸,情人的死亡,女友的奇怪。张翼震惊不已:“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林娉婷才是‘小三啊!”
无人机求婚:布最狠的杀局
原来,李浩敏在回国的飞机上邂逅了美丽的鄢梦冉,二人同样有留学背景,又十分聊得来,很快成了男女朋友。李浩敏创业初期十分忙碌,二人渐渐产生矛盾。2018年春,去酒吧买醉的李浩敏认识了风情万种的林娉婷,两人激情之下发生了关系。
李浩敏对林娉婷,原只是露水情缘,可经不住林娉婷的娇媚,二人偶尔私下约会。林娉婷看中了李浩敏的好条件,想赶走鄢梦冉,不是在李浩敏的衣服口袋里放入自己的口红,就是故意半夜给他打电话,让鄢梦冉知道她的存在。女友伤心之下提出分手,李浩敏痛悔自己的所为,向林娉婷提出断绝关系,并计划和鄢梦冉外出自驾游,修复感情。这,是张翼所了解的所有前情。
李浩敏简直要疯了,对自己情深义重的未婚妻,心机居然这么深,玩弄自己于股掌中,这太可怕了。
为进一步了解情况,李浩敏赴交警大队恳求调看当年车祸的视频。监控显示,他驾驶的车辆原本在正常行驶,渐渐地,却偏离了方向,直到开到了对面车道,虽然紧急打了方向盘补救,可还是被一辆疾驶而来的大货车撞翻……
李浩敏驾车一向很注意安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只能拼命排查,在此期间,他找到鄢梦冉的家人,要得一部在车祸中破碎的手机遗物,送修后,当年的记录显示,车祸发生当天下午1点30分,林娉婷连续发送给鄢梦冉多条自己与李浩敏的床照。对着监控视频可知,鄢梦冉收到信息后不久,车身开始左右摇摆,最后,方向失控,冲向了对面马路,1点40分,车祸发生……
不断强烈的刺激下,李浩敏终于断断续续回忆起,女友被林娉婷挑衅后情绪失控,哭喊着:“我要下车。”李浩敏不停车,她抢夺方向盘,拉扯中,车辆滑行到对面车道……在查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李浩敏更意外发现,鄢梦冉去世时,已怀有2个月身孕,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啊!
李浩敏心如刀绞,可怕如林娉婷,为了上位,竟无所不用其极,她撒谎骗人,虚与委蛇,换他的药物,想将真相永远压在阴暗的角落里!
李浩敏决定狠狠报复。他将自己的别墅顶层阳台最东面的一块栅栏的螺丝拧到最松,反复试验,确认,只要稍微在栅栏上使力,那栅栏就能落地,他计划将女友引到此处,造成她失足坠楼的假象。
2019年11月16日晚8点,李浩敏蒙住林娉婷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走到别墅阳台上,让她等自己喊她名字时再睁开眼睛。“娉婷,睁开眼睛吧!”李浩敏已经到了楼下,一架专业的航拍无人机飞到林娉婷的眼前,下面,挂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李浩敏在楼下大声地喊:“亲爱的,上次在医院求婚太仓促,这是我送给你的钻戒,喜欢嗎?”林娉婷伸手去够,但就在她即将要抓到戒指的瞬间,无人机却偏离了方向,她跟着挪步,并走到了最东侧那个栅栏前。只需要再操作无人机往外飞一点,为了抓到钻戒的林娉婷一定会往外探出身子!
李浩敏看到林娉婷真的走过来时,无比紧张,手里一抖,无人机顿时弯了个巨大的角度,失控打在了林娉婷的脸上,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2020年6月,河南省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以犯故意杀人罪(未遂),判决李浩敏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5万元。林娉婷的脸虽经过数次整容仍未修复,而狱中的李浩敏仍活在痛苦中……
(因涉及隐私,本案涉案人员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编后]面对深渊,有人选择转身离去,有人却纵身跳下。李浩敏是三角关系的始作俑者,却在车祸悲剧发生后,将所有的遗恨怪罪于心机女并狠狠报复,不仅毁了对方,也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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