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完美谋杀事件：魔鬼有张痴情脸

罗小菜

2019年3月，天津市一个进海口附近发现一只血袜，经检测，袜子上的血迹竟是3日前密室内意外身故的女子郑晶晶所有，事情一时扑朔迷离……

痛失挚爱，一对父子同伤共悲

2019年3月14日晚7点，天津市一对父子有说有笑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儿子鼓励父亲王凯旋说：“老爸，您可以的！”53岁的王凯旋与郑晶晶有过25年的婚姻，因性格不合于2年前离异，兜兜转转，发现还是旧人好，王凯旋鼓起勇气再追前妻，目前已有成效。

儿子的鼓励让王凯旋信心大增，热情敲门，然而，门内无人应腔，儿子王麒麟掏出钥匙拧门：“我来！”门开了，家里静悄悄的，微暗的光线下，郑晶晶仰面倒在阳台地面上，脚边有一把翻倒的凳子，头边有一对哑铃，而郑晶晶的脑部下有摊血。王凯旋抓起客厅的抱枕堵着郑晶晶后脑勺的伤口，托起她，摸脸、手，探呼吸，声音颤抖：“人还热乎，可能是心脏病发了！”他在郑晶晶衣服口袋快速摸索未果，吩咐儿子：“快去找速效救心丸！”

王麒麟冲到卧室，郑晶晶有固定放药的抽屉，情急之下，他将抽屉都拉掉了，药撒了一地，翻出药，赶紧掰开妈妈的嘴，把药送了进去，郑晶晶无法自主吞咽，王凯旋托着她的下巴轻轻抖了抖，说：“应该吃进去了！”王麒麟背起母亲，二人紧急将郑晶晶送医。然而，医护人员检查后，遗憾地通知他们，郑晶晶已断气了！父子俩顿时崩溃了，抱头大哭。王凯旋捶胸顿足，白天，他两次来，均与郑晶晶错过，他以为郑晶晶改变了复婚的想法而找借口不见他，还有些气馁，要不是傍晚在儿子家吃饺子时再次收到她邀约的信息，他都快绝望了。带着忐忑和欣喜前来的他，却与爱人咫尺天涯……

意外死亡按流程需向派出所报备，接诊医护人员们的接诊记录显示，郑晶晶颜面有出血点，口唇等处有挫伤，其后脑勺破损，看上去像是磕碰导致颅脑受损、失血致死。民警展开核查——

事发当天上午九点多，王凯旋提了一袋水果上门准备看望前妻，可敲门无人应答。十点半，郑晶晶才说自己在附近的一个展销会上逛，要王凯旋下午再来。离婚后，王凯旋搬出了这套房子，郑晶晶更换了门锁，他没有钥匙，只能把水果放在门口，悻悻离去。下午一点多，王凯旋再次上门，对面的邻居刚好出来，和他打了招呼。可惜，郑晶晶称她想做头发，刚出门。王凯旋只好下楼陪老邻居下了会棋，又和儿子在微信上说起当日的情况，表示了沮丧，王麒麟喊爸爸到自己家吃饭，顺便为爸爸出谋划策。下午五点半，王凯旋收到郑晶晶微信留言：“我在家，你来吧！”王麒麟自告奋勇送爸爸同去。郑晶晶与王凯旋的微信聊天记录验证了二人的行踪，老邻居们也有数人证实这点。

現场勘查表明，郑晶晶家并无入侵痕迹，家里整洁有序，事发处，封闭式阳台最高处柜门打开，柜门前，一把椅子翻倒在地，原本放置在柜顶的床品掉落在椅边，椅子不远处，一个钢制哑铃上沾有血迹，而更远处靠近窗户的位置分散着两只女式拖鞋。

从痕迹学上来说，无论是椅子翻倒的角度，床品坠落的地点、哑铃所处的位置，死者生前磕碰在哑铃上的力度以及造成的损伤，拖鞋甩落的位置，都毫无瑕疵，这是个令人遗憾的意外事件现场。

郑晶晶应是一个人在收拾家务时，踩翻了椅子，摔落时，后脑勺重重磕在哑铃上，导致意外发生。

痛失至亲、挚爱，王凯旋父子都无比伤怀。王凯旋双眼无神，枯坐着，反复念着郑晶晶的名字。王麒麟只能强打起精神和赶来的妻子商量如何料理母亲的后事，亲朋好友络绎不绝赶来，哀声一片。

谁料，此事忽然生变。3月17日晚8时许，一名年轻女士牵着自己的金毛犬直奔天津市河口派出所，她用卫生纸捏着只染血的白色袜子递给民警，并称，自己在北苑花园进海口附近遛狗，狗竟从水边草丛里叼出袜子，袜子血迹浓烈、新鲜，很是可疑。

警方对血袜进行检测，结果却令人惊诧，血迹竟是郑晶晶的！她的袜子神秘出现在距她家三公里之外的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暗影涌动，谁是密室谋杀真凶？

法医尸检发现，郑晶晶后脑处有开放型钝挫伤，创伤口和室内的哑铃的外形特征相吻合，但，其脖颈处有淤青，疑似掐痕，其右手食指关节骨折，颜面部有出血点，口唇黏膜挫伤，面部有皮下出血和挫伤，双侧球睑结合膜出血点。种种异常提示着，郑晶晶去世前曾遭故意伤害，其死亡事件顿时蒙上了一层迷雾。这个看似完美的意外事件，可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密室行凶案！

郑晶晶家中操办后事，现场已被彻底破坏，重新勘查未有所获。警方只能展开外围调查，结合王凯旋父子的讲述后梳理当日情况——

在郑晶晶发完微信到王凯旋父子到达的短短一个半小时内，能进入房内迅速作案的，极可能是熟人。郑晶晶于3年前从一家国企退休，人际关系简单，与人为善。有个外号叫“大嘴哥”的人和她联系密切，警方走访时，“大嘴哥”道出一个秘密——王凯旋和郑晶晶离异，导火索竟然是他！

2017年初，王凯旋找到“大嘴哥”，狠狠给了他一拳：“敢勾引我媳妇？”“大嘴哥”和郑晶晶虽走得近，但从没搞暧昧，何来勾引一说？

原来，王凯旋翻看郑晶晶的手机，发现“大嘴哥”给她发了一段女明星走光的视频，还有个别带双关语的成人笑话。这就是图个乐，随手转发的，偏偏王凯旋对此事曲解。郑晶晶早就不满王凯旋的霸道，看到他无中生有，夫妻二人吵架话赶话，离了婚。“大嘴哥”有些内疚，但又替郑晶晶感到解脱。最近，郑晶晶和他提及王凯旋又在追求她，但她“并不再想过那样的日子”。

警方发现，郑晶晶并没有明显的复婚意图，反而在勉强应付，甚至准备拒绝王凯旋，这和王凯旋传达的信息出入很大。此外，办案人员反复观看小区监控视频后确认，案发当天，郑晶晶根本没有出入过小区，而王凯旋确实于早上九点半，下午一点半，傍晚6点50分三次进入小区。放大视频后，有个细节令人生疑：王凯旋早上九点半进入，11点离去，进出前后，他脚踝处露出的袜子颜色居然不同！

由于王凯旋有作案嫌疑，警方迅速提取了其DNA信息，并再次检验了血袜，成功从血袜上提取了细微皮屑组织，皮屑非郑晶晶所有，而是王凯旋的！

警方在王凯旋的住处发现，他有大量的自制工具，有用废旧钢板磨成的双刃刀具，还有一头绑着铁锚的绳索，网站浏览的记录显示，近期，他频繁搜索了“煤气泄漏杀人”“沉尸多久被发现”等关键词。面对不断累积的证据，王凯旋心理防线崩溃，承认了自己谋杀前妻的事实——

当年，仪表堂堂的王凯旋得到了众多女孩的青睐，其中不乏家庭条件优越的高干子女，他却独独爱上了郑晶晶，郑晶晶是个孤儿，嫁妆都没有，王母十分嫌弃。二人婚后，婆媳不睦，夫妻关系也大受影响。郑晶晶曾对朋友吐露，婆婆的刻薄，丈夫的一味袒护令她心灰意冷。此后多年，王凯旋忙着快活，懒得哄她。随着王母的去世，郑晶晶的退休，她活出了自我，2017年1月，顺着那次“导火索”事件，她提了离婚。

王凯旋认为，妻子尽在自己的掌握中，置气之下，同意了离婚。他本以为，过一阵子，郑晶晶就会乖乖认错，哪知，离婚后，郑晶晶和朋友跳舞、旅游，过得有滋有味。王凯旋冷屋凉炕，开始怀念起郑晶晶的好，为此，几次跑去找她，郑晶晶总是礼貌接待，但没表态。2018年8月，王凯旋肺炎住院，其他病友都有老伴忙前忙后照顾，他不由得倍觉心酸。正在他孤独郁闷时，郑晶晶带着他最爱的热乎的西红柿鸡蛋面汤来看他，但她说，这仅仅是替儿子分忧，请他不必多想。此外，她还提出要王凯旋尽快给她办理过户手续。王凯旋心里拔凉——

当初离婚时，王凯旋名下有两套房产，他留给郑晶晶那套老房子，并搬了出去，然而，二人一直没办理过户手续，郑晶晶也未提要求。王凯旋认为，她没那么绝，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他，没准二人复婚还有希望。王凯旋忍不住追问前妻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和自己复合，郑晶晶冷淡地说道：“早点过户，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一念深渊：魔鬼有张痴情脸

郑晶晶的决然让王凯旋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出院后，他从老邻居处得知，那个分给郑晶晶的老房子准备拆迁，如果他不配合不过户，郑晶晶很难拿到拆迁款。他拿这件事纠缠郑晶晶，说如果她考虑复婚，他才有心情去配合过户。郑晶晶没把关系做绝，口头对他说，愿考虑此事，王凯旋立马放出了即将复婚的口风。此举令郑晶晶不满，她对儿子吐槽此事，但王麒麟误以为这是父母之间不成熟的小情趣，并未放在心上。郑晶晶不是称头痛，就是说心情不佳，或者干脆说最近的日子都不合适，一再拖延复婚事宜，王凯旋察觉出她的推诿之意，很是恼怒。

2019年2月中旬，郑晶晶私下带了名律师找到王凯旋，律师称，他们曾白纸黑字签过离婚协议，他如果再不办理过户，郑晶晶就向法院申请强制令，郑晶晶表示，为给彼此留面子，她才未对外说出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状态，但请王凯旋不要一再拖延了。王凯旋窝火透了，自己居然被弃如敝帚，内心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2019年3月3日，王凯旋目睹一名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头磕在铁管上，当场毙命，此事被判定为意外事故。他的脑中竟出现一个恶念，他也要用一场“意外”狠狠教训郑晶晶。他开始精心筹谋，老房子里有一个哑铃，他便找了和哑铃直径一样的钢管，在钢管前端注满水泥和铁砂，并在末端钻了两个洞，用螺丝固定一节短木棍，便于击打。

2019年3月14日上午，王凯旋提着饮料水果，怀揣自制凶器上门，特地把礼品留在郑晶晶家门口，让可能路过的邻居认为，他没能进得了门。此后，王凯旋敲门而入，并质问郑晶晶，是否还考虑和他复合。郑晶晶没有答话，却把嘴里嗑的瓜子皮用力吐在地上，王凯旋明白，这分明是吐他！

愤怒喷薄而出，王凯旋一把抓起了鄭晶晶。郑晶晶见他神情不对，想往卧室里逃，他掏出凶器，砸向其后脑勺，倒地的郑晶晶不断地呻吟，为免被邻居听到，他掐了她脖子，因怕留下明显掐痕，又缩回了手，用哑铃在她的后脑处涂擦了一下，造成她跌倒后撞上的假象，随后拿起沙发上的垫子捂住了她的头，但不敢捂得太严，直到郑晶晶断气。

杀人后，王凯旋擦拭自己的指纹等痕迹，他发现自己的袜子沾了血，赶紧脱下来，用一个黑色塑料袋装好放进包里，并从卧室里找出一双郑晶晶的袜子穿上。接着，他用拖布将飞溅的血点仔细地擦拭了两遍，之后，拿起郑晶晶的手机并用来给自己发微信，分时段制造不在场的证据，伪造现场。王凯旋打开空调暖风，利用温度改变尸冷状态，以扰乱将来其他人对郑晶晶死亡时间的推测。离开前，他还将空调遥控器带在口袋里，出门故意和邻居们打招呼。

离开小区后，王凯旋奔赴三公里外分别抛弃铁棍和袜子，铁棍较长、沉重，顺利落入了带着薄冰的水中，但塑料袋却挂在了紧靠水边的灌木枝条上。由于视线阻挡，他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匆忙离去。王凯旋下午再次来到小区，告诉他人自己在等郑晶晶以混淆视听。傍晚他故意给儿子王麒麟打电话、上门吃饭，就是为了找一个和他一起发现尸体的人证。

在儿子家吃饭期间，王凯旋趁中途如厕，拿出郑晶晶的手机给自己发微信，伪造前妻邀自己上门的假象。到达郑晶晶楼下后，他让儿子在楼下停好车，自己先一步上楼，到郑晶晶家门外后，用遥控器迅速关闭空调暖风。进屋后，他故意支开儿子去拿速效救心丸，趁机将空调遥控器和手机放回房内。为了消除物证，王凯旋用当时闷死郑晶晶的靠垫垫在她后脑伤口下，将她送往医院。尸体的温度迷惑了儿子，也迷惑了医院的大夫，大家都错觉郑晶晶是刚咽气。

这起密室意外身亡事件，竟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当得知母亲的惨死竟是父亲王凯旋亲手所为，王麒麟崩溃了。

2020年1月，天津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宣判，王凯旋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狱中的王凯旋没有一日不活在忏悔中，而王麒麟也久难释怀……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罪犯外，其他人物为化名。）

[编后]郑晶晶好不容易从不幸的婚姻中抽身，王凯旋却带着莫名的优越感与执念苦苦纠缠，当一切成空，竟一念成魔。其实，撕裂了别人，也会伤害自己，放过别人，才能放过自己。编辑/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