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宁静(组章)

2021-07-23 02:57白俊华
南风·中旬 2021年4期
关键词:炊烟天空

在烈士陵园

战争并未走远。战争不会走远。

此时,一座墓碑,正在目测缺口和准星的距离。广场内部,两只鸽子悠闲彳亍。多么安宁!这个世界。

而我却从微凉的风中,嗅到一抹狼烟的味道。惨烈的厮杀,隐于某个暗处。冥冥的感觉,一直都在左右行程。

我的脉管,流着先烈的血啊!我的外公,解放北平的一员。牺牲时,母亲不满两岁。至今,仍未找到半粒尸骨。

但我知道,他就躺在这里。他的灵魂睁着眼睛。阵阵松涛,就是他的呼吸。他睡了,他醒着。他想听我轻轻诉说,他的女儿今年七十三岁,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他会笑,他会哭。他笑一颗或无数颗子弹,穿透胸膛的快感。他哭唯一的女儿竟然不知长得什么模样。

长眠七十多年,他才大喊一声——疼!

疼!疼!疼!我听得异常清楚。我是一名军人,知道一个“疼”字,无限延展的所有内容。

放心吧,母亲!安息吧,外公!

他们

他们有姓有名。他们无姓无名。他们改姓换名。他们隐姓埋名。或许,肉体之内,他们什么都没留下,甚至包括音容。他们只是一群璀璨的流星,划破夜的黑暗,引亮黎明。

他们的四肢被沉重的镣铐锁过。他们的肌肤被蘸水的皮鞭抽过。他们的胸膛被烧红的烙铁烙过。他们的十指被尖利的竹签刺过。他们坚硬的牙齿,咬碎疼痛。他们咀嚼罪恶,他们咽下屈辱,然后品味自由。他们透过小小的窗口,开始吐纳信仰的呼吸。

他们呐喊的喉咙被切开。他们跳动的脉搏被割断。他们坚挺的头颅被砍掉。他们火热的心脏被挖出。他们知道自己会死,但是宁死也不跪着。他们已经牺牲多年,却依然睁着令敌人胆寒的眼睛。他们的灵魂,滋育一片国土。

他们含泪掩埋同伴,其实同伴也是他们。他们背起同志出发,其实同志也是他们。他们仰望天空,他们俯视大地,其实天空和大地也是他们。他们没有逝去,其实他们就躺在我们的血液里,不声不响,过虑衍生的杂质。

他们所有的荣誉都是为了鲜亮我们的生活和荣耀!可是,很多时候,我们的生活和荣耀,唯独缺少他们。

如果有一天我们死了,他们也会跟着再死一次。

缅怀他们!铭记他们!传承他们!发展他们!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称谓——英烈!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党员!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基因——信仰!

夜晚的情景

儿子坐在书桌前,静静地阅读《苦难辉煌》。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抑扬顿挫的呼吸,让一部经典有了沸腾的冲动。抑或,想着再度涌起席卷百年的波涛。

电视关着。顶灯亮着。窗子外面的树上,落下一枚月亮。并未鸣叫,只是抖抖翅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妻子倚在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她的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长征》。她的眼角,有刚刚擦拭的痕迹。

除了爱和温暖,宽敞的房间,总得容纳一些与格局息息相关的内容。比如道路、天空、国土,抑或炽烈的火焰!

阳台不大,亦可绿水青山。

水中,有一艘小船;山上,有一枚红星。

采光很好!夜有月光,日有阳光。光影之下,可见世间所有的柔软。幸福,大抵如此!

经常谈论国事,从现在开始,以历史结束。

不能打扰此刻的宁静。轻轻搬过一把椅子,重新捧起《解放战争》。

雪后的村庄

如果用一个词可以形容,只有——纯粹!

炊烟是纯粹的。我在它的体内,发现了玉米、大豆、高粱。间或还有马车,载着粗糙、憨厚、质朴。现在的炊烟才是真正的炊烟啊!仰望,是辽阔。俯视,是祥和。

父亲推开房门的瞬间,地就亮了三分,天就低了三尺。

鸟儿是纯粹的。它们的鸣叫掠过树梢,晶莹剔透的句子,飘落孩子的脸上。春天已经来了!孩子的心里躁动着一双灵动的翅膀。有香,正从远方,款款抵达。

母亲说,好兆头!话音未落,脸上的皱纹便舒展开来,嘴角的微笑便荡漾开去。

田野是纯粹的。奔跑的野兔是它移动的标点。它要拓宽通往远方的足迹。穿过阳光,你会听到洁白内部,一株小草娇嫩的呼吸。冷,孕育暖。绿,一夜之间,席卷而来。

祖母走到院外。她九十四岁的脚步,从未打滑。她轻轻弯下腰身,掬起一捧圣洁,想打一次童年的雪仗。

不管你到哪里,乡愁站在这里。

白俊华,辽宁阜新人,现任武警某部政治委员。作品散见《星星》《诗潮》《解放军文艺》《人民日報》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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