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庄青和田大冒从小在盐区长大,后来一起应征入伍。时值战乱,这些新兵被拉到一处废弃的盐仓房里搞集训。那时,国民党的飞机经常飞过来骚扰。所以,新兵们白天躲在盐仓房里学文件、整纪律,夜晚拉出去搞训练。
有天半夜,田大冒和庄青一起到门外的场院里撒尿。庄青忽然想起田大冒尚在新婚里,逗他说:“你想媳妇了吧?”田大冒半天没有言语。完了事,两人一起往回走,田大冒一个没留神儿,“砰”的一聲,撞到旁边一根石柱上了,他“哎哟”一声,捂着头,蹲下了。
庄青赶忙俯下身,问:“怎么了,大冒?”借着月光,庄青看到田大冒指缝里冒出了血,他惊呼一声,说:“你的头碰破了!”
田大冒张开手掌一看,殷红一片。庄青要去找卫生员,被田大冒拦住了。田大冒说这几天正是新兵集训期,他碰破头的事,不要对外人讲,然后自己跑到前面井台边,用凉水激了一下,把头上的血给止住了。当时,军地双方大力提倡“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田大冒正是为“光荣”而应征入伍的,现在头上磕破点毛皮,算得了什么呢?第二天再集训时,田大冒故意把军帽压得很低,尽量不让人发现他的伤痕。
但在两天后的一次夜行军中,田大冒再次撞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上。这次,他把鼻子撞破了,鲜血直流。在场的很多战士都看到了。这时,田大冒才告诉庄青,自己有夜盲症,天一黑,看什么都很模糊,以致分不清道路,他爹怕他讨不上老婆,一直瞒着乡邻。
庄青说:“以后,咱们有可能天天都要行军打仗,你怎么能继续瞒下去呢?”
田大冒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半晌,他问庄青:“我若是因为眼睛的问题,被部队退回去了,家乡父老会不会说我是逃兵?”
庄青思忖了一下,说:“不大可能。你若是因为眼睛的问题,被部队退回去,只能说你的身体不适应留在部队,不会把你说成逃兵,应该算你提前退伍。”
当时,渡江战役正在紧锣密鼓的运筹中。田大冒他们这批新兵,就是为渡江战役做准备的。但田大冒的眼病会给队伍惹出乱子,所以,他决定让庄青向部队首长去检举揭发自己的眼病。庄青连连摇头,说:“你直接跟部队首长说明情况吧。”
田大冒说:“我自己去说,首长怎么可能会相信呢?”庄青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就把田大冒入伍以后,前后几次夜间撞伤的情况,如实向部队首长反映了。部队首长了解到田大冒的情况后,一纸报告打上去,很快就批准田大冒提前退伍了。
后来,田大冒回了家。而庄青那批“预备役”,却因前方的解放大军势如破竹地打过长江,而没动一枪一炮,就地“军改”。一夜之间,庄青他们都成了国家干部。田大冒得知后,追悔莫及。原来,他没有夜盲症,用了苦肉计就是想回家。提前退伍让他既保住了军人的荣誉,又可以与家人团圆。
五年后,已经在某大城市当上领导干部的庄青衣锦还乡,全村老少都来看望他,唯独田大冒始终没有露面儿。
原来,当年他装病回乡后,听说部队就地“军改”,就连夜给部队首长写信,说他根本没有夜盲症,一切都是庄青的诬告。但因为“军改”,部队首长并没有收到那封诬告信,庄青也毫不知情。而田大冒做了亏心事,误以为这事早被庄青知道了,所以,他觉得也无脸再见庄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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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稿编辑:田芳)
(题图: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