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彼之眼,反观自我

2021-07-20 01:31万中山赵彦春
外国语文研究 2021年2期
关键词:新时代

万中山 赵彦春

内容摘要:霍布恩是英国著名汉学家、翻译家,《水浒传》的苏格兰盖尔语译本译者,其在中国诗歌英译领域译作颇丰、成就斐然。霍布恩对中国诗歌的译介起始于古诗文,后以中国现当代的朦胧诗为主;他译介的古诗词大量被收录进牛津翻译家词典,他英译杨炼的诗歌也为杨炼名扬英语世界做出了巨大贡献。此外,他的译介理念不仅引起了国内译界的深思,也对新时代背景下中国文学“走出去”具有一定的启示意義。

关键词:霍布恩;中诗英译;译介理念;新时代

基金项目:本文是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重点项目“当代汉学家中国文学英译的策略与问题研究”(项目编号:17AWW003)的阶段成果。

作者简介:万中山,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赵彦春,上海大学中华翻译研究出版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翻译学研究。

Abstract: Brian Holton is a famous British sinologist and translator who has translated Water Margin from Chinese into Scottish. He has been a great success in the field of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hinese Poetry. Though Holtons translation journey begins with Chinese ancient masterpieces, his fruitful works are dominated by Chinese contemporary poetry translation. A large number of Holtons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Chinese ancient poems are included in the Oxford Translators Dictionary. And, as the most important English translator for Yang Lian, Holtons excellent translation contributes a lot to Yangs fame in the English-speaking world. Additionally, Brian Holtons translation philosophy, to a certain extent, gives domestic translation circle some real insights into the “go global” strategy of Chinese literature in the new era.

Key words: Brian Holton; Chinese Poetry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Philosophy; New Era

Author: Wan Zhongshan is postgraduate student at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with a major 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world literature. Zhao Yanchun is director, professor and Ph. D. supervisor at Centre for Translation and Publishing,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China), whose major research interest is translatology.

“翻译家,鬼笔捉刀人,幽灵创作者”①,国内主办方在一场文学翻译的讲座中曾对他如是描述。《泰晤士报》(The Times)曾授予他“斯蒂芬·斯潘德诗歌翻译奖”(Stephen Spender Poetry Translation Prize)。《苏格兰人报》(The Scotsman)亦称他是“同一代人中最重要的中文译者”②。他就是英国著名汉学家——霍布恩(Brian Holton, 1949-),“英国汉英翻译最出色的三位译者之一”(孙会军、盛攀峰 82),中国当代著名诗人杨炼③诗歌的主要英译者,《水浒传》苏格兰盖尔语④译本的译者。若“翻译家”之称与各大权威媒体的褒奖,是国内外译界对霍布恩翻译工作的充分认可,那么“鬼笔捉刀人”与“幽灵创作者”即是对霍布恩译介特征的最佳总结。霍布恩对中国文学的译介主要集中在诗歌领域。自正式进入这个领域以来,霍布恩一直心怀热爱,勤握译笔,由古及今,纵横中西。他苍劲挺拔的笔力、灵隽幽艳的表达,以及独特的译介理念,皆得到了中西译界的高度肯定。

一、译介缘起:手持译笔,沉醉其中

1949年7月,霍布恩出生在苏格兰边区的加拉希尔斯镇(Galashiels),他从小家里就有良好的语言学习环境。霍布恩的祖父和母亲伊瑟贝拉·凯瑟琳(Isobel Catherine Young, 1923-2001)虽同是地道的苏格兰人,但都经多见广,精通英法双语。霍布恩来自爱尔兰的父亲西里尔·斯坦利(Cyril Stanley Holton, 1918-1970)更是会使用多种语言。霍布恩回忆起父亲时曾说:“他是一名受过传统双语教育(英语和法语)的军人,因战争被派遣去非洲。他当时在东非和西非学习了斯瓦西里语(Swahili)⑤,后来父亲又被派去尼日利亚。在那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豪萨语(Hausa)⑥,此外,他也能说一些约鲁巴语(Yoruba)⑦,以及西非官方的洋泾滨语(W. Africa Pidgin)⑧”⑨。

霍布恩其实早在高中时代就开始了翻译的尝试。由于父母的工作,霍布恩在尼日利亚拉各斯(Lagos)度过了自己的童稚时光。于1955年隆冬,六岁的霍布恩才回到故土苏格兰。1961年,霍布恩在拉伯特中学(Larbert High School)上学并于1963年顺利完成了学业。1963到1967年间,霍布恩在加拉希尔斯学院(Galashiels Academy)接受教育。在这里,霍布恩學习了法语、拉丁语、希腊语,以及一些俄语。正是在这个时期,霍布恩运用自己所学的语言知识开始了翻译的尝试。此后他坚持了将近五六年的法语、拉丁语和希腊语翻译,并且壮志凌云地希望将来能够以翻译谋生。经过辛勤耕耘,霍布恩的确实现了他的愿望。只不过最终他翻译的不是法语、拉丁语、希腊语,而是令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中文。

霍布恩是1967年开始自学汉语的,自此他与中文结下了不解情缘。这一切,皆起因于一本中文古诗小册子。良好的语言基础与对文学的热爱,让霍布恩一得闲暇便去图书馆搜罗各国的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来读。一次,霍布恩在图书馆一隅发现了一本名叫《一百七十首古诗选译》(A Hundred and seventy Chinese Poems, 1918)的中文古诗小册子,作者是亚瑟·韦利(Arthur Waley, 1888-1966)。这一意外发现让霍布恩惊讶不已。因为那时家里常常塞满了来自中国和日本的各种货物,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霍布恩中国竟然还有这么优秀的诗歌!正是这份偶来的诧异与欣喜,为霍布恩将来的译介之旅播下了种子,也为其译笔下的繁花绽蕊埋下了伏笔。

霍布恩在爱丁堡大学(The University of Edinburgh)和杜伦大学(Durham University)的研修经历,对其后来的中诗英译之路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1971年,霍布恩考入了爱丁堡大学的汉语研究院,并以中文诗歌研究为专业方向潜心求索了四载。这在这期间,霍布恩本打算来华留学,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无奈放弃了。于是,霍布恩便利用这四年宝贵的时间专心研读中国文学经典,其中包括古代诗歌、小说和哲学等各类书籍。在这些书籍中,霍布恩对杜甫、李白、乔吉甫等人的诗歌,以及《水浒传》《西游记》等小说尤为爱不释手。由此霍布恩对古代中国十分痴迷。霍布恩认为,古代中国是一个辉煌与文明共存的帝国,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古代的语言也具有现代汉语无法比拟的典雅与精美。1975年,霍布恩从爱丁堡大学以优等生毕业;一年后,他又去了杜伦大学继续进修学位。进修期间,霍布恩注意到中国古代的诗歌批评文集、山水田园诗、山水画等文人作品,似乎都与“风水”中的观念有一定程度的契合。为了深究自己的发现,霍布恩选择了中国古代文人的宇宙思维(cosmological thinking)这一研究课题。霍布恩的这些研修经历,不仅让他具备了深厚的古诗文底蕴,也让其对中国古代文人及其诗作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霍布恩与《水浒传》有着深厚情缘。它既是霍布恩正式译介中国文学的开始,也是他对中国文学满腔热血的见证。1978-1985年间,霍布恩从事了许多与中文并不直接相关的工作;但为终有一天能够鸿鹄得志,霍布恩一直坚持着白天工作晚上翻译的习惯。在1980年,他怀着对故土苏格兰沉沉的爱和对中国古代文学深深的情,在磕磕绊绊中开始了对中国名著《水浒传》的译介。尽管霍布恩对最后的结果不甚满意,但客观上这是他正式手执译笔横涉中西的伊始。1985年受老师邀请,霍布恩参与了爱丁堡大学中文系的金圣叹研究项目。不料加入项目后不久,资金短缺等困难接踵而至。在一次语言研究部门的研讨会上,其他大语系研究人员一致认为中文是次要的边缘语言,没必要挪用太多资金。一些资历较老的成员也都表示默许。只有霍布恩满腔不平地站起来,有条不紊地问会议主席:“请您告诉我,除了中文,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门语言,能以如此卷帙浩繁的书籍文献,让文学文化在历史、战争的长河中经久不衰地存留?那么,他们所说的边缘,又是以什么为参照呢?另外,顺便问一句,时至今日,欧洲中心主义和种族歧视之间的区别又在哪?”⑩尽管霍布恩愤愤不平地据理力争,最后他的提议还是被拒绝了。

1988年,霍布恩第一次来到中国,他先去了杭州,之后在宁波大学执教一年。初到中国,霍布恩对杭州当地人讲的普通话百般疑惑,因为它与自己曾在BBC广播听到的“京味”普通话有很多不同。在宁波生活一年后,他讲的普通话会不觉带有南北方不同的口音。几年后,霍布恩在北京与华人作家郭莹 相识并结婚。郭莹就时常被霍布恩独特的普通话发音逗得捧腹大笑。

在宁波大学执教一年后,霍布恩发现自己真正想做的还是文学翻译。1989年,霍布恩重新回到苏格兰,在爱丁堡大学的东亚研究系担任讲师,教授中国古典和现代文学。20世纪80年代末到21世纪初,霍布恩间或有与著名汉学家霍克思(David Hawkes, 1923-2009)和闵福德(John Minford, 1946-)共事的经历。他们的成就与高质量著作,让霍布恩十分敬佩;霍克思与闵福德对霍布恩的译介工作也十分认可。霍布恩英译的屈原的《九歌》,其中就有四篇收录进了祝贺霍克思八十寿辰的纪念文集之中。

与杨炼合作关系的正式建立,是霍布恩中文诗歌译介之路的重大转折。1991年,还在爱丁堡大学执教的霍布恩,经一位认识杨炼的朋友推荐,英译了一册杨炼的诗集。就此,霍布恩正式开始了他的自由译者之路。1992年7月,霍布恩去了杜伦大学的东亚研究所任职,继续教授中国文学。在这一年,霍布恩英译的杨炼诗集得到了杨炼本人的肯定。于是,一年后他们第一次互通了电话,一段超过二十五年的合作也就此发生了。与杨炼正式建立合作关系后,霍布恩便在中国文学译介的求索之路上马不停蹄。虽然,1993-1997年,霍布恩在纽卡斯大学教中国文学与汉英翻译;2000-2009年,霍布恩在香港理工大学的双语研究系任教,负责教授中英翻译和文化研究。但是,在这两段任教生涯里,霍布恩译著颇丰、成就斐然。这些译著以中国现代诗英译为主,同时也涉及古诗的译介。2009年霍布恩退休,但他认为这是自己作为一名译者的重生,于是他便在翻译上投入了更多精力,并一直译笔不缀、佳作频出。他的这些诗歌翻译佳作也“得到了汉学界及中国诗人们的高度认可”(杨安文、牟厚宇 350)。

二、古诗文译介:以我为主,为我所用

《水浒传》是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之一,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用白话文写成的长篇小说。其以极具艺术光辉的人物刻画、“史诗般广阔”(博尔赫斯 308)的情节结构、豪旷洗练的语言表达,对中国文学乃至东亚文学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水浒传》亦是被译成了多国语言,在海外流传甚广。怀着对中国古代文学的热爱,霍布恩在学生时代就读过《水浒传》不同的英文旧译本,但他认为那些翻译大多粗糙艰涩,只有原文才会让自己真正沉醉到“产生想延迟毕业的念头”  。于是,他当时就产生了要“翻译出最好版本的《水浒传》”(Cosima 313)的意向。

霍布恩在决定译介《水浒传》后,花了近五年时间尝试将其翻译成英文,但进展却并不顺利。在翻译过程中,霍布恩强烈地感到在英语相对成熟的语法体系的束缚下,自己很难把《水浒传》那种独特的语言风格完全呈现出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霍布恩觉得自己的第一语言——苏格兰盖尔语本就具有自由生动、豪旷晓畅的特点,或许它能将《水浒传》中那种质朴的野性更好地重现。另外,在许多苏格兰人认为本族的文化正在坠落、被吞噬的背景下,霍布恩也对“苏格兰文艺复兴”(Scottish Renaissance)(Holton, et al., Fare Ither Tongues 5)满怀期盼,他希望《水浒传》中“新颖的话语让苏格兰盖尔语克服弊端、重现生机”(5)。于是,霍布恩放弃了把《水浒传》译成英文的想法,并最终决定将其译成苏格兰盖尔语。就这样,霍布恩成为第一个将《水浒传》译成苏格兰本族语的译者。不仅如此,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位把中文译成苏格兰盖尔语的翻译家”(Radford, “Review of Staunin Ma Lane” 390)。1980年,霍布恩的苏格兰盖尔语译本Men o the Mossflow (Shuihu Zhuan)发表于苏格兰《艺术与科学》(Arts and Science)杂志上,这也是他第一次公开发表作品。

霍布恩译介的《水浒传》,一开始连载不断、备受好评,但后来杂志社以章节太长为由,拒绝继续发表他的译作。虽然寻找出版商无果而终,但霍布恩并未放弃翻译,而是将翻译的笔触从《水浒传》转向中国古代其他名家作品。20世纪80年代早期,霍布恩译笔涉及的中国文人有:唐朝诗人李白和杜甫、元代散曲作家乔吉甫、明代著名文学批评家金圣叹等等。另外,他还译介了《诗经》中一些诗篇。

至于为何选择译介中国文学以及持何种标准选择译介对象,霍布恩在后来的一篇文章中有所提及。霍布恩在文中总结源语的选择缘由时,用建议的语气写道:

“为何不将中文视作苏格兰盖尔语的养料呢?中文是世界上现存最为古老的文学语言,其文学的沃土更是广博深茂。从极其粗鄙低俗的表达,到最为凝练含蓄的措辞,凡是你寻求的,一切应有尽有。那么,为什么不从中文丰饶的沃土中汲取养料、为我所用呢?倘若苏格兰盖尔语能把中文译介处理运用得当,那么其他语言更不在话下。”(Holton, et al., Fare Ither Tongues 24-25)

在这里霍布恩详细解释了自己译介中国文学的最初原因,这其中不仅有对中国文学的敬佩、喜爱,更隐含着一层“为我所用”的意识与对故土苏格兰深沉的情意。在漫漫译介路上,霍布恩始终把自己的这一翻译初衷铭记在心,并全力付诸行动。

在谈及如何从源语中选择译介对象时,霍布恩对自己早期的做法直言不讳,并辩证地评价了亚瑟·韦利(Arthur Waley, 1888-1966)的选择标准。基于此,他结合前人的成果、不足与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其他苏格兰本族语译者提出了新的呼吁。霍布恩写道:

“在这里我必须承认,之前,我只翻译了一些我能觉知其中意味的汉语文本。也就是说,还有些文本(尤其是诗),我的确就没有理解,也确实没能领会其中的幽默诙谐;至于一些典故、名言,更是捉摸不透。每每至此,我可能把那一整段都给跳过了……中国诗歌是由亚瑟·韦利创造的,这在旧时期,被视为某种程度上的真理:他确实是个伟大的翻译家,但他只译那些听起来像是他自己写的诗。……我们必须与那些能在我们内部产生共鸣的声音合作,其音色亦须是我们可以自信满满地予以重现的……”(17-18)

由此可见,霍布恩早期在选取译介对象时和亚瑟韦利一样,都有“以我为主”的倾向。自己的审美偏好和文化层面的壁垒,都会对他们选择译介对象产生影响。但在霍布恩的呼吁中,其思想观念的变化也显而易见。首先,曾经的以“我”自己的审美为主,转变成了以“我们”苏格兰盖尔语的发展为主;或者说,他希望个人译介经验的总结,能对苏格兰人民自己的语言发展有所帮助。其次,他更加强调声音间的共鸣。这种共鸣既有目标语内部的,又有源语与目标语之间的。在目标语内部,他强调译入的文本在苏格兰文化中必须可被理解和接受;在源语与目标语之间,他强调选择的源语文本必须是用苏格兰本族语可译的。

选择中文、选择译介对象、选择具体文本,再尝试将它们译成英语或者苏格兰盖尔语,霍布恩在这种种抉择中的摸索与徘徊,似乎从未停止。约三十五年后,霍布恩终于出版了自己的中国古诗译介集大成之作——《独立》(Staunin Ma Lane—Chinese Verse in Scots and English, 2016)。这一译作最后以三种语言呈现(霍布恩同时把中国古诗译成了英语和苏格兰盖尔语),其中包含了《诗经》、《楚辞》中的部分作品以及李白、杜甫、王维、陶渊明、马致远、乔吉甫、綦毋潜、张孝祥等诗人之作。著名汉学家闵福德在此书的扉页上称赞道:“这些让人偏爱的中国古诗……读起来就像,身穿苏格兰的传统男式褶裙,背系一壶家乡珍藏的纯酿威士忌,一路狂奔,直往非洲腹地,赶赴与儿时挚友之约……”(Holton, Staunin Ma Lane 1)

在这部译作中,霍布恩的英译本笔力练达遒劲又朴实无华,他几乎是用与原诗同样简洁的笔墨和朴实的辞藻,使原诗带着自己的特质冲出了语言文化的壁垒,在审美上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例如在陶渊明《停云》(“Low Cloud”)中的开篇,霍布恩將“蔼蔼停云,蒙蒙時雨”译为“Low clouds rolling, rolling; seasonal rain drizzling, drizzling.”(10)以及,在綦毋潜《春泛若耶溪》(“Drifting on Ruoye River in the Spring”)中,霍布恩将“际夜转西壑,隔山望南斗”译为“Night falls, and I turn to the western corries;I watch the stars out beyond the slopes”(11)。

从意境和艺术手法的审美再现来看,不难发现霍布恩英译中文古诗的功力之深。如在上例陶诗的英译本中,霍布恩以词语叠用的方法,行云流水地重现了原诗叠字的运用并很大程度上再现了原诗乌云密布、季雨飘洒的意境。上例綦毋潜诗中那种夜色笼罩幽壑,星光洒满重重陡峰的险丽之境,在霍布恩的译文中仅是用寥寥数笔就得到了独到的再现。此外,霍布恩在英译中文古诗时,也存在着“创造性叛逆”与对妥协的创造性弥补。如在上例陶渊明原诗中,前一小句的“停云”与后一小句的“时雨”本有一动一静相互衬托之意;而英译本则从云雨一直处于运动状态的事实出发,将其全部描绘为动态的景象,并以前后两小句压尾韵来弥补对原诗意境重现的妥协。

尽管霍布恩在中文古诗英译中笔力老道、颇有成就,但他仍然深感力不从心,并认为对源语经典的重现永无止境。霍布恩“翻译的中国大量古典诗词被纳入牛津翻译家词典”(孙会军、盛攀峰 82),得到了许多译介内人士的赞扬。但在谈及其他译者对杜甫诗的翻译时,他无奈感慨道:“截然不同的文字系统掩饰着同一位诗人杜甫。问题的症结在于英译者无法将汉语文本的某些内在的品质完全地呈现。我们无法做到既体现经典的权威,又传达出课堂里的那份通俗”(霍布恩 636)。因此,霍布恩一向对自己的译文精益求精,以期使原诗的中文特质得到最大程度的重现。至于诗中无法重现的“内在品质”,霍布恩则会创造性地将其以另一种艺术化的方式呈现。

三、今诗译介:二重融合,二重选择

霍布恩对中国现当代诗歌的翻译,以朦胧诗派 重要代表诗人的作品居多。这些诗人包括北岛、顾城、欧阳江河、杨炼、芒克、海子、多多等。此外,他还翻译了也斯、西川、张枣、翟永明、柏桦、于坚等著名诗人的部分诗歌。在这些诗人中,霍布恩与杨炼合作时间最长,英译其作品数量也最多。他们的合作关系超过了25年,而且仍在继续。这一切都要从1993年的一通电话说起。

那天,霍布恩正在给杜伦大学的学生教授中文。突然,一位秘书步履匆匆地过来告诉霍布恩,有一个紧急电话需要去接。可当霍布恩接过电话,听到的却是带有浓重“北京味”的声音。霍布恩回忆说:“杨炼讲着洪亮的‘京味英语,字正腔圆地说他已经看过我翻译的诗了,问我有没有兴趣翻译他的短篇诗集……我说,那为什么不呢……自那以后,我们就像一对老夫妻一样……”

霍布恩与杨炼的合作就是这么开始的。第一通电话后,他们有两三年没有正式见面,但基于沟通和探讨基础上的合作从未停歇。霍布恩与杨炼合作的一种方法是:若不能见面,霍布恩则把翻译过程中不明白之处清楚地标记出来,通过信件或邮件发给杨炼,用中文告诉他自己哪里不能理解,问他能否写一段说明。杨炼也会仔细地予以回应。若能够见面,霍布恩便会与杨炼面对面进行长时间地探讨。他们合作的另一种方法是:霍布恩、杨炼,与另一位以中文为母语的译者三人充分配合,共同参与到翻译中来。后者负责提供英文初稿。霍布恩在与杨炼充分探讨后,负责对初稿进行创造性地润色,以期最大程度地复现原诗特质。从最后的成果看,霍布恩与杨炼的合作模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尽管如此,他们的合作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在霍布恩眼里,杨炼的诗奇丽幽艳,极具想象力,但这些诗往往又复杂艰深、难以表达。因此霍布恩常常感叹与杨炼的合作虽然十分愉快有趣,但有时候也让人感到挫败连连、失去耐心。杨炼自己也赞同诗歌翻译是非常具有挑战性和难度的。在一次访谈中谈到《同心圆》和《叙事诗》的翻译时,杨炼说他对译者的要求与期待是:“对原文的理解不仅在于内容,而且还有原文提出的美学要求,比如韵律、节奏、结构,乃至作为长诗的整体空间设计等等多个层次”。即便合作时有艰难,杨炼仍然“坚决不认为诗歌是不能翻译的,只有译者水平的高低,没有能不能翻译这个问题” 。由此便可看出,杨炼对霍布恩的充分认可与极高赞赏。也正是在这种基于彼此信任的合作中,杨炼的诗歌在英语世界获奖不断,而霍布恩也声明远播。

《无人称:杨炼诗选》(Non-Person Singular: Collected Shorter Poems of Yang Lian, 1994)是霍布恩与杨炼合作发表的第一部作品。由霍布恩独立翻译的诗集《大海停止处:新诗》(Where the Sea Stands Still: New Poems by Yang Lian, 1999),荣获英国诗歌书籍协会推荐英译诗集奖。另一部与Agnes Huang-chong Chan共同翻译的《同心圆》(Concentric Circles, 2005),被公认为杨炼最成功的作品。从1994年的《无人称》到最新独立翻译的《叙事诗》(Narrative Poem, 2017)出版,在近25年的杨炼诗歌译介路上,霍布恩为杨诗在海外的传播立下了汗马功劳。不仅如此,国内学者还指出,“陈顺研和霍布恩对杨炼诗歌的译介都在客观上提升了翻译质量”(李德凤、鄢佳 36)。

霍布恩对中国现当代诗歌的译介,也并不只限于杨炼的诗,他对其他诗人作品的翻译也备受称赞,这主要体现在诗集《玉梯》(Jade Ladder: Contemporary Chinese Poetry, 2012) 的翻译中。这部中国现当代诗歌英译选集,由霍布恩、威廉·赫伯特(W.N. Herbert, 1961-) 领衔翻译,杨炼、秦晓宇 共同选编。此诗集选一经发表,便在国际上好评如潮。英国的《卫报》(The Guardian)就称《玉梯》绘制了中文文化的一张思想地图 。这部诗集的翻译难度是十分巨大的。杨炼在谈到《玉梯》的选编标准时说道:“我们的一个标准就是不翻译那些容易翻译的诗歌。……所谓原创必须是极端的;越是不能譯的诗歌, 越在我们编选的考虑之内”(杨炼、傅小平,杨炼:别让你的一些 91)。但无论从译界内人士的评价来看,还是从诗歌原作者的称赞来看,霍布恩在《玉梯》中的翻译都相当成功。格拉斯哥大学(Universityof Glasgow)著名学者安德鲁·雷德弗德(Andrew Radford)就认为“霍布恩是当今翻译中国古诗、现当代诗最敏锐的译者之一”(Radford, “Review of Jade Ladder” 143)。在谈到霍布恩在《玉梯》中对诗人臧棣

作品的翻译时,他又评价道:“霍布恩的翻译把臧棣的诗推进到了一个新的境界”(148)。诗人柏桦对霍布恩在《玉梯》中对自己诗歌的翻译更是赞不绝口:“他创造性的翻译转换使得译诗甚至超过了原诗”(转引自杨安文、牟厚宇 350)。

作为手持鬼笔的捉刀人、译若幽灵的创作者,霍布恩对中国现当代诗歌的英译受学界一再赞誉也不无道理。这从霍布恩具体的翻译文本中即可窥豹一斑。从中也能以微见著地明白霍布恩“鬼笔捉刀人”、“幽灵创作者”称号的由来。以下为杨炼《叙事诗》(Narrative Poem)的《诗章之一:鬼魂作曲家》(Canto 1: Ghost Composer)第四节,以及霍布恩对其的翻译(Yang, Narrative Poem 32-34):

杨炼原诗如下:

“小耳朵里肉还在流流入一种思想

小鬼魂忘情歌唱世界忘情逗留”

霍布恩的译文如下:

“flesh still flowing in the little ears    flowing into a sort of thought

a little ghost calm in wordless song    a world calm in loitering”

这四小句是杨炼对自己刚出生时的描述。在霍布恩的译本中,首先彰明较著的是霍布恩欲重现“鬼魂”和“幽灵”的强烈意图。这种重现既包含“形”的相像性,又涉及“神”的肖似性。先从“形”上看。在杨炼原诗的四个小句中,各句句末一字是交叉押韵的。不僅如此,在这两两交叉对应的小句整一句中,还有“肉”、“逗”、“流”、“留”之间的互压与声调回环照应;以及“想”“忘”“唱”的连环押韵。另外,在第一行与第二行句首,“小”也形成上下呼应的关系。在霍布恩的译诗中“in(to)”贯穿四个小句。第一、三句中的“loitering” 与“flowing”压尾韵,“loitering”与“little”压头韵和中韵;在第二、四句中,“sort” , “thought”, “song” 亦是有连环压中韵。霍布恩译诗中这种两两交叉对应的押韵,在某种程度上,基本复现了杨诗结构上的艺术特色。再从“神”来分析。杨诗的此四句虽短小精悍,但呈现的意境尤为深远。仿佛在此四小句诗交响乐般的轮廓结构中,那“小鬼”诡谲但清脆的歌声里传达着某种混沌的思想;这思想借歌声来表达、附音符而流动。在霍布恩的译文中,“神”的“肉体”(即两者间名词意义的对等)是基本得到了重现的。重点在于“神”之“精魂”(即名词与动词等其他成分组合后的意境体现)的传达。前两小句中,“肉”流入的“思想”,是一种混沌的“思想”,霍的译诗较准确地描绘了这一情景。后两小句中,“小鬼魂”情不自控地“歌唱”,它为“世界”“逗留”,“世界”亦为它“逗留”,这是一种对“生”的欢庆。但在霍的译诗中“忘情”成了“calm”,这无疑是没能完全传达“神”之“精魂”的,可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却是创造出了“神”的另一种“精魂”。

其次,霍布恩把“捉刀人”与“创作者”二重身份充分融合。捉刀人是就传情达意而言的,而创作者则是需要将这种传情达意提升到艺术审美的层面。从以上分析可见,霍布恩已经相当准确地传达了原诗的“形”与“神”。即便他把“忘情”译作“calm”,这在本质上仍是准确且具有艺术审美性的。原因在于这个刚出生的“耳朵”里“流”着“肉”的小鬼,确实无法“忘情”“歌唱”,于是它只会唱“wordless song”,与之照应霍译笔下的“世界”也只能是“calm”。这时霍布恩传达的是,杨炼艺术思想深处对“生”的沉思。只不过杨炼用欢庆来将沉思反照,而霍布恩持笔直入,创造性地把杨炼笔下的“鬼魂”与“幽灵”置于一个新的境地。当然,霍布恩译本中也的确存在缺陷——为追求结构上的艺术体现,而折损了原诗思想上的艺术表达。原诗中运用反语的艺术,在霍布恩笔下成了某种一针见血的陈述,尽管他营造了另一个境界,但它终究是“隔”的。

四、译介理念:勠力同心,何患无成

霍布恩译介中国诗歌的成功,使他成为了国际汉学界闻名遐迩的汉学家、翻译家。与此同时,他的译介理念也得到了学界的广泛认可,并为后代英译中国诗歌的译者提供了行之有效的借鉴。霍布恩的译介理念,涉及他对文学翻译、诗歌翻译的认识,对作者与翻译者关系的理解,以及对翻译实践的思考等等。

霍布恩对文学翻译的特点有着明确认识。他认为翻译是艺术的一部分,文学翻译更是如此。即便是在科技、法律、经济翻译等其它领域的翻译过程中,也会有艺术因素掺杂其中。霍布恩认为尽管文学翻译类属于另一个范畴,但真正需要掌握的知识甚至比其他领域翻译还要多。也就是说每一位译者都应该“对万事略知一二(know a little bit about everything)”。在诗歌翻译中,霍布恩对诗的特质与译诗者形象,亦有自己的审美倾向和独特描绘。在他的理解中诗是紧凑的,它有音律、有结构,可以翩翩起舞。相比于押韵,他认为诗的凝聚感与连贯性的结构更为重要。在霍布恩眼里,诗歌译者永远都在言语的意义中遨游。霍布恩这样描述:“他们时常借助字典与沉思,把一张稿纸写烂,再拾起另一张,如此不断重复。慢慢地,译者也许会发现诗的精魂开始凝结,它的雏形也开始显露真身,但更多时候是译者还没来得及凝神定睛,它却悄然地插翅而飞了。”

霍布恩对翻译者与作者的关系有着独到的理解。他时常思忖,在文学译作中,读者听到的到底是谁的声音呢?不懂中文的读者购买杨炼的诗集,希望能听到他的声音。作为译者,霍布恩的任务是确保杨炼的声音被这些读者听见,但杨炼的声音,又必须通过霍布恩自己的声音表达出来。那么读者听到的到底是谁的声音呢?霍布恩给出的答案是——团队的声音。他一直强调译者和作者是一个团队,并一贯用“夫妻关系”来形容他与杨炼之间的合作。尽管霍布恩赞同“必须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消失,来为杨炼的声音做一个传声筒,继而让杨炼讲英文”(Yang, Narrative Poem 306)。但他认识到这是只是一个悖论,因为杨炼的声音只有通过他才能被听见,他必须是隐形的存在。因此,他在呼吁读者和译者合作的同时,也认为两者应该被平等对待。

霍布恩对如何翻译亦是见解颇深。霍布恩认为,着手翻译前确保目标语是译者母语,这一点特别重要。霍布恩甚至强烈建议:“应该坚定地告知那些想把中诗英译的中国年轻学生和学者,不要那样做!”(Holton, “When the blind lead the blind” 349)倘若非如此不可,也最好找母语是英语且有经验的译者合作。对此,他说:

要想提高汉英文学翻译的质量,唯有英汉本族译者之间的小范围合作。汉语不是我的母语,我永远无法彻底理解汉语文本的微妙与深奥;反之,非英语本族语的译者,要想将此类内涵丰富的文本翻译成富有文学价值的英语,且达到惟妙惟肖的程度,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一旦同心协力,何患而不成?(霍布恩 638)

另外,他以自身经验出发,总结出只有实践才能做好文学翻译的观点。他在《叙事诗》的译后记里就说:“我是在翻译中学习的翻译,这是唯一的办法”(Yang, Narrative Poem 308)。基于此,霍布恩认为翻译实践是不应该受翻译理论束缚的。因为所有的理论都是实践基础上的总结,而翻译是一门技艺,没有哪种技艺是可以直接通过理论文本习得的;并且,理论只是具有假设性的文本,它的可信与否最终还需要实践来求证。对于翻译诗歌,霍布恩坚持诗歌译者首先必须思考的不能是如何感动他人,而是如何借助那些凝结着诗人心血的诗句,潜入自我的灵魂去寻找真理。也就是说,译诗者的任务不能只是关注文字本身,而是要深入诗的内部进行挖掘,进而深入我们自己——去寻觅真理的藏身之地,并且用诗的语言去表达它。

霍布恩的譯介理念,得到了不少国内译界学者的认同与深思,也对中国文学“走出去”具有一定借鉴意义。例如霍布恩在《同心圆》译后记中提出的,本族译者间需要小范围通力合作的理念。著名诗人、翻译家海岸就曾对此由衷地表示感慨:“经历了近两年的译编工作,笔者深刻体会到霍布恩在英译杨炼《同心圆》时的那番感言”(海岸 2)。近来,更是有学者从霍布恩的这一理念中受到启发,根据中国新时代特色提出了构建“翻译共同体”的新概念:

构建“翻译共同体”实际上就是霍布恩之思的具体实践,这种翻译机制能在保证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主体性和主导性前提下,在充分尊重译者自主性和自觉性基础上,最大程度保证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创作和翻译既具有民族性又具有世界性,真正有效助力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海外翻译质量持续提升。(孙宜学、摆贵勤 49)

可见,霍布恩的译介理念在得到了不少译界学者认可的同时,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因此,对霍布恩译介理念的进一步总结和深究是十分有必要的。

结语

在新时代背景下,中国文学不仅要“走出去”,还要“逐渐地‘走进去,稳健地‘走下去”(朱振武 87)。但这必将是一条道阻且长之路。在这条路上,历史警戒我们切忌闭门造车,自足于某种向壁虚构的幻想之中;同时,现实也一再申饬,我们务必重拾那份被历史碾碎的自信,“培养国际化视野”(87),寻找新出路。那么,客观地对有译介经历的汉学家群体进行研究,就不失为一个借“世界之眼”审视自我、启发自我,并寻找出路的方法。这个特殊群体的研究价值,从霍布恩的经历中就可略窥一二。霍布恩当初就是因为汉学家亚瑟·韦利的译介作品,而意外地与中文结下了半生的情缘,并决定穷尽余生求索汉学和中国文学译介。

回顾霍布恩的整个译介历程,他曾在中国古诗文中沉醉流连,也曾对今诗的传承与创新赞不绝口。从某种意义上讲,作为一位懂中文的外语者,霍布恩和其他汉学家一样,看到了中国文学的丰富性与可能性。霍布恩译介历程中的一个突出特征是,他会秉着“以我为主,为我所用”的意识选择译介对象和进行译介实践。这一特征表明,霍布恩的意识中不可避免地潜藏着西方的审美偏向。这种审美偏向,一方面可视作霍布恩创造性翻译产生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它也从反向有力地证明了中国文学不仅具有让懂中文的外语者沉醉其中的因素,更具有超越民族、语言的“世界性”审美特质。霍布恩译介实践的成功,则进一步说明了中国文学的“世界性”是可译的,它可以通过译介,让不懂中文的外语者也沉醉其中。

古人的智慧告诉我们,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中国文学“走出去”、“走进去”、“走下去”这条路上亦是如此。若结合霍布恩的译介历程,把具有译介经历的汉学家群体视为译笔横涉东西的特殊他者,那么我们需做的是:先深入自我,根植于自我的精魂、挖掘自我的潜质;再秉着“以我为主,为我所用”的意识深入他者,借彼之眼,反观自我,总结出路,并付诸实践。这也是梳理、研究霍布恩等汉学家译者的译介历程之意义所在。

注释【Notes】

①2015年10月16日,由中国文化研究所、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研究中心联合举办的讲座“Renditions Distinguished Lecture Series on Literature Translation”, 主办方对霍布恩的简介是“TRANSLATOR / GHOSTWRITER / GHOST COMPOSER”

②“同一代人中最重要的中文译者”指的是把中文译成苏格兰盖尔语。

③杨炼(1955-),当代著名诗人,朦胧诗的代表人物之一。杨炼以长诗《诺日朗》出名,1988年被中国内地读者推选为“十大诗人”之一。其诗歌被译成了多国语言,并多次获得国际性诗歌奖项。

④苏格兰盖尔语(Scottish Gaelic):苏格兰本民族语言,又可称盖尔语,高地盖尔语,或高地苏格兰语。它起源于古克尔特浯,属于凯尔特语族盖尔亚支的一种。现在仍讲这种语言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主要居住在苏格兰沿海的各个岛屿上,以及西北部的苏格兰高地。苏格兰盖尔语是苏格兰人保持自己民族传统的一个重要方面。

⑤斯瓦西里语(Swahili),属于尼日尔-刚果语系—大西洋-刚果语族—沃尔特语支,是非洲语言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之一。

⑥豪萨语(Hausa),属于闪含语系乍得语族,是非洲最重要的三大语言之一,在马里北部、尼日尔南部、乍得北部被广泛使用。

⑦约鲁巴语(Yoruba),是西非超过2500万人使用的方言连续体。它是约鲁巴人的母语,使用在尼日利亚、贝宁、多哥、巴西、塞拉利昂、北加纳、古巴。

⑧西非洋泾滨语(W.Africa Pidgin):由于西非的尼日利亚境内语种很多,各语种群体之间不得不用英语来交流,久而久之当地各语言的语法特点和英语的词汇夹杂在一起,就形成了西非洋泾浜英语。

⑨⑩参见2018年10月5日, 霍布恩在密歇根大学孔子学院的讲座,“From the Dragons Mouth: A Life in Translation”, Jan. 6, 2021

郭莹,英籍华人,世界华文作家协会会员。著有环球行纪实作品《相识西风》,及国内外首部群体老外在中国纪实作品《老外侃中国》。

朦胧诗派:中国诗坛1980年后出现的一个新诗派,亦称“朦胧派”。朦胧派诗人对光明世界有着强烈渴求,善于用一系列琐碎意象,隐晦地表达对社会阴暗的不满与鄙弃,这开拓了现代意象诗的新天地。其代表诗人主要有:北岛、舒婷、顾城、江河、杨炼、多多、食指、芒克、方含、梁小斌 、海子、牧野等。

参见杨炼、韩宗洋、梁振杰,访谈诗人杨炼:当你直抵命运的深度时,一切语言都将向你敞开,《澎湃新闻》2020年3月29日,Jan. 9, 2021

《玉梯》(Jade Ladder: Contemporary Chinese Poetry),2012年由英国著名著名的血斧出版社(Bloodaxe Books)出版,编译了北岛、芒克、多多、钟鸣、于坚、杨炼、柏桦、顾城、海子、欧阳江河、西川、臧棣、秦晓宇、哑石等53位诗人的作品。

威廉·赫伯特(William Neil Herbert, 1961-),又名Bill Herbert,苏格兰著名诗人、翻译家。

秦晓宇(1974-),诗人、导演、文艺评论家。著有《虚度》、《夜饮》、《长调》等诗文集,及诗论专著《玉梯——当代中文诗叙论》。2007年获刘丽安诗歌奖。

See Jan. 12, 2021 .

臧棣(1964-),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诗人和诗歌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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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家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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