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蓉
就如叶浅予先生提出了“传统、生活、创造”三位一体“临摹、写生、创作”三结合的现代国画教学体系,叶浅予先生把传统放在首位,创新在最后阶段,充分显示出继承传统的必要性。所以,在刚学习国画期间一定是以临摹为主,学习国画的基本知识和专业技法。不断地临摹线描稿,把握线的力度和线的转折表现。以及墨的运用,“墨分五彩”是怎样在宣纸上呈现等等。必须熟练掌握笔墨的技法,才能进行创新,而不是把其他的绘画语言直接运用到国画中便是创新,如果没有笔墨那就失去了国画的精髓,失去国画的意味,那样的作品只能称为一幅画,但不是国画。
被称为“五向合一”的创始人李振凯,他的作品便是将中国画、油画、书法篆刻线条、工笔画、版画五种艺术技法融为一体而形成的。他的作品《以心度境心渡》画面描绘的是水乡的早晨,一只小船驶入画面,打破了水乡早晨的宁静,预示着一天的忙碌即将开始。画面中房影、树影、船影都是用版画的技法表达,有一种油墨的感觉;房屋、船体边缘是用篆刻的刀法刻画;用水彩和油画的用色效果来表现整个画面,水面、房屋以绿色、蓝色、黄色等亮色调呈现,整体色彩鲜艳、亮丽;并且整幅画利用了西方的焦点透视,使画面更加呈现出一种西方风景油画的质感。
这就是一幅典型的中西技法融合的作品,虽然运用的是传统国画的意境,但是,过多的强烈色彩对比反而把传统国画宁静、幽远的意境美打破了,欣赏者很难体会国画的意味,画家通过太多的艺术语言来表达这幅画,使画面整体偏离了水墨画,所以,即使是创新也不能抛弃传统而去谈创新,那么传统笔墨作为国画的精髓,当然是不可抛弃的。而笔墨又必须是相辅相成,骨肉相结合而成,就如南齐画家谢赫在其《画品》一书中提出的品评绘画的六条标准,“古法用笔”为其中的一条。东晋——卫夫人《笔阵图》称:“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笔阵图》论述的是书法用笔的结构方式,但是同样适用于绘画中,书画向来本同源,它在书中详细阐述了“骨”和“肉”二者间的相互关系,“骨”体现得是中华民族阳刚之气,即要有骨力气息,画面的整体效果才能更好地呈现出来;而“肉”是对“骨”的一种丰富,达到用笔层次丰富,线条流畅饱满,表现力突出。但是在现当代,当我们谈到创新时,就往往抛弃笔墨而去臆造新的艺术语言,认为这便是创新,可见这显然是片面的。
另外,当代也会要求学生注重创新而忽略了临摹,认为临摹即死板,即艺术语言的固化。有人可能会说,一直临摹不就和古代的画匠没什么区别了吗?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完全正确。首先,从临摹的目的考虑:画匠只是单纯地为了磨炼绘画技巧,而当代学生的临摹,不只是简单的学习国画技巧,而是在临摹的过程中加入自己的思考,启发自己对传统国画的创新思维;其次,从文化程度的角度看,画匠在古代只能说是一种谋生手段,古代画匠是和文人画家区分开来的,画匠不可能与文人相提并论,文人能诗、善画、又有一定的话语权,画匠不可能达到。他在作画时并没有去思考画作本身的意义,相反,当代学生随时可以掌握各种知识,开阔眼界,与文人画家相似,在学习绘画技巧的同时培养创作灵感。如果你不懂传统、不会技法,不懂传统国画精神,会创作出优秀作品吗?我认为这是很难的。在众多现代创新的画家中,虽然他们采用的是西方的一些处理画面的手法,但是,这并不等于他们抛弃了传统笔墨而只运用西方的绘画技法。
徐累的绘画风格就是属于新工笔创新风格,在他的作品中很少看到明确的线条,大部分是以色块、几何图形以及画面空间感来表现意境,他有意弱化线条是为了画面的整体服务,并且大胆用色,提供给观众一种想入非非的情境,既有种神秘感,又有种强烈的空间动态感,把象征自由的马,以及地图加入绘画,他对地图的刻画是细致入微的,表现出传统工笔画精勾细描的特点,代表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在不丢失传统的笔墨前提下,结合西方的抽象图像,呈现出一种新的表现形式。
笔者认为中国画的创新应该顺应时代发展,表现当代社会人们的思想、反映社会现象等,而不是把西方的观念艺术照搬到国画中,每个民族都有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精神,那么,中华民族精神即从古流传至今的文人精神,关注现实生活,例如《礼记大学》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等。所以,文人士大夫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然而,当我们在学习和借鉴西方时,基于民族意识、审美角度、社会环境的不同等等,不一定能够完全达到西方对现实主义绘画的审美标准,所以,西方欣赏更多地还是传统的水墨画,对于现代的创新水墨画还是不认可,以至于中国画在市场的竞拍中价格也远远低于油画。所以,我们应该创作符合东方审美艺术,符合中国当代的艺术,在传承中华文人精神的前提下开拓创新。
文人强烈的忧患意识在文学、绘画等都有所体现,下面以崔白的《寒雀图》为例浅谈,《寒雀图》描绘的是隆冬的黄昏,一群麻雀在枯树枝上栖息的场景,在传统的文人花鸟画中,我们经常会看到画家用枯木、寒石表现秋冬的景象,很少出现繁花似锦,这便是文人忧患意识的一种表现。中国人讲求“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精神境界和作品体现的人文情怀,任何事物都有低谷,有高潮,当一朵画花开到最繁盛的时候就会凋零,一棵树郁郁葱葱后便会落叶、干枯,虽然看上去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但是,它们并没有死,来年在春风的吹拂下,春雨的滋润下会再次重生。并且中国的文人的忧患意识是对人生的一种感悟、对经历的含蓄表达。画家们的整个创作过程,都是画家内心活动、人生阅历、时代精神的反映,而不是对客体形象的描摹。
所以在绘画中,逐渐形成尚意、写意抒情的画风。如八大山人,又名朱耷,在他的画中充斥着孤寂、愤懑的情绪,以及他的落款被人称为似“哭之”“笑之”,同时体现出他愤世嫉俗的个性特征。在《荷石水禽图》中翻着白眼的禽鸟仿佛是对现实的反抗,而荷花亭亭玉立,又是他在矛盾与忧郁中顽强生存的体现,他把国亡之恨与不甘寄托于绘画,意境苍凉凄楚,笔墨简洁含蓄,有“墨点无多泪点多”之感。还有石涛在山水画理论作品《苦瓜和尚画语录》中提出的“借古以开今”;这种追求主体精神境界的传达,使传统文人写意绘画达到了高峰(图1)。
图1 郝孝飞《高原行系列-5》
当然传统文人精神范围宽广,如文人画家以梅、兰、竹、菊为题材表达自身的清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品质;或以“笔情墨趣”为主观情感,表现旺盛的生命力或命运的曲折。现代同样需要这样的作品,通过不同于传统的笔墨方式来呈现,使中国的绘画独树一帜,形成中国的绘画艺术。
许多画家会选择反映社会生活,具有时代特征的人或物为素材作画。那么,有的画家便藏族群众为题材作画,来反映少数民族的那种质朴和勤劳,通过作品传达出画家强烈的人文主义情怀,更深层次的表达时代发展对人们生存、生活状态的影响。比如,郝孝飞便创作了大量的藏族题材作品,他的绘画构图都比较简单,着重刻画人物造型,尤其是人物脸部刻画细腻深入,用西方素描结构来表现,淡墨、重墨的叠加,把藏族群众粗犷、平实的性格表现的形象真实,在审美的同时关注到少数民族的生活。最为突出的便是他的高原行系列作品。
以《高原行系列-5》为例,这是一幅构图简单的写意人物画,通过两个相互依靠的老人,传达出藏族老人经历沧桑的岁月后安宁的情景,画面以人为主要描绘对象,用线刚劲有力道,转折明显,突出农民顽强、粗犷的特征,老人的上半身用线条表现衣服的厚重,下身裙袍用粗笔重墨渲染,黑白对比使整个人物更具精神气。同时,面部表现运用西方素描结构刻画,中西结合,使整个人物的表现更加丰富、真实,表现出少数民族“真善美”的品性,具有鲜明的民族特性,达到时代、传统,与艺术三者之间的完美结合。
当然,不只有国画,还有罗中立的油画作品《父亲》,也是以现实反映当代生活,利用写实的笔触,描绘出一位普通的劳动人民形象的父亲,很真实地把中国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中留下的粗糙皱纹表现出来。这是中国农民的一个缩影,是与西方完全不同的一种父亲形象地表达,把每个人内心的那位父亲带入画面中,达到情感的共鸣,这就是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以一种含蓄的表达,来反映社会的现实。
笔者认为当代艺术需要以中国已有元素、思想观念进行创新,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风格。就像日本的动漫一样,形成日本艺术的一个标签,日本的动漫也是在不断发展创新中而产生的,都知道日本的浮世绘在19 世纪是受到西方的关注的,但是,对于现代来说浮世绘是比较传统的,动漫就是在传统中不断创新、发展而逐渐形成,影响了全世界。中国需要树立符合时代的艺术,形成自己的艺术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