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
经营位置该如何经营呢,主要是从大的方位着手,也就是抓住整个画面的人物、环境和运动的关系。人体是一个立体的生命体,可站可坐可运动,“势”繁多,百态百势中,要取人物的平衡,人在画面中平衡,才不会倒下来,人的运动感是靠四肢和躯干共同协作完成的,各个部位的动势和做出的复杂的动作都是要相互支持着完成,运动动势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人们在长期的劳作过程中,形成的运动的规律,以适应人类自身生存的需要。在画面中要呈现这种支撑感,这也是人在画面中的相互关系,人物和画面的关系位置处理的好,才会获得整体的生动性,人也能在画面中活起来。
中国国代的画家很善于把握经营位置,这种本领一方面来自从大处着手,自古大为美的传统,一方面是把握客观事物的规律的一种哲学的态度。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观察生活细致入微,熟念于心,所以,在构筑画面的时候,才能让位置经营看起来那么的考究。另外,画家善于用艺术的手法来诠释画面,使作品真实有趣,画面的场景化,可以让观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古代在人物置于环境中的画法有两类,一是形体上的变形和夸张,有时候为了突出画面的主题,刻意会把需要描绘的人物的形体变大变小甚至变形,二是动势上的夸张,例如,在真实生活中完不成的动作,在艺术作品中就可以完成的很好,对动势的描绘也有很多的手法,一是使得艺术形象较之生活更加的生动活泼,生活更浓烈和有趣味,二是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得到充分地发挥。经营位置不仅来自于生活,而且得益于艺术家的表现,所以,古代的人物画才能如此的生动有趣,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南唐的人物画,最出名的当属“以孤幅压五代”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此幅画的经营位置的巧妙让人叹为观止。
《韩熙载夜宴图》的背景复杂,画里中心人物韩熙载是贵族,历时三代帝王,社会的动荡让他心灰意冷,在看透了官场的黑暗后,他以声色韬略做掩护,逃避做宰相,在自己府中夜夜笙歌,南唐后主李煜派遣大画家顾闳中去韩熙载的府中探视,把所见绘制出来,所以,就有了《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画有很深的思想深度,不仅能够体现当时的时代风貌,而且揭示了当时政治阶级的内部矛盾。《韩熙载夜宴图》现存宋摹本,绢本设色,但我们仍能从画面中,看出南唐人物的造型和人物的气度风韵。就单画作而言,《韩熙载夜宴图》之所以成为传世名作,除了场景表现一流之外,对经营位置的经营可谓把握精妙。正是由于对位置的处理,才使得这幅夜宴图生趣盎然,气韵生动,画家顾闳中擅“目识心记”,在这幅图中,画家通过很多的方式来表现,通过前后,对比,环境,种种元素,可谓表达得淋漓尽致,生动的描绘了官员韩熙载家贵族官僚享乐的场面。整个画面分为5 组,描绘了琵琶演奏、观舞、宴间休息、清吹、欢送宾客共五个场景。画面中的人物不同的状态,姿容,性格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特别是对各人物位置的处理疏密有致、张弛有度,显示生动的形象,给经营位置提供了很好的范本。如第一幅中的端坐听琵琶,也是整个夜宴刚开始的阶段,这时候宾客满堂,七男五女,共12 人,人物繁多,动态各异,坐榻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水果,人物的动态通过这些表现出来,韩熙载端坐在榻上凝思,(韩熙载在每个场景中若有所思的表情是整幅画的精神元素)旁边的状元郎撑于榻上抚着膝盖,李嘉明坐在左侧,身体前倾,他的左侧是小巧的王屋山,其左侧是李嘉明画面的妹妹,掩门处,一侍女被乐声吸引,微笑着,所有人都被音乐吸引着,这个画面,从正面到四分之三侧面,或坐或站,巧妙的设置在画面之中,烘托出画面热闹和丰富,有的人物的身体是直立的,有的则是有弧度的,后面四人面相两两相对,这么美妙的画面就像暂停了一样。在场的观者不管是坐还是站,或者倚们倾听,他们都是被画面的主要内容吸引,那就是弹奏琵琶,但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循环的主体。画面上的每个人都精神集中在弹琵琶女动作上,构图富有想象力。线条遒劲流畅,工整精细,紧凑的节奏与现场的宁静氛围相吻合。
为了位置处更加巧妙,作者在人物的姿态上做了精心的处理,比如韩熙载悠闲的坐姿和状元郎在榻上的坐姿相互呼应,使画面有重量感,压得住的气势。画面的主次,动静、藏露,对生活的思考,画家才情表露,都寓于经营之中。第二幅是击鼓助舞,韩熙载站在红色的半腰高的大鼓后面,举槌击鼓,但是神情落寞,心事重重,韩熙载的面色和整个画面呈现的欢快形成鲜明大的对比,韩熙载的对面是美丽小巧的王屋山,正在跳当时很流行的“六幺舞”,状元郎斜着身子坐着看王屋山舞蹈,还有俩人打着拍子,这幅画有意思的地方是 有个和尚的出现,使画面有趣起来,出家人看到这种声色场面,呈现出那种手足无措的拘谨神态,表现得非常的细腻。画家用大鼓的面积来起到画面稳当的作用,同时,人比例上有大有小,层次分明,状元郎和打鼓的韩在熙是画面的视觉中心,画面上的6 个 男人的硬朗和正在跳舞的、优美舞姿的王屋山形成鲜明的对比,画家的巧思经营可见一斑。
第三幅是小憩,大家玩了一阵都累了,宾客都稍事休息,韩熙载到内室,与几名仕女端坐在床榻上休息,几个侍女围着他聊天,外围有屏风进行隔断,使画面更具立体感。整幅画靠屏风切割,画面的中间安排了一支蜡烛,这里点出这幅画的主题,即夜宴,画面的最右边一女子拿着琵琶拐过屏风,吸引了韩载熙的目光。画面上的人物都好似以这支蜡烛为核心,又好似漫不经心,画面清晰明朗,全是因为人物形体的表达,最生动的要属拿琵琶的女子,女子侧着身高举着琵琶,挺身,往后转,形成一种优美的姿势,双臂前伸托举着四线的琵琶,画家在这里用人物的动作,神态来预示着这个这个画面的意义,体现了其高超的艺术手法,恰到好处的结构内容之安排,不觉得牵强生硬,体现出了形体的张力,表现出人物丰富的形态,对人物位置的设置可谓是妙趣横生。
第四幅闲对萧管的构图和前三略有不同,留白很多,空间上的充实或空灵是需要画面的有和无来诠释表达的。画面都有真实空间和虚拟空间之说,虚拟空间也叫留白,中国画善于留白,给人静谧的感受,这些在处理上就是经营,有实有虚。韩熙载袒露胸口,坐在椅子上拿着扇子,身垂手而立,后身旁都有侍女,画面的中央是五个打扮美丽的侍女,她们或吹箫,或吹笛,场面热闹,最左边有两个乐人在打着节拍,画面整体就是一幅赏乐图,画面中每个人身体的各种曲度,都呈现出完美的角度,第五幅是惜别,夜宴结束,宾客离开,画面画的是离开,但是,整体的设计确实让人遐想,左侧一男子拥着一女子,可能进行下一场,右边穿着深色衣服的男子也留一女子,女子摆手,场景很有意思,最中间的韩载熙却在最中间很平静地站着,看着这一切,脸上毫无波澜,清醒而悲凉,好似每天都会发生一样。韩熙载在整个系列中,用表情动作串联了当时当事,其位置的设计富有深意,形体也如水般流畅,人物的靠左靠右,忽大忽小,造成视觉上的动感,人是画面中的部分,画面只是一个暗示,所以,局部的人物还是很受整个画面的制约的,而五个部分呈现出来的位置上的平衡和不平衡再到平衡,这种造型置于各种位置的均衡之中,因此,画面的整体感很强,而这种生动的动作正是画中人物所需要的,这种把人物的在各种位置的归置,使人物的表现更加的精彩,为了强化这种位置的巧妙,画家在形体的表现上苦心经营,表达了画家对画面美的追求,又增加了线条的动感。形式上的绝对的完美,离不开画家利用各种创作的手法,对各部分进行处理,例如,衣服褶皱的处理,人物比例的夸张,画面看起来有高有低,有松有紧,长短考究,这是在构图当中的一些辩证关系。屏风、床榻、长案、管弦乐器等都被画家巧妙地布置进画面,人与画,画与画进行互动,使画面连贯性很好,又幅幅独立,有彼此的空间,画面做了绝妙的节奏变化和处理。是宫廷画作的稀有珍品。
清方薰在《山静居画论》有云,“作画必先立意以定位置,意奇则奇,意高则高,意远则远,意深则深,意古则古,庸则庸,俗则俗矣。”观整幅《韩熙载夜宴图》,经营位置乃是重中之重,明显画家在作画时位置在胸,才落笔,未善曾见有位置经营不妥当处。此幅画的艺术还有高深之处,那就是画家采用的构图方式是打破时间这个概念,与此同时,还穿越时间,把一系列的活动,同时展现在一幅画中,有故事感,又有连续性,整幅画情节非常的复杂,郁郁深意,人物的动态也是变化多样,可以说在构图上是非常困难的,但是,画家却能安排的如此妥当,场景之间的衔接疏密有致,舒缓白然。这种画面的进出、呼吸,这种复杂关系的处理就是“经营位置”,在作画方式的处理上,又不仅仅是位置的安排和分割,更是画面的远近虚实,各种空间之间的关系,画家在作画的时候,要处理好这些微妙的关系,画面才会产生动感和节奏,画面才能律动起来,使观者产生强烈的心理感受,表达画家的创作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