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设施与产能过剩:一个基于市场博弈结构的分析框架

2021-07-15 13:23皮建才
社会科学辑刊 2021年4期
关键词:斯塔克民营企业命题

皮建才 卜 京

一、引言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重复建设、过度投资和产能过剩等问题一直存在于我国的经济体系中。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这一现象有阶段性加重的趋势。按照国际通用的标准,产能利用率低于79%为产能过剩,低于75%为严重的产能过剩。具体到行业来说,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4年我国19个制造业行业产能利用率在79%以下,7个行业产能利用率在70%以下,已经属于严重的产能过剩(如图1)。

图1 2006—2019年全国年度工业产能利用率

总体上来看,关于产能过剩形成原因的文献主要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市场失灵派,另一派是体制扭曲派。我们首先看从市场失灵这一角度进行分析的相关文献。林毅夫等从微观主体预期的角度进行了分析,他们认为,产能过剩容易发生于发展中国家,因为发展中国家容易对下一个有前景的产业形成共识,投资上容易发生“潮涌现象”〔1〕。范林凯等从成本的角度进行了分析,他们认为,随着市场化程度的加深,拥有成本优势的民营企业反而会加大投资,而没有成本优势的国有企业就容易形成产能过剩。〔2〕王立国和高越青从退出障碍的角度进行了分析,他们认为,出现产能过剩的行业普遍存在市场退出障碍,具体表现为落后产能企业不退出市场、兼并重组流于形式、地方政府直接干预企业的退出和债权银行救济“僵尸企业”等。〔3〕徐朝阳和周念利从市场需求不确定性和市场结构内生变迁的角度对产能过剩进行了分析。〔4〕付才辉从融资约束的角度对产能过剩和技术进步提供了一个解释。〔5〕

我们再来看从体制扭曲的角度进行分析的相关文献。江飞涛和曹建海认为,体制上的弊端扭曲了地方政府与企业的行为,为了降低产能过剩程度,应改革财税体制和以考核GDP增长为核心的官员政治晋升体制,同时改革现有土地管理制度,杜绝地方政府低价供地等竞争性补贴行为。〔6〕耿强等认为产能过剩是由地方政府的政策性补贴导致的,政策性补贴扭曲了要素的市场价格,不仅导致了产能过剩,还使得经济出现波动。〔7〕总体上来看,在财政分权体制以及以GDP增长为目标的官员晋升考核体系下〔8〕,低价供地等竞争性补贴行为导致了产能过剩。〔9〕

虽然从市场失灵或者从体制扭曲的角度来分析产能过剩都是合理的,但是我们应该从更深层次上看到,市场失灵和体制性扭曲往往是不可分割的。〔10〕一方面,体制性扭曲导致要素市场价格扭曲,进而导致市场失灵。另一方面,市场失灵也会导致政策性补贴变为过度补贴甚至是无效补贴,进而产生体制上的问题。

接下来,我们评述一下跟基础设施有关的国内外文献。闫先东和朱迪星对基础设施投资的经济效率进行了评析,但是他们的着眼点并不是基础设施的经济影响。〔11〕就基础设施对经济的影响而言,贾根良认为,基础设施可以降低流通成本,扩大市场。〔12〕刘生龙和胡鞍钢发现,基础设施可以增加区域间的贸易量,从而促进形成统一的市场,产生更大的市场规模。〔13〕张学良发现,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的增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14〕张勋等认为,基础设施可以帮助企业扩张市场,加剧产品市场竞争,降低运输成本。〔15〕

就基础设施和产能过剩的关系而言,王敏和郭立仕认为,鉴于目前农村的基础设施建设较为薄弱,应该加快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借此消化一部分产业的过剩产能。〔16〕盛朝迅认为,美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对扩大美国国内市场与化解产能过剩起到了重要作用。〔17〕刘俸奇发现,基础设施会首先提高各行业的产能利用率,产能利用率提升之后会对经济增长产生促进作用。〔18〕王永进等发现,增加地区层面的信息化投资建设能显著提高产能利用率,政府加大对信息基础设施的投资将会降低企业成本,缓解产能过剩的严重程度。〔19〕关于基础设施的具体作用机制,现有文献认为,基础设施可以改善区域可达性,从而降低企业的运输成本〔20〕和贸易成本〔21〕或者降低库存成本〔22〕,进而缓解产能过剩程度。Cohen和Paul对美国各州的实证研究表明,州内的基础设施会降低本州的企业生产成本,从而增加企业的产量。〔23〕Berndt和Hansson发现,瑞典的部分基础设施有利于制造业部门节约成本,但并非所有的基础设施都会起到这种作用,有一部分基础设施是无效的。〔24〕张光南等认为,基础设施能显著降低本地制造业生产的平均成本和边际成本。〔25〕斯蒂格利茨在他的新著中提到削减重大公共投资(包括基础设施投资)会降低产能。他还在脚注中对此进行了解释,他认为原因在于,“这种公共投资大部分都是用来辅助私人投资的,也就是说公共投资提高了生产力,从而吸引了更多的私人投资。著名的经济史学家亚历山大·菲尔德展示了在萧条早期,政府的基础设施投资正是带来了这些积极的影响”〔26〕。总体上来看,现有的文献在分析产能过剩时往往忽视了基础设施的作用,特别是没有通过严格的理论框架来对此进行系统分析。

正如前文所述,一方面一些研究产能过剩的文献忽视了基础设施对于产能过剩的作用,另一方面有些文献即使在研究中考虑了基础设施的作用,也只是进行经验分析,缺乏统一的理论分析框架。本文的理论分析在已有文献的基础上拓展了目前的研究成果,弥补了研究当前基础设施对产能过剩影响的理论的不足,在解释产能过剩原因的市场失灵派和体制扭曲派以及强调基础设施对产能作用的文献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在我国国情下,我们需要强调基础设施的作用,原因在于地方政府在进行招商引资时往往把基础设施和政策性补贴作为重要的手段。有的地区基础设施比较好,当地的地方政府可能有动力降低政策性补贴。有的地区基础设施比较差,当地的地方政府可能有动力提高政策性补贴。基础设施和政策性补贴的组合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产能过剩,本文试图从理论上给出具体的作用机制。结合我国国情,我们同时考虑了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在考虑政策性补贴的基础上,本文将基础设施作为一个重要的变量引入模型中。①本文主要考虑的是基础设施在降低生产成本方面的作用,但是,基础设施同样也会在很大程度上通过扩大市场半径的间接影响以及通过增大市场需求的直接影响等方面来提高市场需求。这在本文后面的模型中表现为市场规模a会扩大。我们没有在此分析基础设施的市场规模扩大效应的原因如下:第一,在我们的分析框架中,为了保证产能与产量都不小于0,考虑到我国国情,我们将市场规模a设定为足够大,在这个设定下我们无法直接考虑基础设施对市场规模扩大的影响。第二,在我们的分析框架中,即使放松对市场规模a的设定(比如只是设定a大于0),如果考虑基础设施对市场规模的影响,只会对市场规模a产生一个成比例的影响,相当于a变大,影响非常直接,不会改变本文研究的核心结论。第三,考虑基础设施对市场规模扩大的影响会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本文的“抓手”多于一个,不管是从语言表述的角度还是从行文布局的角度来看,都会使得本文的关注点过于分散。我们在研究基础设施对产能过剩影响的同时,也研究了基础设施对整体社会福利的影响。本文的政策意义在于,在行业产能过剩甚至部分行业产能严重过剩的情况下,文章为解决民营企业(或者更一般意义上的高效率企业)的产能过剩问题提供一个新的思路,即扩大基础设施建设。同时,基础设施建设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整体社会福利的提高,这也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一种改善社会福利的新思路。另外,由于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效率差异,基础设施在治理产能过剩上对二者的影响是不同的,因此政策制定者应该考虑到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异质性。

本文的研究将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基础设施和产能过剩四个方面融合在一起。其中,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区别在于它们的效率不同,基础设施是指降低生产成本的生产性基础设施,产能过剩是指相关企业的产能超过产量的部分。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都会产生产能过剩,而基础设施的改善可能有助于减轻民营企业(或者更一般意义上的高效率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但是,由于两种类型企业的效率不同,所以基础设施对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影响并不相同,这需要引起政策制定者的注意。

二、基于古诺竞争的基本模型

我们的模型考虑了两个企业,分别是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考虑两种不同类型的企业是为了更好地刻画我国经济的实际情况。两个企业在市场中同时生产同质产品。因为不存在新企业进入市场的问题,所以我们假设固定成本为0。市场反需求函数为:

其中,p为产品的市场价格,qi和q0分别表示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产量。a表示市场规模,a越大表示市场规模越大。

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分别为mi和m0,一般认为国有企业由于承担社会责任等原因成本高于民营企业,所以我们假设mi<m0。值得注意的是,我们这里的设定和Chang等学者〔27〕类似①在Chang等学者的设定中,国有企业代表得到信贷优惠待遇的企业,私营企业代表没有得到信贷优惠的企业。很明显,这是一种泛指,这种泛指有利于简化语言表述。采用泛指的前提条件是,被定义的企业所代表的企业必须在现实生活中占有特别大的比例。,采用了泛指,此处国有企业代表成本较高但在市场中有先动优势的企业,而民营企业则代表成本较低但在市场中无先动优势的企业。

根据Nishimori、Ogawa、Lu和Poddar等学者对成本的设定〔28〕,我们假定民营企业的成本函数为:

国有企业的成本函数为:

(2)式和(3)式中的ki和k0分别是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产能。对产能的通俗理解就是生产能力,这个能力是和厂房设备等固定因素有关的。当qi=ki(q0=k0)时,民营企业(国有企业)的平均成本最小,此时的产能为最有效率的产能;当ki>qi(k0>q0)时,民营企业(国有企业)产能过剩;当ki<qi(k0<q0)时,民营企业(国有企业)产能不足。

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利润函数可以表示为:

其中,sq0以及sqi是政府根据产量对企业进行的补贴,s是补贴率。由于本文是通过成本系数的差异来体现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差别的,国有企业的成本中包含了国有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所以我们假定国有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换一个角度来看,我们分析的两种企业本质上只是表明了它们之间的异质性,而这种异质性在真实世界中非常重要,所以有必要通过模型把这种异质性刻画出来。

这里考虑基础设施的正向影响,对此国内外有很多学者进行了研究。比如,Morrison和Schwartz发现,对于基础设施的投资会带来“节约成本”的效应。〔29〕张光南等发现,基础设施空间溢出效应能显著降低制造业生产平均成本和边际成本。〔30〕基于此,我们在模型中引入基础设施对成本的影响指标,这将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业的生产成本。考虑基础设施对成本的影响后利润函数为:

其中,θ(0<θ≤1)为基础设施水平对生产成本的影响,θ越小代表基础设施对生产成本的影响越大。当然,我们也可以用θ来代表基础设施水平(把这个水平标准化为0<θ≤1),θ越小表示基础设施水平越高。

我们注意到,(4)式和(5)式是(6)式和(7)式取θ=1时的特殊情形,所以我们可以统一用(6)式和(7)式来考虑两个企业的决策。②在这里,我们需要对θ的作用进行进一步的解释。从成本效率的角度来看,内在的成本降低需要进行创新或者技术改进,而创新或者技术改进需要付出一个成本,体现在公式上需要有一个成本项;外在的成本降低需要施加影响的主体,这个主体在本文中就是基础设施。θ体现的是外在的成本降低。当然,除了基础设施之外,也可能存在其他施加影响的主体。因为基础设施的影响更大也更加突出,所以我们考虑的视角是基础设施。

整个社会的福利函数为:

这里考虑三阶段博弈。在第一阶段,政府选择补贴来使社会福利函数最大化。在第二阶段,两个企业分别根据第一阶段政府选择的补贴来选择产能k0和ki。在第三阶段,企业根据已经选择的产能k0和ki选择产量使利润函数最大化。值得注意的是,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博弈均为同时行动博弈,这与传统的只有产量选择的同时行动博弈有所区别。为了命名和表述的方便,我们把这种情况称为古诺竞争。

为简化起见,我们假定民营企业的成本系数mi=1,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m0=m(其中m>1)。同时,我们假设市场规模a足够大。

下面我们对上述三阶段博弈使用逆推归纳法进行求解。

在给定产能ki和k0以及补贴率s的情况下,最大化利润函数可以得到产量:

将均衡产量qi和q0代入反需求函数可以得到价格:

我们将均衡时的qi、q0和p分别代入利润函数πi和π0中,企业选择ki和k0以最大化其利润,可以解得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产能:

根据均衡时的产能和产量,我们可以求出政府选择的补贴率:①我们所求得的补贴率是在给定产能与产量的情况下,通过对社会福利求最大化得到的。

将(14)式代入(12)式和(13)式,我们可以求出:

将(14)式、(15)式和(16)式代入(9)式和(10)式,我们可以求出均衡产量:

根据(17)式和(18)式,我们可以得到总产量:

本文遵循现有的国内外文献〔31〕,以投入的产能与实际的产量之间的差额Δ来衡量产能过剩的程度。

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为:

根据本文的基本假设a足够大,我们可以得出

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为:

根据本文的基本假设a足够大,我们可以发现

由此,我们可以得到命题1。

命题1:在古诺竞争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增加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对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的影响取决于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m,m存在一个临界值m*。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减轻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扩大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②命题的证明可参见附录,下同。

命题1的经济学直觉如下。根据(6)式和(7)式,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对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的边际改善是miqi和m0q0,既与成本系数相关,也与产量水平相关。从上面得到的边际改善出发,我们很容易给出命题1背后的经济学含义。因为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大于民营企业,所以当基础设施水平提高时,国有企业需要扩大产量才能从中获得足够的收益,这就需要进一步投资产能,从而加剧了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当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足够大时,国有企业可以从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中获得相对而言更大的利益,这会促使国有企业大幅增加产量,但是也会挤压民营企业的市场空间,导致民营企业减少投资,从而降低了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当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相对较小时,国有企业从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中获益相对较少,产量增幅有限,这给民营企业留下了更多的市场空间,从而促使民营企业扩大生产,投资更多的产能,进而增加了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

将p、qi、q0、k0和ki代入(8)式,我们可以得到社会福利:

根据假设条件,我们可知W>0。让W对θ求偏导,我们可以发现:

①需要说明的是,成本系数θ下降代表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下同),此时福利上升。

由此,我们可以得到命题2。

命题2:在古诺竞争下,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的提高会增加社会福利。

命题2的经济学含义很明显,在整个市场规模足够大的情况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不仅可以减轻有效率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还可以改善社会福利状况。

三、基于斯塔克伯格竞争的拓展模型

在拓展模型中,我们考虑了三种情形,分别是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以及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

(一)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

下面我们来考虑两个企业进行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的情况。我们的设定是考虑到了现实中很多情况下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进行竞争时具有先动优势。整个竞争过程可以用一个四阶段博弈来表示。在第一阶段,政府对两个企业实行补贴;在第二阶段,两个企业同时选择产能;在第三阶段,国有企业先根据第二阶段选择的产能在利润最大化条件的约束下选择产量进行生产;在第四阶段,民营企业看到国有企业选择的产量之后选择自己的产量。

下面我们使用逆向归纳法求解这个四阶段博弈。

运用跟第二部分类似的方法,求出补贴率为:

均衡产能分别为:

均衡产量分别为:

根据(27)式和(28)式,我们可以求出两个企业的总产量:

所以,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为:

根据基本假设市场规模a足够大,显然Δfi>0。

国有企业产能过剩程度为:

由此,我们可以得到命题3。

命题3:在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基础设施水平对民营企业产能过剩程度的影响取决于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m,m存在一个临界值m*。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减轻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扩大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基础设施水平对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没有影响。

命题3的经济学含义如下。在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国有企业由于其先动优势可以选择对其最有利的产量,因此其产能被充分利用。同时,若两种企业效率相差较大,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减轻了效率较高的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这背后的道理和命题1的解释中所提到的边际改善是类似的。

将p、qi、q0、k0和ki代入(8)式,我们可以求出社会福利:

根据基本假设,可知W>0。通过类似于第二部分的方法求偏导,我们可以得到命题4。

命题4:在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会改善社会福利。

类似于命题2,命题4的经济学含义很明显,在整个市场规模足够大的情况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不仅可以减轻有效率的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还能改善社会福利状况。

(二)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

下面我们来考虑两个企业进行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的情况。整个竞争过程仍然是一个四阶段博弈。在第一阶段政府对两个企业实行补贴,在第二阶段国有企业先选择产能,在第三阶段民营企业根据国有企业第二阶段选择的产能选择自己的产能,在第四阶段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根据之前选择的产能同时选择自己的产量。

下面我们使用逆向归纳法求解这个四阶段博弈。

运用跟上一部分类似的方法求出政府的补贴率为:

均衡产能分别为:

均衡产量分别为:

根据(36)式和(37)式,我们可以求出两个企业的总产量:

所以,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为:

根据基本假设市场规模a足够大,显然Δfi>0。

国有企业产能过剩程度为:

因为市场规模a足够大,所以Δf0>0。

命题5:在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增加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对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的影响取决于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m,m存在一个临界值m*。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减轻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扩大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

命题5的经济学含义十分明显。在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国有企业由于其先动优势可以先选择产能,但由于在产量竞争中需要与民营企业同时选择,所以并不能保证其产能被充分利用。同时,若两种企业效率相差较大,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减轻了效率较高的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这背后的道理和命题1的解释中提到的边际改善是类似的。

将p、qi、q0、k0和ki代入(8)式,我们可以求出社会福利:

根据基本假设市场规模a足够大,我们可以发现W>0。通过类似于第二部分的方法求偏导,我们可以得到命题6。

命题6:在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对社会福利有改善作用。

命题6跟命题2和命题4类似,在整个市场规模足够大的情况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不仅可以减轻有效率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还能改善社会福利状况。

(三)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

下面我们来考虑在产能选择和产量选择阶段国有企业均具有先动优势的情况。这是一个五阶段博弈,在第一阶段政府对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分别进行产量补贴,在第二阶段国有企业根据政府的补贴选择产能,在第三阶段民营企业在国有企业产能既定的情况下选择产能,在第四阶段国有企业在补贴和产能既定的情况下选择产量使利润最大化,在第五阶段民营企业根据既定的补贴和产能以及国有企业的产量选择自己的产量以最大化自身利润。

我们运用逆向归纳法来求解均衡。

运用类似的方法求出政府的补贴率为:

均衡产能分别为:

均衡产量分别为:

根据(45)式和(46)式,我们可以求出两个企业的总产量:

所以,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为:

根据基本假设市场规模a足够大,显然Δfi>0。

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为:

因为市场规模a足够大,所以Δf0>0。

由此,我们可以得到命题7。

命题7:在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增大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对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的影响取决于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m,m存在一个临界值m*。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减轻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当m<m*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将增大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

命题7的经济学含义十分明显,与命题5非常类似,在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国有企业由于其先动优势可以先选择产能与产量,但由于其目标函数是利润最大化,所以在与民营企业的互动中造成了一部分产能过剩。同时,若两种企业效率相差较大,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减轻了效率较高的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这背后的道理和命题1的解释中提到的边际改善是类似的。

将p、qi、q0、k0和ki代入(8)式,我们可以求出社会福利:

根据基本假设市场规模a足够大,我们可以求得W>0。通过类似于第二部分的方法求偏导,我们可以得到命题8。

命题8:在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对社会福利有改善作用。

命题8的经济学含义跟命题2、命题4和命题6类似,在整个市场规模足够大的情况下,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不仅可以减轻有效率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还能改善社会福利状况。

四、比较分析

在这一部分,我们将对基本模型和扩展模型得到的结果进行列表和比较,看一下不同情形下产能过剩程度和社会福利的相对大小。

通过表1,经过计算,我们可以发现,对于国有企业来说,在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产能过剩程度最大,其次是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再次是古诺竞争。在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产能过剩程度最小(0)。对于民营企业来说,在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条件下产能过剩程度最大,其次是古诺竞争,再次是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在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产能过剩程度最小。就社会福利而言,在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下社会福利最大,其次是产能斯塔克伯格竞争,再次是产能与产量斯塔克伯格竞争,在古诺竞争下社会福利最小。总体而言,不同的行动次序会造成产能过剩程度和社会福利程度的不同,这里面存在国有企业的先动优势和民营企业的效率优势之间的互动,博弈次序会对这种互动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我们还可以发现,在部分市场博弈结构中,会呈现出“全行业产能过剩”的现象。这是由于民营企业(成本较低的企业)在与国有企业(成本较高的企业)的竞争中处于优势,但这一优势未能完全弥补国有企业给民营企业的产量带来的负向冲击。所以,民营企业依旧偏离了产量等于产能时的产量,从而产生了产能过剩。同理,国有企业在与民营企业的竞争中首先受到一个来自民营企业对国有企业产量的负向冲击,同时与民营企业竞争中的劣势使国有企业更加偏离产量等于产能时的产量。

表1 不同情形下的产能过剩程度和社会福利

五、结语

地方政府在进行招商引资时往往把基础设施和政策性补贴作为重要的手段。基础设施和政策性补贴的组合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产能过剩,本文试图从理论上给出具体的作用机制。本文主要发现了以下三点:第一,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会在很大程度上加重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基础设施水平对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的影响依赖于国有企业的成本系数,若该成本系数高于某个临界值(实际上意味着两个企业的成本差异比较大),则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降低;若该成本系数低于某个临界值(实际上意味着两个企业的成本差异比较小),则民营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增加。第二,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会改善社会福利。第三,即使在基础设施水平提高的情况下,不同的行动次序也会造成不同企业产能过剩程度和社会福利大小的不同,这是因为国有企业的先动优势和民营企业的效率优势的互相作用最终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现有文献忽视了基础设施在引致和治理产能过剩中的作用,本文的研究填补了现有研究的空白。由于我国的现实情况非常复杂,本文只是从基础设施的角度提供了一个分析我国产能过剩的理论框架。在基础设施框架下,我们可以发现,产能过剩既有体制方面的原因(比如政策性补贴的作用),也有市场方面的原因(比如两个在成本方面具有异质性的企业之间的竞争),所以在治理时我们要考虑不同地区的不同基础设施水平。虽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可以提高社会福利,但是当两个企业的成本差异比较小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会加重两个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然而,当两个企业的成本差异比较大时,基础设施水平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会加重高成本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但是会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低成本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我们需要在明晰产能过剩形成机制的基础上科学化解产能过剩问题。同时,本文也给目前的政策制定者提供了一个化解产能过剩的新思路:建设基础设施能够从一定程度上化解民营企业(或者更一般意义上的高效率企业)的产能过剩以及提高社会福利,但同时政策制定者也需要考虑企业的异质性,这样才能在适当的条件下更好地发挥基础设施的作用。当然,本文的一些结论也需要通过实证分析来做进一步的检验以确保结论的合理性和可靠性,比如基础设施会加重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程度可以通过数据利用trans-log function方法计算出产能利用率,再通过回归分析来验证这一结论的可靠性,并且这一影响对于不同行业和不同地区的国有企业是否具有异质性也需要进一步验证。此外,本文假定的市场中企业竞争的类型可能需要进一步的论证,因为在实际市场中这些竞争可能是并存的,而且信息是否对称也会影响基础设施的作用。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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