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鸿
时间过得真快,今年入冬的雪还没下几场,已然腊月了。一般来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可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年味。自打我毕业到鞍钢工作也近30年了,每年的春节大部分都还是在东北过的。且不说,过去春运紧张一票难求。单是老家那边冬天没有暖气,那份湿冷也让妻儿苦不堪言。慢慢的,把回老家江南过年当成了一种情结。甚至当有人问我咋没回家过年的时候,我则笑着说,我老家在马鞍山,我现在工作生活在鞍山,两地之間就差一个“马”字,恰为“一马驰南北,两头是家乡”,在哪边过年都一样。然而,昨天窗外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又把我的思绪拉回到小时候在老家过年的情景中……
记得那时候,农村各家都很困难,过年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自己家做的。刚一进腊月,父母就开始忙碌起来。父亲开始做米酒。母亲就用木制的大笼屉将糯米蒸煮,父亲就把酒麯引丸捣碎均匀后与糯米饭搅拌在一起,加好清水,用一个大瓮装好密封发酵,约经20多天坛内会发出浓厚的酒香。倒在杯里略显米黄浑浊,但喝在口里却醇甘香糯。腊月里做的米酒,若是省着点喝的话,等过完春节都能留到来年三、四月份。米酒喝完之后,坛底剩下的就是甜酒酿。陆游曾有诗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大概与老家的这种米酒没啥区别。
小时候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我平时也没少捡哥哥的旧衣服。但过年时,母亲会找裁缝给我们每人裁剪一套过年的新衣。鞋子则是母亲自己给我们做的千层底布鞋。每到农历11月份,母亲就把家里的各种旧布和碎布,刷成浆糊,粘在门板上天天拿出去晒,直到彻底晒干后按照家里每个人的脚的大小,剪成各自的尺码开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缝鞋帮。然后母亲就在油灯下加班加点,保证大年初一早上我们每个人都能穿上新衣、新鞋出门。
最让我回味无穷的,是小时候过年时父亲做的米糖。一过腊月二十三,各家都开始做米糖和年糕等。村里的大姑父领着两个表哥,摇着“一声响”给大家爆米花。然后我把爆好的米花拿回家,母亲就开始熬制糖丝。当时条件稍好的人家直接用糯米来熬糖丝,那种糖稀做出来的芝麻米糖又香又甜。条件不好的人家多半是用红薯来熬制糖丝,那做出的米糖则甜中带酸,而且颜色看上去带点砖红,远没有糯米糖丝做出来的好吃。
最热闹的莫过于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一起燃放鞭炮的情景。那时候也没有电视来看春晚。从傍晚时分开始,村子里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孩子们顾不上吃年夜饭,寻着鞭炮声东一家西一家地跑去捡拾没炸完的鞭炮来玩。过了年三十,从正月初一开始,人们便开始忙着拜年。那时候老家拜年有个乡俗,那就是年初一要给本村的长辈们拜年,初二去外婆和舅舅家,初三之后才轮到姑妈或姨妈家。而那时的我却盼着能早一天去花津二姑家拜年,因为去那里可以看到木家湾的耍龙灯。可以说,一直到正月十五,年味还会在乡村大戏里持续,等到二月二,才算过完了年。用当时农村人的话来说:正月里过年,二月里耍闲,三月里做田。
而今,城乡人民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人们吃的穿的,每天的日子都像是在过年。连农村过年需要什么年货都直接上超市或商场去买,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自己做米酒米糖了,对过年的那份期盼自然就没有过去那么热切了,年味也就逐渐淡了下来。然而,“回家过年”仍是萦绕在每个游子心中最深切的呼喊。今年这个春节,为了疫情防控,我还得留在鞍山,还是不能回家过年,只好把所有的情愫都化作一股乡愁在心田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