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角下数字的语用意义及其翻译策略

李月 王庆

内容摘要：在自然科学中，数字只是简单的数学符号工具。但在人类心灵的语言世界中，数字是沉淀着丰富文化内涵的复杂载体。数字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表象的数字含义，更多是在句子及语篇中蕴含的语用意义。因此，对数字翻译的研究要更加深入，由语言层面向文化层面延伸，由表象向内涵探索。本文主要以俄语数字“один”为例，管窥数字的语用意义，并对其进行整理分析，总结出义合量变、形象对等和语境迁移三种数字翻译策略。

关键词：数字文化 语用意义 翻译策略

数字是人类思维发展到一定阶段，为适应社会生产活动的需要，在符号帮助下产生的一种交际工具[1]。数字的基本功能是计算，但其作为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具有神秘意义的语言文化符号功能，并逐渐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数学文化[2]。我们把这种被人为主观赋予的、对数字使用所体现出来的、反映不同民族价值取向的、代表不同文明的文化色彩，称之为“数字文化”[3]。

数字是民族文化的一部分。每个民族，每种语言都有自己的数字文化，且各具特色。在跨文化交际中数字文化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不同民族、国家或地区都有自己惯用的数字，或称之为偏爱和厌恶的数字。这些数字蕴含了丰富的文化习俗同时也体现出各民族特有的社会文化心态[4]。经研究，俄语数字中“один”的在各种情况下的使用频率极高且语义内涵丰富，这与俄罗斯人对数字“один”的喜爱程度密切相关。从起源上看，俄罗斯数字源于古希腊毕达哥拉斯学派，该学派人为：“万物的本源是一”，因此“одни”有起始、开端之意。从地缘空间上看，俄罗斯横跨欧亚两大洲，因而其数字文化受到基督教和希腊文化的双重影响，《圣经》第一卷创世记中载明：“起初，神创天地。”“один”是独立的基数，表示独一无二的伟大的神“耶和华”，这奠定了数字“один”在人们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所以其有圆满、完美之意。从思想文化上看，俄罗斯深受西方“个人主义”思想影响，因此更崇尚“自我独立的美德”，认为个人独立性，以及个体在群体中发挥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常用“один”表示一个人或者独立个体，强调独立性，比如：Один в поле не воин（寡不敌众），Семеро одного не ждут（少数服从多数）等。从社会生活上看，数字占卜在俄罗斯日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人们倾向于通过数字预测祸福，以出生日期诠释人生。如果一个人是一号这天出生的，人们就会认定这个人善于独立思考，具有敏锐的辨别力，以及勇敢坚强的性情。由于数字与宗教信仰、思想文化、民族心理、社会生活等方面密切相关，所以其语义内涵也更加丰富。

1.数字的语用意义

语言是文化的符号，文化是语言的管轨。好比镜子或影集，不同民族的语言反映和记录了不同民族特定的文化风貌;犹如管道或轨道，不同民族的特定文化，对不同民族的语言的发展，在某种程度、某个侧面、某一层次上起着制约作用[5]。因而数字作为语言的一部分与文化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相互制约，同时也相互发展着。随着社会语言文化发展，数字文化的内涵和外延不断丰富，数字也被赋予了更加多彩的语用意义。

1.1称名意义

数字的称名意义在言语表达中非常普遍，尤其在书面语中更为常见，它使言语表达更为精确，简单方便[6]。

俄语数字“один”本身及其变为形式也常常用作名词表示称名意义如：это — одно и то же. 这是一回事（Большой Русско-китайский слова- рь）（此时одно 表示“一回事”、“一件事”相当于одни дела），Приходил один молодой человек. 来过一个年轻人。（один 表示“某人”相当于кто-то，译为“某人”）

1.2模糊意义

数是观念和符号的结合。在科学的数字世界里，它的功能是计算，毫厘分明，精确严谨，是实数;而在人类心灵的语言世界里，它的功能是表义，许多数字经过“泛化”，抒情达意、增强语势，是虚数[7]。此时数字的数量意义弱化甚至是完全消失，模糊意义占据主导地位。经过模糊虚化处理后，数词的语义外延和内涵无限扩大延伸，具有更多的文化负载意义，为读者提供更大的思索和想象空间，也为译者提供更大的发挥空间和再创作的余地。文学作品中俄语数量词的使用更是从语言的艺术特点出发，对事物做出间接的、含蓄的、灵活的数量表达，从而使语言得体和缓并富有弹性，增强语言的表现力，因为模糊语言有时比精确语言更能准确的表达思想[8]。

1.2.1言其“少”

1）Разве Валька вспомн- ит один раз и забудет. （Кав.， Двакапитана）

也许瓦尔加会回忆一次半次的，不过将来也要忘记的。（于光译）

2）Положим， положим. Не сознайтейсь， что у вас в эту минуту тысяча мысл- ей в голове， из которых вы мне ни одной не поверите. Что？ Не бось не правду я сказал？ （Тургенев， Накануне）

“就算如此吧，就算如此吧。可您得承認，此刻尽管您脑子里思绪万千，可您不肯向我吐露半点。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陆肇明译）

俄语中“1”本身就表示最小的数字，如其前加上否定词或与表次数、频率等词连用时用以突出数量之少，更加凸显程度意义而非数量意义。而汉语中则常用“一”和“半”连用或者单独使用“半（点儿）”来表示“少”的程度。

1.2.2以“偏”盖“全”

3）Тачки， тачки， тачки — насколько хватало глаз， одни тачки да спины， со- гбенные над ними. （Горб.， Избранное）

前面是小车，后面也是小车，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小车，——清一色的小车，还有弯在小车上面的肩背。

4）Однако доводилось мне бывать на Енисее и без зова кратких， скорбных телеграми， выслушивать не одни причитания. （Астафь.， Царь-рыба）

不过有几次我去叶尼塞河，倒并不是被寥寥数字的讣电召去的，听到的也不是一味的哀号。（夏仲翼等译）

上述两例中俄语数字“1”脱离常规的“独一性”意义，而是扩大所指的覆盖范围，强调主体整体的同一性，表示“全”、“都”之意。

1.2.3修饰限定

5）Всегда одна， всем чуж- ая， не нужная никому， за- пуганная окриками отца — разве она жила？ （Горьк，. Мать）

她总是孤苦伶仃的，谁也不理睬她，谁也不需要她，成天担心挨我父亲的骂——难道这也算是生活吗？（南凯译）

6）Надоела 《любвь》， о которой все мужчины и женщины говорили одними и теми же словами. （Го- рьк.， В людях）

有关“爱情”的东西，也叫人看了讨厌，所有的男女都用千篇一律的语言谈情说爱。（楼适夷译）

此处“один”被赋予了形容词意义，用于修饰限定名词，可表示孤单，意同“одинокий”;也可表示“千篇一律的”、“同样的”同“одинаковый”、“тождествен- ный”、“тот же самый”用法相同，以突出事物的单一性和同一性。

2.数字的翻译策略

数字是民族文化的重要部分，是承载着丰富文化内涵的复杂载体。数字文化的发展丰富了语言表达形式和语言文化内涵，但是其发展也给翻译工作带来更大的挑战。对此，众多学者纷纷提出自己对数字翻译的看法。王秉钦在其论著《语言与翻译新论》中指出，结合翻译实践可将翻译方法归结为保留原数字、转换数字和增舍数字三种[9]。包惠南根据民族性原则和形象性原则，结合原文的语境、修辞形式和问题风格等语言特点提出了保留数字直译、变动数字改译和舍弃数字意译三种方法[7]206-210;武柏珍和李文戈则归纳出形同义合、形似义同和形异神似的翻译方法和步骤[8]48。本文通过对俄语数字“1”有关的相关实例进行分析，拟从文化角度对数字虚化现象的翻译方法进行归纳整理，并借鉴现有研究成果总结出以下翻译方法。

2.1义合量变

义合量变，指的是原语和译语的语义切合，但原先表示精确意义的数字发生相应变化，分为言其“多”、言其“少”或表示或多或少的不定数，但是在成语或者俗语中通常涉及的是数字及相关意象的转换。

7）Что же вы， Бедняги， до- лжно быть， скучали одни- то да одни？ （Кав.， Два капитана）

你们怎么样？可怜的宝贝，出来进去就是你们俩，一定闷坏了吧？（于光译）（言其“少”）

8）Семь раз отмерь， один раз отрежь. （Большой Русско-китайский словарь）

三思而后行（数字转换，信息量不变的前提下，遵循民族性原则将其转化为符合译入语读者的表达习惯的语句）

9）Одним выстрелом убить двух зайцев. （Большой Русско-китайский словарь）

一箭双雕（意象转换，在俄罗斯文化中兔子意味着不祥、奸邪及怯懦，也因此成为狩猎的主要目标;而中国文化中，雕是灵敏迅捷的动物，不易捕猎，如果有人能够用一支箭射下两只则意味着箭术精湛，后用来形容做一件事可以达成两个目的。民族文化及社会生活的差异性也使人们对同一概念有着不同的理解方式）

2.2形象对等

形象对等，指数词失去数量意义，而用来表示形象意义。在特定语句中数字实现了从精确到模糊、从平实到新异的飞跃。此时我们就需要去理解在数词基础上形成的新的含义，正如苏珊·朗格在《艺术问题》一书中所说的：“词本身仅仅是一个工具，它的意义在自身之外的地方。”正因如此，我们在翻译时，必须越出该次本身存在的意义而捕捉其与其他词结合后产生的形象意义[10]。

10）Удары один за другим посыпались на голову совершенно одуревшего от боли мальчика. （Н.Остр.，Как закалялась сталь）

雨点儿似的拳头立刻落在[保尔]头上，他疼胡涂了。（梅益译）（此处采用比喻的修辞手法生动形象的写出了出拳速度之快，以及該动作的突然性）

11）Хороший хозяин одно за счёт другого не делает. Он обо всем размышляет сразу. （Марк.， Грядущему веку）

一个好当家人不能靠着拆东墙补西墙过日子。他应该一下子就考虑到各个方面。（张秉衡译）（“拆东墙补西墙”是一句中国俗语，指临时勉强应付，但并非长久之计。通过简单通俗的故事用以生动形象地说明深刻的道理。）

2.3语境迁移

语境迁移，指在有一定语言情景的句子中，数词完全失去数量意义，而是增加了模糊意义，此时其翻译需要与语境紧密结合。语境是使意义从模糊、游移、不确定进入精确、清晰、确定的固定因素[11]。语境迁移能够更好的抒情达意，增强语义色彩，丰富语言内涵，引发读者共情心理。但这种方法对译者能力的要求比较高，需要对两种语言文化有跟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在此基础上的翻译工作才能更好的呈现原文的风采。

12）А она целый день все на ногах да на ногах. И туда пойти， и там побывай， и того выслушай， и тем распорядись！ И все одна， все одна. （Салт.-Щедр.， Пошехонская старина）

可是她呢，整天手脚不停，忙的团团转。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一会儿听这个说话，一会儿吩咐那个做事！里里外外一把手，全靠她一个人。（斯庸译）（此处以强调她勤劳和忙碌，并对她流露出赞赏和怜惜之意。）

13）А Коля её из всех — ну самый， самый худший！ Ни сыграть， ни спеть， ни сплясать， и разговор у него никакой не инт- ересный， и лицо — да что с лица？ Лицо — лицо и есть， повадка дело реша- ет， повадкой и обкручив- ают. А у него и повадки никакой — брови насупит， образованность одна...Тих- оня. （Кетлин.， Мужество）

可她的柯里亚确实其中最不好的一个！既不会弹琴，又不会唱歌，更不会跳舞，谈话也谈不出什么意思，脸吗，脸又算什么？脸就是脸吧，还是智趣决定一切，志趣相投才结婚。可是他又没有什么志趣。皱着眉头，一肚子学问……不爱讲话。（关予素译）（“一肚子学问”与后面不爱讲话相呼应，强调柯里亚沉默寡言，具有反讽意味，表达出说话人对其不满的情绪。）

3.结语

本文主要从文化视角出发对数字的称名意义及模糊意义进行分析，并结合翻译实例归纳总结出义合量变、形象对等和语境迁移三种翻译策略。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数字作为语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具有文化载蓄功能，反映丰富的民族文化特色[3]6。也可以说，数字翻译的过程是民族文化现象的过程，鉴于俄汉民族不同的社会背景、文化传统、表达习惯及思维方式，在翻译过程中还应当遵循民族性原则和通俗性原则。随着社会文化活动日益丰富，数字的文化内涵及语用意义也会不断发展，这就要求译者要有敏锐的感知力和语言倾向性，只有不断总结反思，才能呈现出佳作。

参考文献

[1]单晓莹.俄汉语言中数字的文化伴随意义[J].科教文汇（中旬刊），2010（02）：60-61.

[2]蒋勇敏.俄语计量名词的分类原则及功能特点[J].中国俄语教学，2009（01）：55-59.

[3]王凯丽. 俄汉民族数字文化分析对比[D].上海外国语大学，2012.

[4]张宏丽.俄汉数字文化对比与翻译策略初探[J].理论观察，2011（03）：41-42.

[5]邢福义.文化语言学[M].湖北：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135-138.

[6]许凤才，苗盈盈.俄、汉语数词语用意义的对比研究[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40（01）：156-162.

[7]包惠南.文化语境与语言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192.

[8]武柏珍，李文戈.语篇中数量词的语义模糊性及其翻译[J].中国俄语教学，2010，29（02）：45-49.

[9]王秉钦.语言与翻译新论[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8：135-138.

[10]王秉钦.漫谈数的语义模糊性与翻译[J].外语研究，1991（02）：17-22.

[11]刘宓庆.翻译与语言哲学[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4：336.

（作者单位：辽寧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