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滕有平,杨 帅(浙大城市学院 创意与艺术设计学院)
在国内城市发展由“增量式”转向“精明式”,有序实施“城市双修”的语境下,历史街区——城市传统文化直接载体的修复工作,是“解决老城区环境品质下降、空间秩序混乱、历史文化遗产损毁等问题”的纾困之策。由于以往历史街区的保护,过度强调历史建筑物质肌体的修缮或历史信息的真实性,在资本强大介入下,过度迎合消费需求,而对建成环境所承载的社会人际网络、传统生活方式及场所事件等缺乏应有的重视,使得历史街区日益孤立于真实的传统生活场景之外,同质化与异质化严重,街区活力逐渐消解,未来发展令人堪忧。
基于此,本文以京杭大运河杭州段的桥西街区、大兜路历史街区以及小河直街等3处滨水街区为案例,通过对开源数据与传统田野调查数据的收集与分析,从历史街区的基础性、根本性以及驱动性三要素着手,探究街区空间与活力之间的关系,从而形成新的历史街区保护范式,以兹镜鉴。
自《雅典宪章》 (1933)中首次提出“历史街区” (Historic Quarters)概念,再到 《瓦莱塔原则》 (2011)的城市遗产,其概念不断被学者拓展与深化,从而其理论体系已日臻成熟。诸如,吴良镛院士(1993)基于生态学理论指出,城市从整体到细部应当是一个有机整体,应从历史街区的深层结构中探寻能传承文化内涵的抽象形式,采用 “有机更新”形式,保护与发展应是一个动态的缓慢过程。W ALMSLEY[1]提出“智慧保护法” (Smart Conservation)——建立一个庞大的绿色走廊框架,重建传统邻里关系,保护和维持开放空间的生态功能,免除开发活动的不利影响;ROGERS[2]基于文化学视角,提出以文脉和谐方法整治历史街区,即“文脉统合、文脉并置及文脉延续”;滕有平,过伟敏[3]基于建筑学视角,提出了“统筹兼顾、形技结合、建筑外观旧化、内部功能现代化、公共空间传统化及多元共生”的再生性策略;徐小波[4]基于社会学视角,认为历史街区是现实社会基于“历史社会实践产物”的再生产,旅游作为一种新的、现代的实践方式,动态介入并诱变历史地段空间生产机制,推动历史地段发生空间转向。2011年,联合国科教文组织(UNESCO)与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将城市遗产认知从可资利用的“文化资源”(Resources)战略性提升到支撑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文明资产”(Assets)的高度,并用“历史层积”等概念系统诠释了城市历史地区物质空间与自然、人文价值与经济、社会属性之间的紧密联系[5]。
随着地理信息系统(GIS)技术在遗产保护领域的应用推广与互联网大数据的信息整合,历史街区的数据集成与关联分析变得更加便利。2000年起,以清华大学为首的国内重点大学先后开展了基于GIS技术的历史文化名城、镇、村、街区的信息数字化采集系统构建工作。毛锋预测未来结合地理信息系统(GIS)、遥感(RS)、全球定位系统(GPS)、虚拟现实技术(VR)等空间信息技术,能有效实现遗产信息数据的存储、调查及变更等多角度动态管理需要[6]。与此同时,利用网络大数据搜集空间使用者感知与反馈进行街区保护评价的研究也悄然兴起。例如王昭雨借助点评数据对北京钟鼓楼广场改造进行评价以得出评估趋势[7];梁保尔借助官方宣传文本与反映游客实际偏好的网络游记文本数据处理,探寻官方与游客的关注偏好及共现偏好差异所在,以修正历史街区的保护内容与方向[8]。
历经百年,历史街区从“单体文物”保护到整体环境保护,从物质空间营造到场所精神重塑,从精英导向到大众参与,从历史原真性保存到生活真实性保护,从冻结式保护到持续发展的转变,从“推倒重建”到“有机更新”,保护内容不断深入、拓展,保护手段与技术不断更新,业已形成较为完备的学科体系。但是,历史街区的保护是一个紧随时代、不断深进的动态课题。基于城市双修与创新街区的当下语境,历史街区的活力再生亦是新的研究点。
桥西、大兜路及小河直街3处历史街区位于京杭大运河3 440~3 450 km段、杭州市拱墅区内,3处各相距位于1 km以内。3 km范围内拥有浙江大学与浙江工业大学等6所高校;2 km范围内有Loft49与Loft51双创园、富义仓创意空间与丝联166文创园等文化机构;区内拥有D32时尚街区与运河购物广场,紧邻绿地中央广场及远洋国际中心等时尚街区,毗邻杭州新天地与银泰城,具备吸引高人气的潜力;区域内有青莎公园、富义仓公园及运河天地公园等公共空间,拥有优美的环生态环境;同时,街区距离杭州东站与北站约4 km,且拥有多处地铁站口、3处旅游码头和多处公交站点及免费自行车配套体系。这些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既丰富了该区域历史街区的文化氛围,又带来大量人群流量,助推街区的繁荣(见图1)。
图1 3处街区位
桥西历史街区位于登云路、小河路、风景街及大运河的交界处,形成较为规整的矩形地块。区内有D32现代广场、4处博物馆、3处中医药馆、3处现代小区以及众多商店,形成了集观展、游览与休闲的混合街区。区内建筑为江南传统四合院、临河商铺、现代仓库及亭台水榭。巷道纵横交错,开敞空间与绿化空间处,建筑密度高,具有较强的迷惑性。桥西直街为区内主干道,界面开敞,东面为2层临河建筑,西面为江南临街商铺,多为咖啡馆、工艺品商店及个性书店。区内的仓库与江南四合院改为博物馆、民宿、小餐饮及店铺;大兜路历史街区位于大关路、丽水路及大运河交界处,形成楔形地块。街区内有香积寺、国家厂丝仓库遗址、个性民宿、特色餐饮、咖啡馆、茶吧及商店。街区建筑为仓库、寺庙、四合院及现代小区建筑,由于紧邻远洋国际中心与杭州绿地中央广场等大型时尚街区,具有吸纳大量消费群体的潜力。小河直街位于长征桥路、小河支路与和睦路围合成菱形地块。街区内以江南四合院与临河建筑为主,以创意工作室、特色餐饮及个性民宿为主。3处历史街区商业繁荣,人流呈阶段性与季节性特征。
基于全球消费文化盛行语境下,国内外历史街区采用通用的保护模式——通过产业结构调整、开发权转移空间置换及艺术介入等措施,将历史街区打造成时尚消费街区。此时,文化成为一种创造消费需求的重要动力与媒介,将虚无的空间、消费与时尚转变成为物化的、大众化的现实消费,形成新文化。例如,上海新天地、田子坊及宽窄巷子等网红历史街区,均是基于街区自身及区域的特殊空间结构与特性,从传统文化与建筑语汇中提取符号,并嫁接到新环境中,打造成符合消费者认同的聚集之地——时尚街区。此语境下,桥西等3处街区亦循此道,成为消费型街区。调研数据显示,3处街区的业态比例中,服务类占50%,60%,文艺类占15%,21%,28%,创意类只占到14%与19%,服务类占比高(见图2)。虽然桥西街区标榜为“文化+消费”街区,小河直街为“休闲+消费”街区,大兜路为“消费+休闲”街区,但它们陷入了过度迎合消费需求的空间窠臼中,缺乏独特的场所气质与特性。这成为制约街区活力的桎梏,阻碍了街区的可持续发展。
场所并非单纯的物理空间,而是一个承载着人类生活与交往的多维空间。它由空间结构与空间特性组成。空间结构包含着存于其间事物的定位、地形、空间关系及空间方向等,是促进空间方向感形成的客体;空间特性是指与地方独特的氛围紧密关联的性质,与人类的生活实践及精神文化息息相关,是促使空间认同感产生的因素[9]。通过整合、优化空间结构,不仅可以巩固原本的场所特性,而且可以促进新的场所特性的生成。伴随着时代的发展,历史街区也存在功能性过时,需要运用规划、设计与管理等多维手段,对空间结构进行微调或重构,重塑空间特性以激发活力,使其成为一个有气质、有温度的场所。
伴随着历史演进,历史街区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在各种文化与风俗的浸润下,建筑群、街道、路网、绿地及湖泊逐渐形成了独特的风貌与肌理,构成了其独特的基底。
3.1.1 建筑界面本真化诺伯舒茨强调 “建筑应为这场所精神的形象”,建筑既是原本气质的守护,又是“新”精神的缔造者[10]。建筑是跨越时空的艺术,是记载历史的活化石,亦是吸引人群竞相前往历史街区的原点。要留住真实的街区,必然要保留住建筑的脸面。街区老建筑犹如一位见证者,见证了街区每个人的辛酸苦辣与悲欢离合,其“脸面”则是这些信息的直接载体。正如常青所言“建筑如果没有这张脸,也就失去了韵味”。桥西直街的建筑原为“下店上居”的2层木结构——下层空间开阔,由可拆装的木板构成,上层空间居住,封闭,多用精美木雕装饰门楣。现在建筑界面处理过于多元化、怪异化或艺术化,与整体风格严重脱钩,有不伦不类之感。大兜路的喜堂为追求艺术化效果,迎合现代消费审美需求,采用玻璃、钢材替代原木界面,用红色砾石贴墙凸显“个性化”肌理效果,破坏了整体效果。如今,在消费主义刺激下,当代历史街区的物质修复出现此种趋势——崇尚匠心独具的创意空间,或喜好富有纹理且富于细节变换的表面,或以新颖别致、流畅形式来获取时尚的感染力,或注重与乡土地域本色糅合,贴近历史和地理的建筑风貌效果,而这恰恰违反了街区保护“本真性”原则。
为此,建筑界面修复强调本真化处理:一是拆除后加的赘余物,修改不当及妄加的装饰物,将有碍视觉观感的电线管道统一筹划、安排适当的归位;二是采用清洗、剔除等方法去除墙面污垢和涂料,对于缺失破损或有裂隙的构件,利用专项技术进行细部修整加固或替代;三是保留老建筑界面原有的招幌、条幅及广告牌等“第二次轮廓线”,禁止将其剔除或统一规划到“第一轮廓线”中形成结构性物件,以保持街区原有错落有秩的生活美;四是禁止为了制造广告效果而图绘街区外墙等幼稚行为,此举貌似艺术化,实质是对历史街区的毁坏。小河直街则真诚地尊重建筑的原貌,只是拆除了赘余物,将有碍视觉观感的电线管道适当归位,对缺失破损或有裂隙构件进行细部修整加固,使建筑“重露旧颜”。同时,商家在店铺内外种植大量的绿植、藤蔓,配上街巷宜人尺度与适宜的温度,从而营造出温馨、幽静的街区环境,成为抖音、携程以及小红书的“常客”。
3.1.2 空间脉络清晰化比列·希尔(Bill Hilier)认为,空间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空间之间的关系。同理,历史街区各空间之间的关系(即整合度)是影响人们认知空间的关键点。街区内各空间(巷道)之间的通达性强,人们能够通过选择路线轻松地穿过或到达一个地区,形成如毛细血管般的网络,则街区的整合度高,街区结构脉络清晰,反之亦然。为此,他开创性地创立空间组构理论,以直线替代空间并模拟人们在空间中的行走及感受,再通过Dethmap软件进行定量分析,以获得街区空间的量化结果。结果以图中直线的色彩冷暖与亮度表示高低——色彩越暖越亮则代表该道路的整合度越高,色彩越冷越暗则整合度越低。轴线图显示(见图3),桥西历史街区内巷道数量众多,交错纵横,整合度较低,拓扑深度多为3~4步,存在容易迷路的安全隐患。整合度高低秩序为:小河路—直街;桥弄街—其他支巷。小河直街的整合度相对较高,各局部空间的整合度高低秩序为:小河支路、和睦路—长征桥路、小河两侧主巷—其他支巷。大兜路街区的整合度亦较高,各局部空间的整合度高低秩序为:大兜路—丽水路;香积寺支巷—其他支巷。
图3 3处街区轴线
在日常环境中,人们通过感知、记忆与思维等过程获取空间方向与位置等相关信息,并对其行编码、储存和解码而获得对所处环境的认知。在陌生环境中,则总是伴随着“寻路”的行为——需要知道自己在哪里,如何找到目的地并能够找到回程的路径。在寻路过程中,位移参数——方向、轨迹形状、速度快慢、停留点等随时发生变化。如果我们把位移参数进行定位处理,就可以获知人们行为与环境之间的联系—选择和躲避哪些环境以及为什么[11]。GPS追迹技术则提供了良好的解决之道。笔者利用COLUMBUS V990轨迹记录仪,追踪记录了60组游人在3处历史街区的行为轨迹,探究人们是如何随着场所的空间变化而变化,进而推断出街区内步行特征与空间结构之间的关系。轨迹图显示(见图4):游人的轨迹几乎遍布3处街区的各个角落,但桥西街区的人流主要集中在直街、桥弄街及博物馆支巷处,其他支巷的人流则很少;大兜路街区的人流主要集中在大兜路与京杭运河绿道与香积寺西侧支巷这3处,其他支巷的人流则很少;小河直街的人流集中在小河两侧的主巷与小河广场3处,其他支巷人流很少到达。
图4 3处街区轨迹
人流即商流。从图3,4可知,整合度高的街巷人流量高,业态丰富;整合度度低的巷道,人流量低,业态亦贫乏。在复杂的道路系统中,整合度高的支巷,人群便于识别与到达而多集中于此;整合度低的巷道,不易识别与到达,人们不愿进入而活力不足。从环境心理学上分析:当人们处于熟悉环境,或街巷清晰且易于识别方向的陌生环境中,心理不会产生畏惧感,视之为友好环境,反之,则为不友好环境,人们则不愿意进入。3处街区的整合度较低,每条巷道缺乏显著标识,街区的脉络清晰度不够,迷惑性强。
为此,在街区无法进行大规模改造的现状下,可以采用3步措施来进行街区脉络的清晰化:一是针对拓扑深度在3步以上的巷道采取在入口节点“微创”式处理,强化巷道导视或标志性的方式来提高道路识别度;二是对街区业态进行重新微调,将快消品、低价品置于整合度高的巷道,将高奢品、研究机构、创意商品、个性餐厅及民宿等置于整合度低的巷道内,便于人们以寻找猎物的心情去寻找商品而游遍街区,从而获得偶遇的惊奇,满足中产阶层的消费需求,如猫屎咖啡、方所书店、猫的天空之城、精品零售、鲜花店及甜饼点等;三是将整合度低的支巷建筑界面进行通透化处理——或开江南园林门窗,或将围墙处理成栅栏并加以绿化,使得内外空间产生流动,将生活的气氛洋溢到街道之上,吸引人们进入并休憩。
街道作为城市公共开放空间,具有社会交往和社会生活的功能,能够容纳各种自发的社会活动,还具有能够被不同人使用和容纳不同活动的“异质性”特征,即多元社会元素共存和交融的能力。而实现的关键在于公共性的充分体现——功能整合、活动多元、包容可达及与市民生活融合[12]。
3.2.1 空间功能转型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3处历史街区消费为主的功能定位已经不适应新时代的需求,应谋求变化。近年,欧美国家出现了以创新创业聚集推动城市新发展的“创新街区”现象,如美国的剑桥肯戴尔广场、美国纽约硅巷和巴塞罗那的22@街区等。雄安新区规划中存有明确的1~3 km2“创新空间单元”的设计要求,在步行15 min可达范围内提供就业、居住、优质的公共服务、高品质的公共空间以及特色城市风貌,能满足一个多样化的工作、生活和服务要求[13]。创新街区是在小尺度城市化区域中创新人才大量集聚、现代化基础设施完备功能混合多元,以创新功能为导向的无明显固定边界的城市街区。换言之,创新街区是城市化生活环境中聚集大量创新创业的街区,是城市内部小尺度规模的高密度城市化区域,拥有大量的公共空间、功能混合的空间形态以及便利的交通与智能化环境[14]。
随着互联网与信息技术的发展,场所同时拥有“花园街区”环境与“产业密集”之间已经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人们可以在环境优美的场所,通过网络技术轻易地进行办公、贸易、设计、服务与交流等活动,而无需在产业密集、资金密集、人员密集的地方进行,从而产生“流空间”。对比 “云谷” “云溪” “智慧网谷”等后建产业园,3处滨水历史街区拥有自然环境、人文及社会服务的天然优势——位于拱墅区中心位置,拥有便捷的交通,位于京杭大运河河畔,座拥优美环境与杭州数字城市的网络优势,而且毗邻远洋国际中心与杭州绿地中央广场等现代商业中心,能满足多样化的工作、生活和服务要求。
为此,将3处历史街区打造成创新社区是实现公共性的重要节点:一是积极协调商业、工业和产业用地的规模与结构,打造多元化的用地格局,降低商业比例,提高文艺业态比例,通过征收补偿、出让优惠、信贷支持及税收减免等优惠政策与措施,加强与浙江大学等高校合作;二是提供包容性的社会文化空间,加强创新创意氛围营建、举办精致场景艺术和开放性活动,打造具有标识性的文化场所等;三是将老街建筑改造成多样化空间,强调建筑底层与街道的便利链接,提供多元化租金与便利吸引多元群体(特别是艺术与创意人才)入驻,提供优质的基础设施与服务设施,提供多元化就业机会与高品质生活等,形成丰富可交换资源;四是提供多样化娱乐与活动等,街道和公共场所具备高效照明与监控系统,确保街区24 h安全等。
3.2.2 街道空间公共化街道空间是指可供给居民自由进出并展开多维活动的户外空间,亦是与他人相遇的透明开放性场所,隶属于第三空间。心理学家罗杰·巴克(Roger Barker)指出,不能简单地把一个街道空间看成是毫无生气的人工环境,也不能仅把它看成平淡无味的社交场所,而应该把它作为一个行为场所来理解,看作是一个人与物质环境相互作用的综合体[15]。具有宽泛的场所条件是多维活动得以开展的基础,这将激发更多具有活力的公共行为,从而促使各种社会网络联系更加多样化。
在中国传统滨水街区规划中,街道、庭院及埠头均为公共空间。3处历史街区也均为滨水街区,内有大量的传统四合庭院、临河埠头亭台水榭及古树与青石板路。调查发现,3处街区的通病是街区内部公共空间少,且集中于几条整合度高的巷道上,街区内部缺乏公共空间。虽然3处历史街区中存在大量的庭院,但皆为封闭的私人空间——或为民宿,或为创意餐厅,或为咖啡吧及茶室,缺乏为游人提供进入驻足休息的空间。桥西街区的2块临水平台被设计成2块大的公共空间:一处为露天电影院,由商家提供座椅、茶水及免费的电影,人们可以免费观赏;另一处为露天广场,为音乐人提供艺术表演的舞台,聚集了大量人气。而位于中心的桥西文化博物地块虽然做了现代景观、增添了城市家具,由于广场的硬化地块过大,缺乏大型绿植,游人驻足少,沦为“广场舞”场所。伞博物馆的西广场面积大,树木多,但为硬装铺地,缺乏人员休息空间。小河直街有众多的临水平台,但各为商家私用,为留宿或就餐者提供休闲、放松及交流的空间,并未公共化处理。大兜路的堤岸处设置了6处休闲平台,路边商家亦在店铺前放置座椅,以供商业与公共使用。
为此,建议采取2种措施来提高街道空间活力:一是针对区内文化价值低的破败建筑,在不影响整体空间结构的前提下可以予以拆除,开辟绿化或公共空间,从而增加空间的清晰度与辨别度;二是增加街区附近运河天地公园与青莎公园的功能性,而不是单一的绿化与硬地广场。例如德国汉堡环城公园分布有各种类型的娱乐区——儿童游乐区、滑轮溜冰场、迷你高尔夫、蹦床及象棋花园等,它们为游客提供了欢乐的户外体验,吸引大量人流。
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 (Pierre Bourdieu)指出,在当代社会文化已渗透所有领域,并取代政治、经济等传统因素跃居社会生活的首位。历史街区空间更新以遗产保护与再生为契机,通过地方文化资本的激活与转化、公共艺术引领空间的持续创新的共同作用,以创新性的方式主动自觉地维护历史街区的历史和传统,重注空间之魂,这本质上是一种文化自觉视野下地域价值的再创造,是能够使文化得以延续并发扬光大的文化内生发展模式[16]。
3.3.1 精简场景艺术,提升空间品质基于地域的历史、文脉与传统符号的场景艺术,如同场所的灵魂,它们串联起历史街区的时空血脉。常青院士强调要关注场所的史地维度,探求场景艺术的质感,嗅到其在地的味道,把握住场所的精神。场景艺术作为一个地方的整体文化风格或美学特征的场景艺术,赋予现代生活以意义、体验和情感共鸣。它不让人在感官上体验到美学愉悦,而且让人感受到自己与场所在时间维度上的融合。为此,场景艺术应该向公众展现灵魂与智慧的启迪,不仅要有艺术性、文化性与历史性,还要具有在地性与标识性。例如,印第安酋长雕塑是西雅图先驱广场的标识,卑斯麦雕像是汉堡市环城公园的地标,美人鱼是丹麦哥本哈根市长堤公园的标识。虽然3处历史街区内不缺乏场景艺术,桥西街区还塑有大量的场景艺术,但调研发现,它们以原雕、浮雕及立体构成为主,风格各异,古或今,或抽象,或具象,看似具有故事性,实则为随意而作,缺乏场所独特性(见表1,图5)。
图5 桥西街区场景艺术分布
表1 3处街区场景艺术调查数据
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曾强调场景艺术要创造人与整体环境的新关系,不再专注于创造具象物件以责成观众对这事专注地回应。不做无谓的添加,而是根据现场状况找出场所中缺少的东西,以最少的介入去促成场景艺术的生成。凯文·林奇(Kevin Lynch)认为,秩序明确、细枝末节都很详尽的环境可能会阻碍新活动形成的开展,一处每块石头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的景观很难再去创造新的故事。对比之下,桥西街区中存在过多的 “添加物”,有 “场景而艺术”的累赘之嫌,破坏了街区的文脉。
随着科技进步,数字化交互艺术逐渐走进人们的生活。由于交互艺术鼓励审美客体参与,使接触作品变成富于乐趣的体验过程,从而满足观众的好奇心及创作欲。通过与公众的互动来满足公众心理或生理的需求,进而实现参与社会与文化的功能。例如巴黎卢浮宫历史街区时常利用数字交互艺术作品来吸引游人,维持街区活力。艺术家将巴黎卢浮宫广场与墙体做背景,利用数字技术创作交互艺术。他们将一排运动单车放置于广场中并用电线连接墙体屏幕,当民众奋力踩单车时,与之相连的屏幕就会出现明星健美的身材,引起公众的极大兴趣,激发了大家的热情[10]。为此,建议3处历史街区中应当精简场景艺术品,增加一些有意义的数字化交互艺术,以提升街区品质。
3.3.2 加强文化活动,塑造街区品牌在自媒体喷发的语境下,历史街区需要加强媒体宣传,提升街区品牌,将其从“文化资源”转变成为“文化资本”。从各网站数据收集 (2018—2020年)可知,3处街区的网络宣传量呈现上升趋势,桥西街区312篇文章,小河直街285篇文章,大兜路202篇文章,内容涉游记、艺术、美食、民宿、活动、街区改造及其他内容(见表2),但这与形成品牌度还具有较大距离。为此,应加强举办各种文艺活动与培训活动,形成具有标识性的文化场所。例如田子坊在泰康路创新街区的包裹下精心打造艺术特色街巷,形成“一中心”——田子坊艺术中心、 “一馆”——六號里美术馆、“一楼”——5号画家楼的文化品牌;上海新天地街区则通过举办国际模特大赛、世界音乐节、上海时装周、侦探艺术王国、电影新闻发布会等特色活动,形成国际、时尚、前沿的文化品牌。京杭大运河举办了“千里运河·万里诗、维罗纳游船晚会、青少年创意剪纸大赛、百工集市、兜兜运盒集、杭州娃展沙龙”等系列活动,3处街区缺乏承办具有显著识别度的活动。为此,3处街区应结合“四大博物馆”举办多元的开放性活动,利用工艺美术博物馆的手绣、机绣、竹艺等18个大师工作室进行各种才艺培训,打造具有标识性的文化场所。
表2 3处街区网络宣传调查数据
只有通过对街区基础性要素的修复——空间界面的本真化、空间脉络的清晰化,根本性要素的修复——空间功能的转向、公共空间的公共化,以及驱动性要素的塑造——文化与艺术介入空间等措施,才能真正激发街区的活力,从而适应新城市发展的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