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及机制分析

吴传琦，张志强

（1.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社会与金融研究中心，北京海淀100084；2.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北京西城100033）

一、问题提出

作为国民经济发展中的生力军，中小企业的发展一直受到业界和学界的广泛关注。规模小、无抵押、无担保以及信息不对称等诸多因素造成了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现象。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针对中小企业发展在2019年4月7日印发的《关于促进中小企业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指出，进一步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继续促进中小企业发展。随着金融供给侧改革的深化以及“双循环”新发展战略的提出，金融科技在需求侧和供给侧将会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1]。利用金融科技的普惠性，更好地服务中小企业的发展，有助于实现其数字化转型、提升中小企业直接融资比重。

在中国经济结构不断转变的背景下，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体系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中略显乏力。在科技和金融资本的不断融合下，金融科技逐渐成为金融发展中的新驱动力，为金融行业以及实体经济发展注入了强劲的动力，为解决金融服务中小企业发展提供了可能。依靠金融科技个性化的服务能力，可以更好地解决中小企业运营成本和效率的问题，有效地推动中小企业的发展，可以加快形成“大循环”，深化资源配置效率，有助于推进构建国内完整的内需体系，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

在目前已有的国内文献研究中，部分文献从金融科技的普惠性视角研究了普惠金融对中小企业及小微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2-4]；另外，王馨[5]以及李志强[6]则从互联网金融视角研究了中小企业融资问题。虽然关于中小企业成长的主题已有大量的研究，但尚缺乏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成长关系的研究，更是缺乏关于金融科技如何促进中小企业成长机制阐述的分析。综上来看，已有的文献更多的是集中在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融资约束方面，对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成长之间关系的探讨比较少见。因此，考察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同时也可以从微观数据层面上理解金融科技如何畅通要素、促进企业发展。

利用2011-2018年中小板上市企业以及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课题组编制的省市级数字金融发展指数，探讨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成长的关系以及其中的影响机制。研究可能对以下几方面构成贡献：（1）检验了金融科技发展和中小企业成长之间的关系，以中小企业作为研究主体，有助于从微观层面上理解金融科技发展从不同维度上作用于中小企业成长。（2）通过中介效应，验证了金融科技可以通过降低融资约束以及提高企业研发创新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促进作用，对金融科技发挥作用的机构进行了深入的阐述和分析，这有助于理解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发展产生作用的影响渠道，有助于理解要素在“双循环”新发展战略中的分配和流通机制。（3）强调了中小企业成长的外部金融环境作用，有助于理解金融科技在不同企业生命周期阶段以及不同产权性质企业的作用，实证结果支持了金融科技的普惠性，验证了金融科技对于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作用。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成长

企业的成长依赖于能否更加有效地获取新资源、能否不断挖掘现有资源的潜在价值[7]。从企业成长的外生理论来看，外部环境因素，特别是企业所处的外部金融环境和金融体系，对企业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黄志忠和谢军的研究表明，区域金融市场的发展可以有效激励企业扩张投资，有利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压力[8]。李斌和江伟通过考察金融发展和企业成长的关系，发现对于依赖外部融资成长的企业，金融发展对其成长的促进作用更加明显，金融发展可以通过降低企业外部融资成本的方式促进企业更好地成长[9]。Beck 和Asli 通过企业规模的视角，检验了外部金融环境对企业成长是否会产生限制，结果表明，金融和制度发展削弱了金融的制约效应，而且最受益的是小公司[10]，这表明中小企业更加能够从金融环境和制度的改善中获益。Love 从资源配置的角度通过金融发展对中小企业进行了分析，研究发现金融发展对缓解中小企业融资约束起到了重要作用[11]，Love 的研究表明金融发展在降低金融市场信息不对称以及契约不完备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外部金融环境对企业成长起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中小企业，更加能从金融环境的改善和发展中通过提高投资机会、降低融资成本的方式中获益。解维敏和方红星则着重考察了金融发展和企业研发的关系，其研究发现，地区金融发展可以促进企业研发，并且对小规模企业和私有产权企业的正向促进作用更加显著[12]。同样地，王维和郑巧慧等发现金融环境越好，企业就越能获取成本相对较低的外部融资，并且也能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从而提升企业业绩[13]。金融发展不但可以降低中小企业外部融资约束，还可以提高创新研发，促进中小企业成长。因此，已有的文献表明，金融发展可以更加有效地分配资源，促进中小企业成长。

随着中国的发展以及改革的深化，中国金融市场不断完善和发展，然而中国现有的金融体系依然不完善，并且对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以及产业结构转型产生了严重的制约[14-15]。目前中国金融体系依然以银行主导为主，然而随着中国经济发展的深化，已有金融体系的低效率、利率管制等问题突显[16]，对促进消费、企业融资均表现出阻碍，目前的金融体系很难完成中国经济结构转变的任务，甚至对此产生阻碍作用。近年来，随着技术和金融资本的不断结合和深化，金融科技得以迅速发展，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为传统金融体系提供有利的补充。

金融科技改变并完善了中国现有的金融体系，为中小企业成长创造了有利的外部条件。首先，金融科技构建了便利的金融服务基础设施，金融基础设施是金融科技助力金融供给侧改革、推动金融机构服务中小企业的基础，同时为改变企业商业模式提供了机会。另外，金融科技优化金融服务，改善了中小企业外部的金融生态环境。金融科技对商业银行，特别是中小银行产生了冲击，促进了利率市场化，降低了金融服务成本[17]；同时，金融科技促使金融服务更具个性化和普惠性，这意味着中小企业可以获取更加适合自身发展的金融服务，促进了中小企业金融服务的可及性。因此，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提升市场资源配置效率，提升中小企业资源获取能力和利用能力，促进中小企业发展。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H1。

H1：金融科技的发展会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促进作用。

（二）融资约束

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的本质是为实体经济发展服务。作为经济发展中数量庞大的中小企业，在面对金融服务过程中，一直面临着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在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中，既反映出了传统金融体系在服务实体经济水平和效率上的不足，也反映出了中小企业自身存在的问题。首先，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机构普惠性不足，中小企业在传统信贷融资过程中存在着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并且会受到所有制形式的歧视；其次，银行主导的间接融资的发展则限制了直接融资的发展，中小企业在融资过程中受到限制，直接融资比例较低，融资渠道范围受限；另外，中小企业自身财务状况往往较差，可用于抵押的资产较少，并且也缺乏征信信息，银行出于风控的考量会控制中小企业的信贷规模，因此，在传统的信贷模式中，中小企业也很难获得银行足够的信贷；同时，由于信息不对称，中小企业在获取金融服务过程中业务流程复杂、效率低，这也间接提升了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

金融科技以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以及生物识别等技术作为切入点，将现代科技和金融服务相结合，为解决中小企业金融服务问题提供了新的视野。第一，金融科技可以缓解资金供给双方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区块链以及大数据技术的运用可以提高信息的可靠性和透明度，降低中小企业外部融资成本以及金融服务成本。大数据以及人工智能等技术的运用可以赋能金融服务全流程，可以优化金融服务流程，提升金融服务效率。第二，金融抑制会导致资源配置扭曲，而我国金融抑制主要表现在存贷款利率上，这严重制约着中小企业融资[18-19]。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有效地促进银行存款利率市场化，从而有效缓解我国的金融抑制程度。第三，金融科技可以拓展中小企业融资渠道，拓展了金融服务领域，使得金融服务可以朝着个性化以及多元化的方向发展。第四，结合资源配置理论，银行往往依据风险特征和收益选择大企业提供借贷。而金融科技可以从技术手段上解决中小企业风险评估问题，降低金融服务机构信贷风险，同时会增加中小企业违约成本。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2a。

H2a：融资约束是金融科技影响中小企业成长的中介变量。

（三）研发创新

Penrose 提出了企业内在成长理论，认为企业资源和能力的运用是促进企业成长的重要因素，并认为企业是在动态的经济扩张中不断成长的，而创新能力的发展和运用是企业成长的重要因素。那么，金融科技的发展在缓解中小企业融资约束的同时，能否提升中小企业创新能力、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呢？

对于金融科技是否可以驱动中小企业研发创新，可以从以下两方面进行理解。首先，创新活动是一项高风险性的投资活动，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并且创新成果的产生也需要漫长的过程。因此，当企业进行创新活动时，往往需要稳定的外部融资环境。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降低信息不对称性、缓解中小企业融资约束；同时，区块链等金融科技可以与供应链金融相结合，有助于中小企业融资，降低企业经营成本，提高资金灵活性。因此，从创新活动资金支持角度来看，金融科技可以为企业创新提供资金支持，降低资金运用成本，提高资金的使用效率，中小企业可以将更多的资金用于研发创新。另一方面，金融科技促进了商业模式的变革，促进了中小企业商业模式的创新。金融科技是科技和金融服务的产物，其在消费者的识别和参与以及企业价值交付以及变现这四个维度上对商业模型产生了影响和改变[20]。金融科技作为一种金融基础设施，为创新提供了基础[21]，企业可以通过改变其与消费者的链接方式，从而改变企业价值的中间交付方式；同时，基于金融科技的供应链创新了农业发展[22]，为中小企业发展提供了更加广阔的领域；特别是对于中小企业，运用新技术对自身的商业模型进行创新会见效更快，降低长期研发的不确定性。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2b。

H2b：研发创新能力是金融科技影响中小企业成长的中介变量。

三、研究设计与变量定义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主要为中小板上市企业财务数据以及北京大学数字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各省市数字金融指数，用该指数刻画中国金融科技发展程度的变迁。由于数字金融指数从2011年开始发布，因此本文实证部分的中小板上市企业相关数据选取自2011-2018年的年度数据。本文剔除了样本期间ST、*ST 以及PT 类股票，最终根据企业增长率数据得到了4833 个公司年样本观测值。本文所使用的上市公司财务数据主要来自CSMAR 数据库。另外，考虑到异常值可能会对结果的稳健性产生影响，本文对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的winsorize 处理。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企业成长（growth），衡量企业成长的指标较多，根据以往的研究，往往选用营业收入、资产总额、就业人数、工业产值等指标来对企业成长进行衡量[23]。考虑到数据可得性，本文使用营业收入增长率作为衡量企业成长的指标。同时，本文选用另一种使用比较广泛的年销售增长率作为刻画企业成长的代理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24]。

2.解释变量

本文的解释变量为金融科技发展程度（fintech）。金融科技发展程度指标采用北京大学数字研究中心编制的各省市层面的中国数字普惠金融指数，该指标基于蚂蚁金服交易账户的底层数据，在技术上涉及大数据、分布式计算、机器学习等相关技术，从互联网金融服务的覆盖广度（breadth）、使用深度（depth）以及数字支持服务程度（digita）三个维度进行构建，符合金融科技对提高金融服务的广度和深度、提升传统金融行业的效率并降低运营成本的要求。该指标体系使用了24 个指标，可以较好地反映中国金融科技的发展程度[17,25]。因此，本文采用省级层面的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作为金融科技的代理变量。

3.中介变量

融资约束。本文构建两种融资约束指标，第一种借鉴Hovakimian[26]和张杰[27]研究中采用的两阶段方法，该指标具体操作过程不在此进行叙述，请参考相关文献。同时，本文借鉴孙灵燕和李荣林[28]的研究，使用利息支出占销售收入的比重（finance）对融资约束进行再次度量。

研发创新。本文对企业研发创新从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两个维度来进行度量。分别使用中小企业R&D 研发经费支出（R&D）和历年专利授权总量（patent）。

4.控制变量

影响中小企业成长的因素较为复杂，因此，本文参考已有的研究，力求全面考虑这些因素。根据对企业以及中小企业成长研究的文献[7,24,29]，本文分别选用了以下控制变量：企业资产总额对数（size）；企业杠杆率（lev）；获利能力（ros），采用营业利润与直营业务收入的比值来衡量；企业年龄（age），并引入年龄的二次项age×age；宏观经济增速（dgdp）。

（三）模型构建

借鉴针对企业成长研究文献[24,30]，本文使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研究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计量模型设计如下：

其中（1）式中，Ygrowthi,t为i 企业在t年度的成长性；Xfintechj,t为j 省份在t年度的金融科技指数；Ci,t为以上所列的控制变量；Myear和Nindustry分别表示时间固定效应和行业固定效应；εi,t表示扰动项。

为研究金融科技对企业成长的传导机制，本文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对其进行检验。根据温忠鳞等[31]的研究，在模型（1）的基础上，本文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如下：

第一步，检验解释变量Xfintechj,t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即总效应；第二步，回归金融科技对中介效应变量的影响，如模型（2）；第三步，对模型（3）进行回归，在控制解释变量的情况下，得到中介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同时得到在控制中介变量情况下，解释变量Xfintechj,t对被解释变量的直接效应。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1 为样本的变量描述性统计。从表1 中可以看出，样本中企业增长率（growth）的均值为0.179，和中位数0.115 差距不大，但从标准差0.338 来看，不同企业的增长率差距较大。金融科技指数（fintech）的均值和中位数较为接近，但从最小值和最大值来看，不同省份之间金融科技发展情况依然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并且从覆盖广度（breadth）、使用深度（depth）以及数字支持服务程度（digita）三个维度来看，依然可以看出省份之间发展的差异性。cfs 和finance 表示融资约束，其中cfs 的样本量要更多一些，由于其根据模型残差计算而得，其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0.685 和0.559，其均值和中位数均接近0。R&D 和patent 表示研发创新，从标准差来看，二者的均值分别为17.770 和3.175，而标准差对应为1.209 和1.226，这表明研发创新的两个代理变量波动程度较小，这也反映出研发创新的持续性。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成长

表2 展示了金融科技（fintech）和中小企业成长（growth）之间的回归情况。从表2 的回归（1）显示，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系数为0.035，并且其t 值为4.70，即金融科技在1%水平下显著促进了我国中小企业成长。表2 回归（2）为引入控制变量后的回归情况，从回归结果来看，金融科技依然在1%水平下对中小企业成长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回归（3）和回归（4）为控制时间效应以及时间和行业双重效应的回归，回归结果均表明，金融科技的发展显著地促进了中小企业的成长。从最终加入控制变量和双重固定效应的回归（4）来看，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系数为0.069，对应的t 值为6.08，这表明金融科技变化1 单位，中小企业的成长性会在同方向上变化0.069 个单位。因此，表2 的回归情况可以表明，金融科技可以为我国中小企业成长作出贡献。

表2 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成长

（三）金融科技子维度的影响

考虑到金融科技指数是由覆盖广度（breadth）、使用深度（depth）以及数字支持服务程度（digtia）三个子指标综合而成，因此，本文进一步考察金融科技会通过哪些层面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影响（见表3），即金融科技会通过覆盖广度、使用深度或者数字支持服务程度等这些指标对中小企业的成长产生促进作用，亦或是这三个维度均会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促进作用。

从表3 的回归结果来看，覆盖广度、使用深度或者数字支持服务程度这三个维度均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了显著的促进作用。具体来看，覆盖广度（breadth）的回归系数为0.066，对应的t值为5.82，说明覆盖广度会在1%置信水平下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促进作用，其背后的原因可能在于金融科技覆盖范围越广，在改善了中小企业外部的金融环境的同时，也增加了金融科技服务中小企业的规模，规模效应可以提升中小企业金融服务水平，促进中小企业成长。从使用深度（depth）指标来看，depth 同样在1%水平下促进了中小企业成长，这反映出金融科技服务功能的增加同样有利于提升中小企业金融服务水平，有助中小企业获取更加个性化的金融服务，从而促进自身发展。最后，金融科技的数字化程度（digita）同样可以显著促进中小企业成长，数字化程度反映出了金融科技的便利性和低成本性，金融科技的数字化程度越高，中小企业享受金融服务则更加便利，同时更有利于降低外部融资成本。

表3 金融科技子指数与中小企业成长

（四）稳健性检验

本文对以上回归进行稳健性检验。为控制篇幅，省略稳健性检验部分。

1.内生性问题。考虑到金融科技和中小企业发展之间可能存在互为因果的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使用工具变量以及滞后一期金融科技指数进行回归，结果不变。对于工具变量的选择，本文借鉴谢绚丽和沈艳使用的工具变量，使用各省市互联网覆盖率作为金融科技的工具变量[21]。首先，互联网覆盖率和金融科技发展存在直接的关联，相关性较强；另外，在控制企业财务状况、企业成长周期以及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外，互联网普及率与回归模型残差之间不存在直接的关联渠道，二者相关性较低。

2.替换估计方法。以上使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使用系统GMM 检验金融科技和中小企业成长之间的关系，结论依然成立。

3.替换被解释变量。考虑到企业成长指标较多，因此，本文使用年销售增长率作为企业成长的替代指标，再次进行以上回归，结果依然稳健。

4.样本选择。考虑到金融行业的特殊性，因此，本文剔除金融行业后再次对以上模型进行检验，实证结果不变。

（五）机制分析

以上实证分析表明，金融科技及其子维度的发展可以显著促进我国中小企业的成长，进一步研究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渠道。如以上机制分析部分所阐述的，金融科技可以通过降低中小企业融资约束以及提升其研发创新，进而促进中小企业成长。下面，对融资约束和研发创新这两个渠道进行中介效应检验。

1.融资约束的中介效应

表4 展示了融资约束会充当金融科技影响中小企业成长的中介效应。表4 的回归（1）和（3）显示，金融科技的发展对中小企业融资约束产生了显著的负向影响，即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抑制中小企业融资约束。从表4 回归（2）和（4）的结果显示来看，在控制融资约束的情况下，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发展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026 和0.064，并且均在1%水平下显著；在控制金融科技的情况下，cfs 和finance 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156 和-0.017，并且分别在5%和1%水平下显著。

表4 融资约束的中介效应

2.研发投入的中介效应

下面检验研发创新的中介效应，表5 展示了回归结果。表5 回归（1）和（3）检验了金融科技对企业研发创新的影响，金融科技对研发创新R&D 和patent 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329 和0.128，并且均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回归（2）和（4）显示的结果可以表明，在控制中介变量后，金融科技依然可以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并且研发创新R&D 和patent 同样可以对中小企业成长产生促进作用。

表5 研发创新的中介效应

3.中介效应判断

根据以上回归结果，下面依据温忠鳞和叶宝娟[31]对中介效应模型流程、对企业融资约束和研发创新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首先，在金融科技－融资约束－中小企业成长的检验关系中：（1）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总效应c=0.069；（2）金融科技对中介变量融资约束cfs/finance的效应a= -0.007/-0.269；中介变量cfs/finance 对企业成长的效应b= -0.156/-0.017；（3）控制中介变量cfs/finance 后，金融科技对企业成长的直接效应c'=0.026/0.064；（4）ab 与c' 同号，因此，cfs/finance 的部分中介效应程度ab/c=0.016/0.066。

另外，在金融科技－研发创新－中小企业成长的检验关系中：（1）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总效应c=0.069；（2）金融科技对中介变量研发创新R&D/patent 的效应a=0.329/0.128；中介变量R&D/patent 对企业成长的效应b=0.011/0.010；（3）控制中介变量R&D/patent 后，金融科技对企业成长的直接效应c'=0.072/0.077；（4）ab 与c' 同号，因此，R&D/patent 的部分中介效应程度ab/c=0.052/0.019。

总之，无论从总效应c 还是直接效应c' 来看，金融科技水平的提升会显著促进中小企业成长；另外，从融资约束以及企业研发创新方面看，金融科技的提升显著降低了中小企业融资约束、提升了研发创新水平，并且融资约束的降低和研发创新水平的提升均显著促进了中小企业成长水平。因此融资约束以及研发创新在其中充当了中介效应，据此，本文的研究支持了假设H2a和假设H2b。

五、进一步讨论

（一）外部因素调节作用

金融科技会促进中小企业成长，而外界环境的不同和变化在其中会产生影响。因此，社会融资规模变动和地区市场化环境的差异对金融科技影响中小企业的成长具有调节作用，为控制篇幅，省略回归结果。社会融资规模变动和地区市场化水平根据中位数进行设定，高于中位数水平设定为1，否则记为0。结果表明，金融科技和社会融资规模交互项（fintech×dsf）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为显著正向作用。这反映出在总的外部融资环境变好的情况下，中小企业的融资情况也会好转，金融科技更可以发挥作用，促进中小企业成长。另外，从金融科技和市场化水平的交互项（fintech×market）来看，其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为显著负向作用，表明地区市场化水平越高，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促进作用就越小；或者说，地区市场化水平越低，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促进作用就越明显，这也是因为地区市场化水平越低，中小企业受到的融资约束越强，对企业外部资源的触及程度越小。

（二）异质性分析

区分企业生命周期、不同区域以及企业所有制性质，考察不同分类情况下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情况，为控制篇幅，以下结果省略回归情况。

处于不同生命周期的企业的成长规模以及对外部资源的依赖度均存在差异[7]。借鉴李贲和吴利华的研究，将企业生命周期划分为初创期（1－12年）、成长期（13－16年）和成熟期（17年及以上）三个阶段。回归情况表明，金融科技可以显著促进初创期和成长期中小企业的成长，对成熟期中小企业的促进作用则不显著。董晓芳和袁燕[32]、熊和平和杨伊君等[33]的研究表明，初创期企业受到的资源约束情况严重，成长期的企业因市场拓展等的需要依然对外部资源较为依赖，因此会受到资金约束的影响，而成熟期的企业对外部资源依赖度较低。

另外，东中西部因经济发展水平不同，企业在发展过程中所处的环境会存在差异。回归结果显示，东部和西部的中小企业的成长会受到金融科技的显著影响，而西部中小企业的成长受到金融科技的影响则不显著。这其中原因可能是东部和中部的外部资源较为丰富，金融科技的发展有利于中小企业更便利的使用外部资源。另一种原因在于，西部地区和东部、中部相比，金融科技的发展依然存在着差距，其对中小企业发展的促进作用依然没有显现出来，这有待于西部地区金融科技的进一步发展。

最后，不同所有权性质的企业享受到的外部资源是不同的，国有企业可以更加容易的获取外部融资，而非国有企业受到的外部融资约束较为严重。而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降低中小企业的融资约束，因此，金融科技对非国有中小企业的促进作用会更加显著。从回归结果可以看出，金融科技显著促进了非国有中小企业的发展，而对国有企业的影响则不显著。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研究了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影响，通过中介效应检验了可能的影响渠道，分析了外部因素的调节作用和异质性情况。通过对2011年到2018年我国中小板上市企业的实证研究表明，金融科技的发展程度可以显著提高中小企业成长，即金融科技发达程度越高的地区，中小企业的成长速度越快。通过金融科技三个不同维度指数的作用可以进一步表明，金融科技覆盖度、使用深度以及数字化支持服务程度的提高有助于中小企业成长。换言之，中小企业外部环境越好，享受到的金融服务、个性化水平以及便利性越高，外部融资成本越低，中小企业成长性越好。这一机制在采用工具变量以及时间滞后项等稳健性检验后，结论依然成立，表明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促进作用可以稳定存在。

进一步通过中介效应对其中的影响机制进行研究发现，金融科技通过降低中小企业外部融资约束程度以及提升研发创新水平，从而对中小企业发展起到促进作用。在使用不同的融资约束和研发创新代理变量进行实证检验，影响机制依然存在。此外，通过外界环境的调节作用以及企业异质性检验后发现，社会规模的扩大有助于降低企业外部融资约束，提升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的影响；而地区市场化程度越高，越不利于金融科技发挥作用，这也表明了地区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弥补市场化程度不足的影响。通过异质性检验发现，金融科技更有利于初创期和成长期的中小企业，这也反映出了金融科技的普惠性；而在不同地区，西部地区中金融科技的作用依然没有发挥作用，反映出了西部地区金融科技发展水平不足，不能适应中小企业发展的需要；通过国企和非国企的检验发现，金融科技可以更好的为非国企的中小企业成长产生促进作用。

（二）政策建议

研究金融科技的发展对中小企业成长的作用，不论在学术上还是政府政策制定上均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对深入理解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作用机制，以及对监管部门更有针对性的制定政策均具有借鉴意义。

1.不同维度上积极发挥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成长的促进作用

首先，金融科技的发展可以显著促进中小企业成长，对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具有重要意义。具体来看，通过扩大金融科技的覆盖范围、深度以及提高其便利性都会起到促进作用。因此，积极发展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业务以及支付业务，充分发挥金融科技的普惠性，能够有效促进降低中小企业的成本，提高中小企业生产和销售，从而有效促进中小企业成长和发展。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下，运用金融科技手段赋能小微企业金融服务，切实满足中小微企业融资需求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2.在风险可控前提下对不同类型的中小企业制定差异性服务

金融科技具有普惠性，能够通过降低融资约束以及提高研发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因此，在整体风险可控的前体下，发挥金融科技的作用有利于提高中小企业的融资、促进研发创新。然而，对于众多初创期和成长期的中小企业以及非国有中小企业，金融科技也可以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因此，对于银行等金融机构在发挥金融科技的作用时，可以根据不同企业自身的性质制定有差异性的服务，从而更加高效地提高服务质量。同时，不同区域、省市要根据自身发展需求，对金融科技服务中小企业提出切实可行的服务要求，要因地制宜的制定政策。

3.完善金融科技政策，进而推动金融科技和中小企业健康发展

金融科技对缓解中小企业融资约束具有积极的作用，在顶层设计以及政策制定上，要注重金融科技发展，加快制定金融科技相关的政策以及法律法规，持续改善企业外部金融环境。同时，对于不同类型的企业，相关政策要有所区别，从而可以更好地发挥出金融科技的优势。由于金融科技风险具有传染性，因此要强化金融监管，发挥“监管沙盒”机制，为中小企业发展提供动力，平衡好中小企业创新发展和风险防范。因此，在政策上要做好监管，服务上要提高质量，不断提高对中小企业成长的服务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