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白
摘要:钢琴被誉为“乐器之王”,从基础教育到音乐专业教育,钢琴都是不可回避的一门学科。尤其在音樂全民教育的今天,将钢琴与民族乐器或者说民族音乐相结合,既是新时代文艺发展的新方向,也是音乐教育的现实需要,同时也是中西方文化相互交流学习的内生动力。如何用钢琴讲好地方的民族音乐文化,其实就是用钢琴讲好中国故事,传递出中国声音,这与党的艺术方针政策相符合,也对地方民族音乐有很好的推进。本文用具体的作品分析,从如何演奏、风格转换、审美导向等方面进行研究,探讨一种地方民族音乐的新路径。
关键词:钢琴 民族音乐 地方文化
中图分类号:J62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1)09-0017-03
钢琴引入中国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了,今天看来,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钢琴的普及率越来越高,这既是与国际接轨的结果,也是国人对钢琴教育越来越深入理解的结果。从过去的全盘西化,到越来越多的与民族音乐相结合,钢琴教育也经历了一个由此即彼、由彼即比的过程。可以说,这个过程也是中国民族音乐吸收外来文化,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业内人士开始讨论地方民族音乐文化创造性发展、创新性转化的问题,并且做了许多有益的探索,用钢琴讲好地方民族音乐文化就是其中一个很重要路径。尤其在音乐全民教育的今天,将钢琴与民族乐器或者说民族音乐相结合,既是新时代文艺发展的新方向,也是音乐教育的现实需要,同时也是中西方文化相互交流学习的内生动力。如何用钢琴讲好地方的民族音乐文化,其实就是用钢琴讲好中国故事,传递出中国声音,这与党的艺术方针政策相符合,也对地方民族音乐有很好的推进。本文将贵州苗族歌舞《蝴蝶妈妈》中对钢琴艺术的运用作一个分析,看看钢琴这个西方音乐的“王”如何来讲述地方文化。
这场音乐歌舞由《开天辟地》《枫木歌》《洪水滔天》和《跋山涉水》四个篇章组成,讲述的内容是苗族古先民诞生之初的故事,包括宇宙的诞生、人类和物种的起源、开天辟地、初民时期的滔天洪水,到苗族的大迁徙、苗族的古代社会制度和日常生产生活等等。内容非常庞大,且是苗族文化的一个汇聚。在乐器的配置上,也非常丰富多彩,既有钢琴伴奏的《枫木歌》,也有钢琴与芦笙合奏的《跋山涉水》,还有钢琴与打击乐合作的《开天辟地》《洪水滔天》。我们发现,整场音乐歌舞剧《蝴蝶妈妈》是以钢琴为主要乐器的,但组合编曲上,又不仅限于钢琴,而是将苗族的古乐器、今乐器都融入到了其中,尤其是芦笙的运用,更是让苗族特色凸显。
一、与钢琴的融合中,地方乐器主要起到交融交错、凸显特点的功效
从歌舞剧的主题不难看出,这是一部苗族史诗的音乐剧,那曲目的主题选择和乐器配置上,必须要凸显出苗族的文化特色。芦笙是必不可少的乐器,但单有芦笙的音响,显得过于单薄且无力,这就需要将钢琴这种西方的乐器引入,并进行大胆的配合,显示出与众不同的厚重感和史诗感。钢琴的运用则需要改变传统的技法,让钢琴的声音与芦笙的声音相得益彰,互补有无。
《蝴蝶妈妈》是苗族的创世神话,打击乐的运用也需要很讲究。万物初生,懵懂苏醒的时候,一两声打击声响,会将观众带入一个生命最初的状态中。例如在第一章《开天辟地》中,作品中的钢琴就采用而来单旋律的、歌唱性的弹奏方式,以配合打击乐时有时无的音效。同时,钢琴伴奏还采取了装饰音很强的弹奏方式,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出创世之初的神秘感。随着剧情的发展,还时常有和旋、八度连接、快速跑动音的弹奏方式,为了追求声音的颗粒感。演奏人员如果不采取特殊的处理办法,而仅仅是用传统的钢琴技巧,是没有办法传达出艺术效果的。主创人员在创作中,也要求要寻找出一种田园史诗般的心境效果,所以,在演奏技术的处理中,演奏人员还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不同的内容、不同的音型、不同的乐器声音,都要通过钢琴的主旋律带动出去,否则,故事的内涵就会被减弱。通过这种技巧的变化,我们可以感受到音乐的情感脉动,也能理解故事要传递的意思,因为毕竟音乐史诗和话剧不同,我们不能接受台词,只能从音乐的起伏中感受艺术的力量。
编钟是中原文化的象征,在西南地域很少会用到编钟这种大型的乐器。这与西南历来偏僻,且文化不够发达有关。编钟的演出也经常会受到场地、人员的限制。但有一点,编钟由于其青铜材质以及敲击时的延时效应,特别适合表达比较厚重且神秘的主题。因此,在创作之初,主创人员也想过需要通过编钟的独特音色来获得最佳的音效效果。当然,因为场地、经费等限制,这样的考虑只好舍弃。但艺术的追求不能舍弃,为了达到编钟的音效效果,作曲家将钢琴的和声变化做到了极致。在这里,钢琴利用快速跑动的手指和干净利落的离键方式,加上踏板的延长音效,营造出了一种浑厚又神秘的音响效果,达到了编钟此起彼伏、生生不息的悦耳效果。
另一首作品《枫木歌》,作曲家在设计上将钢琴、芦笙编制成了相对独立的声部,通过钢琴的叙述主线,穿插上芦笙的音效,再加上大提琴的呼应,让作品呈现出一种空灵、庄重之感。枫木是苗族的神树,苗族将自己的神灵与木相融合,在苗族每家生了孩子要种一棵树,老人去世也要埋葬在树下,树就是苗族的图腾。枫木歌讲的就是苗族的图腾,就是苗族对于神灵的崇拜,在作品表现中,既要有人性的美的表达,又要有对生命生生不息的追求。因此,情绪、节奏的精准把握非常重要,既要让人们感受到芦笙的明亮,又要让人们感受到大提琴低沉,钢琴在其中做到了互相融合、和谐共处。
作品《跋山涉水》是钢琴与高音芦笙和黑管的配合。三种乐器在音色上风格迥异,作曲家巧妙的搭配,让人感觉不到过多的冲突,而又获得了作品的戏剧感。高音芦笙穿透力没有普通芦笙强,但比普通芦笙多了几分和弦音效的效果。黑管的加入能让作品多了几分贵族感,表达的东西是非常深沉而复杂的。就像这一章的情感诉说一样,苗族先民跋山涉水,离开了中原,来到了西南边陲,内心有很复杂的感情在里面,生活本身已经很艰苦了,还要面对内部的争斗。作曲家找到了几样乐器之间的呼应和配合,演绎出了苗族先民在迁徙过程中的种种苦难和内心勇往直前的主题意蕴。
二、与钢琴的融合中,地方特色找到了国际表达
《蝴蝶妈妈》讲述的虽然是苗族先民的创世神话,但其内涵紧贴时代的精神文化需求,是对中华美学精神的追溯,也彰显出了贵州音乐文化的地方特色。在采用西方音乐技巧来作曲的方式中,也凸显了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为了拓展这部作品的意境美和画面感,将作品做得更时尚、更丰富,让更多的观众接受,除了地方特色以外,国际表达也很重要,贵州的文化交流需要通过更多的形式走出去。
在传统音乐的运用上,对乐器的风格进行了不少的改编,加入了适当的爵士乐、现代音乐等时尚元素,同时注重与康佳鼓、音束、马林巴等各种打击乐交融互补,准确把握音乐主题的走向和情绪气氛的处理,充分发挥钢琴的弦音效果,让音乐剧充满旋律性歌唱性的表达。而这些,都是音乐国际感的最佳体现。《蝴蝶妈妈》的故事是全世界苗族的共同故事,而随着时间的迁移和文化的改变,许多苗族的后裔生活在了不同的国度,如何找到归宿感,如何获得认同感,地方文化的国际表达就非常重要。作品中大量出现的芦笙,需要特别注意与钢琴的对比融合。在二者的对话中,钢琴更多的需要运用歌唱性弹奏方法与其相呼应,在综合平衡中体现地方特色,又凸显国际表达。
还有一个例子,人们比较熟悉的古典诗词《水调歌头》《青玉案》《鹊桥仙》,这三首词分别是中秋、元宵、七夕的代表词牌。在对传统文化进行表达的时候,我们如何利用国际化的元素来体现中国的传统文化呢?一般来说,京剧、昆曲等中国传统音乐元素通过钢琴的音乐语汇,更容易获得国际认同。中国的五声调与西方的七声调相互转化中,表达出人类共同的思想情感。《水调歌头》中祈求团员的情感,《青玉案》中期盼团聚的情感,《鹊桥仙》中期盼相聚的情感,分别表达了人类情感中三个不同的维度,与家人、与朋友、与爱人,这种情感是全人类共有的。所有,将古典文化加以现代表达,一定能获得很好的传播。
三、与钢琴的融合中,体现中华文化的美学追求
一部音乐剧就是一部完整的音乐作品,这一点,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感。为了主题表达的需要,为了呈现出作品完整的文化价值和美学追求,将一部完整的音乐剧当成一部作品是最基本的。《蝴蝶妈妈》的音乐就具有鲜明的文化价值和独特的审美追求:文化上的原汁原味、表达上的国际范,这就是中华文化所具有的广阔的包容性。
从整体上看,《蝴蝶妈妈》是以钢琴为主要演出乐器,但所有的作品都浸润出一种浓浓的黔地特色。这种文化气质体现在了音乐素材的选择、作品的创造性發展、乐器的选择、演奏技术的处理上,整部作品呈现出了黔地文化的各种味道、各种魅力、各种风范。整台音乐剧,大胆地采用了现代音乐与传统音乐相结合的方式,创新性地发展了地方乐器的表达方式,将钢琴与芦笙、与打击乐、与竹叶吹奏等相融合,中西表达之间无缝转换,让音乐作品既充满了时尚感,又具有浓浓的贵州味道,拉进了贵州地方民族音乐与大众审美的距离。钢琴的进入灵活错落、有分有合,雅俗共赏、中西结合。作曲家特别讲究音乐的讲述性,既增强了歌舞剧的情感表达,又增强对黔地古苗族英雄人物的赞颂,让作品更贴近生活,更具可感性。
在创作中,整部剧运用现代流行的音乐元素加上民族风,充沛地表现出了苗族对创世之初原始生命状态的崇敬与向往。现代生活的压迫感、紧张感,很容易让人们萌生追逐生命原始状态的冲动,过于物质化的生活会让生命本身的价值冲淡,所以中华文化始终追求一种人、物相统一,天、人相统一的生命彰显。这种彰显,在民族民间音乐的基本素材中,会采用如树叶、竹笛、芦笙等依天然之物所铸成的乐器来构建音乐风格。而钢琴的加入,不仅没有削弱民族民间乐器的审美特色,还呈现出了相得益彰的调性特点。用钢琴的歌唱性弹奏出了贵州古苗族的各种风貌,述说了西南这片古老又神秘土地上滋养的华夏文明,作品中多次出现史诗般浑厚的音效效果,目的就是为了增强民族文化与中华文化的内在联系,体现出作为中华文化分支的线条感。苗族飞歌在其中的处理也很讲究,作曲家将原本的曲调打散,像颗粒一样又重新组合,形成一种“变”的样式,但内涵中又贯穿着“不变”的内涵。这“变”是形式的变,是为了让更多人接受的变,而“不变”是主题的不变,是要表达的内在精神的不变。苗族从中原迁徙到西南,也是中华文明进入西南少数民族的一个过程,华夏文明与民族文化交融交错,共同构成了中华文化的根本。
朱光潜在《谈美感教育》中说道:“美感教育是一种情感教育。从美的感受中能获得人的自由”。这就是为什么《蝴蝶妈妈》这部作品需要探寻一种生命最初原始状态的初衷,通过艺术来获得人的解放,在观看的几十分钟里,人们能感受到心灵的美、视觉的美和情感的解放。因此,在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的时代语境中,我们的文艺作品更应该通过融合来彰显优美和崇高的生命体验,而不是局限于某一领域。
歌舞剧《蝴蝶妈妈》彰显出了强烈的创新意识和地方文化特色,这样的尝试值得研究也值得进一步的推进。运用钢琴来讲述民族文化,或者说将来利用更多的西方乐器来讲述中国故事,是值得艺术家们思考和不断探索的课题。《蝴蝶妈妈》不仅将钢琴作为合奏乐器,与中国民间乐器等合作,还将钢琴作为独奏乐器独立演绎民族故事,既保留了钢琴的鲜明特点,又巧妙地融合了其他相关的音乐元素,充分展现了一种融合的美,也体现了中华文化极大的包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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