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芒福德的巨机器思想

彭益进

【摘   要】巨机器是芒福德技术哲学的主要概念。芒福德将巨机器置于人类文明发展的视野中来考察，揭示出现代社会是一个被巨机器统治的社会，巨机器分为旧巨机器与新型巨机器，现代社会是新型巨机器控制下的以权力为指向的社会;在巨机器的控制下，人成为机器或成为机器的一部分，芒福德提出有机世界观以取代无机世界观实现人的救赎。

【关键词】旧巨机器;新巨机器;技术

引言

在技术哲学方面，芒福德在《机器神话》中提出巨机器的思想，从发生学、人类学的角度将技术史置于文明的历程中加以论述，从历史的维度阐明了技术的本质，其以敏锐的洞察力揭示出伴随人类进步发展、技术发展的必然产物——巨机器。

在人类的文明发展历程中，巨机器呈现出不同表现形式，早期称为旧巨机器，后期称为新型巨机器;前者以无形的、集中的权利控制为指向，是一种被权利控制的社会组织形式和等级形式;后者则是以有形与无形综合的、单一技术的权利控制为指向，是一种在权利综合体下发展形成的资本主义以及由此产生的各种技术。

1.旧巨机器

巨机器孕育在技术的发展历程中，芒福德将技术分为多元技术与单一技术。多元技术以生命、生活、文化、艺术等具有具备人文要素的内容为核心，是一种综合的、多元的、社会性的、大拒绝①的抗议技术，它以人的需要和情趣为核心意旨;单一技术以金钱、权力控制为指向，是一种单向度的极权技术，它以追求速度、效率、金钱和机械进步为要旨。芒福德认为，现代技术是一种单一技术，它已经渗透人们社会的各个领域，单一技术已成为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技术方式。

单一技术取代多元技术进而统治人与社会，是技术逻辑的胜利。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多元技术的产生和发展是与政治和人性关系密不可分的。较古老的多元技术时代，工作虽然有单调的一面，但同时也有快乐轻松的一面。其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技术与艺术的紧密结合，芒福德指出：“在古代综合技术生产实践中，机械发明活动和审美表达构成其中无法分割的两层面，而直到文艺复兴时为止，藝术本身始终是仍为发明创造的主要领域。”②

技术的迅速发展使人迷失在技术带来的种种益处当中，并逐渐以追求权力为最终目的。第一次和第二次技术革命的直接后果是资本的竞争愈发激烈，资本增值进一步加剧这种状况，多元技术所倡导的人文因素被抛之脑后，传统的价值体系奔溃。单一技术取代多元技术成为统治的核心。芒福德认为，其原因就在于：多元技术内在存有的权力因素，一方面受到了资本主义刺激;另一方面受到机械自然观的影响。工业社会中的机械因素将传统的各种价值理念和人性的内容剔除，经济被技术操控。由此使早期的多元技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无限权力为底基的单一技术。

单一技术虽然是现代技术的主要实例，但其并非起源于工业革命。其起源正是5000年以前发展形成的“旧巨机器”。旧巨机器的主要象征是如金字塔般庞大宏伟的建筑。单一技术是一种极权技术，文学、哲学、艺术等具有否定性力量的因素要么最终被单一技术同化并服从技术进步，进而丧失根植于其中的抗议力量，要么就是被单一技术永远驱逐出人的话语与行为领域，人的成为单一技术所奴役与掌控的人。芒福德极力强调文学、艺术在人类文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认为人不是制造工具的动物，而是制造艺术与自身，芒福德试图“把巨机器非神话化并作出界定，从而唤醒我们从根本上调整我们的精神态度，以便改变单一技术的文明。”③

2.新型巨机器：太阳神的回归

旧巨机器随着技术进步而走向衰亡，新型巨机器则在近代回归。新巨机器是一种机器体系：包括机器的实体，以及形成这些机器实体的准备知识、社会制度、组织体制。新型巨机器的诞生是太阳神的回归必然反应，原因是太阳在人类认知中居于中心地位。

一般认为，地心说被日心说取代，这是科学技术领域的一大进步。然而，芒福德认为，16-17世纪最大的现象不是天文学、物理学等自然科学领域的技术进步，而是一种宗教现象：各种天神，特别是太阳神，再次回归人世。古埃及存在信仰太阳神的传统，古埃及国王死后，遗体要放置在太阳神神位上。太阳神的形象并非仅存在于埃及文明中，世界各大古老文明都受到太阳神的影响，例如中国古代对日食、月食等自然现象的解读。

太阳神是中央权力的象征，是人类一切组织完善化的最终模式，新型巨机器孕育在这种最终模式的完成过程中。从历史的维度来看，新型巨机器的发展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以 1789 年法国大革命为代表，第二阶段开始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三阶段发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于 1789 年爆发了资产阶级大革命运动，统治法国多个世纪的君主制封建制度在三年内土崩瓦解。法国大革命在摧毁旧制度的同时也恢复了王权的抽象物——民族国家，民族国家本质上然是专制集权的，是资产阶级集中了人民手中的权力实现了首先对封建贵族继而对整个法国的专政，依旧是将权力指向作为核心。二次世界大战以“希特勒”为首的纳粹组织完成了新型巨机器的重组任务。希特勒对权力的狂热是新型巨机器的加速剂希特勒以权力为目的发动的战争，促进了技术的发展，战争的巨技术成就了新型巨机器。

太阳神的直接影响是一整套非人化机械概念的世界图景形成。新型巨机器一旦组装完成，就意味人类所生存的世界成为机械论统治的世界，人因此丧失了生命中最为根本与丰富的人性的内容，人沦为机器的一个部件。

3.人性的复归：有机世界图景

为了摆脱巨机器——大技术的控制，解决当前人和技术的矛盾关系问题，芒福德认必须树立一种新的世界观以取代无机世界观。

芒福德认为必须借助于生态系统的模型，用有机世界观代替机械世界观，进而达到阻止大技术对人的不断异化。巨机器对生命世界的威胁需要通过用有机世界观代替无机世界观，有机世界观的核心是人，而无机世界观中没有作为主体的人。从生态学的角度出发，芒福德以有机世界图景为救赎路径为恢复人的主体地位提出了生态学的解决方案，必须彻底抛弃以追求速度、数量、效率、机械进步的权利指向，要接受不完美、不确定、有限性等生命必备的属性。从根本上而言，有机世界图景的含义需要通过技术来解说。

4.结束语

芒福德的“巨机器”思想揭露了现代社会的技术根源，极权技术的社会。巨机器与人类文明相伴而生，随着技术的发展，这种巨技术逐渐占据人类的生命世界并取代人的主体地位。芒福德提出有机世界的图景，力图缓解人与技术的矛盾，扭转单一技术控制全社会的局面，恢复综合技术的主导地位，进而张扬人的主体地位，。芒福德的“巨机器”思想提供在技术控制的社会中，人何以继续存在的一种具备人文因素的、理性的方案。

注释

①“大拒绝”原意为对现存事物的抗议，马尔库塞以大拒绝为核心，展开对发达工业社会的极权主义和单向度社会的批判。这里，芒福德的多元技术与马尔库斯的大拒绝概念具有相似之处，都蕴涵对现代社会单一性的批判。

②下卷，第129页

③卡尔·米切姆，技术哲学概论[M].殷登样等译.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第22页

参考文献

[1]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芒福德.技术与文明[M].陈允明，王克仁，李华山，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

[3]刘易斯·芒福德著.宋俊岭译.《机器的神话》（上下卷）[M].上海三联书店.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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