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炜
最近读了一本书叫《藏书的艺术》,这是一本100多年前的老书了,作者叫约翰·威利斯·克拉克,他是英国的建筑学者和文物研究专家,曾任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研究员。他走访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一些修道院及图书馆,1901年动笔写这本书。
此书的英文原标题是The Care of Books,非常低调谨慎的一个标题。第一次出中文版时,也如实地翻译成“照管图书”,克拉克并不是想写一本“图书馆通史”,他的兴趣是书柜的形成、书柜的尺寸、书桌的摆放,藏书和建筑的关系。这本书更多的是从细处着手,他绘制了150余幅插图,来展现早年间,人们是怎么照管书本的。新近的中文版,将书名改为《藏书的艺术》,书名显得高调一些了,封面和书籍的装帧也比原来的版本讲究一些了。这个新旧版本的对比,就说明了一個道理:对书籍外观和手感的关注,源自历史悠久的商业追求,书籍的出版方总是希望他们的产品能引起注意,能让人花钱购买。人们打开一本精装的、彩印图片更多的书,对文本的内容会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期待,这跟打开一本制作简陋、封面朴素的书,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们在照管图书,宛如这些书都是有生命的精灵。
英国有一个电视剧叫《书店》,其中有个片段,一位顾客走进门来,问,你这里有狄更斯全集吗?是全皮的吗?他要找的是全皮封面的狄更斯。我们在国内能找到1862年版本的狄更斯文集,摩洛哥羊皮封面,内有版画插图,售价两万多元。一般而言,装帧讲究的书籍具有收藏价值,这些书会成为一个时代的美学价值的组成部分。虽然我们大多数人并不是藏书家,但我们家里的书,都可以算作是我们的藏书,家里但凡有一个卧室之外的房间,基本上会被装修成书房,我们还会在家里布置一两个阅读角,只要家里有藏书,我们其实就是在照管图书。那么,如今的照管图书,和中世纪那些修道院、和几百年前的大学图书馆有什么联系吗?
我们在电影或者家居类杂志中,有时能看到一种书架的安置方式,书架嵌在墙壁之中,与墙壁浑然一体,如果追溯起来,这样的处理方式早在古罗马时期就有了,考古专家考察公元114年前后建造的乌尔比安图书馆时发现,遗迹的墙壁上有一座长方形的壁龛,专家推断,那就是放书用的。如今,市面上还有一类书,被称为“咖啡桌书”,指书的尺寸大,重量足,适合摆在咖啡桌上翻阅,“平放”,这也是古罗马时期的一种书籍摆放方式。那时候的书,最初是卷轴形式,由羊皮纸或莎草纸制成,卷成一筒,放在卷轴格子上,而后,有了古书手抄本,形状已经类似于现代图书,人们就用带门的书柜来存放图书。图书平放在书柜里。
如果我们家中收藏一些中国的传统书画作品,对卷轴就不陌生,古罗马时期有一种工具,类似于英国礼帽的盒子,那就是搬运卷轴图书时用的工具,把卷轴竖着放在盒子中。
后来的图书馆,有了更高的书架,就会配上梯子,如果高到五米以上,就会配置一个廊台,这让藏书室的层次更丰富。现在,一般人家里,很难打造出五米以上的书架,但我们在书店中还能看到装饰用的书墙,顶天立地,可有些书店,只把书墙当作装饰,没有梯子没有廊台,更要命的是,书墙上面很多都是假书。这几乎是判断一个书店好坏的标志。
如果你家里有三千册书,那么这本《藏书的艺术》可能会让你对书架、书柜的摆放,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情感,我们在照管图书,宛如这些书都是有生命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