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晶晶
博物馆外景
三帆木船
盐城历史悠久,拥有绵长的海岸线和浩大的滩涂地。早在西汉元狩四年,汉高帝就于此设立了盐渎县。东晋安帝义熙七年,盐渎县因“环城皆盐场”正式更名“盐城”。到了东汉末年,这座盐业发达的城市已然物阜民丰。而今,当地人将海盐视作城市的根基和文化的风向。秉承再现海盐文明的初衷,2006年,中国海盐博物馆在串场河畔拔地而起。这座由建筑师程泰宁设计的博物馆,犹如镶嵌在蓝天碧草间的珍珠,令人耳目一新又顿生醇厚之感。
步入序厅,跟随一艘实物船开启海盐之旅。这艘三帆木船是匠人在走访无数东台老盐工后据其描述复原而成,基本合乎清末民初的运盐船状貌。而运盐的环节,不过是盐城海盐业的冰山一角罢了。当地人依海而生,祖祖辈辈感受着犀利的海风与澎湃的海浪,与之共生也与之对抗。当他们深谙大海的慷慨时,一系列制盐技术不断变迁而至。
制盐技术的递进不仅需要无穷的智慧,更离不开百折不挠的匠心。海盐的生产方式历经煮海熬波、淋卤煎盐、晒海成盐,期间有循序渐进,也有跨越奔腾。场景厅里,远古时代的先民在煮海熬波,虽无技术可言,却亦步亦趋地启发出星火燎原般的奇迹。接着,他们淋卤煎盐,以柴草作燃料,铺展于滩地上的茅草草灰用以吸收盐分,将高盐含量的草灰于次日扫齐、压实,同时复用海水淋制,使高浓度的盐卤流入卤井坑备用,待盐卤浓度检验合格,再将其置于铁盘或竹编盘等器具上耐心煎煮。晒海成盐则是人们巧用风力与阳光促推蒸发作用,从池晒、板晒发展到滩晒,最终实现高产量、低耗能的目标,尤其是滩晒,根本不需要备柴制卤,只要将海水引入盐田循环走水便可实现出盐。
从某种意义上讲,海盐不正是人类呵守和改造自然的结晶吗?人类的匠心促进了海盐的生成,而制盐术的进步则回馈着生产力的不断提高。
来到生命之侣展厅,有关盐的一切迎面而来:海盐发现的场景雕塑、井盐生产的过程模型……包括食盐的衍生物在内,壮观的盐家族居然有1.5万余种。在夙沙煮海的典故中,神农氏一族的夙沙氏从蘸满白色细末的野猪肉里捕获到至纯至鲜的人间味道。历史长河中,包括海盐在内的各种盐不仅充作调味之首,更在盐与生活、盐与生命等方面各主其职,显出与人类共荣的田园气息。比如农牧业中的牛羊舔块,盐也是属于它们的牧场美食,无可取代。
数千年的海盐生产成就了盐城人的致富梦,也孕育出多姿多彩的民俗大潮。煮海之歌展厅里,载歌载舞的烟火气缓缓舒展:有传说中的悟空盗盐,有可考证的张羽煮海,还有盐民嫁女……海盐出现在民间传说、诗词曲赋、明清小说中,盐民的苦悲与欢喜也尽在其中。
在海盐储存、运输和销售等细节的不断完备中,海盐不仅呈现出生活的底色,也与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相牵,俨然是盐城繁荣与中国壮美的见证。
古语有云:“天下之赋,盐利居半。”盐业是历朝历代国家税赋的重要构成之一,循着历史的主线,史海盐踪展厅揭示了一部宏大的盐类简史。自夏商周起几经兴衰的盐事与盐人,唐代推行的新盐政,宋代繁华掩盖下的私盐盛行,元代因水患、战乱而导致的十八条扁担起义,清朝盐业黄金期的生产和营销……伴随朝代更迭,盐法体制不断完善,春秋时期实行“官山海”制度,由官方垄断海盐的生产与流通,到了南宋末年,海盐占据所有盐类总数的80%,成为大国赋税的主要来源。
盐城不仅是名副其实的海盐文化集结地,更是淮河下游和黄海之滨悠久盐文化的溯源地。盐与盐城展厅讲述着一座城市因盐而兴的故事:人们在城市和海岸的中间地带筑起一座座捍海大堤、一条条引潮海道和一道道运盐通途。海盐业飞速发展,文明的脚步四通八达。在盐城,人类的居住痕迹最早可以追溯到5000余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晚期;春秋时期已有“近海之利”“煮海为盐”的记载;秦汉时期得益于盐利而城镇崛起、人丁兴旺……历史的广角镜中,盐城跻身奋进,成为中国东南部最重要的盐业生产中心。
序厅
板晒
史海盐踪展厅
而今,昔日沧桑的煮海之地演变成美丽的现代化城市,厚重与活力并存的光彩历久弥新。海盐已然超越单纯的技术参数而融入人类的文明进程。它固有的咸涩滋味,在嘴角里、舌尖上透析出文明的本质。中国盐业文明位居世界前列,盐城海盐文明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在盐城这片土地上,与海盐息息相关的人文财富数不胜数。海盐博物馆内馆藏丰富,从青铜、陶瓷等器具到各类书画作品应有尽有,200余幅象征平坦宽阔的佛教文物唐卡极具审美价值,数量与质量皆居内地博物馆前列。
海盐博物馆的文物有不少来自民间热心人士的捐赠,是盐城人爱家思乡的写照。而以海盐为载体的盐雕艺术也是当代艺术家们表情达意的特殊载体。他们克服原始海盐杂质多、湿度大、不易黏合等难题,尝试通过选料、研磨、铸模、精雕、封釉、彩绘、封装等数十道工序制作盐雕作品。这些晶莹圆润的艺术作品堪比美玉,恍若蹚过历史的长河,鲜明地触及眼前和未来的美。喏,那头小兽,那只小鸟,它们眨着眼睛、昂着头颅、心系远方,何尝不是这方家园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