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之新与新文科建设

2021-06-16 11:56宋妍张明
北京教育·高教版 2021年5期
关键词:新文科创新

宋妍 张明

摘 要:新文科建设为文科发展带来契机。同时,文科发展面临人才教育本身、研究方式方法、目标定位实力等方面的创新诉求。要实现守正创新、融合创新、叙事创新,新文科建设需要从社会认同、制度设计和“工匠精神”打造等方面着手,探索有效解决途径。

关键词:新文科;知识生产;创新;新文科建设

文科建设的现实困境

1. 文科发展迎来重大契机

学科是一套系统有序的知识体系,随着知识总量急剧增加,分化成为复杂多样的学科丛林。与理科相对,文科是日常语境下社会公众对学科丛林大致分类的一个称谓,在科学分类中指哲学社会科学或人文社会科学。根据学科知识内在逻辑是聚焦于社会现象及其发展规律还是人的观念、精神、情感与价值,文科又可以划分为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两大类。经济学是社会科学皇冠上璀璨的明珠,它在二百多年的发展进程中,经历了古典理论、新古典综合和新古典理论等不同阶段。其中,古典理论时期的思想源流包括古典(Classical)和新古典(Neoclassical),新古典理论时期(New Classical)又衍生出新—新古典综合(New Neoclassical Synthesis)。思想流派繁多,理论观点各异,由“新”字之迭代可见一斑。但或许满足于理论创新已取得的伟大成就,抑或同步于西方国家经济波动已成为陈迹的历史事实,经济学学科发展开始陷入停滞,并在新近的经济危机中遭遇了一场重大失败。其他哲学社会科学与经济学学科一样,在经历一段繁荣后开始走向衰落,以至于后现代主义先驱者让·弗朗索瓦·利奥塔[1]在面对这一现象时断然宣布:“文科已死!”

高校是学科实现其功能的核心载体。在我国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文科专业设置历经缩减、复苏和数次调整等起伏变动,文科整体规模得到明显扩张,地位得到很大提升,呈现出“面广”“量大”的特点。一方面,文科覆盖文、史、经、法、管、哲、教育和艺术,占全部学科门类的三分之二;另一方面,文科专业点数和在校生数占比分别达到51.4%和50.2%(2020年1月数据),均超过总数的二分之一。文科在社会价值引领、社会发展促进、人与社会关系协调等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其发展兴衰直接影响着高等教育全局。正因为此,习近平总书记于2016年提出了哲学社会科学的两个“不可替代”,教育部等相关部委于2019年将全面推进文科建设纳入了“四新”之一。藉此契机,文科发展迎来了崭新的春天。

2. 文科建设面临发展困境

国家领导和政府部门对于文科发展的重视,意味着文科发展迎来了春天,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也从侧面折射出近年来文科建设遇到了一些现实困境。这些困境可以概括为:知识生产强调应用性与文科无用观念日益盛行,两者共存作用,导致出现了价值消散、精神空场的“空心”文科形态。对此,社会达尔文主义之父赫伯特·斯宾塞早有预见。在他看来,艺术、纯文学等闲暇内容在教育中居处附属地位,跟生活直接相关的科学在教育中是“最有价值和最美的”[2]。这一判断反映了当时社会对教育有用性的迫切需求,也揭示了未来实科教育理性化的发展方向与进程[3]。

在我国,高校知识生产在科学发展、强国富民的目标背景下,近年来不断融入产学研一体,学科知识愈来愈趋向于“问题导向”,科研成果愈来愈偏向于社会化、商品化和产业化[4]。自然而然,与产业应用、国家或地区创新发展战略导向结合紧密的工科领域率先得到繁荣发展,在生产客观、可验证、可重复的知识上先天不足,无力紧贴实践需求的文科则日渐式微。改革开放以后,市场经济蓬勃发展,一些与市场联系紧密的应用性文科迅速建立起来,如经济学教育与研究在这一时期取得了明显进步。然而,与西方经济学一度站在时代前沿屡屡求“新”不同,我国经济学总体上灵魂迷失,缺少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的突破,大量学术研究“应用”已有的定量模型,生搬硬套、滥用、误用模型的现象普遍存在[5]。近年来,与以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电子信息技术能够创造明显价值,解决制约国家发展和安全的重大难题相比;与基础科学对于推动应用研究、开发研究和生产经营具有直接价值,能够拓展人类认知边界和占据科学技术的制高点相比,经济学的受关注程度有所下降。其他远离市场的文科长期处于学科群的边缘,重要性和价值更加难以获得社会公众和决策者的认可。不难理解,社会参与浅显、回应社会意识薄弱、核心素养教育不足等一系列负面评价逐渐成为多数人对文科的第一印象;知识面狭窄、课程内容陈旧、教师研究经费不足、学生就业前景遇冷等一连串客观表现致使高校文科教育质量不高,文科发展似乎陷入了恶性循环。

文科建设的创新诉求

新文科建设为文科发展摆脱循环困境提供了战略指引。文科所谓之“新”,是指创新之新;唯有创新,文科建设才能以变应变,实现高质量发展。在国家“自上而下”将新文科作为一项战略提出之际[6],文科建设不单是指涉文学、历史学、经济学、法学等具体学科,也不仅是多学科交叉与融合的机械重组,而是呼吁着以一种正视人类命运、文化根基、生命意义的崭新文科形态出现。为此,文科从人才教育本身、研究范式方法、目标定位实力等方面向今后新文科建设与发展提出了创新诉求。

1.文科教育和人才培养需要遵循基本规律,做到守正创新

知识生产与累积,是现代经济增长的源泉,这不同于传统以有形物质为基础的经济状态。知识是无形的,唯有依附于物品之上产生附加价值,带来物品价值的增值,知识才能体现其价值。这样的知识,包括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知识,但最重要的部分是科学技术知识。以科技知识为基础的知识经济迅速兴起,对投资模式、产业结构、增长方式、教育的职能与形式产生了深刻影响。反映在高等教育领域,高校是知识生产的最主要部门之一,教师和学生是知识生产的最重要资源,高校教师和学生所从事的研究开发、教育学习活动被归属于知识经济的先导产业。在经济社会循环中,教育融入经济活动的所有环节,不可避免地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交织、渗透在一起,开始自觉不自觉地向应用性强的知识学科靠拢。那些应用性強的学科发展迅猛;相形之下,以文史哲为代表的文科发展速度过于缓慢,大有失去文科代表地位之感。文科教师感受如此,文科学生知识基础不扎实、能力不强、就业困难,似乎也成为共识。整个文科到了需要由政府主导来振兴的地步[6]。实际上,文科净化心灵,关注人文理想和思想启蒙,必须与自然科学等“硬学科”一道形成系统,协调互补,整个社会才能向前发展。要做到这一点,打铁首先自身硬。这“硬”,意味着文科需要做到守正创新。“守正”与“创新”,两者相辅相成、辩证统一:通过坚守学科根基,精耕细作,守正为创新提供方向引领;面对发展困境,从思想、思路层面打破旧格局,创新为固本强基提供动力源泉。简言之,坚持守正创新,文科教育才不负教育强国的建设使命,人才培养才真正具有家国情怀,负有责任和担当。

2.文科研究范式和方法变革需要接轨时代,做深融合创新

如今,知识生产带来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等电子信息技术飞速发展,世界跨入了“互联网+大数据”时代。不同学科概莫能外,均受到影响,如经济学的研究范围与边界得到拓展,研究范式特别是研究方法需要变革以应对挑战,这加剧了学科间的发展水平和学术影响力差异。与自然科学学科相比,文科的研究对象往往更加复杂、多变,牵涉利益关系协调,所需要的专业基础知识往往更加广泛而全面,不仅依靠于基础训练,而且源自于学习者自身的观察与思考,需要建基于长期学术人生的持续学习之上[7]。文科在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上侧重于质性分析,文科学生一度不用修读数学课程,数理基础薄弱;对其他科技知识多停留于概念堆积,自然科学知识贫乏,很多学者据此认为新文科建设相较其他学科任务尤其艰巨,并且,面对这一局面,突破点在于加强学科间交叉融合,针对传统文科进行改造、转型与升级[8]。不可否认,交叉融合能夠产生新学科、新方法,且这方面有过成功的例子。例如:经济学的本质进步就是将经济学与数学成功结合,开创了称之为新古典的范式革命;将历史数据通过人工智能方法收集构建,并进行统计、计量分析,产生了称之为量化史学的新学科。但是,藉此理解不同学科简单组合即是交叉融合,甚至是新文科建设的创新路径,却会带来文科发展的另一种衰落。这与长期惯于直接“拿来”的做法无出其右。固然,在实现后发优势方面,拿来、组合能够取得成效,文科借助于其他学科成果也同样如此。然而,生搬硬套或在存量上持续投入,只会在学科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出现增量递减、发展停滞乃至意义危机。真正的融合应当是文科发展为其他学科提供方向、思想、标准和价值判断,而其他学科发展为文科提供新命题、新方法、新技术和新手段。科学的重要驱动力之一是对于共性、规律、观念和概念的不懈追求,它超越了具体问题或学科的狭隘范畴。文科要在学科交叉融合的基础上,打造学术研究的“工匠精神”,避免盲目跟进社会热点和经济效益,培养出的人才沦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3.文科定位和实力需要走向世界舞台中央,做好叙事创新

知识生产与提升国家竞争力密切相关,文科知识生产水平尤其反映了一个民族的思维能力、精神品格和文明素质,关系到社会的繁荣与和谐,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体现,关系文化强国建设目标实现。在人类文明形态、社会存在、思想观念发生变革的时代,文科如果固步自封,抱残守缺,将会与科技繁荣形成巨大落差,影响高等教育全局和国家形象。基于守正创新、融合创新,文科建设还要做好叙事创新。一方面,正视成就与不足,补齐短板,以高度的理论自信和文化自信书写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新境界,回应时代变革引发的意义与挑战,努力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展示中国文化独特魅力;另一方面,重视育人育才,使人才培养具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使命感,超越国家和民族视野,敢于担当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担当构建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新格局。

新文科建设的有效途径

推进新文科建设,培养新时代文科人才,事关高等教育全局和国家文化软实力建设,需要决策者、从业者以及全社会积极回应文科发展困境与创新诉求,从社会认同、制度设计和自身实力提升等方面着手,探索有效途径。

1.全社会要形成文科知识性与价值性相统一的认知

经济学的主要目的是解释现实,揭示事物内在因果关系和普遍运行规律,并非不经受系统学习、科研积累就能被迅速掌握的;其他哲学社会科学也是一样,离不开功夫、学养、悟性和境界,类似“理科学不好选文科”“人人都能搞文科”“重理轻文”的错误观念必须要坚决摒弃。文科蕴含着思想的光辉、理论的光彩以及方法论的光芒,对产生文化影响力、感召力、塑造力至关重要,文科教育是培养有自信心、自豪感、自主性的人,是形成一个国家民族文化自觉的主战场、主阵地、主渠道。那种只有自然科学繁荣的发展是一种畸形发展,无法取得长足进步。要在全社会形成文科与其他学科协调发展的共识:一是重视个体间,群体间,个体与群体间,个体、群体与社会间的多元长期互动,通过基础教育、舆论宣传、文化熏陶、实践养成来引导公众形成内在追求;二是重视文科发展以及与其他学科之间存在的失衡,利用多种方法、多种方案来认真解决问题,将学科协调发展有助于(原始)创新的共同认知外化为公众的自觉行动。

2.制度设计要有助于文科理论创新与研究范式转换

文科与其他学科协调发展共识的落地生根,离不开“从上到下”的战略指引与制度安排。“四新”建设是国家层面的新教改,是推进高等教育质量革命、引领新时代新体系的国家工程,具有总体性与规划性。以这一顶层安排为保障,相关部门和高校在推进新文科建设工程时,要结合具体情况,群策群力,深化制约学科建设、科研评价、人才培养的体制机制改革,改革经费管理和运行制度,做好理论创新与人才培养提质的基础设计。文科知识普遍具有弥散性、非线性的特征,思维方式往往是发散的,制度设计要能够充分激励文科从业人员的积极性,引导和支持其自愿从事文科及融合、交叉学科研究。一方面,切实减少行政干预,强化教师在高校的主体地位,避免学术领导对知识生产自由的干预,通过确保知识生产的学术自由特性,促进文科知识创新繁荣;另一方面,打破组织机构限制与学科壁垒,促进文科之间集群融合、与其他学科之间交叉融合、与现代信息技术之间有效融合,通过探索知识生产内涵与边界,重塑价值理念与思维体系。高校是生产和传播高深知识的地方,知识的所谓“高深”,在于内外一体,不仅知其事,而且识其内里之情,能够深入地认知知识结构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创新,这适用于任何的学科知识。特别要指出的是,制度设计的一个重要方面是要能够激发范式转换自觉。一方面,对于专业性、原创性或复杂性的研究,要以科学、严谨的学术规范体系为依托;另一方面,所用分析手段和方法并非越复杂、越先进就越好,够用即可,避免过分工具化、技术化和应用化。

3.从业者自身要致力于打造文科研究的“工匠精神”

文科困境的摆脱更应该从哲学社会科学本身寻找解决途径,否则,一切实践变革与制度安排都会流于形式。大科学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探索的动机》中赞扬麦克斯·普朗克对科学宗教式或恋爱式的感情,著名教育学家约翰·布鲁贝克[9]关注治学的道德,指出学者要接受长期系统训练、拥有尽可能大的自治天地、享有自由权力和怀有献身精神,其中,献身于自己的学科领域是最为重要的道德责任。而拥有一批愿意为科学研究贡献自己全部才华和毕生精力的人,对于文科建设同样至关重要。文科建设的理论创新与富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中国学派构建:一是研究者要戒除浮躁、仔细打磨、严谨推敲,以强烈的人文情怀和社会责任感关注人类命运与社会发展,追求为学术而学术,在知识传授深度、教学方式模式、专业优化改造上主动变革,以前瞻视野推动文科建设取得持续进步;二是学习者要主动投入,聚焦于卓越,理解具体学科的应用边界、限度、存在的问题和挑战,接纳新的思维方式与学习方式,进而能够轻松阐释跨越自身所处学科的思想和概念,文理相通,成为基础扎实、创新能力强,真正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新时代文科人才。

参考文献:

[1]让·弗朗索瓦·利奥塔. 后现代性与公正游戏: 利奥塔访谈、书信录[M]. 谈瀛洲,译.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8: 103.

[2]赫·斯宾塞. 斯宾塞教育论著选[M]. 胡毅, 王承绪,译. 北京: 人民教育出版社, 1997: 93.

[3]操太圣. 知识、生活与教育的辩证: 关于新文科建设之内在逻辑的思考[J]. 南京社会科学, 2020(2): 130-136.

[4]张明, 宋妍. 基于知识生产模式转型的一流学科建设[J]. 北京教育(高教), 2021(1): 79-81.

[5]洪永淼, 汪寿阳. 数学、模型与经济思想[J]. 管理世界, 2020,36(10): 15-26.

[6]黄启兵, 田晓明. “新文科”的来源、特性及建设路径[J]. 苏州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2020,8(2): 75-83.

[7]朱富强. 经济学理论发展对跨学科知识的契合要求—兼对一种错误认知观之审视[J]. 浙江工商大学学报, 2014(1): 74-81.

[8]张江. 用科学精神引领新文科建设[J].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0, 28(1): 7-10.

[9]约翰·S.布鲁贝克. 高等教育哲学[M]. 王承绪, 郑继伟, 张维平, 等,译. 杭州: 浙江教育出版社, 2001: 121.

(作者单位:宋妍,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张明,中國矿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责任编辑:翟 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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