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理论逻辑及实践反思

2021-06-15 03:15张红赵凡凡赵天予
关键词:实践反思理论逻辑乡村振兴

张红 赵凡凡 赵天予

摘 要:乡村振兴作为国家“三农”工作的战略部署,明确提出“产业兴旺、生态宜居、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乡风文明”的总要求。社会工作作为致力于回应社会问题和助人自助的应用性学科,关注社会变革、民生福祉和能力建设,在价值理念和发展目标等方面与乡村振兴战略具有高度的契合性。以昆山市W机构的乡村社区建设项目为例,通过实地调查和行动研究发现,案例村在沿袭单一的行政性管理模式下面临村庄治理和服务供给困境,继而为农村社会工作介入提供了可能与可为空间。基于项目背景和目标,构建了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生计、生态、生力、生活、生命”五生逻辑框架并应用于实践。在此基础上,对W机构提供的社会工作服务成效进行实践反思。最后从实务改进的角度,提出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优化建议。

关键词:农村社会工作;乡村振兴;理论逻辑;实践反思

中图分类号:C916;F3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07(2021)02-0012-07

基金项目:农业农村部项目(13200364);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研究生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JXGG1908);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专业学位研究生课程案例库建设重点项目(ALK201905)

作者简介:张红,女,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人文社会发展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农村社会学、农村社会工作。

一、问题的提出

起源于19世纪末的睦邻组织友好运动是由社会工作者发起的社区居民自助互助运动,开启了社区社会工作的先河。自此以来,扶持乡村建设和扶贫救助一直都是社会工作的核心使命,并且在优势视角扶贫策略、农村社会工作实务模式、农村社区评估方法等方面取得显著的工作成效[1-5]。近百年来,中国农村社会工作从“乡村建设运动→农村社会保障→新农村建设→农村精准扶贫”,总体上沿着行政性社会工作向专业性社会工作的脉络演进。2018年,乡村振兴作为国家“三农”工作的战略部署,明确提出“产业兴旺、生态宜居、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乡风文明”的总要求。社会工作作为致力于回应社会问题和助人自助的应用性学科,关注社会变迁、民生福祉、能力建设和矛盾化解,在价值理念和发展目标上与乡村振兴战略及基层社区建设具有高度的契合性[6],突显出极大的理论研究价值和现实借鉴意义。

通过对中国农村社会工作理论与实践历时性的研究发现:一是秉持国家主导逻辑,采取自上而下的社區规划变迁。通过组织化和制度化方式,虽然完善了基础设施建设及资金保障供给,为农村社会建设提供了物质基础、组织载体与制度保障;但是,农村社会建设也出现偏差,片面强调硬件设施的硬化、亮化和绿化,忽视软件方面的公共服务和文化建设。居民的主体性和社区的自主性难以激发,政府“动”起来了但基层社会却无“动”于衷。在当前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中,需要审思的是怎样使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落地生根和如何兼顾农村软硬件建设及调动基层社会动力。二是在为数不多的研究成果中,学者们重点探讨的是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理念方法、路径策略和功能角色,大多属于应然性的思辨研究,缺乏整合农村社会工作理论和方法于一体的实务模式与理论逻辑的分析,以及将社工概念与现实情境结合起来进行的学理反思和方法论检视。鉴于上述两种研究动态,2019年6-12月,我们依托社会工作机构,以社会工作者的角色参与昆山市的J村乡村社区建设项目,运用参与式观察法和非结构访谈法,客观描述J村独有的人文环境与地域特征共同形塑下的乡村社区建设和农民生活状况,探讨乡村振兴背景下村庄的发展困境与村民诉求。通过行动研究,深入剖析村庄如何在发展“产业”的同时关注“生活”“生态”和“民生”,又是怎样利用社区资源生发出一套贴近村民需求、壮大社区内生动力的实践模式,并进一步对这种模式研究反思。

二、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一)案例村概况

J村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村落,所辖范围1.2平方公里,2个自然村共计342户1 033人。20世纪90年代以来,村中大量的年轻人外出务工,导致村庄“空心化”、村民“原子化”、农业“老人化”现象非常突出。面对乡村的发展困境,地方政府表现出强烈的发展意愿,依托J村距离上海和苏州市区都仅1小时车程,并且临近周庄和锦溪两大著名古镇的地理区位优势,规划将J村纳入庞大的乡村旅游度假市场通盘考虑。2015年,乡伴集团在当地政府的邀请下进入J村开展乡村建设试验,具体内容涉及整体规划、项目招商、投资建设、运营管理、土地租赁等业务。2018 年,为了响应国家乡村振兴战略,J村在政府大力支持和市场强力介入下加快发展步伐,新产业和新业态不断地催生出来。为了盘活农村集体资产,乡伴集团以民宿为起点,升级打造含餐厅、茶室、陶庐、农场、咖啡厅、木工坊、水上俱乐部等体验项目在内的“乡村生活共创集群”,形成政府是制度设计者、市场是文旅融合活化剂、村民是参与者的发展格局。

(二)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在2018年社会工作机构入驻前,J村的公共服务主要由村委会提供,乡村旅游项目由乡伴集团开发。在行政和市场的主导下J村遭遇发展性问题,需要社会力量的介入来助力乡村振兴。

1.村庄认同感、归属感和凝聚力弱化。乡村社会结构由同质性向异质性转变时,出现以下情况:一是居民构成复杂。由原来血缘、地缘关系构成的村落共同体演变为陌生人社会,既包括原住民,也涵盖商铺经营者、民宿户主、景区受雇者、房屋出租者、外来务工者、驻村工作者等多样化群体(J村将原住民之外的居民统称“新村民”)。发展中怎样平衡各方利益?如何协调纠纷?二是矛盾纠纷增多。因乡村改造和乡村旅游同步推进,遂引发因施工影响民宿正常运营、自购宅基地与农业用地产权、道路与公共交通工具配置等问题,深陷繁重事务的村“两委”未能及时跟进,致使矛盾越积越深,村民的负面情绪蔓延。三是新村民的归属感不强,也不适应新村民身份,持有一种外来者的过客心态。乡村振兴战略的一个重要目标是提升民众生活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化解人与人之间的纠纷、人与组织之间的冲突,J村的现实情况反映出村民对于社区感形成及共同体培育具有强烈诉求。

2.行政化管理色彩浓厚,尚未实现治理模式创新。具体表现有三:一是J村治理依然在“镇-村”的组织框架中运行,行政化色彩浓厚的制度性管控使得村民极少有机会真正参与社区治理。二是大量资本投入J村建设的同时也带来利益摩擦,开发商和村民之间的利益博弈、村民和政府之间的对立态度,原住民和新村民之间的资源争夺,造成政府、资方和村民三方关系的紧张和恶化。三是J村作为地方政府的乡建试验示范村,一系列优惠政策吸引了新村民到J村就业创业,但是,不配套的管理模式和僵硬的管理方法难以发挥人力资本的最大效用,造成人才资源的流失和浪费。如此看来,村庄社会问题与制度设计之间形成了巨大鸿沟。针对J村的治理难题,必须建构多元主体参与的乡村治理体系,提升乡村治理能力,而社会工作的参与对于乡村治理有效及社区良性运行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3.文化建设滞后于经济发展。当社会各界将关注的焦点投向经济建设时,乡村文化在市场化、城镇化、现代性的强烈冲击下往往会呈现衰败之势,实质上会触及到中国社会结构内在的立命之根基。正如梁漱溟所言,建设乡村只是乡村建设的“第一层意义”,其“真正的意义”在于创造新文化[7]。J村行政隶属素有“中国民间博物馆之乡”的W镇,宣卷、戏曲、书画、舞龙、小吃等都是极具地方色彩的文化元素,但J村在发展过程中过于关注经济增长,既没有充分发掘和盘活江南水乡历史积淀下来的具有鲜明群体性、地域性特征的传统文化资源,也缺乏现代优秀文化的多样化供给。新时代的乡村虽被赋予一种文化载体,但在面对家庭养老、道德沦丧等现实问题时却无力承载文化治理的社会职能。这种现象要求社会工作发挥倡导作用,在改善社区物质性环境的同时孕育和谐的社会性环境,强化乡风文明,提高村民的精神风貌。

4.缺乏可持续的“人-社会-环境”生态系统构建。现有的研究观点认为,乡村旅游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引起村民对旅游社会和环境效应的普遍关注[8]。J村在处理村庄环境整治和卫生饮水等问题时,当地政府没有出台相关的配套政策保护生态环境及其村民权益,导致村民对政府的施政举措与治理能力表示怀疑。表面上看,这一切涉及的是开发与保护的关系问题,但深层的社会经济根源则在于地方政府执政理念的偏差——片面追求经济建设为中心,深陷“没有发展的增长”的现代化陷阱。“增长”强调单一的经济指标,而“发展”则意涵经济、社会、生态等多维度增长与进步。因此,营造一个生态宜居、可持续发展的乡村是乡村振兴的必经路径和必然要求[9],J村有待实现由“无感增长”到“有感发展”的转型。

三、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理论逻辑与项目实践

(一)项目背景与目标

J村面临的发展性困境导致社区治理成效不高,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因阻力较大而陷入发展瓶颈。在民政部门的推动下,J村引入W社会工作机构,以项目的方式驻村开展为期三年的专业服务。农村社会工作的专业技能与实务模式,以及在链接政府行政力量和市场资源等方面所具有的优势,彰显社会工作助力乡村振兴具有极大的介入空间。

W社会工作服务机构成立于2012年8月,秉持“所有人服务所有人,所有人向所有人学习,所有人支持所有人”的理念,致力于打造和谐的生态系统,构建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协调关系,进而构建一个互相支持与相互信任的友好型社区。根据J村的现实状况,机构认为,视现存问题为发展契机,不能完全依赖惯性的规章制度管理,必须调动社群自我涌现的力量运营社区未来发展,同时吸纳更多的外来资源,实现外部资源和内生力量的能量整合与互动交流。基于此,乡村社区建设项目确立的社会工作服务目标是,探索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生计、生态、生力、生活、生命”社会工作实务模式,将J村建设成为一个生态自平衡的生产生活共同体,提高社區居民的获得感和幸福感。

(二)项目的理论逻辑

笔者团队在项目规划阶段就进入W机构,在设计服务方案时结合J村的历史文化与资源禀赋,以实践性的地区发展理论为依据,期望通过社会工作干预实现J村的服务目标。地区发展模式最早由美国学者杰克·罗斯曼提出,强调社区居民通过自助互助、民主协商的方式广泛参与社区事务,以集体的形式利用和挖掘资源,满足社区需求。社会工作者通过鼓励、支持、引导的方式促进社区居民自觉、自发地解决社区问题,推动社区发展。该模式强调政府、居民、社会组织等主体间的沟通与合作。本项目的发展目标分为两类。任务目标是为了解决农村的各种社会问题,改善农民的生产和生活条件而制定;过程目标则是通过农民参与的过程,培养其自主能动性以及对社区的归属感和认同度,促进和谐社区的创建。我们认为,乡村振兴背景下的J村应由前期的任务目标转承过渡到过程目标,以社区为本,实现乡村旅游和社区发展的同步推进。乡村振兴涉及农村政治、经济、生态、生活、文化五大领域,因此,需要以系统、综合的视角来理解农民需求和解决乡村问题,农村社会工作相应地应突出整合性和针对性。服务中秉持社会与环境可持续发展理念,依托政府自上而下和社群自下而上的力量,依据农村社会工作“五生”理论逻辑(见图1),推动基层社会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

(三)项目服务实施

J村的社会工作实践主要围绕“生计、生态、生力、生活、生命”五大方面展开,具体内容如下:

1.生计。“生计”包括生产和生意两项。J村的生产主要是务农,留守老人是务农的主力军,主要种植水果、蔬菜等经济作物为景区供应原材料。生意是指从务商,村中部分人员在景区租店铺经商,从事特色小吃、游乐项目等业务。无论是从事生产还是生意,有“人”才有活力。社会工作者(简称“社工”)作为资源链接者,在协助村庄吸引人才、服务人才、留住人才方面发挥重要作用。首先,社会工作者系统评估社区现有人力资源的基本情况及各业务板块的人力需求,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宣传方式吸引人才到J村就业创业。其次,对于外来人员的需求予以评估,链接适宜的工作岗位满足人才和用人单位的双向选择,实现精准靶向就业。第三,及时处理新村民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例如,年轻人偶尔会产生心理倦怠问题,社工有效发挥朋辈群体的作用,给予其心理支持和情绪疏导。同时,根据年轻人的文化娱乐需求,社工与村委会及乡伴集团多次沟通达成共识,在二期发展规划中设置文体活动室,配备乒乓球、台球等健身器材,全天免费开放以丰富年轻人的闲暇生活。“产业兴旺”要求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应以最现实的生计发展为首要目标。社工首先评估J村的资源,明确村庄的发展模式,将从事相似工作的村民组建为互助工作组,制作公众号向外界推广宣传J村旅游。新业态的开发及升级仅靠原住村民远远不够,必须引进有想法、有创意的年轻人。社会工作者发挥专业优势,成功地留住了人才。

2.生态。“生态”是指社会工作服务坚持绿色环保可持续,与乡村振兴中的生态宜居并行不悖。首先,社会工作者在原本关系紧张的政府、集团和村民之间搭建沟通桥梁。作为政策倡导者,秉持绿色发展理念,推动地方政府各项环境治理政策的落地实施;作为村民代理人,通过专业方法维护村民权益;作为资方中介者,协助集团着眼于农村社区的长远发展规划,推动人与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如针对前期遗存的水体污染、尾气污染、噪音污染等问题,社会工作者倡导村民组建社区志愿者队伍,定期开展村庄垃圾处理与环境保护工作,并通过“积分制”使之制度化、规范化。充分发挥村民治理委员会的作用,修订乡规民约加大环境保护力度。同时,积极联系环境治理专家入村,实施农村生态环境的综合治理。其次,实施环境保育工程,拓展和提升江南民俗景观,体现“山水乡愁”的天然意境,让“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留得住乡愁”成为乡村旅游的新亮点。在此过程中,社工扮演环保教育者角色,使得环境保育内化于村民内心,每个人都自觉形成绿色生态环保意识,自愿参与环保行为,不需要外在的行政干预即可达成人人有责、人人尽责和人人享有。J村的“绿色生态空间”营造,不仅带来可观的乡村旅游经济效益,而且收获了良好的社会效应。

3.生力。“生力”意指乡村治理应体现活力,要求社会工作助力乡村社区治理突显合作与培育能力。首先,培育村民自治组织,形成政府外部支撑和社群內部增能相结合的治理格局。社工在走访中了解到,村民对于现行的“村民治理公约”及乡村管理方式存有异议,同时也表达了培育乡村自治组织的意愿。在充分酝酿的基础上,由原住民、新村民、乡伴集团和社工机构各推选代表参与村民治理委员会选举,最终10人入选治理委员会成员。实践证明,治理委员会在村庄治理条约修订、定期召开村务会议、制定乡村发展规划及自治队伍建设等方面均发挥了积极作用。其次,社工每天定时“逛村”走访,确保乡村治理的有序和有效。如之前的道路修缮问题,引发村民与集团之间的冲突一直悬而未决,社工介入后,对双方情绪进行安抚与疏导,及时遏制了事态恶化;通过交流分别了解双方的想法和诉求,促成乡伴集团与治理委员会就此事协商,最终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处理结果。再次,社工针对村民定期开展社区教育,推进“自治、法治、德治”的三治合一。以自治为基础,推行众人的事情众人商量。村民治理委员会、道德评议会等组织制度发挥了重要作用。以法治为保障,按照市场经济的法律法规培育并壮大经营主体。以德治为引领,孕育和塑造诚信文化和乡贤文化,实现守望相助、民风淳朴的文明乡风。在“生力”方面,社会工作者扮演平台建设者、矛盾协调者、社区教育者的角色,不仅深度挖掘了社区资源,提供建设性的投诉途径反映民意,而且降低了村民的边缘化和相对剥夺感,推动了垂直治理向合作治理转型。

4.生活。“生活”的营造,以社区共同体意识作为前提和目标,引导和促进社区居民主动参与、培养公共精神,从而形塑地方印记和场所精神,继而通过社区自主凝聚的创造力,培育了居民的认同感、归属感和凝聚力。“生活”要求社会工作服务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的获得感和幸福感,与乡村振兴中的生活富裕并行不悖,这里的“富裕”包括物质富裕和精神富裕两方面。访谈时发现,村民频繁提及村庄越来越有“人气”。促使我们思考的是,“人气”究竟指的是什么?一是指受欢迎的程度。游人如织,从占地百余亩的停车场就能体现。村庄务农、务工、务商等多业并举,职业结构的分化又进一步促使收入结构变化,人均年收入达到6万元,由“生存”状态演化为花样“生活”。二是指营造了一幅祥和安逸的村庄生活图景。人在此情境中,必然会改变身在其中的人。为了加强居民之间的合作与交流,社工扮演“使能者”的角色,提出“食物社区”的概念,定期提供场地倡导村民参与共煮与共食,打造居民互动平台,使得原住民与外来者之间,村委、企业与村民之间的隔阂得以化解,重新找回曾经失去的“熟人社会”,而且,成功的合作经验反过来又激励村民参与村庄公共事务和公益事业的热情,增强了他们的自信心。在这里,“人气”是J村公共空间营造的产物,也可以解释为一种社区精神的达成,向内凝聚了村民,向外吸引了游客。

5.生命。“生命”是指社会工作服务注重传统历史文化的延续和人与社会之间正能量的传递,意涵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形成的社会与心理联系。首先,激活传统民俗文化。社工调查发现,当地文化对于外来游客具有极大的吸引力,村民对于本地历史文化也有深入认知的需求。社工在村民治理委员会会议上提议复兴本地传统特色文化,推进乡村旅游的内涵式发展。提议被采纳后,社工汇集各方力量,融合宣卷、戏曲、书画等文化元素,举办了“田间书屋”“稻田音乐节”“绕村水上昆曲鉴赏会”等大型乡村文化周活动,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间接效应是景区内不同业态的经营者也自觉将民俗意涵融入开发项目。渗透于村庄的文化符号,不仅传承了有形的物质文化,而且使传统文化本身生成新的经济增长点。同时,村民对于乡村的理解,无形中提升了他们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使其共同依赖的乡风乡俗成为维系村庄良性运行的引导力量。其次,组建互助小组。社工驻村期间正值盛夏,大量施工者有中暑危险,小组成员自制凉茶在工人聚集区免费发放。这本身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其营造了一种关爱而温暖的村庄氛围。再次,社会工作者扮演“倡导者”的角色,本着以人为本的理念及助人自助的精神,增强村民的办事能力及其责任感。

四、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实践反思

在J村,传统的行政性工作方式以及市场资本追逐物质空间营造的做法已经无法满足居民多样化、精细化的服务需求。怎样解决乡村社区治理和居民服务的“最后一公里”难题?社会工作力量的介入逐渐打开乡村振兴的局面。

J村的行动研究表明,乡村振兴背景下的农村社会工作在产业发展、生态环境、文化建设、社会治理、农民参与等方面具有极大的可能与可为空间。第一,在发展模式上,本研究依据地区发展模式,构建了农村社会工作实践的“五生”框架,促进个体行为改变和社区治理有效。当然,这种改变“不是为了服务而服务”,重要的是通过服务增强个体的主体意识和公共意识,获取自我发展的能力。第二,在发展策略上,基于功能主义的理论假设,农村社会工作非常重视人与社会关系的协调与均衡。因此,“五生”框架下的实际行动注重推动农民的参与和协作,以及政府和社会组织的合作伙伴关系。调动体制内和体制外的社会资源,强化农民作为主体的社会功能,进而解决社会问题。第三,在发展目标上,本研究侧重社会工作的过程目标。社会工作者长期驻扎乡村,对于农民需求和社区困境较了解,能够针对需求或困境供给相应的服务[10],并不是为了形象工程完成硬性的指标任务。第四,在角色扮演上,本研究提倡社区社会工作者采用非直接干预方法,在乡村振兴中扮演链接者、倡导者、教育者、使能者、协调者等多重角色,相信民力无穷,鼓励居民关注社区事务、关心社区发展,从而实现社区内生机制的有效运转,破解长期以来乡村依靠基层政权解决社区内部问题的机械模式。

本研究尝试将西方社会工作的理论方法与实务模式和本土的农村社区实践相结合,但是否真正达到了践行村民自主与社区自治、培育和凝聚社区意识,实现社会和环境永续发展的服务成效,尚需将已开展的工作置于“4F”架构中反思与检验,即“事实→感受→发现→未来”。行动研究实质上是一个循环往复不断螺旋上升的闭环过程,事实(fact)意指行动者经历了什么,观察到的现象呈现何种样貌,能否通过参与式需求评估精准识别村庄问题;感受(feeling)是指行动者如何更好地适应社会工作者和研究者的双重角色,怎样将“所看”“所听”“所做”融汇贯通于项目理念和“五生”实务模式;发现(find)是指行动者观察和感受到的现象具有何种特征,或是觉察到问题的根源所在,对于问题的评估分析需要借助社会学的想象力;未来(future)意指面向农村社会动态的发展趋势,行动者不断采取新行动、获取新发现。总体而言,项目实施中采取了一些探索性的社会工作行动并取得初步成效,但在“五生”实务模式的本土理论资源挖掘及建构方面仍然欠缺深度。今后,以获取的“新发现”为基础,重新回到“事实”观察,实现行动研究循環往复不断螺旋上升的闭环过程,生发出本土的新理论和新方法。

五、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优化建议

社会工作起源于西方社会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衍生的贫困、教育、民生等问题,某种程度上社会工作针对城市社会工作。反观中国,即便在当下城镇化率已达到60%的情况下,农村社会依然占据极大的体量,尚存大量的累积问题和新生问题有待解决。鉴于此,从实务改进的角度,提出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优化建议。

首先,需要在城乡融合的视域下探讨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的作用。长期以来在现代化理论的指导下,农村被视为封闭、落后、贫穷的代名词,自然要被代表开放、文明、富裕的现代城市全盘化掉,农村沦为被否定、被肢解、被改造的污名化境地。城乡分割与对立的发展理念导致的结果是城乡差距的日益悬殊,以及农民面对风险和挑战时的无助与无奈。城乡融合的发展理念则要求社会工作以优势视角切入,从社区资源和农民能力出发,注重资产、潜能、主体和自决,如此一来,社会工作可独辟蹊径,协助政府探索一条乡村振兴的新出路。其次,农村社会工作介入乡村振兴尤其需要注意两点,即把握关键点和突出综合性。乡村的生产、生态和生活在空间上高度重叠,因此,社工只要抓住关键点展开工作就可能出现满盘皆活的局面,这个关键点就是“生计”。只要“生计”获得发展,乡村社会才会有人气和活力。乡村振兴“五位一体”的总方向同时也要求农村社会工作具有综合性[11],“产业兴旺”奠定乡村社会持续、稳定发展的经济基础,“乡风文明”回应中国乡村在“传统-现代”转型中的安身立命之议题,“治理有效”形塑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生态宜居”建构“人-社会-环境”之间的良性循环系统,“生活富裕”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美好生活向往的追求[12]。再次,农村社会工作应伴随社会变迁而体现与时俱进的学科品质。不同时代农村社会工作关注的焦点议题虽有所侧重,但乡村文化和生态环境总是“口惠而实不至”。农村文化作为乡村振兴的软实力,承载的社会功能是社会团结和社会链接,具有极强的“黏合性”。社会工作强调“人在环境中”,但传统意义上的“环境”仅仅理解为社会环境。伴随绿色社会工作的兴起,“环境”不仅包括社会环境,也涵盖自然环境,长期受冷遇的文化和生态理应成为未来农村社会工作理论与实践的应有之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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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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