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通往东于镇的那条路像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一连穿起了马峪山边六七个精致小巧的村庄。每天清晨,公交车慢悠悠地驶过这条路,车窗外的景致煞是怡人,特别是夏秋两季,沿街一字儿排开的货摊,上面是一座一座堆成小山的葡萄,黑葡萄、绿葡萄、白葡萄、红葡萄、紫葡萄……簡直是个小型的葡萄展览会。那些葡萄长得结实饱满,还裹着崭新的白霜纱衣,鲜绿的枝子和舒展的叶子在葡萄山里探头探脑,像妙龄女孩儿忽隐忽现的俏皮内衣。
葡萄摊后是一长排装着木栅门的矮矮的小房子,农人们从这些木栅门里进进出出,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一秃噜一秃噜的葡萄。再细看,这些小房子的另一个出口正通向他们的葡萄园,及至汽车爬得高一些,那漫山遍野的葡萄园便尽收眼底,整齐划一的葡萄架错落有致地铺满山野,雪白的纱网罩在当空,让人恨不得跳下车去,一头钻进这葡萄园去吃个够、玩个够。
每一天坐在车上,我的目光都被这可爱的景象吸引,说来自己也不是外地人,各种品类的葡萄也都吃过,可眼前的葡山葡海还是让人不由心潮翻滚。走着,看着,喉间似有汩汩的汁液流过,眼里也渐渐沁出泪来。
我从没想过一条陌生的路会给我这样汹涌的惊喜。路,是离家的路,是谋求生计的路,是不得不走的路。我从这头上车,去到那头下车,三十分钟短短的一段路连接着熟悉和陌生,常常人去了那头,心还在这头。进而我发现人的腿脚也是长着心的,从下车的那一刻,它们走到这里、那里,分分秒秒都是两脚腾空急求落地的空虚难耐。紧张忙碌的一天后,两条腿渐渐走成了木板凳,全部的筋骨和灵魂便要彻底溃散了。唯一欣喜的,就是这一来一回,这一样的路和不变的景。那些葡萄,那些端着大碗聚在一起吃饭的农人,我打他们的家门前走过,他们用最质朴的欣欣然款待了我的眼睛。
季节渐入深秋,天气一天天变冷。一场秋雨后车里的人陡然厚重起来。当保安的大爷率先穿起了棉衣制服,惹得整个车里的人一路喋喋夸赞他的帅气,在镇医院上班的年轻女大夫举起手机给大爷拍了好几张帅照,各种时髦的姿势加美颜除皱瞬间把大爷拉回了二十年前。每个人都把头凑到女大夫那儿去看年轻的大爷,车厢里的五六个人头碰头围成了一圈,其乐融融,像是一家人。我一个人坐在后面,笑意不觉在脸上荡漾开来。这一笑就触到了女大夫的眼睛,随即她捧着手机走了过来。
“瞧,大爷笑得多开心!”女大夫乐颠颠地对我说。
“嗯,是呢,多开心!”我接了她的话。
她索性在我身边坐下,给我介绍起了这车里的每一个人。
“大爷在镇上的饭店里当保安,每天来回两趟公交五块钱,中午吃一碗面五块钱,一天一盒烟五块钱,一个月差不多是白干。”
“白干为什么要干呢?”我有些诧异。
“大爷,问你呢,白干为啥还要干呢?”女大夫抬高了两个调门喊醒了大爷的耳朵。
“哈哈,没别的,出来干活儿就图个热闹,跟你们在一块儿觉得年轻又快活!”大爷扭头朝我们说。
“再看那一位,”女大夫指着前面一个老太太接着说,“她八十三了,每天坐车去看她的老同学,有时她同学把她送回去,她再把她送回去,一天来回好几趟。”
“还有我,我在镇医院工作快二十年了,每天都坐这趟车,人多的时候我就当售票员,现在都成半个公交公司员工了。”
女大夫刚刚说完,就听到司机在前面喊她。这一路,数她年轻,也数她最忙。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冒出了这样的话:原来快乐这么简单。
无人售票,两块五。这是贴在车窗上的话。这些天,我是掏着储蓄罐叮叮当当过活的。有时看到有没带零钱上车的人,女大夫就安排他等下一位合付,或者自己掏钱包给他们换零钱。当我暗暗庆幸自己带着正好的钱的时候,她的目光恰恰投向了那些只带着手机想要微信付款的人。
“咱俩单位不远,下车一起走啊。”女大夫向我招招手,又喊我。
她竟然知道我工作的地方,这个“爱管闲事”的女人。
转眼,叶子落光了,葡萄多数已经卖掉,剩下的也都回家住进了地窖,街面骤然冷清了许多。我从这头的车窗移到了那头。那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临街的小院一个接一个,白白的瓷砖,矮矮的院墙,院子上空,三棵两棵,又两棵三棵的柿子树一路连成了一幅长长的画卷。柿子树本没什么稀奇的,可你见过叶子落尽仍挂满柿子的柿子树吗?那一颗颗橙红的果子,在枯藤老树、绿意无存的背景之下,是多么可人!
这么多人家竟都不爱吃柿子!我不由唏嘘叹息,这样的季节,秋风肆虐,秋雨缠绵,这些果子想必都逃不开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那么,岂不是可惜!
可惜吗?
也不可惜。这一颗颗柿子就像一盏盏红彤彤的小灯笼,仔仔细细地绚烂了这一方冬日的天空,点亮了路上每一个人的眼睛。倘若主人家把果子都摘了去,只留下灰扑扑的一片,不知又会伤多少人的心!这样说来,花亦是果,果亦是花,亦花亦果,念念是我。
后来,我和镇上的女大夫加了好友,从此,我和她一样,是过客,亦是归人。
我的小泥钵
突然间想起了我的小泥钵。不知它是否还完好地存在,还被一个人像我一样地珍藏着……
小泥钵是我五岁时奶奶送的礼物。在奶奶的十一个孙子和七个外孙当中,奶奶只送了我一个小泥钵。
那时,奶奶还很年轻,她长得粗壮高大,背上拖一条长长的大辫子。四叔五叔还没有成家,奶奶全部的用心只在攒钱给她的儿子们娶媳妇。地本来有很多,又租了别家的来种,家里养了拉车的骡马和宰肉的猪羊;另外,还有鸡、兔,还有蜜蜂。爷爷是村里的大木匠,奶奶是村里的大裁缝。四五十岁的爷爷奶奶,昼夜忙个不停。
奶奶被妈妈的妯娌们公认是最抠门的一个人。她们常看到奶奶成筐地卖鸡蛋,却从不曾给孙子们吃过一颗;那比糖甜百倍的蜂蜜,我们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奶奶从一人高的大缸里一桶一桶地舀出来再卖掉;过年宰了猪羊,我们能分到嘴的,也只是两三条剔光了肉的瘦骨头。
奶奶给她的五个儿子一人修了一处院子,五户人家都离她家远远的,儿子们一旦成家她就很少过问了。只在过年,孙子们才拎上点心细吃,像出远门似的,齐刷刷来到奶奶家,先给爷爷奶奶磕三个响头,再领上奶奶给的一块钱的压岁钱和三四个酒枣,这算是家人团聚,更像是礼尚往來。
所以,爷爷奶奶的家总是很少有孩子们光顾。奶奶的每一个柜子都上了锁,那高高的大缸,孩子们怎么能够得着。再者,白天大多时候她家大门上也都是挂着锁的。
不过,在冬天,奶奶是常在家的。闲下来的时候,奶奶或者织毛袜,或者纳鞋底,还或者做泥钵。尽管吃不到奶奶的鸡蛋和蜂蜜,我还是喜欢去她家,看她做泥钵。爷爷从地里刨来大块的冻得结实的红胶泥,奶奶慢慢将泥烤软了,掺上水,和得稀一些,再找来模具,将泥一层层抹上去,等泥干了,将模具取下来,泥钵就做成了。然后,在泥钵的里里外外都糊上好看的纸,泥钵便干净漂亮了。奶奶家里小到放针线的,大到放米面的物什,都是好看的泥钵。
每一次和奶奶做泥钵都是很开心的。小孩子天性好玩,在那个没有玩具的年代,说不出有多么地尽兴;那湿湿软软的泥巴握在手里的感觉,至今回忆起来都让人陶醉。每一次做泥钵,奶奶都是一边做,一边给我讲故事。故事的开头经常是这样:我十六岁那年,说起来也算是咱村的姑娘里面顶好看的,出嫁那天,我头戴凤冠,坐着轿子,游遍了村里的大街小巷,唢呐吹得那个响啊,震得耳朵都发麻呢,不知有多少人都出来看呢……奶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眼里放着光,说着说着,脸上泛起了红晕,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似的。这时,她的两颗金牙全部露了出来,金光闪闪的。她沾满泥的双手伶俐地来回动着,腕上两只明晃晃的银手镯也来来回回地动着,跟跳舞似的。奶奶看见我盯着她的手镯出神,回头冲我笑笑,说,这可不能给你啊,这可是奶奶十六岁出嫁时的陪嫁呦!这时,我的脸也红了,忙说,奶奶,我不要您的东西!我说的是实话,我哪敢奢求奶奶给我手镯,就连一小块的胶泥,我都不敢跟她要啊。
可是,出乎意料的,有一天,奶奶竟给了我一个小泥钵。这只泥钵是用罐头瓶做模具脱的胚,半截罐头瓶那么高,光滑圆润,特别小巧好看。奶奶说,见你这么喜欢这玩意,就做一个小的给你,可不能让堂姐妹们知道啊。我记不清那天我是怎样一路跑回家的,怀里揣着小泥钵,怕人看见,又怕掉出来摔碎,内心欢喜得比吃了蜜还甜。
回到家,我把平日里攒的香烟纸全部都拿了出来,挑了其中最好看的公主牌的香烟纸,极认真地将它里里外外糊了出来,小泥钵立刻就变得红闪闪亮晶晶的,好讨人喜欢。
这以后,小泥钵就成了我童年时最好的玩伴。我把自小收集的五颜六色的玻璃球放进去,再把三四个最喜爱的羊骨牌放进去,小泥钵就满了。每到心里委屈不快时,我总会踩上凳子将小泥钵从我家高高的柜子里取出来,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在手里把玩,最后再一件件放进去。每当我将小泥钵托在掌心,来回地摩挲它,我的脸上就会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所有的烦恼忧愁也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小泥钵在我的精心呵护下,一直都那么漂亮,光鲜。不等外面的纸磨破,我就会给它重新换上衣裳。直到我十二岁那年,妈妈生了弟弟,弟弟发现了我的宝贝。十几岁的姐姐,如何能不许小弟弟玩一玩小泥钵,每一次弟弟拿起它,我的心就揪了起来,我多么担心小泥钵会在弟弟的手中粉身碎骨!而我的小泥钵,它在一个一两岁的孩子手里,会是多么的不坚牢!
尽管如此,在我的修修补补下,小泥钵还是幸运地“活”下来了。或许是岁月也催它老吧,即便给它糊上再漂亮的纸,它也再不那么圆润丰满了。然而,我还那么固执地爱着它,即使弟弟拿再漂亮的丝绸盒子跟我换,我都不肯。
上学之后,再没有跟奶奶一起做过泥钵。日子一天天过去,奶奶老了,干不动活了,整日地闲在家里,我去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我十八岁那年外出上学,本想将小泥钵带走,它是我消忧解难的亲密伙伴啊。多少年,我已经习惯了它在我的身边,看见它,我仿佛看见十六岁的奶奶头戴凤冠,坐着轿子满村地游走……
可是经不住弟弟的再三央求,我将小泥钵托付给他保管。后来,我们举家北迁,父亲将家门钥匙交给了四叔,许是小堂妹们喜爱那个小泥钵吧,它竟然丢了。
参加工作后,我又回到了老家教书。常接到父亲的电话,嘱我多去看看奶奶。爷爷已离世十年,奶奶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孤单单的,很是凄苦。然而,年轻人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每一次去看奶奶,都是很久不见的感觉。奶奶的背驮了,看上去不再高大有力了,头发花白稀疏了,眼睛患了白内障,视力模糊了;镶了金的门牙也下岗了;只有那对银手镯,还那么明晃晃的,在她的腕上来来回回。
还是喜欢听奶奶讲故事。故事的开头还是她十六岁出嫁时的光景。说到此处,奶奶还是会笑嘻嘻的,眼望着远处,眼里放着光,仿佛在回忆一个新做的美梦似的,依然那么真切,那么欣喜。奶奶说,那么多孙子,只有我去看她的次数多一些。临别时,她总要千叮万嘱地要我快快再来,到时再给我煮鸡蛋吃,或者,借她的手镯给我戴几天!奶奶央求的样子好可怜,像是一个将要被大人抛弃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再吃她的鸡蛋,那唯一的老母鸡,不知几日才会赐她一颗蛋呢,还有那手镯,唉!
最后一次见奶奶,她正好将新买的二斤小米撒在地上,因为眼睛不好使,装罐时,将米撒了。那时,她正坐在地上,孩子般地呜咽抽泣呢。我见了,急忙将奶奶扶起来,然后骑上车子飞快地给她买来十斤小米。奶奶不哭了,说这世上只有我最疼她。
奶奶说她的脑袋里有些血管结了疙瘩,得好好把这些疙瘩解开,她递给我一张报纸说上面介绍了特效药,要我帮她念念。我一看,这则药品广告夸大其词,而且日期已经是三年以前了。
这一次,我陪奶奶住了两夜,重温了许多儿时的故事,奶奶也像看到了爷爷,重新回到了属于他们的闪着金光的年轻日子。说到那个小泥钵,奶奶很吃惊我竟那么珍爱它,说她真的后悔年轻时的吝啬了。
奶奶终于孤单单地去了,她的脑袋里的那些疙瘩,不给人一些暗示,就突然发作了。姑妈们哭得死去活来,说你怎么一天都不拖累我们啊?怎么不给我们机会尽孝啊。终于,大伯从奶奶的腕上褪下了她的银手镯……
我想,奶奶在另一个遥远的国度里,也许又戴上了凤冠,坐上了花轿,她还要嫁给爷爷,这一回,她要做好多的泥钵,送给她的孙子们。
春在我心
回忆里,儿时的春天是特别有仪式感的。我家在晋中平原的农村,村里家家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既是菜地,也是养殖场,半亩地的大小,足可以赚回一年的蔬菜和零用。每年春一到,父母亲就在院里忙起来了,先是撒粪——粪堆在南院墙下——鸡粪、猪粪、牛粪、人粪样样俱全。先用大粪叉把沤了一年的粪都翻起来,再均匀地撒到菜地里。然后翻地——用铁锹一锹一锹把土翻起来,把土坷垃敲碎,再拿耙子把地耙平。一切就绪,只待撒种。
当然,撒种前还要换新篱笆。篱笆要选粗壮挺拔的葵花杆来做,先把它们一棵一棵栽起来,再用麻绳或破布条拦腰织上一圈,篱笆就很结实了。栽篱笆主要是防鸡,自家的鸡、别家的鸡走门串户、打打闹闹、自由散漫惯了,它们可不像猫和狗可以教育得了。
接下来就可以撒种了。几垄黄瓜,几垄豆角,几垄茄子,几垄韭菜,几垄西红柿,花生毛豆香瓜南瓜……由着自己爱吃什么种什么,满满当当,一园子的苗木。篱笆根下种上牵牛花、指甲花、还有葫芦小金刚给娃娃们玩,真是应有尽有。
菜地收拾好,就得空去牛马市买猪娃、牛犊。不几天,猪圈里嗷嗷吼起来了,牛圈里老公牛的旁边也有了接班的小公牛。接着母鸡也抱窝了。母亲总是挑肥壮的老母鸡入缸,晚上把上好的鸡蛋放到灯下一颗一颗照,选出有鸡子的才可以放到母鸡肚子底下。
那时的春天不知道有多长,忙着忙着,菜苗长起来了,小鸡出了鸡冠了,庄稼人直一直腰,忽而清明,忽而谷雨,夏姑娘已经在后台上妆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农人的生活里,春最是实实在在、无可替代的重要时节。暖春也好,寒春也罢,节令不饶人。春不在桃枝上,不在柳梢头,不在公园里,不在饭桌上。春在每一個人的心里,在每一个人的手上。春,是日子赶着日子、节令赶着节令的匆促和忙碌,是生怕一眨眼就错过的谨慎和认真。
春天的忙能计日,却不能计时。白天干活,晚间盘算。头等地种什么,末等地种什么,种子多少,肥料多少,到秋天收成又有多少,一切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三十年前机器还不发达,除了翻地,播种、除草都靠人力畜力。每到春天,左邻右舍,兄弟亲戚都要合了伙帮工,今天忙你家的,明天再忙我家的。春忙就那么几天,谁敢掉以轻心呢?
整个春天,父母乡邻们都忙得昏天黑地,他们有时埋怨老天不下雨,有时呵斥牲口不听话,我却不曾听到有哪个庄稼人叫苦喊累的。那时不理解他们,现在明白了:因为能够看到希望,所以再苦也不觉得苦,再累也不觉得累。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到了我的孩子这一代,春的概念已经不是播种和劳作,而是完全像儿歌里唱的,是真正的踏青和游春了。春的美好仿佛只在眼前,春不就是一簇新绿,一树粉白,几支鹅黄,几声鸟啼?他们不知道大自然并不是简单的周而复始;他们不知道万物复苏是何等的艰辛不易;他们不知道任何一株苗木深埋于土壤的部分都更博大而坚韧;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
我将过往的故事讲给女儿听,关于春天,关于我的小时候,那一幕一幕从时光深处打捞起来的光影碎片,犹如一部默片,依稀如昨。而我此时竟不信这些话出自我之口,这一刻,我分明是在听,在听老妈或者外婆讲她们过去的故事。
就像相册里那张已经泛黄的儿时的照片,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菜园边,穿着灯芯绒裤子,棉布鞋子,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狸猫。那不是我吗?连九岁的女儿都能认得出。然而,那是我吗?那是我吗?我不是厌弃自己的陈颜旧貌,而是春来即发,春来即发。三十多年过去,人竟然感觉也会像植物一样轮转几世,辨不清前世与今生。
时光迫使人遗忘,总是在不经意间,不动声色地改变着一切。就像这个春天,尽管你听不到它的脚步,它也在分秒不停地向前走。过了这个春天,千门万户窗子里的人再出来,就都是不一样的了。
年龄越大,越爱追问自己,活这么多年,到底收获了些什么。站在窗前春日的暖阳里,多么羡慕老树新发,多么渴望也像农人一样播种一片希望。
我和女儿将母亲给的几粒彩色辣椒种子撒在了花盆里。我们想象着这个秋天,红的、绿的、黄的辣椒挂满枝头,那时我们的小屋会是怎样的生机与妖娆。
责任编辑:高 璟
作者简介:
李小娟,女,1981年生,太原清徐人,教育工作者,太原市作家协会会员,短篇小说《花香》在《都市》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