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毅诚
摘 要 孔子作为万世师表,两千多年的教学理念涉及语文核心素养的四个方面,而《诗经》就是其具体的教材依托,本文尝试通过分析《论语》中对《诗经》的多处引用,来探寻其提升高中生语文核心素养的当代价值。
关键词 核心素养;诗经;论语;价值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孔子培养出如此多优秀弟子,除了独特的教学内容之外,和他超前的教育理念是分不开的。当下语文教育的关注点已经由过去的三个维度转向核心素养的四个方面,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孔子就已经在进行语文核心素养的渗透,《诗经》则是其最重要的教材之一,他更是把对《诗经》的理解程度当作评判一个学生是否优秀的标志,单单在人教版的《论语选读》中,我们就可以看到孔子对《诗经》的援引达十多处,大部分是他和弟子的对话。子夏、子路等都曾接受过孔子的《诗》学教诲,或讽喻,或警示,或赞誉,或辩驳……这些接受《诗》学教诲的弟子不论自身资质优劣,大部分都成长为了孔门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才。《论语》中的《诗》学教育无论是对语言的建构、思维的发展还是审美的鉴赏、文化的理解与传承都有着重要的作用。本文尝试通过分析《论语》中的《诗经》引用,来探寻其对提升高中生语文核心素养的指导价值。
一、斯言无玷尚可为——言语艺术的培养
语言的建构与运用无疑是培养语文核心素养的基础,是一切语文活动的立足点和出发点。在《论语·季氏篇》中,孔子就曾对其子伯鱼曰:不学诗,无以言。可见,孔子很早就将《诗经》作为言语基础功用的范本。新课标要求学生能在具体的语言情境中正确有效地运用祖国语言文字进行交流沟通。可见,语言的建构与运用最终指向的是言语的实践,旨在培养学生在特定的情境说适宜的话的能力。孔子历来十分注重言语运用的场合之分,《论语·述而篇》记载: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春秋时期各个诸侯国的语言不统一,各有方言。“雅言”是中夏通用的语言,类似于今天的普通话,是正音,一般运用于外交、祭祀等正式的场合。孔子在朗诵《诗》《书》时,会使用“雅言”,一方面体现了他对《诗》《书》的重视,把它看作像执礼这样崇敬的事,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孔子在庄重场合下对语言“仪式感”的追求。
如果说“雅言”体现了孔子在言语实践活动中的最优情境选择,那么“慎言”则体现了一种对言语规范的深刻自省。《论语·先进篇》中记载: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所谓白圭,《诗经·大雅》中曾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的句子。意思是“白圭上的污点还可以磨掉,说的话有污点,就无法挽回了”。南宫括因经常将此句挂在嘴边,孔子便把哥哥的女儿嫁给他。孔子认为一个“慎言”之人在任何时候都能保全自己,将自己的侄女嫁给这样一个人,也体现了孔子的审慎与负责。谨言慎行,就能少惹事端,这也是修身齐家的必行功课。孔子用《诗》立言,言成则礼立,也正因如此,《诗经》能成为浅可识鸟兽草木,深可兴观群怨;近可事父母,远可事君王的度世金针。
二、切磋琢磨璞玉精——思维品质的提升
思维发展与提升是语文核心素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学生语文素养形成和发展的重要表征之一。它要求学生在语文学习过程中,通过具体的言语运用,提升深刻性、敏捷性、批判性、独创性等思维品质。在其具体实施目标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增强形象思维能力,获得语言的直觉体验。蒋勋先生在《孤独六讲》中认为“中文是所有世界语言中最不准确、最模糊的语言,也是最美的语言,因为美常常是不准确的。”中文语义的丰富性也使得其兼具了模糊性,这种模糊性在一定的情境之下更容易使语言产生暧昧感,所以很多人会觉得《诗经》很美,宋词很美。在鉴赏这些文学作品时,形象思维就显得尤为重要,特别像《诗经》这样的作品,因为运用了大量的赋比兴手法,如果你不会联想,不会感发,就很难获得语言的直觉体验,这也是很多学生看到《诗经》中许多篇章时只知其美而不知其意的症结所在。
孔子很早就注意到了“形象思维”的重要性,他一直致力于培养学生“举一隅能以三隅反”的能力,认为只有会联想的学生才有能力去谈论《诗经》。《论语·学而篇》记载,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孔子认为子贡所描述的贫者和富者已经有了“无谄”“无骄”的品质,但是还可以达到“贫而乐”“富而好礼”的更高境界。在这里他只是描述了两层境界,但没有说明进阶的通道是什么。于是子贡反问,是要像对待象牙玉石一样,切磋它,琢磨它吗?这一问,让我们看到了子贡思维的形象性,他用一个形象得当的类比,隐喻了“人的品质也需要提升”这一抽象概念,同时也回答了“通道是什么”的问题——“切磋与琢磨”,那么人如何去“切磋与琢磨”?无非是通过学习,使自己更上一个台阶。虽然子贡没有明说,但是孔子已心领神会,因此高兴地说道:我可以同你谈论《诗》了,你能从我已经讲过的话中领会到我还没有说到的意思。
类似的故事还发生在他和其他学生身上,《论语·八佾篇》记载,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子夏问《诗经》中“素白底子绘上五彩”何意?孔子的回答似乎很简单,“先有洁白的质地,然后画彩色”。子夏立马明白了其实老师说的是“文”和“质”的主次问题。随后触类旁通联想到了“礼”和“仁”的先后主次。我们从中看到了子夏强大的联想能力,以及思维的敏捷性。这给我们的启发是,对资质较高的学生的引导不能过于直露,最好能引而不发,含而不露,给学生思考的余地,有时候学生的回答能给老师带来惊喜,实现教学相长。
孔子认为《诗经》的内涵比较深奥,之所以可以和子贡、子夏言《诗》了,是注意到了两位学生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思维能力,可以自主学习《诗经》了。此外我们也应该看到“质疑”之于思维品质提升的重要性。它就好像发动机引擎,如果沒有“质疑”,“联想”就不会发生。子夏和子贡是孔子弟子中资质最高的几个学生之一,尚且从师而问,一般人若是缺少“质疑”精神,思维的发展与提升就几乎成了一句空话。
三、不偏不倚致中和——审美素养的培育
“审美鉴赏与创造”是语文核心素养中最具语文学科特质的,因为无论是从人文性还是语言多义性来说,语文学科相较于其他学科,更容易产生“美”,培养学生审美鉴赏能力与创造能力,既成为“教”之需也成为了“学”之需。蔡元培先生曾言,美育的目的在于陶冶灵性,塑造人格,形成稳定的审美情趣与审美品味。孔子在两千多年前就试图通过《诗经》向弟子传递一种趋于“中正平和”的美学思想,《论语·为政篇》中记载,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思无邪”是孔子对《诗经》思想内容的一个总体评价。在孔子看来,《诗》三百篇,最主要的特征,就是思想主旨的纯洁。这不仅是有关《诗经》主旨内容的评述,更是一种美学评价,体现的是儒家中正平和的美学思想。
这种从审美的角度出发对文学情感的表达做规范在其他论说中也有体现,《论语·八佾篇》记载,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周南》是《诗经》的卷首,而《关雎》又是《周南》的首篇,有着重要的奠基作用。孔子认为《关雎》欢乐而不放荡,哀怨而不伤感。曾子将该论说编入《論语》,为的是表现儒家不偏不倚的中庸思想。所谓中庸,朱熹在《中庸章句》中注曰:“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 可见,孔子对于《关雎》的评价既概括了《关雎》中正平和的美学特征,又反映了孔子“中庸为德”的人格塑造价值取向。当今社会,学生的个性越来越丰富,价值取向也越来越多元,“中庸”思想依然有重要价值,它可以防止学生的人格养成走向“偏”和“倚”的极端。孔子在文学作品鉴赏时注重审美取向的渗透,以帮助学生形成稳定的审美气质,这一点也值得当今语文教师借鉴。
四、天丧斯文文在兹——文化传承的自觉
“文化传承与理解”无疑是语文四大核心素养中最高大上的素养,它要求在理解的基础上能认同、热爱、继承、弘扬民族文化,一下子从个人修养提升到了家国情怀的高度,这不仅是对学生文化视野的要求,更是对学生社会责任感的考验。如何以传承发扬优秀文化为己任,孔子为我们做了很好的垂范。他曾在匡地食不果腹的状况下长叹“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他认为传承周代文明礼乐的责任全在自己身上,这种责任感的优先级甚至高于生存。他也不止一次向弟子表达过“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文化传承理念,这不仅体现了其对古代优秀文化的喜爱,也可以看出他在传承这些文化时的恭敬与谨慎。
新课标要求学生在传承文化时能初步理解和借鉴不同民族、不同区域、不同国家的优秀文化,吸收人类文化的精华。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无不体现出他在吸收历代文化精华时的审慎态度。《论语·子罕篇》记载,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雅》《颂》是直接有关祭祀等重要典礼的“庙堂诗”,孔子使它们各自得到合适的位置,可以防止“郑声之乱雅乐”,这是承续了周公制作礼乐的事业。这些都体现了孔子不是简单用记录的方式使前朝的文化流传下去,而是在挑选和批判的基础上重新编订,使它成为一个相对稳定的载道载体,最终成为后世了解古代文化生活、礼仪制度的不朽经典。
《诗经》云:“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孔子这位历史上最伟大的教育家,并没有局限于在课堂上传道授业解惑,而是在日常生活中,以《诗》教起兴感发,与学生“同声相应”,这种润物无声的教化方式不仅为我们如何提升学生的语文核心素养提供了借鉴,也为我们该如何教授《论语》打开了新的大门。
[作者通联:浙江湖州市双林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