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悠禾
竹竿上的白巾飘扬,纸灰在火焰中悠悠飘向天国,碑上刻的金字是那么耀眼,姨婆的泪在脸上滑落……那头整齐的白发,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从此……从此消失了……
在老门的“嘎吱”声中,我见到了年逾古稀的阿太。似乎因为我们只有在特殊日子才来,阿太一见我,就惊喜地叫着“幼幼”,快步挪动双腿,轻轻抱着我,不停摇摆。
那次正好是春节,阿太匆匆上楼,把楼梯踩得吱吱响。不一会儿,又匆匆下来,拿出一个大红包,说了几句方言。我听不懂,只是把小手伸过来,揪着红包的小角,揣到怀里,说了句:“谢谢阿太。”我问阿太:“这么多钱能买多少只仓鼠宝宝?”“能买好几只呢,吵得你耳朵旁都是吱吱声!”说着,阿太抱起我,轻轻挠我,痒得我咯咯笑。我很开心,从此喜欢上了阿太。
第二次来时,我已经上学前班了。我迈着小短腿,开口大叫:“阿——太!”阿太的背更弯了,从屋里拖拖拉拉地走出来,一见我,立马叫道:“幼幼!”眼里亮晶晶的。
当时不是春节,红包便被甜橘代替了。我高兴极了,摸来摸去,想找个裂口剥开,但一个也没有。阿太见我这副急样儿,轻轻从我手中拿过橘子,说:“阿太教你!”然后,朝橘子中心点上一抠,橘子皮一片一片掉落。剥好了,我拿着胖胖的橘子,又抓起橘子皮往院里跑,大喊:“阿太!我把橘子皮给多肉穿!”“好啊!”阿太高兴地附和道。我边吃橘子,边把橘子皮给多肉盖上。整个下午,我都在阿太的院子里疯跑。阿太乐呵呵地看着我淘气,即使我打碎了一个花盆。
一晃5年过去了。一天,妈妈突然告诉我:“阿太走了,我们去送送她吧。”阿太走了?她要去哪里?
走进那幢熟悉又陌生的水泥屋,这次阿太没有出来迎接我,只有几个和尚在念经,姨婆在哭,亲戚们都穿着白衣,戴着白帽。一个老爷爷扛着扁担,一头挂着装黄纸的筐,一头系着罄,手上拿着棒子。我和涛涛弟弟举着挂白巾的竹竿,走向墓园。开始烧纸了,每人在火旺时轮流持香火,拜三拜。姨婆又哭了,眼睛濕湿的。
数了数,我和阿太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阿太,我爱您,虽然有些迟了。快过年了,我想起了您的大红包、您的拥抱、您给我剥橘子的情景……
夕阳落下,像阿太的眼神一样慈祥;月亮升起,像阿太的头发一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