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玟
孤独是什么?一种形式
向上的哲学,是黄昏里春天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我们向东而去的年轻母亲
我的母亲是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曾在秋天的葡萄架下等待落日余晖
孤独是什么?爱情的月光下有红豆
有相思的流水,和山丘
黄昏里我们一再隐忍沉默
列车穿过了迷人的隧道也只是
抵达了窗口的部分,黄昏里夜幕上涌
年轻是通向高处的可能
黄昏里坐着祖母,坐着星群璀璨的女儿
一爿晨光,一径斜阳同时直入宫殿
你可有听见从天际尽头传来的盛大语言
罗布泊,嘉峪关,和西域铠甲
你听,一片沙海是一片流动着的母亲岩
当城市和沙漠重新修订在史志中从而演变为自然的法则,
也可定义为生死之道
如果一截白骨和一粒沙尘相互对等
那风沙中嘶吼的可是北方道士,还是赤脚僧
一整个昼夜十二个时辰足以覆盖足以掩埋
那些流动的,前进的士兵,有龙的身形
修建城墙,土柱,岩塔,登上方山
一座城堡里居住着一个消失之国的命运
库木塔格,是爱人,是将军和将军的车轮
黄昏时分,枯木逢春
当期盼着的过去从雪山脚下重新进入视野
光因此而有了水的成分,光成为水
在充满海声的夕阳中亍立于某条小路的尽头
你可是看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故人?
什么是转折,什么又是悲切?
马灯和蜡烛遗失在叹息中,成为孤独的词条
多少事物在人们后来的目光中成为过去
成为没有疼痛的触角,一声蝉鸣
也仅能照亮一小块天空,一个人是天空逶迤的部分
天空是人类的高山,高山是羊群倚仗的热情
阳光下每一个石子都充斥着青草般的朝圣
一口井是一部断代史,更是尊崇
一口井由竖井、暗渠、明渠和涝坝组合构成
那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天祖父佝偻着身子
凝视着不远处的博格达峰凝视着天山
吐鲁番盆地四周群山环抱有如一位受孕的母亲
何以定义奇迹,何以定义男人和生存
从汉至清,那个地下劳作的青年男子
匍匐跪立在甬道中,以火为引,以水为信
掏挖者背对着油灯,始终挖掘着自己的身影
一口口天井成为性命和长寿的引擎
坎儿井,我们期盼着热爱着又流泪的眼睛
坎儿井,在历史长河中成为地下的长城
而今我在腹地疾走,整齐有序的小土包
成为我心痛的部分,干枯的竖井
后来者都应该闭目倾听,古老的回声
是砂砾和黏土胶结的共振,是涌动的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