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超
从未见过如此迷人之物
像一只神兽,身体之上有老虎一样
的金色绒毛,细腰,膜翅
让身体变轻,隔着花朵,它
震颤那伶俐的翅膀,仿佛一只猛兽
在打探它的领地,仿佛梦呓
在叙述一场花事,而春风傲慢地推搡着
抚摸那些花絮的词语,蜜蜂伸长了
口器,它采集花粉酿造甜蜜
它不会回到那些旧事物里
不会作茧自缚,更不会停留在一朵
凋零的花瓣上,太久——它
在它编写的舞剧里,做最好的舞者
它曾震破了一轮圆月——
晒谷场上平整干净
麦垛上横七竖八的桔梗,更像光芒
一群斑斑点点,叽叽喳喳的麻雀
捡拾阳光遗留的麦粒或种子
谷子要在秋天成熟,而雀声不会停止
我像一场风暴,无端地惊扰起它们
飞起,又落下,越来越多——
整个下午,我都被这些斑斑点点的精灵
一次次刷新飞起的幻影,有
那么几次,我看到它们时而缱绻
时而跳跃的姿态,像极了我们
这喧嚣而庸碌的一生,更多的麻雀聚集
过来,雀悦而欢唱,而我们
是我们自己的不速之客——
秋日被收割,曝晒的那些秧子
金黄,像秩序的公式被梳理成节日
地面上,田野里那些蹦出的赞美
是一粒粒饱满的豌豆
滚圆的秋,坠落成一粒粒温暖的词语
这些一年生攀缘的草本,多像一岁
一枯荣的小草,在时光的笔端,蔓延——
它们多像那蓬勃的野孩子,自由自在
可是,谁都有家,谁都有灿烂的春天
落在地里的豌豆,落在大自然的孩子
在出生时,便注定再一次成熟
成熟是另一种赞美,一季一季的——
泥土是最后的归宿,如我们离不开
这自然的属性,落尽山水或泥壤,做一粒
洁净而饱满的小豌豆,我们被长大——
这金黄的秋,野孩子继续任性
母土从未远离,她热爱所有的野子与花儿
一如我的兄弟姐妹,都是这大自然的颗粒
与馈赠,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被豢养
被包容,被教育——
事实上,任何飞翔的事物都是蝴蝶
包括时间本身,包括向上攀爬的牵牛花
或菟丝子,蝴蝶飞舞——
包括那些姹紫嫣红,翡翠的绿萝,鲜红
的杜鹃,蓝色的蝴蝶结,洁白的裙裾,它
多像那蜿蜒的浪花,而大海就是最大的蝴蝶
澎湃或缥缈,状如蝶(幻)梦
而时光真是最好的容器,把四季装进
飞舞的旋律,有时候翅膀不是用来飞翔
而是用来冥想,用来涂抹——
诸如我所看到的蝴蝶:黑、白、花、黄
是尚未完成的油彩,或水墨——
当这些画稿掉进思想的泥沼,便学会飞旋
当我再次发现蝴蝶,在我寂静的窗前
我知道,我即将跋涉,又一个春深
正向我缓缓打开——
带着它干透且张开的喙
带着最后一丝风和山谷的回音
铁锈一样,那些落地归根的事物
保留本来的样子,安详而
从容,那是时间的嘴巴向你诉说
那是曾有过的,怎样的孕育与饱满
松针在树梢摇晃,刺破谎言
一不留神,大鸟将时间的果实吃掉
扔下壳与时间的秒针、分针和一株株树
时光里有裸露的部分,恰如一个老人
模糊不清的表情,犹如被风干的事物
如同虚无,带着它的节令
当你触摸那些真实的肌理与松壳
分离如我们的孩子,有序而残酷,像
一把慢慢变旧的刀子——
豌豆苗破壳而出,顶着露珠
铁线蕨吐出鲜嫩的舌头,整个森林青葱盎然
我想返回更远的春天,返回史前
恐龙女是怎样受孕或灭绝的
至于花朵或伊甸园,至于落叶或蝴蝶
那是怎样的逃遁或隐秘,那绝不是因为恐惧
那么好看的颜色与形状
那是一种天赋,包裹与装扮
再没有比逃到身体的内部,或外部
更迷惑敌人与自我的了
我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百花明亮
蝴蝶不舞,野草长成花纹的样子
我看到雕刻的线条,体积,明暗,放在雕梁画栋
笔者散佚,而岁月也是一位能工巧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