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条:《学记》学记

2021-06-03 20:54王跃江
阅读(教学研究) 2021年3期
关键词:学记速度考试

王跃江

子曰,吾欲无言。犹记二十余年前初入师范选修《教育史话》课程始诵《学记》,与人侃侃而辩不觉长短,谁人不知“教学相长”?而数日前翻检《学记新讲汇注辨证并译解》《学记评注》《学记解读》,以及高时良的《学记研究》等,竟日沉默。往日之高谈阔论实在粗鄙浅薄,可谓离经而辨志,汗出如浆……忽然隐隐约约明白,当年教授教育学的恩师反反复复提及并强调的“大学之道”,印证之下,愈加战战兢兢。读书想要追求至善之境,何其之难也!基于这样的一些前情,今之所呈的所谓《学记》“读书笔记”只能算是碎片。无意模仿林茶居先生的文字,但是我承认,自己一直比较喜欢比尔斯式精悍而有力的风格,这些杂乱的、毫无逻辑的“小纸条”,是我内心最真的声音。

理解。任何一次阅读活动都需要一个视角、一个起点,这样才能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何而来?又将去向哪里?《学记》这短短的千二百余字,不断地以开放的姿态交付你我。福柯说,“话语不会一直屈从于权力或反对它,也不会沉默”。徜徉在这被反复诠释与批判的经典中,我希望能够得到某种呼应——寻找“今之教者”可能的自救,这其实也是我大多数专业阅读的初衷。

起点。《论语》从“学而”开始,巧合的是,《学记》也认为“化民成俗”唯一的途径是“学”,典籍对“学”的观点、认识如此异曲同工、相互印证,似乎透出某种昭示。“学”意味着觉悟,意味着某种振拔的超越。需要警惕的是今天的教师对待“学”的冷漠态度。当专业“为学”的人理直气壮“为稻梁谋”,缺乏高远志向,那么我们的教育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就时间而言,《学记》比《大教学论》早了近两千年;就思想差距而言,我们的教育叙事与夸美纽斯相距咫尺。不知道胡塞尔老师是如何向自己的学生描绘存在与时间的?我們应该向我们伟大的先贤致敬,同时,我们也应该为我们的现在安静聆听。

聆听。不论是否喜欢古典音乐,当你面对贝多芬的《庄严大弥撒》、巴赫的《B小调弥撒》这样的旷世经典时,聆听,都是你唯一能做出的姿态。聆听,在课堂之内重要,在课堂之外也同样重要,以至于成为学习经典的一种方式。如果作为某种求学的态度,虔诚聆听理应是教学的福音。“呻其占毕,多其讯言”也就顺理成章。不是说,教师认真讲、学生认真听不好,但更要思考的是,这样局限的“告诉”和“聆听”是理想的教学么?教学还可能有别的样子吗?

告诉。认真想想,老师当年课堂上“告诉”我们的,现在脑海中还剩下多少?“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一天老和尚告诉小和尚,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老和尚告诉小和尚……”即使是在故事中,“告诉”也是最无聊的重复,令人生厌。“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理谁都懂,一到课堂上,一到要紧时,张口就是:“老师告诉你……”窃以为,“告诉”肯定不是教育,甚至不能成为教育的一部分,忘记“告诉”之外还能记住的,那才真正是“教育”。

考试。《学记》里称为“大比”。在《四书五经》没有被定为官方教材前,这是检测反馈教学、学生学习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手段。可惜,数千年科举的威力,使得考试被妖魔化,变得扭曲、病态……相对于人们热衷于批判考试、反思考试,我倒是很担心当下人们对于考试结果的副产品——分数的过度关注。说是“副产品”,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一场考试的分数本身真的对教育并无意义,对一个人的成长更加毫无意义。分数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不管他们参加的是什么样的形形色色的考试,只有当试题能够叩问他们的内心时,“考试”才形成向善向美的力量,向人们索要一份人生的“答卷”。

流行。在我看来,“流行”是我们从事的教育职业中最应该拒绝与抵制的一种文化现象。就像写文章中的热门词汇,什么流行于人们的口中、笔端,那么现实当中想必是人们最为缺乏亦是最为需要的。孔子作为一个纪念碑意义的“好老师”被提出来,那就意味着当下教育人自我价值的迷失。现在,对身处菁菁校园当中的学子们而言,“流行”的是那些光彩耀目的明星、网红。然而,“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培养出更优秀的人”,“大国之师”还需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其到来。

价值。我很喜欢创建了“观复博物馆”的马未都先生的一句话:“我从不说一件瓷器价值多少人民币,也禁止我的解说员指着某件藏品说,值多少钱。”他是搞瓷器鉴定与收藏的,在他看来一件古瓷的文化价值才是最重要的,多少钱毫无意义。教育的“价值”,多非在当下,而在明天,教育是未来之学。那么,《学记》提出的“教之大伦”七点的价值在哪里?这是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

读图时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越来越不习惯看“大部头”,离开图片,连童话都没法让我们获得阅读的快乐。传导到课堂,特别是语文课堂,就是“超文本”媒体的滥用。只要能快速地让学生明白、理解,怎么省事就怎么来。从事语文教育的人失去了对文字的敬畏与尊崇,失去了读文字的基本的敏感度,又还有什么“垂直领域”可言?引导的速度上去了,但却把“教之所由兴、教之所由废”抛诸脑后。

速度。看清学生才有可能谈及教学的品质。《学记》有没有谈到速度问题?答案是肯定的。你看,“小成”“大成”之分、“不陵节而施”……语文教学里有没有这样的需要?答案也是肯定的。任何教学都要考虑把握速度的问题,但是我们需要的绝非是数学公式中的“速度”求解,我们布置作业的速度、质量提升的速度、评判结果的速度、发问引导的速度……都要最终指向学生的学。

学生。好学生不是教出来的,然而好学生又一定是教出来的。这句话很矛盾?不,一点也不。“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你读懂这句话,就不觉得矛盾了。每一天,学生以目迎接教师站上讲台,下课又目送教师离开讲台,不知道,教师的教能不能帮助学生成为“善学者”,成为心怀感恩的人?而且,每一个做老师的,真不可忘记自己亦曾是学生。“学不可以已”,学无止境,我们也永远还是学生。

教师。这是我的角色。从十年到二十年乃至到若干年,我一直在思索这个角色究竟意味着什么。“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这样的进退自如就是“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学记》第一次赋予教师角色的尊崇,在历史的风雨沧桑中早已烟消云散,教师未必见得比芸芸众生高明,于是能够嬉笑怒骂游戏风尘,但是我们观察那些纯粹的“师者”,多多少少都闪烁着令人敬仰的殉道风骨。

(作者单位:江苏省灌云县教育局教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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