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娟 梁秋瑞
【摘 要】新的历史方位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提出新要求,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方位决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目标,培育目标回应时代挑战。历史方位与培育目标从两端框定了共同体意识的培育机制:首先,文化认同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居于核心地位,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际工作中文化都不能被过度符号化,否则最终只剩下没有血脉和生命力的“躯壳”,要继承历史,立足当下,承认差异,理性包容;其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要在现代国家框架下稳步推进,促进中华民族内在构成机制的及时更新。用历史方位与培育目标时刻审视当下凝聚中华民族整体观念的努力,偏离历史方位与目标的共同体意识培育不仅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还会偏离正确方向。
【关键词】历史方位;培育目标;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社会主义制度
【作 者】张淑娟,大连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辽宁大连,116024。梁秋瑞,中国矿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江苏徐州,221116。
【中圖分类号】C957 【文献识别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1)01-0039-0008
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有别于以往,在强调具体民族工作的同时,将“中华民族”及相关内容作为会议重点议题,把“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从“精神方面”解决民族问题的抓手。党的十九大报告重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并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写入党章,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中华民族”被写入宪法。显然,“中华民族”及相关议题不仅仅是民族工作的主线与核心内容,进入新时代以来,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后,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学界和政界的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学界从研究基地、科研项目到学术论文,再到报纸网络宣传;政界则从中央到地方逐级部署、具体工作部门层层落实。根据历史经验,近代以来每到历史发展的关键期“中华民族”都会被强调。进入新时代,“中华民族”及相关议题上升为国家战略,因此,确定中华民族所处的历史方位和共同体意识培育目标是这一意识培育的基础与方向,也是进一步选择具体培育举措的必要前提。目前学术界并未对上述问题进行专门研究,文章拟对中华民族所处历史方位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目标进行初步讨论,以期进一步推动相关研究。
一、“中华民族”再次被强调的历史方位
从哲学层面来讲,“‘历史方位可以从‘从哪里来‘现在何处‘到哪里去三个方面去理解”[1]。从时间脉络上看,中华民族从历史中走来,中华民族共同体是由多个民族群体交融汇聚而成,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与几种不同的社会制度相结合,创造了世界上唯一无中断的人类文明,在近代实现自觉,自此几次被强调。从空间上看,中华民族的发展史就是其族体不断延展、生存疆域不断扩展的历史,至清中期中华民族生存空间基本确定下来,清王朝的正统运动后,“中国”认同趋于定型,中华民族正式形成。当前,与近代以来前几次“中华民族”被强调不同,正处实现伟大复兴的关键时刻,“中华民族”再次被强调有其特殊的历史方位。本部分主要围绕“现在何处”来讨论现阶段中华民族的“本质和内涵”,主要围绕中华民族与社会主义制度的深度融合、中华民族与现代国家制度建设的“互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关键时刻的理论需要等几个方面讨论其历史方位,在几方面的内在逻辑和互动中全面呈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在本质和基本价值。
首先,社会主义制度使中华民族获得持续滋养,中华民族因此获得新的制度规定性,社会主义制度为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提供了根本制度保障,并保证中华民族发展正确的政治方向。中华民族族体在几千年发展中与不同的社会制度相结合,在不同的时空条件下创造了独特的人类文明。自从中国共产党成立,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社会主义道路就成为中华民族未来道路的选择之一。“抗日战争时期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中华民族观念实现首次结合,社会主义性质的制度设计和具体实践是中华民族整体观念与人民群众朴素民族情感对接融合的物质基础,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逻辑中朴素的民族情感逐渐升华为强烈的爱国情怀。”[2]从此,社会主义因素对中华民族整体观念的影响持续增加。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使中华民族获得了国家形式,成为国家民族。社会主义制度所确立的“生产资料公有、共同富裕”的基本原则奠定了社会发展基础,为中华民族进一步发展和凝聚提供了制度保障,社会主义制度使中华民族获得了内在规定性,使其朝着社会主义的方向发展。社会主义制度属性在民族工作中的表现有两点:一方面是民族识别,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伊始国家就组织全国民族工作者对我国民族状况进行摸底,并进行详细甄别,为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具体实施和优惠政策的制定与落实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在少数民族地区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与其他行政建制相匹配,设立民族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州和自治县等行政区,给予相应的民族优惠政策。上述各项政策措施通过《民族区域自治法》等法律法规予以保障和实施。
改革开放以来,国家一方面鼓励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一方面为了确保共同富裕的目标的实现,在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实施了西部大开发、兴边富民、易地搬迁、一族一策、整族扶贫、少数民族特色村寨、民族团结示范区建设等举措,特别是为了完成到2020年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少数民族地区在国家精准扶贫政策带动下,整体减贫成效显著。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经过70多年的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巨大成就使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进一步彰显,为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奠定了雄厚的物质基础,中华民族与社会主义制度实现深度融合,社会主义制度使中华民族基础更牢固,发展速度更快,方向更明确。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为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提供了更为牢固的制度保障,同时,中华民族只有更强大更自信才能进一步巩固社会主义制度。
其次,建设现代国家是我国国家建设的重要目标,中华民族是现代国家建设的族体基础,“中华民族是中华现代国家的基石”[3],为国家崛起提供族体支撑。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4]现代国家一方面建立健全个人权利保障与民主制度,这一过程从个人讲往往伴随着从臣民到国民的过程,个人从传统的多样化束缚中解放出来,真正成为利益评价的主体。我国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在保障人民当家做主方面无论是在基本制度上还是体制机制上都取得巨大成绩;另一方面现代国家建立在国民整体化进而民族化的基础之上,通过多种机制整合和强化国民的认同,通过民族认同强化国家认同,为国家提供合法性基础和国家伦理。两方面都是现代国家建设的基本内容,互相影响,不可偏废。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使中华民族获得国家形式,但是新的国家建立后很长时间内,中华民族作为国家建设的基础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际工作中都被忽视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才逐渐改变。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明确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任务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5]19一方面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成为国家发展目标的另一种表达和陈述方式,[6]另一方面恰恰呈现出中华民族与国家建设目标的“互持”,发挥中华民族自身的文化优势和凝聚功能为国家建设提供动力支持。同时,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经济和社会结构出现了巨大调整,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族际关系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调整,国家治理也面临着全新的国际与国内环境,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面临着新的历史使命和挑战,需要塑造新的国民形象和更强大的民族凝聚力,中华民族的内在形成机制需要根据时代需要不断更新,以适应国家社会发展的需要。
再次,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刻需要巩固中华民族认同,强化国家认同,进而增强民族凝聚力,因此,进一步加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尤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成为当务之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重要内容,中华民族是具有复合结构的民族族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对中华民族本体的认知,因此也具有复合性特征,有复杂的内在结构。进入新时代,“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被正式提出来,学术界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质提出不同的观点,1毫无疑问,对中华民族的整体认识是对中华民族族体发展历程的全面反映,“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7]22。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沉淀下来的优秀文化基因和历史密码、结构性特征、公序良俗会在人们的观念中有所呈现,同时,发展中出现的问题与挑战同样会印刻在人们的头脑中。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积极、健康的中华民族观念为其助力,这一观念的培育要从国家战略层面进行全面考量,周密论证,全面安排。既汲取于历史,更来源于当下,需要谨慎选择与重构:一方面要理论化和系统化,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另一方面要大众化,纵向传布和积极动员。正如列宁所指出:“世界不会满足人,人决心以自己的行动来改变世界。”[8]18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动员功能对中华民族的进一步发展、凝聚也会产生深刻影响,在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关键时刻,需要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重要的政治资源发挥其独特功能。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多年,中华民族实现与社会主义制度的深度融合,与现代国家制度建设的“互持”,正处于实现再次复兴的关键时刻。进入新时代,无论是社会主义制度进一步巩固发展、现代国家制度建设还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政治需要,即构成“中华民族”及相关议题再次被强调的条件和基础,也亟需中华民族整体观念为其下一步发展助力。这一切构成了“中华民族”再次被强调的历史方位,历史方位决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目标。
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目标
达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是中国共产党站在国家民族的高度提出的战略部署,也是目前从学界到政界、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努力的方向。虽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本身是目标,但它终究只是一种思想意识、一种观念,最终要回到实践,并指导实践,变成广大人民群众的实际行动,才能发挥凝聚功能,进而形成巨大的动员力量。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凝聚民族力量、强化国家认同、维护国家统一的重要作用在多大程度上得到发挥、效果如何也要在实践中才能得到检验。因此,需要追问的是:达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后我们会有怎样的精神面貌?我们在思想领域有哪些转变?在这一强有力的思想指导下,我们的国家、民族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以这样的视角审视今天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努力方向可能会有不同的启示。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首先是一种民族意识,从心理层面来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质是一种群体认同意识,因由群体内部结构的复杂程度不同,会形成结构各异的认知模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实质是“民族建设”(nation-building)的思想和精神层面,在精神层面上向一体化方向凝聚,从而在思想层面为民族一体化建设提供精神依托。在2019年9月召开的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习近平同志强调:“各族人民亲如一家,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定要实现的根本保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把民族团结进步事业作为基础性事业抓紧抓好。”[9]总体上看,培养积极健康的国民心态,促进各民族团结一致,将中华民族真正凝聚成一个健康稳定的整体,为巩固社会主义制度、加快现代国家制度建设、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助力,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不断走向胜利就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核心目标。
首先,从根源上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产生就是对狭隘民族利益的突破和超越,是对理性爱国的回归,具有与爱国主义完全一致的内涵,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目标之一就是从根本上回归理性爱国,为理性爱国提供坚实的伦理基础,使爱国主义获得双重支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产生于近代,与近代中国严重的民族危机和民族国家的构建相伴而生。民族国家这种文化的、历史的原则和结构与政治的、领土的原则和结构相融合,是西方民族国家扩展、增生的理论和实践逻辑的结果。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近代中国的产生就是对狭隘的地方民族利益的超越,是以清王朝疆域为基础建立民族国家的积极努力,修正和限制近代民族主义的发展,使以国家边界为基础的民族主义顺利过渡到爱国主义。
如前所述,在抗日战争爆发初期,中国共产党接受“中华民族”符号,在理论上开始进行“中华民族”话语体系的构建,在实践上也成功实现了从“民族自决”到“民族自治”的转变,解决了“统一”与“自决”中“分”与“合”的矛盾,实现了“国家统一”与“民族自治”的双重目标。与此同时,对国民党和国民政府中的大汉族主义进行批判和斗争,并对党内的大汉族主义倾向进行批判并及时纠正,还站在国家和民族的高度对少数民族中存在的“地方民族主义”和“大民族主义”进行批判。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很长时间内,在国家话语体系构建中,以思想状态存在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观念被虚置,中华民族建设没有跟上国家建设的步伐,出现了明显错位,因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更无从谈起,当“中华民族”及相关议题重新回到人们的政治视野时,人们才逐渐意识到“中华民族”的长时期缺席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造成的深刻影响。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为了进一步完成国家的政治整合,将少数民族及其居住地区纳入到国家政权的框架中,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及其相关舉措的制定和实施成为中国多民族国家民族话语体系的主要内容。实践证明,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对保障少数民族的权利、发展地区经济社会都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也出现了只考虑自身利益,或只顾眼前和局部利益、不顾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对自身的文化和风俗习惯夸大,保守排外的倾向。这些狭隘民族主义思想直到今天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依然存在,不利于民族团结、国家统一和国家整体利益。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刻,需要更强的中华民族凝聚力和号召力,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显然是作为一种与共和国精神相对应的精神性的契合力量,为理性爱国注入更为坚实有力的精神养料,提供思想文化支撑。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目标之一就是对上述狭隘的民族利益的超越,是对理性爱国的回归,这样的安排会使爱国主义在新时代的背景下,框架更牢固、内容更丰富、形式更鲜活、表达更有力。
其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以现代中华国家为基础的整体意识,多元一体是其结构性特征,理性包容是其精神实质,互惠认同是其基本路径,追求基础坚固的国家统一是其另外一个目标。中华民族整体框架是由56个民族作为内在支撑,56个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多元一体格局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的基础,也就形成了有内在逻辑关系的三种认同,即“各民族的自我认同、各民族之间的相互认同、中华民族层面上的一体性认同”[10]:首先是各民族的自我认同,对本民族生存和发展的历史演进、对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对本民族的发展前景等方面有认知和期待,这正是我国长期以来所坚持的各民族共同繁荣的政策目标,也是中华民族繁荣昌盛的根基;其次是各民族之间的认同与欣赏、互惠与包容。不同民族有不同语言、风俗习惯、文化传统、民族心理,但是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荣辱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命运共同体,在中华民族的大家庭里,认同与宽容是主流,也是共同开创未来发展道路的必然选择;再次,在前两者的基础上是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中华民族共同体是文化共同体、政治共同体、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从历史走来,各民族在中国传统文化和制度文明的浸润下,在近代又共同经历了严重的民族危机和国家转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经过70多年快速发展,从而形成坚不可摧的整体。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肯定各民族的利益和诉求,又积极推动各民族之间的和睦共处与互惠,理性包容精神贯穿整个过程,只有将这一意识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之上,才能使国家统一走得更远。
再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关切的是国家的整体利益与长远利益,对整体利益的积极肯定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内容。“一个民族就是一个民族国家的全体居民或全部享有该国国籍的人的总称。”[11]以此为基础形成的民族利益就是国家利益。中华民族是命运共同体,也是利益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国家利益在精神层面的表征。在当今国际环境下,国际竞争日趋激烈,对国家整体利益和整体实力如何强调都不过分,只有拥有强大的国家实力,才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只有自下而上的对国家的情感依恋和认同,才能保证国家在关键时刻不至于走向分裂,维护国家统一完整本身就是最大的国家利益。在国家整体利益得到维护的前提下,思考和追求其他利益才具有现实性和可行性。
将国家利益与长远利益作为首要目标并不意味着不顾局部和当下利益。56个民族是中华民族的内在支撑,要处理好“一”与“多”的辩证关系,“一”是方向和目标,“多”是要素和动力,“一”建立在“多”的基础上,“一”的强大建立在“多”强大的根基之上,“一”离不开“多”。同样,“一”是“多”的方向和目标,没有“一”的指引,“多”就会迷失方向。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核心关切之一是在充分兼顾各民族自身利益的基础上追求国家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
最后,从个体发展的视角看,培养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国民心态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应有之义。“多元一体”是中华民族的内部结构,56个民族是支撑中华民族的基本框架,各民族的自我认知、民族之间的互相认同、各民族对中华民族统一体的认同是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础,这一认识显然是当前学术界对中华民族构成的内在逻辑的普遍认知。在高度重视这一框架的同时,也要看到“全体居民或全部享有该国国籍的人”同样是中华民族的一种基本结构,公民个体都拥有理性健康、积极向上的国民心态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目标。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12]培养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健康心态是一个系统工程,显然不是社会心理工作能独立完成的,这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目标之一。个体主体性得到彰显、心理健康向上才能形成强大的“无意识的行为驱动力”,并共享这一力量,[13]53进而形成巨大的动员力和凝聚力。
三、凸显文化的丰富性和共同体意识内涵的现代性
历史方位和培育目标从两端框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机制。在新时代,中华民族发展到全新的阶段,面临新挑战,需要新思想回应时代挑战,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回应这一挑战的新思想,因此,共同体意识的内涵外延、培育内容的选择、培育路径的确定等相关议题都要立足新时代的需要。本部分就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中“文化认同”的理论与实际工作出现的倾向,以及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内涵的解读过于狭窄的问题,提出一点认识。
习近平同志在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指出:“加强中华民族大团结,长远和根本的是增强文化认同,建设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民族团结之根、民族和睦之魂。文化认同问题解决了,对伟大祖国、对中华民族、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认同才能巩固。”[14]157学术界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一论断进行阐释,彰显出文化认同是不同认同层次的灵魂,也反映了文化认同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中的核心地位。
但是,目前学术界出现一种仅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归于文化认同,且仅将文化看成排除制度、价值等因素的抽象文化符号认同,把涉及价值判断的内容抽离出去,单纯强调文化符号的倾向。具体工作部门在实际工作中也出现将各民族文化繁荣仅理解为文化上的标新立异,而将中华民族共同体观念表征为抽象符号,脱离其产生的社会基础和现实需要的现象,偏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目标。毫无疑问,文化认同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意义重大,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核心内容。越是重要,越要搞清楚基本问题,针对上述问题就要明确文化认同中“文化”的外延究竟是什么?其外延的大小决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实际范围和基础,同时决定了中华民族共同体观念的历史厚度和思想高度。
文化的确是某一民族民族性的重要標识,民族在此种意义上也是文化的载体。但是,如果抽取掉一切可以进行比较的因素,将无优劣、无可比性的文化要素划归到作为民族性标识的文化范畴中,在这里“文化”显然被严重“瘦身”,只剩下没有血脉和生命力的“躯壳”。如此,不仅各民族丰富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特征被抽象化,失去活力,中华民族在漫长历史进程中共同命运、共同利益、荣辱与共的普遍价值和共同原则会被虚置,千百年来“共同地域”“共同生活”休戚与共、交织汇聚而形成的亲密情感也会被逐渐撕裂,追求中华民族认同共享的元素不是增加而是减少了,呈现出来的只有求新猎奇和标新立异的肤浅形象,这时的文化认同就变成了一种符号,不关乎制度,不关乎价值,不关乎利益,只关乎审美。这种风气会导致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沦为光靠历史的重新书写和文化再造1 的文字游戏,不仅切断文化与其产生土壤内在关联,也与其最应倚重的现实基础相脱节,会背离其初衷,无法完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目标。
中华民族能走到今天而不衰显然不是靠各民族的标新取异,亦非一路凯歌而行。因此,既要重视各民族在历史上以和平方式进行的交往交流交融,又要正视民族间的刀光剑影,更要看到各民族在历史上长期的交往中共同的利益与命运的交织,同时又将培育的根基建立在中华民族内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高度活跃的新时代。在上述基础上既需要冷静客观的静态描述,又要有积极科学的动态构建,只有这样才能形成真正的共同体。越抽象的讨论与现实的距离就会越远,越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只有扎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中共同利益、共同命运、共同奋斗基础上普遍价值和共同原则,并将中华民族所处的历史方位作为出发点,正视其历史基础及现实需要,以培育目标为方向,才能正确认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内涵和工作重点。
同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个既有历史渊源,又有现实基础的重大课题,大致可将其意涵概括为三个层面:“历史基因浸润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民族国家框架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统一战线视域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三者密切相关同时又各有特点,共同构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全貌。”[15]以现代主权国家为基础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其三重意涵的核心。中华民族及相关议题是伴随现代主权国家的建立而形成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使中华民族成为与国家疆域相对应的国族,中华民族因此获得国家形式,只有在现代国家框架下才能解读其内涵。建设现代国家是我国国家建设的核心目标,中华民族的国民化机制和民族化机制都亟需根据时代的发展不断更新,以适应现代国家建设的需要,现代性也由此成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内涵。因此,讨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一定要在现代国家的框架下进行,一定要与国家基本制度建设、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民族事务治理体系现代化、公民权利的有效保障等内容结合起来,这样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代性才能得到彰显,才能为其填充积极、健康的内容,使其真正丰满充实起来。不能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容仅限于文化和历史领域。总之,只有根据中华民族的历史方位和培育目标确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容和具体方案,才能促进中华民族内在构成机制的更新。
还需要指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在近代中国民族主义的基础上形成并确立的,一方面具有民族意识的鲜明特征,近代中国民族主义的天然缺陷也直接影响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另一方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和确立思想基础及援引的资源都来自传统文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要在现代国家框架下重新审视这一议题,消除民族主义的负面影响,避免使用民族主义倾向的方法来培育,同时,更新共同体意识的思想基础和援引资源。目前来看,最为有效的方法就是用多学科、多视角、全方位来解读这一议题,打牢基础,瞄准目标,在理论上民族学、政治学、历史学、哲学、美术学、建筑学、经济学等多学科共同用力,方能为实际工作提供理论依据。
四、小 结
新时代中华民族所处的历史方位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基础,也是进一步培育的新起点。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发展的总体特征、少数民族地区基本状况、国家治理的水平和社会治理的状况、总体上的国民心态等共同构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基础,中华民族共同体观念不过是对中华民族族体状况的反映,要以此为起点,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做好各项工作才能更好地滋养共同体观念。
新时代中华民族所处的历史方位决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目标,而培育目标决定了当下共同体意识培育的基本方向。为了推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夯实中国现代国家的基础,也为了补齐之前工作的短板,应对当前各项工作面临的实际问题,需要发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强化爱国意识、凝聚民族力量、社会动员、巩固国家统一、维护国家整体利益等方面的作用,需要进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因此,时刻用目标指向审视当下具体工作,才能保证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不偏离正确方向。
历史方位和培育目标从首尾两端框定了共同体意识的培育机制,能有力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工作顺利开展,避免出现大的偏差和失误。从民族过程的视角看中华民族,它依然在路上,文章讨论的历史方位和培育目标都具有阶段性和相对性的特征,是基于新时代这一历史节点的分析。以此节点为出发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现代国家制度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目标的达成都还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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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ISTORICAL POSITION AND CULTIVATION GOAL:THE
FOUNDATION AND DIRECTION OF CULTIVAT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Zhang Shujuan, Liang Qiurui
Abstract:The new historical position puts forward new requirement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The cultivation of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The historical position determines the goal of cultivat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nd the cultivation goal responds to the challenges of the times. The historical position and the cultivation goal frame the cultivation mechanism of the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rom both ends. First of all, cultural identity occupies the core position in the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No matter in theory or in actual work, culture cannot be over-symbolized, otherwise it will eventually only a "body" without blood and vitality.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inherit history, be based on the present, recognize the differences, and be rationally tolerant. Secondly, the cultivation of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should be steadily advanced under the framework of the modern state to promote the timely renewal of the internal constituent mechanism of the Chinese nation. At present, we should always review the current efforts to condense the overall concept of the Chinese nation with historical position and cultivation goal. Otherwise, the cultivation of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that deviates from the historical position and goal will not only become "water without a source, a tree without a root", but also deviate from the right direction.
Keywords:historical position;cultivation goal;Chinese Nation;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the socialist system
〔責任编辑:俸代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