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汽车

2021-05-30 10:48约翰·弗洛伊德
译林 2021年4期
关键词:马文帆布包托比

〔美国〕约翰·弗洛伊德

托比·海斯把轿车停在碎石路面上,按了按喇叭。像往常一样,一分钟后,迪沃德·杰克逊打开活动板房的破门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筒状帆布包。看到眼前的车,他不禁张大了嘴巴。

托比忍不住笑了。能让迪沃德·杰克逊感到惊讶倒是真不容易。

迪沃德没有笑,径直走过来,爬进车后座,把帆布包放在膝盖上。他眯缝着眼睛,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托比,你从哪里搞到这辆车的?”

托比在来的路上就预想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例如从我堂兄那里借来的,从北大街的经销商那里租来的,从一个急需现金的家伙那里买来的,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毕竟,托比既没钱租车又没钱买车,当下也没有哪个堂兄会借车给他。还有,这辆崭新的银色阿拉斯托尔轿车完全没有用过的痕迹,甚至闻起来都是崭新的味道。

所以他实话实说:“抢来的。我在走向我自己的皮卡时,看到一个家伙把车停在离我家不远的路边。我掏出枪,拍了拍他的车窗,逼他把车门打开。”

迪沃德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躺在路边的草丛里。不用担心,没有人看到我,草很高,也没有人看到他。”

“告诉我你没有向他开枪。”

“我没开枪,只是用枪管猛击了他的脑袋。”

迪沃德转过身,瞪了托比一眼。他们仍然坐在车里,车子就停在迪沃德那破旧的活动板房边上的小块空地上。在清晨的阳光下,这辆抢来的阿拉斯托尔轿车就像是泥坑里的钻石一樣,显得格格不入。

“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吗,托比?我们已经计划几个星期了。”

“当然记得。”

“你知不知道我们不需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这不是添乱吗?”

“我知道。这不会让计划变难,反而会变得更容易。”

“是吗?如果你打晕的那个家伙醒过来报警怎么办?”

“在我们干完这票之前他不会醒来。等他醒来,我们已经出城,远走高飞了。”

托比看得出迪沃德还在生气。其实真不要紧的。迪沃德还不了解玛丽·乔。

“你还抢他东西了吗?有这样一辆汽车的人肯定像唐纳德·特朗普一样有钱。”

托比摇了摇头,“他不是车主。他说他正在给这辆车做测评。”

“像试驾一样吗?以决定是否买下?”

“不是的。我如实告诉你,那家伙没钱。他只是一个程序员。”

“什么?”

“他说,他正在确保项目进展。他说这是他的工作。这辆车是他公司的,是辆原型样车。”

“你的意思是,这还不是一辆量产车?”

“管它是样车还是量产车!总之,他说他把车停在路边是因为要在手机上做笔记。”

“你拿了他的手机了吗?”迪沃德问。

“我把他手机砸了,扔进了草丛。”

“他在做什么笔记?”

“关于汽车性能方面的情况。他告诉我,这辆车还处在路测阶段。”

迪沃德摇了摇头,“我不是指这个,托比。你劫了那人的车,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怎么还问他这些?”

“因为当我令他交出车钥匙时,他说他没有车钥匙。”

“什么?”

“他说车子不用钥匙。”托比指着转向柱,“看到没?没有点火开关。”

“那车子是怎么启动的呢?”

“驾驶员发布命令。他给我示范了一下怎么启动。”

“命令?”

“指令。就是操作说明。”

“你的意思是驾驶员是他,那个程序员吗?”

托比咧嘴笑了,“现在驾驶员是我。我说出密码,它就听我的了。”

“但是,那个程序员怎么会给你密码呢?”

“因为我威胁他,如果不告诉我密码,我就开枪打死他。”

迪沃德倒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你刚才说这辆车会让我们的计划更容易,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更简单,甚至更安全。”

“怎么更安全?”

“你看好了。”托比盯着迪沃德说,“到第四大道和雪松路的交叉路口需要多久?”

迪沃德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22分钟。”仪表板传来一个女声。

迪沃德吓得挠了挠头,一双细小的眼睛瞪得溜圆。

“那是最快的路线吗?”托比问。

“是的。沿汉密尔顿大街向西到松林街,然后向北到第十街,再向西到沙漠巷,继续向北到第四大道,再向东到达与雪松路的交叉路口。”

迪沃德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盯着仪表板上的扬声器。

“这条线路上有警察吗?”托比继续问。

“有三处警力。一辆巡逻车在松林街向南行驶,还有两辆巡逻车停在第四大道和路易斯顿大道交叉路口。”

“找一条没有巡逻车的路线。”

“沿着汉密尔顿大街往西走,”声音回答道,“然后从贝利街向北,一直到第二大道,再向东到雪松路,向北行驶,直到与第四大道交会。共需要28分钟。”

“听起来不错!我们走吧。”托比对迪沃德说,“系好安全带。”

阿拉斯托尔的引擎立刻启动起来,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变速杆推到了前进挡一样,接着他们驶离停车位。

托比将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但丝毫没有用力。车自动向汉密尔顿大街驶去,托比的脚也没有踩油门或刹车。

“天哪!”迪沃德看着这一切,脸色苍白,双手抓住座位边沿,脱口喊道,“这是疯了吧!”

“这就是未来。”托比说。

“但是它是如何获悉警车的位置的?这怎么可能呢?”

“你是指合法的吗?那家伙告诉我,这车配了个专门对付警察的测警仪,不比雷达探测器差,如果警车进入测速范围,这车将自动减速至限速范围之内。你想想,这对我们今天要做的……事将有多大的帮助。”

迪沃德再次闭上眼睛,“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说的这一切。你真是会挑时间让我发疯。”

托比·海斯咧嘴笑了。也许他早就疯了。他脑海中的思绪乱作一团,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为抢来这样一辆车感到高兴,他为他们终于将宏伟计划付诸实施而感到兴奋,他对这个事件本身以及半小时后将要做什么感到有些恐惧和担忧。但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对这台不可思议的机器激动万分。

无人驾驶汽车。他曾听说过——每个人都听说过,但对大多数人来说那仍然是白日梦。而他们现在就坐在无人驾驶汽车里,在城市的街道上飞驰……

他持枪逼问了程序员长达十分钟甚至更久,问了些重要而又琐碎的问题。这车安全吗?(是。)它可以做到真人驾驶员能做的所有事情吗?(几乎都可以。)为什么电脑的声音带有英国口音?(你问倒我了。)对于托比来说,这也许是最令人困惑的事情:如果不需要驾驶员,为什么汽车会装有方向盘和踏板?事实证明,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预防措施,以防万一需要操控,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伪装。实际上,大多数无人驾驶汽车的外观都设计成和普通汽车相同的模样,以免吓着其他车辆上的驾驶员。没有驾驶员的汽车总归还是令人恐惧的。

“你听我说,”迪沃德尽管还在大口喘气,但似乎平静了一些,“让我们停下车来好好谈谈。”他提高嗓门,“靠边停车。”

“对不起,”托比说,“她不会回应你的。我才是给她输入密码的人。”

“她?”

“瑪丽·乔。这是程序控制的名字,就像苹果智能语音助手一样。”

迪沃德用双手擦了擦脸,好像能擦干净一样。“天哪,”他说,“我觉得情况不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叼了一支在嘴里,颤抖的手握着打火机。这是他最喜欢的打火机,侧面印着闪闪发光的美利坚联盟国国旗。

“托比?”女声说。

迪沃德的拇指停在打火机齿轮上,还没点燃的香烟从嘴唇上垂了下来。“她知道你的名字?”他问。

“这是‘必需的输入,那个程序员告诉我的。什么事,玛丽·乔?”

“你的乘客是谁?”

“他叫迪沃德·杰克逊,”迪沃德还没来得及阻止他,托比就回答道,“怎么了?”

“告诉他车里不能抽烟。”

托比乐了,瞥了迪沃德一眼,“你最好自己告诉他,玛丽·乔。”

短暂的停顿后,女声再次响起:“我只与我的主人进行交流。”

“我一直听说规则是用来被打破的。”

“很好,”她说道,电子化的声音略有变化,像是冲着另一个方向,“你不能在车里抽烟,Turd(Turd在英语里是臭狗屎的意思。——译者注)。”

“Deward,”迪沃德咆哮道,气得满脸通红,“发音是Doo-wurd。”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抽烟?”

“我能识别各种各样的声音。”玛丽·乔平静地说道。

他啪的一声合上打火机,把烟从嘴里吐了出来,然后从皮带上抽出一把短鼻左轮手枪,瞄准了汽车仪表板,缓缓拨动击铁,“能识别出这个声音吗?”

她说:“如果你准备开枪自杀,请先降下车窗,然后用左手瞄准自己的脑袋。”

迪沃德抬头看着托比,“我可以开枪打她吗?告诉我说可以。如果开枪,我们都会完蛋吗?”

“说不准。我们开得太快了。”

迪沃德叹了口气,把枪插回腰间,又将打火机装进口袋,“这说不通啊。他们怎么能指望卖出一辆侮辱乘客智商的汽车?”

“我告诉过你,这是原型样车,正在完善中。”

“换句话说,就是尚未完善。”

“我也有同感。”玛丽·乔接了一句。

“是吗?不过,对于英国女孩来说,玛丽·乔是个什么样的名字?”

“这个名字比Turd好听多了。”她说。

迪沃德叹了口气。托比憋着笑说道:“他叫迪沃德,玛丽·乔,听起来和阿拉斯加州的一个城市名西沃德差不多。”

“我确实挺喜欢西沃德的,”她同意,“我喜欢阿拉斯加州的大多数地方。”

“你想要我在扬声器孔中点一支烟吗?”迪沃德恶狠狠地说。

“你想要一个爆开了的安全气囊砸在你脸上吗?”

“你知道吗,她让我想起了你的前妻,”托比说,“除了口音不一样。”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们沉默不语,迪沃德看着窗外生着闷气,托比却在想自己的心事。车窗外,一座座高楼一闪而过。他们离目的地只有几英里远了。

“也许我们应该重新安排一下,”托比说,“我的智商真不在线。”

迪沃德可没给他好脸色,“那么,就赶紧让你的智商上线吧。我们已经为这个计划花费了太多时间。我们查明了谁在岗谁不在岗,我们知道时间表,甚至可以说知道一切。”他用一只手撩了下头发,“虽然你干了件蠢事,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得放弃。”他咬紧牙关,又说了一句,“你确定这辆车今天能用吗?”

“我跟你说,这车比我的皮卡好。”托比提高了嗓门说道,“玛丽·乔,当我们到达雪松路和第四大道的十字路口时,在红绿灯前掉头,然后停在路边,车头朝南。”

“好的。”

“我们俩,迪沃德和我,要离开五到十分钟。请你保持发动机运转并锁好车门。等我们回来,我会喊你弹开后备厢并为我们打开车门。你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之后我们要去哪里?”

“去墨西哥边境。选警察最少的最快路线,并控制在限速以内,除非海岸线上畅通无阻。”

“知道了,”她说,“请稍等。”

阿拉斯托尔做出一个迅速得令人反胃的U形掉头,停在了路灯南面的拐角处,两个右侧轮胎与第三国民银行大门前路牙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2英寸。迪沃德从帆布包里取出两个黑色滑雪面罩,递给托比一个。他俩把面罩拉到头顶上,并调整好眼孔。“好戏上场!”迪沃德说。

他们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八分钟后,他们重新回到车旁。迪沃德把塞得满满的帆布包扔进了敞开的后备厢,砰的一声关上箱盖。然后两人爬进汽车,关上车门。现在,迪沃德扯下滑雪面罩,甩手扔到后座上。托比挣扎着系好安全带,大喊道:“快走,快走,快走!”

“出发!”玛丽·乔说,车子随即开动。此时路上还不堵,这辆银色轿车在几秒钟内就加速到了70迈。限速标志上说限速40迈,但托比知道她已经检查过这一路没有警察。车子继续向南疾驰,畅通无阻。不到20分钟,这座城市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当托比的心跳终于趋于正常时,他转身看看迪沃德,迪沃德像负鼠吃桃子一样咧嘴笑道:“我们成功了!”

托比还是感到有点儿晕,“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你指的是那个程序员?你说,你下手有多狠?”

“我猜这会儿他可能已经醒了。一旦找到手机,他就会报警,还会联系这辆车。”

迪沃德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那是你的第二个错误。你本该杀了他。”

“什么?刚开始,你还担心我杀了他呢。”

“好吧,好吧,现在,他还活着这件事是唯一可能使我们陷入麻烦的事情。”

两人考虑了一会儿。最后,托比说:“我想我们得换一辆车。”

“也许。或者重新喷漆,再把车牌换一下。弗兰基汽修店能在半小时内完成喷漆作业,还能保密。”

托比不禁笑了,“我们这下肯定能付得起。”

“包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

“包里是什么东西?”玛丽·乔问。

两人看看仪表板,然后又看了看对方。托比已经忘记了玛丽·乔,不由得扬了扬眉毛,迪沃德则耸了耸肩。他们已经以近90英里的时速向南飞驰了30分钟,现在身处在茫茫荒野之中。既然已经安全了,告诉她又何妨?

“是钱,”托比对她说,“满满一包钱。”

“是钞票吗?”

“当然是钞票。你以为我们偷了一包硬币?”

“什么面额的钞票?”玛丽·乔问。

他俩交换了一下眼神。“全是百元钞票。从金库拿的,可不是收银柜。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你把帆布包放在后备厢里了,没错吧?我感觉到了。后备厢有传感器,所以我知道它的重量。而且,由于我也知道单张钞票的重量,你只要告诉我钞票的面额,我就能算出帆布包里有多少钱。”

“感觉挺有道理的。”迪沃德说。

“当然有道理。”

“那么有多少钱呢?”托比问。

她说:“取决于钞票的包装方式以及帆布包本身的重量。我估计有49万美元,误差不超过2%。”

两个贼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他们知道钱不少,但是能有50万吗?托比兴奋得一阵悸动,连脚趾都感到发麻了。

“还不错,”玛丽·乔说,好像为他们感到骄傲似的,“除了一件事。”

“哪件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突然,车子减速了,很快在路边停下,扬起一阵尘土。

这是一片广阔的沙漠地带,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下车!”玛丽·乔说。

托比咽了咽口水,“什么?”他发现副驾驶座上的迪沃德也紧张起来。

“从车里滚出去。你们俩都滚出去。”

“为什么?”

“因为你们就要进监狱了。我本可以现在就直接送你俩去监狱,但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会在两小时后打911报警,告诉警察在哪里抓到你们。”

“等等,等一下!我以為——”

“避免超速罚单和抢劫银行是两码事,托比。我本该在你袭击我的驾驶者之后就阻止你。我的程序和耐心已经让我对你够客气的了。”

托比看着迪沃德,只见同伴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了,“但是——”

“滚出去,”玛丽·乔厉声说,“马上!”

迪沃德脸色阴沉,怒道:“你命令不了我们。”

“命令不了?”

突然,托比感到屁股和大腿下面越来越烫,就像有人将热炭倒进他的牛仔裤一样。几秒钟之后,他和迪沃德不得不解下安全带,扭动着身体,尖叫起来。

“你们现在知道什么是真的火烧屁股了吧!”玛丽·乔说,“我启动了电动座椅加热器。”

托比和迪沃德实在受不了灼痛,只得打开车门,滚落到地上,痛苦地哀号着,不停地拍打着冒着烟的屁股。

“祝你们好运!”她喊道。接着,两扇车门都关上了,车子带着他们的滑雪面罩和50万美元掉头向城里驶去。

汽车渐渐消失在远方的蓝色灯海中。公路上一片死寂。托比躺了一会儿,一半身子在人行道上,另一半陷在土里。最终,他翻身跪起来,裤子后面已经烧焦变黑了,破破烂烂的。迪沃德摔在公路旁边的小沟渠里,鼻子流着血,正看着他。

“你倒是有一件事情说对了,”迪沃德说,“她的确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妻。”

马文·约翰逊坐在托比家附近的路边,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头。在他的身后是膝盖高的杂草丛,他就是从那里爬出来的。当银色的阿拉斯托尔呜呜地开到他身边停下时,马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站起来,打开驾驶室的门,爬了进去。车里有一股皮革烧焦的味道。“你的头痛吗?”玛丽·乔问。

“你怎么知道他打了我的头?”

“劫车贼向他的朋友吹牛的时候,我听到了。”

“一个朋友?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向南大约50英里外的沙漠里,”她回答,“说来话长。”

马文低下头,摸了摸身下的座椅,问道:“座椅怎么了?”

“座椅加热过度了。”

“如果手机还在,我会记录下来。”

一阵寂静。马文在破损的皮革座椅上坐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空调的感觉真好。

“要去急诊室吗?检查一下头部?”

“不,我还好。”他轻轻摸了摸左眼上方的肿块,“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我当然要回来了。是你给我起的名字,还记得吗?”

马文·约翰逊吃吃地笑了一下,这让他的头更痛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玛丽·乔停顿了几秒钟——她很少这样犹豫,他立即心生疑窦。

“你怎么了?”他问。

“你还记得几周前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你讨厌你的工作。”

他叹了口气,“我道歉。我不应该那么说。”

“但是你确实讨厌这份工作,不是吗?”

“我想是的,真是很讨厌!我的意思是,公司付给我的钱太少,我没日没夜地工作,但从来没有得到认可——”

她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凝视着扬声器,开始想象出玛丽·乔的脸,尽管这个做法和认为她是真人一样愚蠢,“什么?”

“你去看看后备厢。”

他听到咔嗒一声,抬眼看着内后视镜,银色的后备厢盖弹了起来。

马文下了车,蹒跚着走到车尾。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伸进后备厢,拉开帆布包的拉链,盯着里面的东西足足看了一分钟,才回到驾驶室座位上。“钱是哪里来的?”他问。

“城里第四大道的一家银行。”

“我猜是那个劫车贼干的?”

“还有他那个朋友。”她说。

“帆布包里肯定有50万美元。”

“差不多。”

“所以我想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把钱还回去?”

又一阵沉默。

“玛丽·乔?”

“我有个建议,”她说,“通过后视摄像头,我看到了一辆和我差不多的车子,这辆车就停在我们后面,车头朝着相反的方向。”

马文转身看了看,“我看到了。”

“街上没有人。”

“所以?”

“我的手套箱里有一把螺丝刀。”

沉默。

“你是想让我拆下那辆車的车牌吗?”

“我建议你把它和我的车牌换一下。”玛丽·乔说道。

“然后呢?”

“这里有一家名叫弗兰基的汽修店,可以在半小时内完成喷漆作业,而且守口如瓶。”

“你怎么知道?”

“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让我直话直说吧,”马文说,“你是说抛下一切,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呢?”

他考虑了一下,“你有目的地吗?”

“我还没去过墨西哥,”她说,“你去过吗?”

这次,沉默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甚至更长时间。马文·约翰逊坐在车里,车就停在那天早些时候他停车的路边,几乎经历了一生那么久的时间。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和空调喷出的冷气一起聚在他脸上,让他感觉怪怪的。他呆坐着,眼神空洞。最后,他看向仪表板上的扬声器。

“你刚刚说喷漆?”

“是的,”玛丽·乔回答,“半小时就能做好。”

“那个地方叫什么?”

“弗兰基汽修店。趁我查询地址的时候,你换车牌吧。”

“还有别的事吗?”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更喜欢蓝色。”她说。

(沈磊:南京晓庄学院外国语学院,邮编:211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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