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社会科学期刊论文标题的词汇句法特征比较

摘 要：结合定量统计和定性文本分析，基于自建语料库对社会科学领域的中文和国际英语期刊发表的原创研究论文的英语标题进行了标题长度、词汇密度、高频词、高频词块等词汇特征和标题结构的比较分析。结果表明，中文期刊标题与英语期刊标题在词汇密度和主导的句法结构上无明显差异，但在标题长度、高频词和高频词块的类别及复现频数、部分句法结构的构建形式和次类别上差异显著。这些发现为国内社会科学学者拟定和英译学术论文标题提供了启示和参考。

关键词：标题;期刊论文;社会科学;词汇特征;句法结构

作者简介：李志君，华侨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学术话语分析（E-mail：zhijun_li@163.com;福建 厦门 361021）

中图分类号：H31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21）02-0154-11

标题是科研论文的“名片”，通过对论文内容的精炼概括和高度浓缩，帮助读者快速准确地了解论文的研究主旨，辅助学术检索机构高效地开展收录和索引工作，在论文的阅读、录用、发表和收录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因此，标题能否精炼准确地规范反映论文的核心内容是作者、期刊编辑、审稿专家等关注的焦点。

自SwalesSwales， J.Genre Analysis： English in Academic and Research Setting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0.从亚语类的视角分析学术标题以来，国内外学者对学术标题的亚语类特征给予广泛的关注。研究范围集中在期刊的原创研究论文标题， Haggan， M.Research paper titles in literature， linguistics and science： Dimensions of attraction.Journal of Pragmatics， 2004， 36（2）， pp.293-317.Soler， V.Writing titles in science： An exploratory study.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2007，26（1）， pp.90-102.Moattarian， A.& Alibabaee， A.Syntactic Structures in Research Article Titles from Three Different Disciplines： Applied Linguistics， Civil Engineering， and Dentistry.Journal of Teaching Language Skills， 2015， 7（1）， pp.27-50.[JP2]部分研究还考察会议论文标题、Yakhontova， T.Titles of conference presentation abstracts： a cross-cultural perspective.In E.Ventola， C.Shalom， & S.Thompson （Eds.）， The language of conferencing ，pp.277-300.Frankfurt am Main： Peter Lang， 2002.Gesuato， S.Encoding of information in titles： Academic practices across four genres in linguistics.in C.Taylor.Ecolingua： The Role of E-corpora in Translation and Language Learning，pp.127-157.Trieste， Italy： Publisher EUT， 2008.综述论文标题、医学报告标题、Salager-Meyer， F.& Alcaraz Ariza， M.A.Titles are “serious stuff”： A historical study of academic titles.Jahr， 2013， 4（7）， pp.257-271.刘冰：《国外医学论文英文标题结构特征与汉译》，《中国科技翻译》2016年第1期，第1—3页。图书标题Gesuato， S.Encoding of information in titles： Academic practices across four genres in linguistics.in C.Taylor.Ecolingua： The Role of E-corpora in Translation and Language Learning，pp.127-157.Trieste， Italy： Publisher EUT， 2008.以及学位论文标题。姜亚军：《我国英语专业硕士学位论文标题的词汇句法特征研究》，《外语教学》2013年第6期，第19—24页。刘永芳、陈宗利：《中外硕士学位论文英文标题的名词化特征实证性研究》，《外语教学》2019年第5期，第18—23页。在研究的视角上，大多为跨学科、跨语类的比较研究，比如HagganMoattarian， A.& Alibabaee， A.Syntactic Structures in Research Article Titles from Three Different Disciplines： Applied Linguistics， Civil Engineering， and Dentistry.Journal of Teaching Language Skills， 2015， 7（1）， pp.27-50.从标题吸引力的视角对比了文学、语言学和科学论文标题的特征。SolerSoler， V.Writing titles in science： An exploratory study.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2007， 26（1）， pp.90-102.比较分析了社会学和生物学的原创研究论文标题和综述论文标题的结构特征;Moattarian & AlibabaeeMoattarian， A.& Alibabaee， A.Syntactic Structures in Research Article Titles from Three Different Disciplines： Applied Linguistics， Civil Engineering， and Dentistry.Journal of Teaching Language Skills， 2015， 7（1）， pp.27-50.对应用语言学、土木工程和牙医学论文标题的句法特征进行了考察。这些研究表明学科是影响论文标题撰写的重要变量。还有研究比较了以不同语言撰写的标题之特征，如Busch—LauerBusch-Lauer， I.Titles in English and German research papers in medicine and linguistics.In A.Trosborg （Ed.）， Analysing professional genres，pp.77-97.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2000.比较了英语和德语的语言学论文标题，SolerSoler， V.Comparative and contrastive observations on scientific articles written in English and Spanish.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2011， 30（1）， pp.124-137.考察了西班牙語和英语的社会学论文标题。在研究对象上，以往研究侧重考察本族语英文标题，姚克勤、姜亚军：《应用语言学学术论文标题的历时研究》，《外语研究》2010年第3期，第36—39页。曹杨、赵硕：《科技论文标题的结构和语言特征——以Science和Nature为例》，《外语教学》2014年第2期，第35—39页。Li， Z.& Xu， J.The Evolution of Research Article Titles： The Case of Journal of Pragmatics 1978-2018.Scientometrics， 2019，121（3）， pp.1619-1634.也有研究对比分析本族语和非本族语英语标题，但数量较少，比如陶坚、黄大网陶坚、黄大网：《基于语料库的学术期刊论文英文标题对比研究： 学科及文化的双重维度》，《当代外语研究》2010年第9期，第34—39页。基于自建语料库，在民族文化维度上对比了中外材料科学、语言学和应用语言学论文英文标题的异同，发现中国学者撰写的标题使用的复合结构少于英美同行，且使用较多的冗余词和部分模糊限制语;庞继贤、陈珺庞继贤、陈珺：《中外应用语言学类期刊论文英语题目对比分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第189—200页。对比了国内外应用语言学期刊论文标题的语法结构和话语功能，发现国际论文标题更多使用复合结构和动名词结构，更注重呈现研究问题、结果、对象等信息，表达更具个性化和多样性，而国内论文标题结构单一、固定使用名词短语结构且大量使用“研究”“初探”等赘词;杨廷君、凌民杨廷君、凌民：《中外图书情报学期刊论文英语标题的结构特征对比》，《情报杂志》2018年第1期，第76—81页。考察了中外图书情报学期刊论文英语标题的结构特征，发现两类标题的长度基本一致，最常用的标题形式均为“零冠词+单数名词”，但中国学者在该结构中明显超用research、study和analysis三个名词;中国学者偏爱名词词组型标题，而国外学者偏好复合型标题。

综上所述，现有的标题研究主要为基于学科的标题语言特征探讨，且涉及的学科主要为人文科学（如语言学、文学）、自然科学、医学、图书情报学等学科，而对社会科学如社会学、经济学、教育学、心理学等的关注非常有限，仅Soler考察了社会学论文标题的特征。HagganHaggan， M.Research paper titles in literature， linguistics and science： Dimensions of attraction.Journal of Pragmatics， 2004， 36（2）， pp.293-317.指出，论文标题具有鲜明的学科性，要体现学科特色才能吸引同行的关注。因此，作为被以往研究忽视的一个学科群，社会科学论文的标题是否也有其独特的特征值得关注。另一方面，以往的标题研究多侧重考察标题的长度和语法结构，对词汇密度、高频词、高频词块等词汇特征少有涉及。词汇密度指实词占构成标题的所有词汇的比例，是表征标题所传达的信息量的重要指标。Nagano， L.R.Research article titles and disciplinary conventions： A corpus study of eight disciplines.Journal of Academic Writing， 2015， 5（1）， pp.133-144.高频词和高频词块指反复出现的词汇和词串，是彰显标题的词汇建构特性和论文的研究焦点及学科专业的基本参数。肖庚生、张再红：《英文科技论文标题多维度特征研究——以SCI百篇高被引论文为例》，《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16年第10期，第1056页。因此，对论文标题的词汇密度、高频词和词块使用的探讨有助于深入了解标题的词汇构建特征。     标题作为学术论文的一个亚语类，其撰写必须符合学术社区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姜亚军：《我国英语专业硕士学位论文标题的词汇句法特征研究》，《外语教学》2013年第6期，第19—24页。。由于标题的长度、词汇密度和高频词（块）的使用等词汇特征以及构建标题的句法结构的选择决定标题表征论文的研究主题、方法、视角、对象等信息的数量和质量，因而是影响和体现论文标题是否符合学术社区“潜规则”的重要因素。这些因素又受制于文化和语言的差异。因此，汉语和中国文化背景下产出的英语标题是否符合本族语英语标题的“潜规则”是值得探讨的课题。

鉴于上述不足，本研究基于自建语料库，采用语料库研究方法，比较社会科学领域的中文期刊与国际英语期刊（以下简称“英语期刊”）发表的原创研究论文英语标题在长度、词汇密度、高频词（块）等词汇特征和句法结构方面之异同，以期为国内社会科学学者撰写和英译论文标题提供参考。

一 语料与研究方法

本研究的语料为2018—2019年发表在《心理学报》《社会学研究》《世界经济》《教育研究》等国内社会科学CSSCI权威期刊的477个标题和发表在[WTBX]Psychological review、Cognitive Science、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American Economic Review、American Educational Research Journal等国际社会科学SSCI权威期刊的494个英语标题，涵盖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教育学四个学科。期刊的选择依据分别为CSSCI和SSCI影响因子以及多所国内大学确定的期刊分类，取其中最高者。抽样仅限原创研究论文的标题，排除综述、理论阐述、思辨性论文的标题，因为其具有不同的特征。Gesuato， S.Encoding of information in titles： Academic practices across four genres in linguistics.in C.Taylor.Ecolingua： The Role of E-corpora in Translation and Language Learning，pp.127-157.Trieste， Italy： Publisher EUT， 2008.Soler， V.Comparative and contrastive observations on scientific articles written in English and Spanish.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2011， 30（1）， pp.124-137.为保证两类语料规模的可比性，抽样规模设定为每个学科一百至一百五十个标题，当2019年符合要求的标题数达不到该数量时，再抽取2018年的同期刊标题补足。由于最初选定的心理学和社会学国际期刊[WTBX]Psychological review和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兩年发表的论文标题数达不到要求，分别各增加了Cognitive Science和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作为取样来源。标题下载后经过整理与清洁建成“中文期刊标题”和“英语期刊标题”两个子库。

本研究考察的标题的词汇与句法特征包括：（1）标题长度，指标题的实际词数，定义为在空格之间发生的单位。连字符词、缩写和首字母缩略词算作一个词。（2）词汇密度，指标题的实词占总词数的比例，实词包括名词、动词（包括其过去/现在分词、不定式等不同形式）、副词、形容词和特殊术语等表达特定信息的词汇，与其相对的是代词、介词、限定词、助动词、连词等功能词，执行语法功能。运用AntConc3.43软件生成两个子库的词表，人工分出实词和功能词，计算词汇密度。（3）高频词，指标题中反复出现频率高的词，前项的词表提供高频词信息。（4）高频词块，指标题中反复出现的固定搭配的词串，AntConc软件的Clusters功能提供词块的生成与提取。（5）标题结构，指标题的表层句法结构，依据标点符号加人工分析来识别，分为短语结构、复合结构和句子结构三类，短语结构细分为名词短语、动名词短语和介词短语，复合结构由冒号、问号、破折号等标点符号将主、副标题连接而成，句子结构为完整的句子。

为了考察两类标题的特征差异是否显著，运用SPSS17.0软件对相关频数进行了卡方检验，显著性水平设定为0.05。

二 结果与讨论

（一）标题长度

作为论文内容的浓缩，论文标题应高度概括、简洁明了。但关于标题的长度标准，学界尚无定论。由表1知，中文和英语期刊标题的长度存在显著差异（[WTBX]p=0.000），中文期刊标题比英语期刊标题平均长2.23个单词，且中文期刊标题的长度范围为5～31词（例（1）为最长标题），明显大于英语期刊标题的2～24词（例（2）为最短标题）。中文期刊标题长度在7～20词的占总标题数的89.8%;而英语期刊标题长度在4～18词的占总标题数的91.9%，其中4～6词的标题数占11.8%，比中文期刊相应长度的4.0%高出近8个百分点。可见，国际社会科学学者倾向于写相对短小精悍的标题，尤其在四至六词的标题数上明显高于中国学者。相反，中国社会科学学者偏向于写较长的英语标题，原因之一可能是英译时未考虑英语标题的撰写规范，将中文标题直译或误译。比如（1）对应的中文标题为“立德树人系统化落实的协同机制构建——基于12所高校调查数据的分析”，英译时增添了the Fundamental Task of，也基于直译原则使用了Based on，造成英语标题的冗余拖沓。根据摘要的内容，译文可简化为Constructing a Coordinated Mechanism for the Systematic Implementation of “High Morals Molding and People-[KG-*5]Oriented Cultivation of Talents”： A Survey of 12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长度可以缩短七个单词，其语言表征更经济，精当易懂。

（1）Building a Coordinated Mechanism During the Systematic Performance of the Fundamental Task of High Morals Molding and People-[KG-*5]Oriented Cultivation of Talents-[KG-*5]Based on a Survey of 12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2）Liquidity Sentiments

（二）词汇密度

词汇密度指标题中表达与研究主题、理论、方法、对象等信息相关的名词、动词、形容词等实词所占的比例。该指标越高，标题提供的研究相关信息越多，读者越能快速准确地判断论文与其研究领域的关联度。由表2知，中文期刊标题的词汇密度略低于英语期刊标题，即实词的比例略低于而功能词的比例略高于英文期刊标题，但差异不显著（[WTBX]X2=0.562，p=0.453）。然而，如前所述，中文期刊標题的平均长度比英语期刊标题多出2.23个单词，需要花费读者更多的信息处理时间，却并未使用相对更多的信息负载词——实词来为读者提供更多有关论文主题的信息，降低了标题的可读性、经济性和吸引力。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包括冗余词块（如based on、study on）和冠词（如the）等功能词的误用或过度使用，详见下文。

（三）高频词

高频词具有鲜明的语体特征，如口语与书面语的高频词迥异，学术论文与小说、散文等文学语体的高频词也差异显著。江进林、许家金：《基于语料库的商务英语语域特征多维分析》，《外语教学与研究》2015年第2期，第225—236页。标题作为学术论文的亚语类，其高频词的使用具有什么特征呢？

由表3可知，中文期刊标题中高频实词和功能词的复现率均远高于英语期刊标题，说明中国学者倾向于重复使用这些高频词，词汇运用相对单调，而国际学者则倾向于使用丰富多样的词汇。

高频实词的使用能简明扼要地呈现研究内容、方法、视角，凸显研究焦点、创新点及学科专业特性。中文和英语期刊标题的前十高频实词多为名词，前者前十高频词的总频数为481次，占标题总词数的7.6%，而英语期刊标题中仅276次，占标题总词数的5%。中英期刊标题共有的前十高频实词仅effect、evidence、social三个，后两个的出现频数比较接近，说明这是社会科学标题中受文化背景影响小的通用学科词汇。effect在国内高频词中排第三，使用频数比英语期刊标题中高约1.3倍，表明中文期刊标题高度重复使用该词。中文期刊标题独有的其他七个词为China、education、Chinese、study、based、analysis和university，其中China和Chinese的超高频使用表明中国的社会问题和社会现象是国内社会科学研究的热点，反映了鲜明的本土化特征。中文期刊标题中排第二的education之频数比英文期刊中该词及其形容词educational的频数之和高出一倍多。而英语期刊标题排第一的school的频数比中文期刊标题中高近60%。由于education和school在语义上的高度相关，这些比较表明，教育是社会科学研究关注的重点，但国内学界倾向于从宏观层面关注教育，比如教育政策与制度，在对象上偏重于大学或高等教育，而国际学者侧重于微观的学校教育，尤其是中小学教育。中文期刊标题中study和analysis的高频复现与以往诸多研究的结果陶坚、黄大网：《基于语料库的学术期刊论文英文标题对比研究：学科及文化的双重维度》，《当代外语研究》2010年第9期，第34—39页。杨廷君、凌民：《中外图书情报学期刊论文英语标题的结构特征对比》，《情报杂志》2018年第1期，第76—81页。一致，表明其应用在中国各学科、各语类英语标题中具有普遍性。这两个词属于次级专业词，不传达关于研究的具体内容信息，其高频使用说明中文期刊标题的程式化程度较高，原因在于作者英译标题时受母语迁移的影响，将中文中“……的研究”“……的分析”直译。国际英文标题中，study被视为冗余词而尽量避免使用，庞继贤、陈珺：《中外应用语言学类期刊论文英语题目对比分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第189—200页。本研究中英语期刊标题的高频实词均为与研究的主题、理论视角或方法等凸显研究的学科专业特性的词汇如learn、teacher、market、role、theory、new也佐证了这一点。此类词的过多使用会导致标题冗长啰嗦，这可能也是前述中文期刊标题明显长于英语期刊标题而其词汇密度反而略低的主要原因。此外，based也在中文期刊标题中高频复现，以“名词（词组）+based on……”和“-based on”两种构式居多，前种构式中最常用的名词为study和analysis，如（3），后种构式表明研究数据的来源，如（4），对应中文标题中常见的“基于……”也是一种高度程式化的表达，多数情况下可省略或改为其他更地道的表达，比如例（3）中改为介词of，例（4）中改为Evidence from。

（3）Trade Policy and the Return on Capital： 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China[BF]s [BFQ]Anti-Dumping Practice

（4）Empirical Analysis on Graduate Education Quality Assurance and Innovation Ability Development-Based on the Graduate Education Satisfaction Survey 2017

功能词即语法词，包括代词、介词、连词、限定词等，主要发挥语法连接作用，是标题建构必要的语法手段。由表3知，功能词的复现率显著高于实词。国内外标题的前十高频功能词几乎完全相同，但在复现频数上差异巨大。除in、a、to和for外，其他词在中文期刊标题中的频数都大幅高于英语期刊标题，其中排前三位的of、the、and和第五位的on之频数之和比英语期刊标题高出473次，远远超出中文期刊标题多于英语期刊标题的功能词总频数304词（见表2）。复现率最高的是介词（of、in、on、from、to、for），其次是冠词（the、a（n））、连词（and），可见介词在社科论文标题中发挥了重要的语法连接作用。介词常出现于名词短语中，发挥引介、转化与标记功能，是促成标题短语化最有力的语法工具。然而，语料分析发现，部分介词的使用不当造成了其在中文期刊标题中的超高频复现。比如，of表隶属关系，但受汉语中“……的”迁移的影响，标题英译时误将该结构直译为of引导的名词结构，比如（5）中“的”表达“三重逻辑”的目标范围，并非所属关系，故英文标题的第一个of该用for。on的过度使用则与前述study和based等词的高频复现有关，如（3）的based on属于冗余词，若改用of则意义简洁明了。冠词属于限定词，通常与名词或名词短语连用，因此在名词短语结构占主体的论文标题中高频复现容易理解，但中文期刊标题对the的使用明显高于英语期刊标题，查阅语料发现主要在于误用或冗余使用，如（6）的两个the的使用既不符合英语语法规则也不符合英语标题的拟定规范，均应删除。此类现象也是导致前文所述的更长的中文期刊标题之词汇密度反而低于英语期刊标题的重要原因。

（5）The Triple Logic of the Dynamic Adjustment of Specialized Subjects in Institutions of Higher Learning （高等學校专业动态调整的三重逻辑）

（6）The Effects of the Attention Resource Allocation on Visual Working Memory Consolidation Process

此外，由表4知，中文期刊标题使用功能词的具体类别远低于英语期刊标题，只有后者的约三分之二，主要体现为介词（前者是后者的约70%）和代词（前者是后者的约40%）的差异。然而，单位标题使用的平均功能词数却呈现出相反的特征，中文期刊标题平均使用4.2个功能词，而英语期刊标题平均使用3.4个功能词，即每个中文期刊标题比英语期刊标题平均多使用将近一个功能词，主要体现为介词、限定词和连词的多用。结合前述的中文期刊标题使用的功能词总频数和高频功能词的频数均大幅高于英语期刊标题的情况，说明虽然英语期刊标题使用的功能词较少，但其功能词尤其是介词和代词的应用更加多样化，而中文期刊标题过度使用且高度重复少数高频介词（如of、on）、限定词（如the）和连词（如and）。除上述的误用或冗余使用外，部分中国学者受限于其英语语言能力和词汇不足，可能也是其功能词使用类别单调和重复过度使用部分功能词的原因。

（四）高频词块

词块指多词组合的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Biber， D.， Johansson， S.， Leech， G.Longman Grammar of Spoken and Written English.Harlow： Pearson， 1999.是介于词与句子之间的语言单位，体现文本中高频率、高分布的多个单词共现关系，也具有语体敏感性。因此，对论文标题的高频词块使用规律的探讨有助于了解标题的词汇构建特征。由于论文标题篇幅短，难以呈现词数较多的词块，故本研究仅聚焦于两词词块。两类标题中的前十高频两词词块及其频数见表5。

作为研究成果的高度概括，标题需要浓缩凝练，高频词块承载特定的语篇功能，刚好契合标题的这一需求。由表5知，两类标题中的高频词块主要为“介词/连词+冠词”短语：of/on/in/and+the/a，用来引介名词，作为中心名词的后置修饰语，属于功能性词块;其次是“名词+介词”结构evidence from、effects of，分别引出研究数据/资料的来源或影响某种社会现象的因素/变量，可凸显研究的独特性和研究焦点。对应于前述中文期刊标题中少数实词和功能词的高频复现，中文期刊标题中这两类结构的使用频数也明显高于英语期刊标题。两类标题使用的不同高频词块分别为国内的based on、in China、[BF]Chinas[BFQ]和国际的role of、model of、impact of，进一步支持前述的中国社会问题和现象是国内社会科学研究的热点这一发现，而部分英语期刊标题（如（7））则通过role或impact突出某因素或变量在其研究的社会现象或问题中的特定角色或对其研究对象的影响，且注重措辞的多样化和准确性，而中文期刊标题局限于使用effects of这一词块来表达。Model of（如（8））的高频复现表明部分英语期刊标题注重突出其研究所建构的关于社会现象的独创模型，以凸显其研究的与众不同，达到吸引读者和推销论文的效果。

（7）The Role of Negative Information in Distributional Semantic Learning

（8）A Retrieved Context Model of the Emotional Modulation of Memory

（五）标题结构

由表6知，两类标题中复合型结构所占的比例均最高，其次为短语型，句子型标题仅占很小的比例，这与以往关于文学、应用语言学等人文学科论文标题结构的研究结果Cheng， S.W.Research article titles in applied linguistics.Journal of Academic Language & Learning， 2012， 6（1）， pp.A1-A14.庞继贤、陈珺：《中外应用语言学类期刊论文英语题目对比分析》，《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期，第189—200页。刘永芳、向平：《我国硕士学位论文英文标题句法及常用表达特征研究——以英美文学类为例》，《外语研究》2016年第5期，第63—69页。基本一致，但与关于自然科学、生物科学等学科论文标题中短语型标题占主导地位的研究结果Soler， V.Writing titles in science： An exploratory study.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2007， 26（1）， pp.90-102.曹杨、赵硕：《科技论文标题的结构和语言特征——以Science和Nature为例》，《外语教学》2014年第2期，第35—39页。不同，说明论文标题的句法结构存在明显的学科差异，社会科学类标题的结构特征更接近人文学科标题。中文期刊标题使用复合型结构的比例略低于英语期刊标题，而短语型结构的比例略高于英语期刊标题，但差异不显著（[WTBX]X2=4.611，p=0.100），说明在标题结构上，国内英文标题基本上跟上了国际主流。

复合型结构在国内外社会科学论文标题中的主导地位符合近半个世纪以来部分学科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学科中英语复合标题的使用率稳步上升、逐步成为主流句法结构的发展趋势。姚克勤、姜亚军：《应用语言学学术论文标题的历时研究》，《外语研究》2010年第3期，第36—39页。复合结构由主副标题构成，不仅通过主标题宽泛地明示主题，还通过副标题具体化研究的内容范围（如（9））、理论框架或视角（如（10））、研究方法（如（11））等，达到凸显研究特色和创新的效果。同时，主副结构互为补充，其组合形式灵活多变，可以满足提供不同研究信息的需求，最大限度地提升标题的信息性、可读性和表达力，故而日益受到关注和应用。

（9）Family Complexity into Adulthood： The Central Role of Mothers in Shaping IntergenerationalTies

（10）When Acute Adversity Improves Psychological Health： A Social-[KG-*5]Contextual Framework

（11）Concentration and Persistence of Health Spending： Micro-[KG-*5]Empirical Evidence from China

在复合标题的构建形式上，中文与英语期刊标题存在差异。由表7可知，英语期刊标题使用冒号和问号来连接主副标题，其中冒号占绝对优势，其使用频数显著高于中文期刊标题（[WTBX]p=0.007）。Quirk et alQuirk， R.， Greenbaum， S.， Leech， G.& Svartvik， J.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London： Longman， 1985.指出，英语冒号后面的内容补充说明其前面的内容，使复合标题结构简洁，表意明确，同时冒号的隔断功能发挥强调的修辞效果，从内容和形式上增强标题的吸引力，因此不难理解国际英语标题压倒性地使用冒号构建复合标题。中文期刊标题除使用冒号和问号外，还使用破折号，且与英语期刊标题的差异显著（[WTBX]p=0.000）。检索语料发现，国内206个使用冒号的复合标題中，有71个英译时由破折号转为冒号（如（12）），25个中文短语标题（无标点符号）英译时转为带冒号的复合标题（如（13）），两者合计占使用冒号的复合标题的近一半，表明国内部分学者具有英语复合标题构建的语用意识，英译时根据汉语和英语标题的语言文化差异将中文标题中惯用的破折号进行了必要的语码转换，但其他学者需加强这方面的意识，避免将中文破折号的解释说明、话题转换功能迁移到英文中，因为英文破折号主要用于非正式语体，无解释说明的功能，一般表示省略不雅词汇或停顿。黄丽雯：《浅析中英文标点的差异》，《科技与出版》2008年第3期，第34—35页。

（12）自然情境下舌尖效应的认知年老化——日记研究

英译：Aging of the tip of the tongue in daily life： A diary study

（13）论教师日常生活启蒙的使命自觉与能力

英译：Enlightening Students in Their Daily Life： Teachers' Mission and Ability

将短语型标题细分为名词短语型、介词短语型和动名词短语型进行分析发现，国内外学者在这类标题的使用上存在显著差异（[WTBX]X2=14.891，p=0.001），中文期刊标题中这三类的比例分别为92.1%、5.3%和2.6%，而英语期刊标题中分别为87.2%、1.2%和11.6%。可见，国内学者使用名词短语标题和介词短语标题过多而动名词短语标题却使用不足。名词短语是传统的主流标题结构，其结构紧凑，不受句子结构要素、时态、语态等的限制，能简化表达，凝练概括论文内容与研究要素，实现标题的信息性与经济性特征，Haggan， M.Research paper titles in literature， linguistics and science： Dimensions of attraction.Journal of Pragmatics， 2004， 36（2）， pp.293-317.多以名词短语+介词短语、名词短语（+名词短语）的组合出现。在前种组合中，名词短语表达研究的核心内容，介词短语用作其后置修饰语，搭配灵活，能准确生动地表达研究的范围（如（14））、对象（如（15））等，增强标题的信息性，达到更好的推销效果。后种组合包含一组（如（16））或多组名词（短语[BF]）[BFQ]（如（17）），结构紧凑，信息凝练，能高度聚焦和概括研究内容，便于读者迅速抓取核心信息，因而被广泛使用。但名词短语标题平铺直叙，灵活性有限，在当今学术竞争激烈的背景下其“吸引性”大打折扣。因此，这类标题虽然仍是Science、Nature等国际科技期刊论文标题的主导结构，曹杨、赵硕：《科技论文标题的结构和语言特征——以Science和Nature为例》，《外语教学》2014年第2期，第35—39页。在部分人文社科论文标题中的使用率却呈明显的下降趋势。姚克勤、姜亚军：《应用语言学学术论文标题的历时研究》，《外语研究》2010年第3期，第36—39页。国内社科学者需关注这一变化趋势。

（14）Gender Achievement Gaps in US School Districts

（15）The Social Value of Financial Expertise

（16）A Spatial Knowledge Economy

（17）Norm Conflicts and Conditionals

介词短语结构虽然少见，但中国学者的使用率高出国际学者4%，且几乎全用on引出该结构（如（18）），后面为具体的研究内容，但英语期刊标题中无此类介词结构，而是开宗明义地指出研究对象与内容，中文期刊标题英译时基于程式化的翻译策略添加on有画蛇添足之嫌。

（18）On Changes of Quality Monitoring of Basic Education in the New Era

（19）Incorporating Demographic Embeddings Into Language Understanding

英语期刊标题中动名词结构（如（19））的使用率较高，原因可能在于英语动名词兼具动词和名词的功能，强调动态和持续性，凸显动作逐步转化为动作状态、概念甚至动作的参与者。张权：《英语动词名词化的认知结构分析》，《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01年第6期，第29—34页。与名词短语结构相比，动名词结构省略了名词前后的冠词、介词等修饰语，信息呈现更直接，信息密度也更大，符合标题亚语类的简洁性和信息性特征。中文期刊英语标题在这类结构上的使用不足与刘永芳、向平刘永芳、向平：《我国硕士学位论文英文标题句法及常用表达特征研究——以英美文学类为例》，《外语研究》2016年第5期，第63—69页。得出的我国英美文学类硕士生对这类标题的使用情况相符，说明其并不囿于学术论文写作的初学者，在中文权威期刊发表论文的学术写作专家也存在这种现象，原因可能是汉语学术标题中无此类结构，有些学者缺乏对汉语和英语标题的语言与文化差异的了解，英译时难以做出相应的语用转换。

三 结 语

本研究比较了中文和英语社会科学期刊发表的论文英语标题的词汇和句法特征，发现：（1）与英语期刊的标题相比，中文期刊的标题偏长，简短精悍的标题所占比例极少;（2）虽然两类标题在词汇密度上无显著差异，但中文期刊标题的词汇选择相对单调，重复率高，实词使用程式化欠简洁，功能词有过度使用甚至误用现象;（3）中文期刊标题中前十高频词（块）的复现率显著高于英语期刊标题，且次专业的冗余词汇较多，凸显学科特性的专业词比例较低，英语期刊标题则倾向于使用丰富多样的学科专业词汇;（4）句法结构上，两类标题中占主导地位的均为复合结构，但其构建形式存在明显差异，中文期刊标题除使用英语期刊标题常用的冒号和问号外，还使用破折号构建复合标题;两类标题在短语型结构的使用上也呈现显著差异，中文期刊使用更多的名词短语和介词短语标题，而英语期刊使用较多的动名词短语标题。

以上发现不仅验证了现有研究关于论文标题的學科性特征，也体现出社会科学论文标题的词汇与句法结构选择背后的语言与文化差异。基于汉语与中国文化背景的中国社会科学学者由于对英语语言与文化的差异及英语标题规范的了解不足，容易将汉语思维与语用规范迁移到英语标题的撰写和翻译中，造成上述的英译标题失范现象。这给国内社科论文英语标题的撰写和翻译提供了如下启示。首先，要考虑学科传统和特征，尽量使用凸显学科特性的专业词汇和词块，避免使用非专业的冗余词，句法结构上要正确得体地使用功能词和标点符号构建简短精炼的标题，尤其是兼具信息性、学科性和吸引性的复合型标题。其次，要增强论文标题亚语类的语言与文化差异意识，掌握英语标题的写作规范和要求，尤其在英译时要注意避免拘泥于汉语标题的形式和结构进行直译，将[KG（2x]汉语思维和汉语标题的语用特征迁移至标题的英译中，而应遵循英语标题的语用特征和规范，采取灵活的翻译策略译出地道的英语标题，更好地实现科研成果的国际发表与交流。

尽管本研究较全面地比较了中英社会科学期刊论文英语标题的词汇和句法特征，并得出了以上的重要发现，但本研究仅局限于将四个学科视为整体样本考察社会科学大学科群之中英期刊论文英语标题的特征。已有的跨学科研究发现跨学科群的不同学科（如社会学与生物学Soler， V.Writing titles in science： An exploratory study.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2007， 26（1）， pp.90-102.）甚至大学科群内不同的学科（如文学和语言学Haggan， M.Research paper titles in literature， linguistics and science： Dimensions of attraction.Journal of Pragmatics， 2004， 36（2）， pp.293-317.）之论文标题以及其他亚语类特征也存在特征差异，因[KG（2x]此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从跨语言文化的视角考察不同社会科学学科如心理学、社会学、教育学的论文标题的学科性特征，为不同学科的学者撰写和英译论文标题提供更精准专业的参考意见。

【责任编辑 龚桂明 陈西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