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两年网上流行过一张IT程序员的漫画像:格子衫、双肩电脑包、黑框眼镜,虽是戏谑,倒也形象。不过从资深程序员一路走过来的钱禹坤老师会不惜自黑地告诉你:还不够,还有肥和秃!
看看,程序员们总是这么实诚,就像他之前写的栏目稿,科普起“活体机器人”和“大数据”就像跑程序做测试一样的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在这篇小说里,你能见识到他在专业上的扎实功底,还能听他给你讲讲程序员们看似不错收入背后的辛酸与瓶颈。每一个行业,大概光鲜亮丽背后,都有它各自的艰难和险阻,一切汗水与泪水都是历练。时光匆匆,大概只有经历和体验各种滋味,才不枉这一场人世漫步吧!
“如果老黄在这里,他会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我不得不反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两段,我不得不将这个完整的故事硬生生地拆成两段讲给你们听。
初识老黄是在多年以前,也是我刚刚入职那家公司的第一天。那是一家传统的软件企业,主营的方向是农业信息化,这与当时国家尚在推崇扶持的农业现代化政策有关。
在这类的软件企业工作我已经有过十年的经验了,先后跳槽了四家单位,离开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的薪资能再涨一涨。但对于那家企业,如果说这其中还有什么区别,我想那就是我入职的原因了——我是被招进去代替一个人的,他就是老黄。
不知是记忆的关系还是本就如此,老黄的面容一直是模糊不清的,或许他本就是长了一副模糊不清的脸,让人永远记不住。但他的身形在头脑里是清晰的——人们背地里可以用一个“敦厚”来形容他的脾气,也可以用来形容他一吨厚重的身躯。他就是那么一个胖子,胖到走路说话都要不断地喘,胖到无论冬夏,白色的衣领永远被汗水浸染得焦黄一片。这绝对与他的饮食有关,食无肉毋宁死的那种。
老黄是这家单位的软件部主管,挂名的、架空了的。至于他是什么时候被架上去的,我说不清,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我被“委以重任”去代替这个胖傀儡自然不是老总亲口跟我说的,而是我慢慢体会到的——我被安排在他的身边,熟悉业务、去见一些客户、然后是保管他手头的资料、最后到掌控产品代码。老黄的境遇也印证了这样一个观点:就连他的下属也可以直呼老黄为“老黄”,而老黄也从未对此表现过一点点抱怨,甚至每次都能报以微笑回应,那微笑的背后写满了“卑微”。
这样的一种体会也让我与老黄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我刻意去疏离,又不能躲得太远,就这么壁虎一般紧贴着墙根,竖起耳朵,不露马脚地窥探着墙那边的动静。很累,心累,我甚至想过要退出。可心有贪念,看着自己信用卡的欠款记录和随之增长的年龄,我知道,不能退。
说回到这家公司,区区不到二十个人,软件部占去八个,这其中还包含了三个美工。除却行政、财务与为数不多的两个市场营销就只剩下两位老总了,一位董事长、一位总经理,各司其职。听闻这里以前是三位老总,另一个人几年前在家中喝了点儿闷酒睡了一觉,然后就再没醒过来。很多人去了他的追悼会,见了他最后一面,虽然面容栩栩如生,但他终究还是死了。
死得蹊跷也死得理所当然。
我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公司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至于这家公司的利润额,每年可以在小几百万到小几万之间随性波动,毫无规律。就是这样一家公司,竟存活了十年的时间,我一直想不通,也心存莫名的敬意。在我视野能及的范围内,同样级别的企业死了至少不下一打。
死得蹊跷也死得理所当然。
就是这么一个背景,回到我与老黄的故事当中来吧,它关乎了我们之间的一些往事,也涉及了当时正兴起的一项技术,一项在当时还只停留在科幻大片中的信息技术。对于我与老黄这样程序员出身的人来说,技术是唯一能够敲开我们之间那堵墙的榔头,那把榔头我在最初没有去动用,因为我也在观察。老黄之所以活成了老黄并不是毫无理由的,他应该是丢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他丢了技术。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技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这是我对老黄最初的认识,因为我能看到他每天都在忙的是什么:一些可以随意拿来副本的项目方案拼接、一张张一成不变的产品介绍PPT,以及像是一条条蠕虫爬满屏幕的项目进度甘特图。没人在乎进度的跟踪,也没人真的按照他的进度去实施过。除却这些机械性的工作之外,更多的时间,他都是在发呆,有时候是靠在椅背上望着“天”,有时候望着隔壁饭店来往的人群。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默默走开,把时间留给他。这间办公室内只有我们两个人,静得可怕,静得我甚至能够听到阳光顺着玻璃窗洒进来的声音。我就是这么庸庸碌碌地每天坐在老黄的身后,学着一些东西,也似乎根本就什么都没学会。当然,偶尔我们也需要外勤。有时会去客户现场调研一下现状,坐在他的身边听他给对方讲解产品。一般这个时候总经理也会坐在一旁。每一个潜在的客户都是这个公司活下去的理由,不容有失。这个时候总经理都会悄悄地对我说:“小王,老黄讲的这一套你其实还是要学一学的。”我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够拿出来赞美老黄的,如果那能够称得上是一种赞美的话。总经理与老黄几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瘦瘦高高的,每天一成不变的西装革履,黑里透着白的浓发油光锃亮,干净得一丝不苟、认认真真。而那张面庞上镶嵌的两颗又大又圆的眼珠子与老黄的那两枚芝麻粒比起来就像是两颗黑色的太阳,永远似笑非笑,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脸上注了蜡,给封印住了。
总经理郑全安、董事长赵总与当时还健在的另一位不知名字的老总在十年前创办了这家公司,那个时候老黄就在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公司一直还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老黄其实也算是创始人之一。那时的老黄不是老黄,是黄总。与其说是其他三位老总的商业头脑支撑了公司的最初阶段,倒不如說是黄总的核心技术让公司一直都保持着旺盛的求生力。公司现在尚存的几套还算拿得出手的软件产品正是出自黄总之手,一个人独立的双手。但这只是一个无从证实的传说,至少在当时,我很难将这样一个自带光环的角色与我眼前的这个胖子匹配起来。绝不可能,阳光底下的花儿到了黑夜也该是绽放的,直到夏天过去,秋风来袭,枯萎也可以是骄傲地拔掉自己的每一片花瓣,消失不见,而不应该是烂在枝头,强留人间。
绝不可能。
直到那项技术的面世,砸开了我与老黄之间的那堵墙。
人机接口,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杰克·乔丹,那个世界著名的技术狂人就提出了这样一种可能——也许未来不久,人类就可以利用一种内置的芯片打通人脑与机器的渠道,让人机共通,这还是能够达到真正A.I.的最佳途径。这在当时也只是被当作成一种笑谈,一种妄想。可就是在一年以前,这项技术却悄然面世了,出现的方式更是让世人刮目,至少在我们这一类心存技术执念的人看来,绝对是一项不可思议的创举——技术源代码全部开源,没有任何商业運作,没有任何成型产品的面世,只有那一串串技术代码与芯片接口协议赤裸裸地公布了出来。可这一串串代码在我的眼里却像是看到了一条通往真理的江河,江水奔流不息,不可阻断。
就在那样一个深秋的早晨,我撇掉了所有工作,兴冲冲地花了半天的工夫下载了整套源码,然后又埋头钻研了至少又一个半天的时间,直到日落蝉鸣,黑夜降临,依然毫无头绪、如目天书。直到公司隔壁饭店的嬉闹声响起,脑浆也跟着翻腾了起来,自以为已经多少理清一点儿的思路又开始混乱不堪起来。
“去掉接口部分,反着读会更顺畅……”
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我没有转身,而是按照声音的提示注释掉了接口部分的代码。至于为什么要反着去读我不理解,但混乱的大脑无暇思虑——倒置主函数调用顺序,重新编译、运行……果然如沐春风、柳暗花明,漆黑的天空也忽然明亮了起来。“可接口部分呢?”我依然背对着老黄问道,“那才是核心不是吗?”他将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就是个问号,没有接口部分,从来都没有,开源的目的就是在征集答案,接口部分要你来提供……”恍然大悟,这哪里是老黄的提示,这分明就是神明不忍我的痛苦,专程打了个飞车下来摸了一下我的脑瓜顶,浑身上下都开了个光。
我转过了身,那个浑圆的胖子依然喘着粗气,右手还在揪着自己的耳垂。可这个时候那一身的赘肉却显得那般可爱。
我邀老黄共进晚餐,他百般推脱后还是没能抵挡住我的盛情。说是共进晚餐,其实也就是公司街边的大排档,那里的烧烤摊老黄难以拒绝。两瓶啤酒下肚,我们都开了怀,中间那堵墙塌了,心中再没了那么多顾忌。
我问他为什么能忍受得了眼前的这一切——下属的无视、老总们的不重视,我甚至无意中还道出了自己可能会取而代之的可能。他的回答倒也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家中有老父老母,妻子和四岁的女儿也等着他改善生活。跟这些相比,他受到的那些所谓的委屈也只是牛毛一根。年过四十了,这个行业到了这个年纪,可供的选择不多了。但是他一直爱这个行当,从来没变过,只是很难再爱这个公司了。就像是你明知道自己满口的牙都蛀掉了,还要强颜欢笑,然后再殷切地为自己递上一根香喷喷的烤牛骨棒,如何消化得了。
公司早就出了问题了,农业信息化成了面子工程,我们只在乎每次软件展会上的产品多么光鲜艳丽,却从未下到田间了解过农民们真实的需求是什么。我问他为什么不说,让郑总、赵总他们也能懂这个道理。他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们懂不了,他们也没时间去懂。”
我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街边的风很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京的天气也变得昼夜温差这么大起来。可我们都不舍得离开,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闲扯着。我跟他讲起了我的家庭,我的妻子、儿子。我说我们都一样,除了工作我活得一地鸡毛,IT这个行业把我们都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战神,自己眼中的衰神。当然我还是更想知道他的故事,我渴望看到一丝希望,我不希望他真的就只是别人眼中的那个“老黄”。结局却是既欣喜又失望——那些故事都是真的,那些关于他一手扛起这家企业的传说并非虚言。可在那之后,他不知不觉地就活成了这样,至于为什么会如此,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老总们的转变,但他并不承认,他还是认为更多是他自己的原因。他变得不再有激情了,就像是被潮水裹挟的热情过后,你无法阻止它终会汇聚成一弯毫无生气的溪流一般。他不会怀恨任何一个人,包括曾经算是过命兄弟的老郑、老赵(郑总、赵总),还包括那位“死得其所”的老刘总(我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位的姓氏),他甚至一直都心存亏欠。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老黄并没有如我曾经所认定的那样,丢掉了技术。话题自然地又回到了那项人机接口技术当中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倒过来编译,他说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深入地去了解过杰克·乔丹这个狂人,他的狂妄之处在于他一定不会认真地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不开一个玩笑如何才能公示自己的代码呢。至于核心的接口部分,老黄了然于心,技术没有攻克过,别说短短的一年,再过几年也很难。狂人终究还是一个人,他需要大数据的支持,分布式的终端其实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大脑。也许最终攻克难题的是他老黄,也可能是我,也说不定会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某个默默无闻的小程序员。
关于程序的终极会是什么,那是在我们在干掉第五瓶酒后才开始聊起的。老黄那时已经醉了,醉得比杰克·乔丹更像是一个狂人,聊到兴奋之处还松开了上衣的纽扣,慷慨激昂。他告诉我程序的终极就是没有程序,人机接口会是一个开始,最好的代码就是我们也变成那段代码,就借助于人机接口的力量。人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强大。
“你有没有想过,人脑与人工智能的本质区别是什么?那归根结底就是知识建模与计算速率的问题。前者是人脑的优势,再强大的神经网络算法都要依赖庞大的机器学习代码去获取数据、积累经验,最后才能形成知识模型,而这只是人工智能的自然基础,为了这个前提基础就要耗费庞大的运算资源。但在这个方面,人脑本身已经具备了,人类的思维模式就好比是一台超强的机器学习建模平台,不用再去花费过多的资源与精力构建这个基础;但反过来,你再看‘计算速率的问题,那就是我们人脑最欠缺的,人脑神经元处理信号是通过化学分子方式传导,每秒也就只能传导个几百次吧,这和电子神经元间的传输速度的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当然,我们还要考虑人脑传输的不可靠性——每次传输的成功率也就只有30%左右吧,这也就是所谓的随机性、精神意识的‘涌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人性,人性让我们都变得不可靠……所以现在回过头再来看‘人机接口这项技术,如果真的在某一刻实现了,真的就划时代了,兄弟。历史会在那一刻,为人类画上一道‘楚河汉界,河的对岸是我们一直都在努力让A.I.变得更像是一个‘人。而我们如今就要横渡界河了,河的这一面我们会让人类的文明抵达到另一个层面——我们会造出真正的‘超人!它无关人性、它会接近‘真理……”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岁月的氤氲故意模糊了一切,我不再记得后来我们说过了什么,我只记得那一夜特别的长……
那个夜晚我回到家中倒头就睡过去了,妻子的唠叨声模糊成一片背景,伴着这个背景音我沉入了梦境:我梦见老黄还坐在那间办公室里,呆呆地望着窗外,他浑身都插满了管子,连通着一台闪烁蓝灯的主机。我走向前去,想要叫醒他,但在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我便也幻化成了一股电,光速般地斜插入他的身躯。那里我看到了光,光的背后是一颗既喧闹又死寂的黑洞,黑洞的引力将我拉扯成弦,开始缠绕向前。恐惧只是那一瞬間的事儿,穿越过黑洞界限后的那根弦再次凝结成了“我”,我看到了一切,大千世界……
半夜醒来,倏忽一股莫名的情绪让自己流下了许久未流过的泪水……
那之后我与老黄讲起过这个梦,老黄喘着粗气笑而不语。
我们之间的墙不在了,我们变得比以往更加亲密无间。虽然琐事依然,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也依然背对我发着他的呆,兀自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但我们都变得更加从容了。老黄的睿智藏在他肥沃的身躯里,但我能嗅到那卑微到泥土里的芬芳。
“如果老黄在这里,他会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不知何时开始,这句话就开始藏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我变得依赖,依赖他从骨子里给予我的智慧,依赖他对生活的故作镇静,依赖到我甚至觉得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我逐渐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每家公司都曾有过一个老黄,他就是我们,都曾一腔少年狂狷之气,哪管过什么人情世故。为了一份事业心,让我们奋斗过,有过一番宏伟的理想、生活,这一地的鸡毛从未放进眼里。直到岁月这把刀插进身体,才恍然回过头,一边泪眼婆娑地舔着伤口,一边活成了千篇一律,顶着星星出门,戴着月亮回来。
日子在慢慢地过去,直到老黄消失那一天。
是的,老黄离开了,故事讲到了我无法接受的部分。
老黄的离开,悄无声息,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但这样的平静却像是在我的脑后狠狠地敲了一记闷棍,打得我晕头转向,缓不过来。
我曾四处打探,毫无头绪,就连郑总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那面具一般的似笑非笑罩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在问:“这不就是你期待的吗?”
是呀,这就是我最初的期待啊,我正式接替了老黄,薪资也随着他的离开涨了起来。日渐忙碌的工作也让我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用再过多理会家里的鸡毛蒜皮。
我开始像老黄一样整理着公司的方案、制作新的产品PPT、去见每一个我一点儿都不愿意面对的客户……我逐渐真的就活成了老黄……身上宛若背起了一座山,喘不过气,也好像自己活进了洞里,正在被世界一点点地遗忘掉。但我还要继续坚持重复着这一切,那样才能不至于把自己活成一粒尘,轻易地就被这座城市掩埋掉。每到深夜,万籁俱静,我也会像老黄一样坐在窗前发呆,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像,也像一叶秋天的枯黄,一心一意地让自己蔫下去。
“如果老黄在这里,他会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我不禁再次想起了这句话。
就是这样一个疑问,支撑着我度过了人生当中最漫长的一段时光,而这句话也永远地烙印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经年不散。
此刻,我就这样站在这座偌大的舞台之上,手足无措。
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我看不清他们每个人的神情,但我知道他们一定看得清我,忽然有一种被人扒光了晾在街头供人指点的感觉。不记得上一次登上这么大的舞台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小学还是幼儿园的某次汇报表演。我不擅长这个,但我必须接受,因为这是协议的一部分。
NA免费治好了我的病,就是那个杰克·乔丹,那个狂人创办的这家NA公司。此时他就坐在我的身后。而作为回报,我要无偿接受他们给予我的工作——成为他们的代言,接受大众的审视,接受夺目的镁光灯。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不适应而已,还有更好的一面。我也随之成功地成了他们的一员,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代言那么简单,我的技能终于派上了用场。
还记得多年以前老黄跟我们讲起的那一段接口代码吗?是的,我攻克了它,是我亲手做到的。人机互通的接口算法不仅仅要依赖于神经网络与大数据,还需要量子计算机的超强计算能力,量子计算平台在当时已经有很多家企业开放了开发终端,我借助了其中一家平台的力量,最终攻克了那个难题:人机互通的接口打通。其实我们一直忽略掉了一个最大的前提,那就是化学神经传导的排斥性,也许就是老黄曾经提到过的那个“涌现”。如果无法处理掉“意识涌现”所带来的排斥以及随机性,人机接口也就只能是一纸空谈。还好有了量子计算机的帮助,让我能在数以万级的融合算法中找到了那把打开真理之门的钥匙,最终实现了全部接口部分的代码。这也成了杰克·乔丹能够关注到我的主要原因。他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见我。可那时的我,已然病入膏肓,病到随时都有可能了断自己。
人机接口,通过我的代码得以实现,而我也成了它的第一个应用对象。将它运用于医疗事业是乔丹最初的梦想。人机接口,通过芯片移植可以打通脑电波与分析程序的通道。说是一枚芯片,但它小到肉眼都无法看清。这也为脑神经学专家提供了一个绝对可靠的诊断手段,再借助传统的医疗干预措施,让当时还处在世界医学难题的各类精神类疾病都有了一个彻底根治的途径。果不其然,他们治好了我的病——Schizophrenia,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精神分裂症。
随着病情慢慢好转,我的心也开始变得愈加明亮了起来,仿若那个梦境穿越了无尽的黑洞,重回人间。我也开始慢慢接受了另一个现实——老黄,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而“我”也根本就是那个老黄,我就是那个说话都要喘的胖子。一丝电流经过我的大脑,就像是头给敲了一下,“老黄”就被这一下,从我的脑子里给敲出去了。我也开始慢慢能够接受自己其实就是那个胖子。虽然我现在选择了节食,但那只是出于健康的考虑,而不是为了所谓的什么尊严。现在的我,如果想哭,我就可以去哭,想笑,我就可以大声地笑!我甚至还有机会去追寻,追寻曾经“老黄”与我酒后说起的那个梦,我离它更近了……
而至于那家公司,我早就离开了,听闻它还活着,老赵和老郑是真的足够顽强。我希望他们好,也是真心的希望。
站在台上,乔丹希望我能说一点儿什么,可我不知从何说起,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都快滴到了地上。忽然脑中又浮现起了那一句话:
“如果老黄在这里,他会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聚光灯从头顶斜着洒落下来,我和我的影子一起来到了舞台的中央,那影子分明就是“老黄”,于是我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揣进了裤兜,兜里面还装着那张纸条,上面是“老黄”临走前留给“我”的最后的一句话。
“这段时间,承蒙照顾,辛苦了!”
【责任编辑:艾 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