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理回家来了

延梅

远山含黛，澄碧纤云的天空，一架银色的飞机从遥远的天边滑翔而来，徐徐俯冲下降，稳稳地停在机坪上。机场沸腾的人群仰望空中激动地高呼“回来了，总理回来了……”

巍巍宝塔山，清清延河水，高原在舞动，浪花在欢唱，微风在欢笑，期待着您的归来。1973年6月9日上午10点，总理走出舷梯热泪早已模糊了双眸，二十六个春秋日夜他没有一刻不在牵挂和思念延安。今日终于回到朝思暮想的老家，踏上了这片久别的热土。他向前来的延安地委领导和欢迎的群众说：“我又回到家里来了！”“回家了”多么亲切、温馨的话语，这个家倾注了他几十年深厚，质朴的感情。

从机场到宾馆，延安的百姓从自家的院落、厂矿、田头，匆匆拥挤到公路两旁，亲眼目睹我们心中的好总理，总理陪同外宾在车里频频向路边的行人招手微笑。此时，欢呼声、掌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当车队缓缓拐入宾馆大门时，我清楚地看到总理消瘦的脸庞和疲惫的双眼，不由地心中涌出一种心疼。总理为国家，为人民日理万机，您太累了，太累了……

脚下这片沉积了亿万年的黄土地，曾敞开胸怀拥抱从危难中走过来的红军。延安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用自强不息，无私奉献的精神，用红色乳汁哺育了中国革命，用小米饭养育了革命的成功，养育了第一代共和国的领导人和千千万万的革命战士。

总理不顾旅途疲劳和病重的身体，在宾馆短暂休息后，前往凤凰山麓革命旧址参观，然后又来到宝塔山上。他对身边的同志说：我在延安10年，从来没有上过宝塔山。现在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延安的全景。总理满怀深情地端详着眼前这座宝塔陷入了沉思，它是圣地的標志，是亿万人民心中的灯塔，它曾在战争年代遭受到日军和国民党百余架飞机的轰炸，但依然屹立不倒。总理又走到一块红色木牌前停下了脚步，一字一句地读着上面的文字。那是1949年10月26日毛主席收到延安人民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贺函后，给陕甘宁边区人民的“复电”。当周总理看到“要保持陕甘宁边区的工作人员中所具有的艰苦奋斗的作风”的文字时颇有感触地说：“战争的创伤恢复了，但是文化经济建设还有问题，农业落后，粮食没有过关……希望延安的同志恢复和发扬延安革命精神，加快步伐，把延安的建设迅速搞上去，把人民的生活搞好。”总理边看边说：“党中央在延安13年，这次回来可得好好看看延安啊！”总理站在山崖边深情地眺望整个延安城感叹道：“延安变化不小啊！1938年年底日本派飞机连续轰炸延安，想炸平我们党中央机关，满地碎砖烂瓦，不剩几间房子，损失非常严重，只有山坡上的窑洞还能住人。不过敌人越炸，我们越强大……”随从人员听了后都笑了。

突然，在旅游的人群中一位学生认出了总理，兴奋地大喊：“周总理来了！总理来了！”人们听到这呼叫声后像潮水一样涌到总理身边，高兴地拉住总理的手交谈着……警卫员拼命护着总理上了汽车。总理不让随行人员关车窗，将手又伸向群众中……

下山时，总理乘坐的汽车不慎陷在南川河的泥塘里动弹不得，当群众意外发现车上坐的是周总理时，激动和兴奋起来，争抢着与总理握手交谈。大家一起俯下身将车子从泥沟里抬了出来，一路欢呼一路护送，总理透过车窗向大家招手致意。

下午2点左右，总理回到了曾居住过的枣园，他身穿白色短袖衬衣，灰色长裤，胸前别着一枚“为人民服务”的条章。故地重游总理显得非常兴奋，指着眼前熟悉的院落、窑洞，一边仔细地看，一边回忆着几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人和事。并且在小礼堂和工作人员、讲解员打着拍子一起合唱《陕北道情》，那悠扬、委婉的曲调在枣园上空久久地回荡。

总理从杨家岭旧址参观后又来到王家坪旧址，兴致勃勃地向外宾介绍红军长征、遵义会议、重庆谈判等等伟大的事迹，以及他的战友们的光辉业绩，并严肃地说：“共产党人要尊重历史。”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必将回荡在历史的时空里。总理一边参观，一边反复讲一定要加快延安生产建设，他细致地听取延安的人口、降雨、耕地等情况，并指出要学大寨，搞梯田，要舍得花力气，大干苦干，三年不行搞五年，这样不仅能增产粮食，同时还可防止水土流失;要种树，种核桃、苹果，防止羊乱吃乱啃;延安地区的“五小”工业，原料要自力更生;搞农业要平整土地，如果不平地不搞深翻，那么土壤就没有团粒结构，只有深翻深种，土壤才能肥沃……周总理对延安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殷殷嘱托着。

总理想见见当年的邻居，来到老邻居的窑洞前，看到他们的生活，总理沉默了。七十年代老区还处在水深火热中，温饱就是个大问题，缺食少穿迫在眉睫。在请老乡吃饭时，总理亲手为他们添饭，反复地说多吃点，老乡几乎是含着泪吃完的。总理默默地转过身，双眼不禁潮湿了。

晚上，总理与延安地区党政负责人座谈，了解人民生活情况，当得知延安群众的生活还很困难，难过地流下了眼泪，动情地说：“延安人民哺育我们取得了全国革命胜利，我们对延安工作关照得不够啊。”总理向延安地区革委会主任许效民等同志提出：延安能不能三年变面貌，五年粮食翻一番？许效民回答说：“可以。”总理亲切地说：“好！”马上叫服务员拿来茅台酒，给在座的每位同志斟了一杯后，举起杯高兴地说：“为延安三年变面貌，五年粮食翻一番。干杯！到那时，我一定再来延安。”周总理的身体不好，他破例敬酒是对延安地区党政负责人的魄力和决心而表示感谢。

夜晚，总理房间的灯一直亮着，我想象不出总理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心情，他老人家难以忘怀与战友们共同的浴血奋战，忘不了不堪回首的战争场面。这片土地留下了他太多的回忆和情感，直到凌晨3点房间里的灯才被拉灭。

早晨，周总理带着依依不舍，带着殷殷希望和牵挂离开了宾馆。临走时，大家含着泪大声喊：“希望总理再回延安！”总理的眼泪不由地落了下来，他激动地说：“延安建设好了我再来！”

1973年6月10日早8点，总理离开延安时，全城的百姓自发地簇拥在东关机场为总理送行，我也在送行的人群里。总理的飞机在延安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地面上的人群仰望天空，含泪挥手告别。

今天，我们可以告慰周总理当年许下的“延安建设好了我再来”的诺言，您无法再兑现，可您的重托我们永远牢记在心上。总理，您的老家已经彻底改变了模样，已迈入中华民族复兴的主航道，奔向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