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知晓、使用情况初探——基于长丰、肥东、舒城三县的调查

陆亚慧，陈立中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

语言(方言)作为一种资源，其突出特点是它的不可再生性，即一旦消亡则难以恢复, 因而需要保育和保护[1]。近来，越来越多有识之士开始重视方言，包括合肥方言在内的保护挖掘整理工作已受到方方面面的高度关注。在此背景下，笔者以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为例，试探究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在不同人群中的传承现状。

通过查阅中外文献，笔者发现之前的研究主要是从农业文化的某一表现形式出发，如张成香[2]以安徽花鼓灯为例探讨农耕文化特征。李畅[3]以安徽谢郢锣鼓为例进行文化内涵解读。从整体对传统农耕文化类合肥方言认知及使用情况进行的研究甚少。研究方言现状，了解方言区域青年、老年人群对方言的知晓及使用情况对保护传统农耕文化十分必要。

一、研究过程

笔者对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研究主要分为三个阶段。2018年8月笔者对长丰县、肥东县、舒城县的200位居民就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开展了第一次问卷调查和实地访谈。由于方言的特殊性，为了使调查结果更具有普遍性和准确性，在后期资料整理后，针对数据资料不足及研究代表性不够等问题，笔者重新完善调查问卷及访谈问题，并于2019年赴长丰县、肥东县、舒城县三地对150位青年、老年原住居民就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开展了第二次问卷调查和实地访谈。在实地调查中发现，由于外出务工或上学等原因，农村青年居民数量较少，导致研究样本不足，因此笔者在前期调查基础上针对这一问题重新设计问卷形式，通过网上问卷进行了第三次调查。

(一)研究思路

本研究在收集语料阶段采取文献检阅为主，田野调查为辅的研究思路。在研究青年人和老年人两大群体对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的知晓、使用情况时，采取田野调查为主、文献补充为辅的思路。

(二)抽样过程

本文数据来源于自2018年8月至2019年9月对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研究的三次调查。为了尽量提高调查样本的代表性，在样本设计时考虑到合肥方言区中不同年龄、不同文化程度的农村居民受地理条件和人口流动因素影响程度不同，笔者将具体抽样过程分为三个阶段。

1.地区抽取阶段

安徽省横跨我国地理南北分界线，因此虽属于北方方言区，但内部方言差异较大。合肥方言处于江淮之间，属于“皖中江淮官话”[4]，相较安徽省南北部方言，所受北方方言影响较小。而长丰县、肥东县、舒城县三地都以农业生产为主，又位于安徽省中部，同属江淮官话洪巢片合肥小片[5]。同时，为提高样本代表性，地区的抽取采用多段抽样的方法进行抽样。首先从合肥方言区中按简单随机方式抽出2个市。然后按简单随机抽样的方法从2个市里抽取3个县。最终抽取的县为：长丰县、肥东县、舒城县。

2.方言词语确定阶段

考虑到研究对象是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笔者采用文献检阅、田野调查与非结构式访谈互为补充的研究方法。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范围较广，笔者结合实地调查，从《庐州方言考释》[6]中选取了25个方言词语，并将其分为三类：(1)与农业地理相关的有塝田、冲田、场子、塽、小粮地。(2)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有草堆转、笋鸡、牙猪、豚猪、槽头肉、白丝、红尾子、麻骨东。(3)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有度、豗、嬔、柴水、挦、縼、夹稻、歇畔、薅秧、蕻、填还、蒿。

3.调查对象抽取阶段

参与本次调查的对象主要分为老年农村居民和有三年以上合肥方言区居住经验的青年居民两类人群。这两类人群是从抽取的3个县镇中进行抽取。老年农村居民的抽取主要运用简单随机抽样的方法，在抽取的乡镇的村民花名册中筛选出55—65周岁的村民名单，并分别对村民进行编号，运用随机数表筛选出调查对象。由于对有三年以上合肥方言区居住经验的青年居民进行概率抽样难度较大，所以笔者设计了甄别问题，对这类调查对象的抽取主要运用判断抽样进行。

(三)样本基本情况分析

考虑到调查对象以老年、文化水平较低人群居多，因此主要采用实地访谈进行调查；青年农村居民中外出务工、上学人群较多，因此采用网上问卷进行调查。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450份，最终回收有效样本436份，有效回收率为97%。

在对老年居民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调查中，共回收有效样本216份。其中男性106人，女性110人，分别占49%和51%。受教育程度方面，以小学及以下教育程度为主，占比88.2%，总体文化水平较低。职业方面，以涉农为主，占比92%。

表1 调查样本(老年居民)基本情况(n=216)

在对有三年以上合肥方言区居住经验的青年居民调查中，共回收有效样本220份。其中统计分析后发现：98.1%的调查对象年龄为15—35周岁。在专业或职业方面，非涉农专业或职业占比较高。在受教育程度方面，学历主要集中在大专以上，文化水平较高。如表2所示：

表2 调查样本(有三年以上合肥方言区居住经验的青年居民)基本情况(n=220)比例(%)

为了全面深入研究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笔者选取了50位有代表性的青年、老年人进行个案访谈。访谈采用半结构式方法，围绕事先拟定的访谈提纲，以具体的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为主要线索，着重访谈两类对象对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的语义特征、知晓程度、使用情况及背后的农业文化内涵的阐释。

二、与地域文化相关的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分类及特点分析

想要保护继承发展合肥方言，首先要了解与地域文化相关的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特点。通过对合肥方言区内青年、老年人群的调查走访，大体将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分为以下三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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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与农业地理相关的方言词语

地理上以秦岭淮河为界划分南北方区域，合肥方言区处于江淮之间，若严格划分，合肥方言区属于南方地区。但因合肥方言区邻近北方地区，加上地势平坦，人口交流便利，与农业地理相关的方言也因此受到一定影响。

现对于常用的与农业地理相关的方言词语做了归纳，列表如下：

表3 《庐州方言考释》中与农业地理相关词语及其释义

由表3可见，合肥方言中的农业地理词语内容丰富，特指性强，需要一定生活经验才能了解掌握。据访谈了解，由于人口流动、青年外出务工或上学、农业耕种减少，农田逐渐荒废，当地青年对与之相关的农业地理词语理解较为困难。

(二)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

合肥方言区自古以来以农业生产为主，家禽家畜种类较多。现对常用的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做了归纳，如表4：

表4 《庐州方言考释》中与农业动物相关词语及其释义

据访谈了解，与鱼类相关方言词语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较多，当地青年了解、掌握较为容易。但不再养殖的动物，如猪、牛、羊等，与之相关的词语已经式微。

(三)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方言词语

表5 《庐州方言考释》中与农业具体行为相关词语及其释义

表6 《庐州方言考释》中与农业抽象行为相关词语及其释义

由表5—6可见，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方言词语中的具体动作类主要和参与农业耕作及生活的动物有关；抽象动作则多与农作物相关。据了解，农业动植物作为农业行为对象，较多参与该地区的农业生活。

三、对青年、老年人群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调查分析

随着农业生产方式转向集约化、现代化，青年、老年人群对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的使用不断发生变化。分析他们对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有利于了解目前合肥方言的现状。

(一)与农业地理相关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调查

与农业地理相关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统计结果如表7所示，5个方言词语中，老年人的知晓、使用率均高于90%；青年人对“场子”的知晓、使用率高达69%。

结合访谈，由于老年人文化程度较低、多年从事农业耕作，因此整体上对与农业地理相关方言词语知晓、使用度很高；与之相反，青年人文化程度高，从事职业涉农程度低，因此知晓和使用较少。

(二)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调查

该方言区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包括了大量独具特色的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其使用情况统计结果如表8所示。

结合访谈可以发现，青年人对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的认知使用熟悉程度与他们的生活环境相关——在生活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词语，如“草堆转”“槽头肉”，青年人了解、使用较多。反之，青年人群的使用、认知则较少。此外，青年人对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的认知、使用、熟悉程度还与词语的语义特征有关——语义类别划分细致,语义特征明显的词语,青年的使用、认知情况则较差。

表7 与农业地理相关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统计

表8 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使用情况统计

(三)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调查

各类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中，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方言词语更具方言区特色，同时蕴含着更高的使用要求。对其知晓及使用情况的调查难度较大，调查结果参考意义也较大。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方言词语的使用情况统计如表9所示。

表9 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方言词语使用情况统计

续表9

在给出的与农业行为相关的13个方言词语中，老年人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比率低于10%；青年人只有“挦”“夹稻”“蒿”“薅秧”4个词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比率低于50%。结合访谈了解到，与农业生活关系较大的动词青年人知晓情况较好，如“挦”等。

四、结语

由于语义、语用特征不同和生活环境等影响，三类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词语的知晓及使用情况中，老年人群的认知及知晓程度普遍较高。青年人认知及知晓程度从高到低分别是：与农业动物相关的方言词语、与农业地理相关的方言词语、与农业行为相关的方言词语。这三类词语是从不同方面对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的反映，青年人的受教育程度高，职业涉农程度低，其认知使用情况也有差异：语义类别划分越细致、接触程度越低，认知使用程度越低；反之则越高。根据实地观察可知，这一结论符合语言学习规律。

保护农业文化类合肥方言，青年人是关键人群。保护农业文化的重要途径之一是提高青年人群对相关词语的认知和了解程度，增强农耕文化遗产保护意识,形成传承保护的良性发展机制,推动我国农耕传统文化研究保护向纵深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