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丽萍, 谢 东, 程 煜
(福建师范大学 地理科学学院, 福州 350007)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中国城市数量和城市人口的飞速增长,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逐年增长。2018年全国大、中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高达2.11×108t[1],垃圾资源化转换率偏低,“垃圾围城”问题越发突出。然而,现有垃圾处理方法仍基本停留在简单的卫生填埋和焚烧层面[2],对垃圾资源化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前端垃圾分类处理仅在较小范围实施。为推进垃圾分类,中国政府也做了很多努力,如2000年中国选取了8个城市试行生活垃圾分类。但大部分试点城市实施效果不佳[3],其后在各城市开展的一系列垃圾分类政策也未取得理想的结果。Wang等认为当地居民缺乏合作、居民参与度低是试点效果不佳的原因之一[4]。而改善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和态度可提高居民垃圾分类参与度,推动城市垃圾分类深度实施。因此,对居民垃圾分类的认知与态度开展研究是有效推进城市垃圾无害化、减量化和资源化处理的重要前提之一。当前,城市居民对垃圾分类的认知与态度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问题。
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层面的研究主要包括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评价和影响因素探究。在认知水平评价方面,蒋妍等从环境意识的角度分析居民对垃圾分类的了解程度[5];宋丽娟等[6]从居民对垃圾分类意义的了解、对垃圾分类方法的感性和理性认知、垃圾分类态度3个方面分析北京市居民的垃圾分类认知水平。当前,多数研究[5-9]认为中国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还有待提高。在影响因素方面,国内外常用分析方法为Logistic模型,近年来一些学者也尝试使用随机森林等新方法分析社会人口因素与公众垃圾分类认知的关系[4]。现有研究认为政府政策、宣传教育[6]、年龄[10]、性别[6]、受教育程度[6]、户籍、个人月收入等因素与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相关。部分研究还认为年龄和受教育程度与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呈正相关[6]。
垃圾分类态度层面,中外学者更多关注居民对垃圾分类的态度及其影响因素。研究表明,多数居民认为有必要推行垃圾分类,但对当前垃圾分类工作的满意度较低[11-12]。同时,较早期的调查显示居民多认为政府应该承担垃圾分类的主要责任[13],但近年来居民多倾向于垃圾排放者承担主要责任[11]。居民对于“谁应承担垃圾分类主要责任”的回答出现由“政府”逐渐转向“垃圾排放者”的趋势。影响居民垃圾分类态度的因素与影响认知的因素大体类似,除宣传教育、政府政策、受访者社会经济属性[14]外,还包括了社会压力、个人准则、公共意识等。
综合来看,对于居民垃圾分类的认知与态度的研究成果总体偏少,关于2019年公布的垃圾分类试点城市之一福州市的实证研究更鲜见于报道。故本文以福州市为例,通过524份有效问卷调查数据,探讨城市居民对垃圾分类的认知和态度,并采用Logistic模型进一步探究影响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和态度的因素。在此基础上,提出推进垃圾分类实施的建议,以期为相关部门政策制定与完善提供有益借鉴,为同类城市有效推行垃圾分类提供参考。
福州市位于中国东南沿海,闽江下游,是福建省省会城市,地理坐标为118°08′E~120°31′E、25°15′N~26°39′N。2018年,福州市地区生产总值为 7 856.81 亿元,全市常住人口774.00万,城镇化率为71.6%,其中市辖区人口394.00万[15]。2019年福州市中心城区(含上街与高新区)生活垃圾产生总量约为1.61×106t[16],垃圾产生量较大,且处理方法主要是卫生填埋和焚烧处置,回收利用率低。福州市自2019年全面推行垃圾分类以来已取得住建部生活垃圾分类考评全国前十的佳绩[17]。同时,福州市目标在2020年底实现五城区生活垃圾分类准确率稳定在80%以上,垃圾分类工作向尚未实施的各县(市)区推进。因此,福州市是研究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态度及其影响因素的理想区域。
研究数据来源于2020年1月至2020年3月研究团队在福州市鼓楼区、台江区、仓山区、晋安区、马尾区和长乐区等地所做的调查问卷。团队采用实地调查为主,线上调查为辅的方式发放问卷。调查共计回收有效问卷524份,390份(74.43%)来自实地调查。实地调查主要采用分区随机抽样的方法,一对一发放问卷,由受访者独立填写完整的纸质问卷。线上调查采用了常见的问卷平台,通过福州市当地同学在社区内邀请居民完整填写问卷。调查问卷内容包括:①受访者社会经济属性;②受访者对垃圾分类意义、方法等的认知;③影响居民垃圾分类认知的因素;④居民对垃圾分类的态度;⑤影响居民垃圾分类态度的因素等方面。
受访者社会经济属性涉及受访者户籍、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个人月收入、职业等,详细情况见表1。样本以本地户籍受访者为主;女性受访者比例高于男性;平均年龄36.35岁,样本分布比例较高的年龄段分别是36~45岁、25岁及以下和26~35岁;初中及以下学历的受访者数量较少,63.36%受访者为大专及以上学历,受教育结构以大专及以上为主;个人月收入2 000~5 000元的受访者占比较高(49.62%)[18];职业结构以事业单位员工(21.18%)和个体经营者(18.70%)为主。
表1 受访者社会经济属性
分别采用二项分类Logistic回归和多项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和态度的影响因素。其中,二项分类Logistic回归选取了宣传教育、政府政策、户籍、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个人月收入等作为影响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的自变量,各变量的解释和具体的赋值方式见表2。自变量对应的Logistic回归模型为
表2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logitP(Y=1)=β0+β1X1+β2X2+…+βnXn
(1)
式中:X1、X2、…、Xn为影响居民垃圾分类认知的因素;β0为常数项(或称截距);βi为Xi(i=1,2,…,m)所对应的偏回归系数。
通过多项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居民垃圾分类态度的影响因素。政府政策、垃圾分类宣传教育、社会压力、个人准则、公共意识、性别、受教育程度、户籍、年龄和个人月收入等作为模型的自变量。其中,社会压力在本调查中主要指家庭成员、朋友和邻居的垃圾分类态度和行为对受访者的影响。本研究采用李克特量表测定居民垃圾分类态度,因变量取值为1、2、3、4、5,分别表示对当前推行的垃圾分类举措完全不满意、不满意、一般、满意和很满意,相应取值水平的概率为π1,π2,…,π5,对m个自变量拟合的其中两个模型为
(2)
(3)
2.1.1 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
居民对垃圾分类意义了解全面。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支持“自然环境需要我们关注”的受访者比例达到96.18%。这表明对于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绝大多数受访者树立了较为正确的观念,便于垃圾分类工作的推行。研究团队还在问卷中列举了7个不同角度的垃圾分类意义(图1),受访者平均认可5个列举的题项。由此可见,居民对垃圾分类意义的认知较全面。但与其他选项相比,“减少占地,节约土地资源”较少被选择。李曼[10]在广州市某大学生活垃圾分类实施现况及其影响因素研究中也发现,不管是大学生群体还是非大学生,较少人认识到垃圾分类具有“减少占地面积”的意义。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垃圾分类意义的宣传内容较少涉及“减少占地,节约土地资源”。
图1 居民已了解的垃圾分类意义及比例
居民对垃圾分类方法的认知不足。仅59.16%的受访者清楚各种生活垃圾的分类类别,准确了解垃圾分类方法的居民仍较少。但相比另一项2019年发表的福州市的相似研究[12],清楚垃圾分类方法的居民占比提高了4.53%。这表示宣传垃圾分类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居民对垃圾分类方法的认知水平。其中事业单位的受访者对垃圾分类方法的认知水平高于个体经营者和企业员工。这一结果相似于Babaei等[14]在伊朗开展的家庭对回收固体废弃物的知识、态度和实践的调查结果,他们发现政府工作人员对固体废弃物回收的认知水平比个体经营者高。
垃圾分类知识的获取渠道上(图2),80.15%、71.95%和52.86%的受访者表示曾通过手机(微信、微博等)、社区居委宣传和电视广播了解城市生活垃圾分类的相关知识。占绍文等[13]在2011年西安所做的城市垃圾分类回收认知的调查显示,电视广播和报纸书籍是居民获取相关知识的主要途径。而本研究中仅34.25%的居民通过报纸书籍了解生活垃圾分类知识。因此,近年来随着网络和智能手机的普及,人们获取知识的渠道发生重大改变,垃圾分类宣传中应重视使用新渠道和新形式。
图2 居民了解生活垃圾分类相关知识的渠道及比例
2.1.2 居民垃圾分类态度
大多数居民支持推广垃圾分类。94.66%的受访者表示推广生活垃圾源头分类非常有必要,故受访者对垃圾分类支持度较高,这为垃圾分类工作的推进提供了良好条件。很满意当前垃圾分类举措的受访者占比为65.46%,可见垃圾分类举措使多数居民满意但也存在提升空间。部分学者认为垃圾分类收集系统利用率低可能是居民低满意率的原因之一[14],收集容器的类型会影响受访者对收集服务的满意度[19]。
居民环保责任意识不强,垃圾分类习惯尚未形成。当受访者被问及“哪个群体应在垃圾分类回收中发挥最大作用”时,40.46%居民认为垃圾排放者应在垃圾分类回收中发挥最大作用,29.58%选择政府职能部门,23.85%选择社区工作人员。虽本研究中选择垃圾排放者的居民占比最高,但居民选择依靠他人(包括政府职能部门和社区工作人员)的比例仍高于选择垃圾排放者的比例。由此可见,不少居民初步形成“谁污染谁负责”的观念,但多数仍希望政府职能部门和社区工作人员承担垃圾分类主要责任。
问卷也使用多选题的形式对居民认为当前垃圾分类仍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调查,题项及选择人数比例如图3所示。公众环保意识不强和分类习惯未形成是多数居民认为当前垃圾分类仍存在的问题,其可能原因是福州市辖区实施垃圾分类的时间仍较短,部分居民环保意识提高和分类习惯养成仍需时间。
图3 居民认为当前的垃圾分类处理还存在的问题及比例
2.2.1 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影响因素分析
垃圾分类认知的影响因素方面,由二项分类Logistic回归结果(表3)可知,宣传教育对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影响显著。居民接受垃圾分类宣传与指导频率高,则居民认知水平高。年龄与居民垃圾分类认知的关系达到显著性水平,年龄与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成正比。这一结果与宋丽娟等学者在北京市开展的影响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因素的调查结果相似,他们发现年龄大的居民对垃圾分类方法有着更高水平的认知[6]。居民垃圾分类认知还受户籍的显著影响,本地户籍受访者相比外地户籍垃圾分类认知水平较高。其可能原因是外来人口流动性强,社区归属感较弱[20],因此较少参与社区垃圾分类线下宣传活动,对垃圾分类知识了解较少。
表3 二项分类Logistic回归结果
2.2.2 居民垃圾分类态度影响因素分析
因变量为居民对当前推行的垃圾分类举措是否满意的多项分类Logistic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户籍、社会压力、个人准则和公共意识的似然比检验显著性分别为0.000、0.009、0.001和0.000,三者与居民垃圾分类态度具有显著关系。其中,与很满意当前举措的受访者相比,其他受访者的垃圾分类态度均受社会压力的显著影响。因此,亲朋邻居的垃圾分类态度和行为是影响居民垃圾分类态度的重要因素。这与Oskamp等[21]的研究结论相似,朋友和邻居的循环利用行为能够有效推动居民加入循环利用项目。与此同时,个人准则和公共意识显著影响居民垃圾分类态度。Wang等[4]赞同公共意识影响居民垃圾分类态度的观点,在发展中国家,缺乏公共意识是居民认为政府应承担垃圾分类责任的原因之一。故如何转变居民对垃圾分类的态度可从建设社区垃圾分类文化等角度考虑。
表4 多元Logistic回归结果
在“垃圾围城”现实背景下,为推广作为垃圾资源化重要条件的生活垃圾分类,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和态度成为研究热点。因此,以福州市524位居民问卷调查数据探究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和态度及其影响因素。研究结果显示:
在垃圾分类认知层面:①福州市绝大多数居民树立了较为正确的人与自然观念,对垃圾分类意义的认知较全面,但对宣传频率低的垃圾分类意义了解较少。这表明居民可能多为被动接受垃圾分类知识,较少主动学习相关知识。②居民掌握垃圾分类方法是垃圾分类开展的重要条件,但仅59.16%的受访者清楚垃圾分类方法,与福州市五城区目标达到80%以上的分类准确率还存在差距,故后续工作中应注重宣传垃圾分类方法。③影响因素上,宣传教育、年龄和户籍显著影响居民对垃圾分类的认知。其中,宣传教育和年龄与居民垃圾分类认知水平呈正相关。综上,居民较清楚垃圾分类的意义,但对垃圾分类方法了解不足,居民对垃圾分类的认知仍需提高。
在垃圾分类态度层面:①居民总体认为推行垃圾分类是必要的,但垃圾分类举措仍需改善。公众环保意识不强和分类习惯未形成是当前垃圾分类仍存在的问题。②支持垃圾排放者应作为垃圾分类责任群体的受访居民比例(40.46%)低于选择依靠他人(包括政府职能部门和社区工作人员)的比例(53.43%),居民参与垃圾分类的主动性仍需提高。③居民对垃圾分类的态度受户籍、社会压力、个人准则和公共意识的影响。其他因素对居民垃圾分类认知和态度的具体影响机制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综合以上研究分析结果,就推进垃圾分类深入实施提出以下建议:
1)多渠道增加垃圾分类意义和方法宣传。宣传教育显著影响居民垃圾分类认知。与此同时,居民多从手机(微信、微博等)、社区居委宣传和电视广播获取有关垃圾分类的知识。因此,一方面要重视微信、微博等新兴媒体在垃圾分类意义和方法宣传中的重要作用,创新垃圾分类宣传形式。此外,电视、报纸等传统媒体仍是居民获得信息的重要渠道之一,其有利于拓宽宣传覆盖范围,故利用传统媒体宣传垃圾分类相关知识不可或缺。另一方面,线下社区居委宣传具有面对面交谈的优势,能够有针对性地解答居民有关垃圾分类的疑问,是垃圾分类宣传工作的重要一环。
2)推动垃圾分类文化建设和制度建设。社会压力、个人准则和公共意识显著影响居民垃圾分类态度。因此,在多渠道开展宣传工作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进社区垃圾分类文化建设,形成生活垃圾分类的社会氛围。从而居民逐渐形成垃圾分类习惯,提高自身环境意识,解决了当前垃圾分类仍存在的问题。制度上,借鉴中国其他地区的先进经验,如:设立垃圾分类监督员、积分兑换礼品制度等。同时,合理听取居民提出的改进建议,提高居民参与感。
3)完善社区垃圾分类设施。Kiriaki等[22]认为获得回收利用的机会影响市民源头分类的态度和行为。因此,通过完善社区垃圾分类基础设施、合理放置分类垃圾桶等举措,为居民垃圾分类提供便利条件,减少居民进行垃圾分类所需的时间,提高居民参与垃圾分类的积极性。同时,放置更多的垃圾桶,增加了视觉多样性,营造垃圾分类氛围,有利于促进垃圾分类开展[23]。开展垃圾分类体验活动也能增加居民尝试垃圾分类的机会,帮助居民缓解“畏难”心理,从而提高居民参与垃圾分类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