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陶制斜口器功用探析

2021-05-16 08:09
兰台世界 2021年4期
关键词:新乐口器红山

洪 倩

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陶制斜口器分布于东北地区西南部,分属于辽西地区的赵宝沟文化、富河文化、哈民忙哈文化、红山文化,下辽河流域的新乐下层文化,西流松花江流域的左家山上、中、下层文化,筒形罐为其最初的造型来源,其口部前侧较低,后侧较高,左右口沿向前倾斜,时间在距今7500 年至4500 年,赵宝沟文化—红山文化—左家山上层文化是其发展的主流。学术界多论其功用为分筛、撮灰、存放火种、取水等。据确切数据统计,新石器时代东北地区共发现陶制斜口器标本58 件,可复原17 件,新乐下层文化新乐遗址复原4 件,赵宝沟文化水泉遗址复原4 件,红山文化白音长汗、牛河梁等遗址共复原7 件,哈民忙哈文化哈民忙哈遗址复原2 件[1]22-23。笔者试以复原斜口器为例,结合其形制、出土位置等,究其具体功用及源流。因富河文化和左家山中、下层文化仅出土少量斜口器残片,形制不全且数量少,故下文对此不加论述。

一、下辽河流域出土斜口器

下辽河流域斜口器出土于距今约7200—6800 年的新乐下层文化新乐遗址中[2]58,遗址出土陶器以罐和钵为主,1973 年试掘报告共统计200 例陶器,深腹罐189 件,另见器型11 件,其中6 件为斜口器[3]455。下文从斜口器的实际需要及纹饰布局两方面浅析其功用。

一方面,新乐遗址所发掘房址内均有1 或2 个火塘,斜口器多见于房址内穴壁处的火塘旁,如F1 有一大一小两个火塘,较大火塘处于房间中部,长63 厘米、宽35 厘米、深15 厘米;在其南部约45 厘米处有一小火塘,长40 厘米、宽30 厘米、深6 厘米。屋内西南角有一片较厚烧土,层层堆积,最厚处达40 厘米,经测算约3 平方米,仅有较厚灰烬堆积,却不见燃烧而成的烧结面,定是将灰烬移至此处。F1 内出土斜口器F1:5 高31厘米、底径11.5 厘米、口径23 厘米,可将斜口器斜插入火塘内,用手将灰烬刨入斜口器中,再转移到西南角堆积灰烬处。而将斜口器作存放火种之用,笔者认为不妥,如用途为保存火种,则保存火种的时间越长越好,但斜口器形制决定了其与空气的接触面较深腹罐大,如果将火种放入斜口器内,敞口的设置可以接触更多空气,燃烧会更充分。笔者用黄色黏土模仿斜口器形制,进行粗略制作,将燃烧正旺的炭火放入垫有灰烬的斜口器内,不到一个小时火炭就燃烧殆尽,且不可进行二次燃烧。有学者指出:“斜口器通高二分之一及以上的开口不仅不利于储藏较多火种,更是增大了与氧气的接触面积,加速了火种的熄灭。笔者曾亲自观察部分斜口陶器实物,其内壁及器底也均未见有烟熏及二次以上火烧痕迹。这些事实足以证明斜口陶器的功能当与火无关。”[4]25据以上分析,笔者认为存放火种的功用不成立。在南方农村,至今仍保存着用陶罐组合器盖存放炭火的方式,将燃烧正旺的炭火夹入陶罐内,再盖上器盖,阻隔氧气,使罐内火炭迅速熄灭,而熄灭的火炭可二次燃烧,用于取暖和烹制食物。

另一方面,斜口器F1:5、F3:190、F3:194 在器口的左右两边饰有两道之字纹纹饰,但斜口器高口部外壁不见纹饰,在撮灰时,做斜向下再横向撮入的动作,看不见高口外壁。在存放时斜口器应有两种放置方式,一为高口壁接触地面放置,二为底部立置放置。无论是使用还是放置,斜口器器口左右两面纹饰都易用眼看见,而高口外壁通常都被遮挡,即没有在高口外壁制作纹饰的必要。通过以上两个方面进行分析,笔者得出新乐下层文化所出土斜口器主要功用应为撮灰。

二、辽西地区出土的斜口器

1.赵宝沟文化时期出土斜口器。赵宝沟文化年代为距今7200—6470 年[5]46。斜口器出土于水泉遗址[6]。该遗址出土陶器常见器形为筒形罐、斜口器、碗、钵、杯,斜口器皆出土于房址内,共6 件,可复原4 件,均为夹粗砂黄褐陶。下文主要从斜口器容积、陶质及出土位置对其功用做一探析。

在F9 内居住面出土两件斜口器,编号为F9②:4和F9②:8,F9②:8 出土于居住面,在居住面还出土了筒形罐2 件,碗、钵各一件,容积分别为3332、3451、1319、2093 立方厘米,而斜口器F9②:8 容积为8619 立方厘米,斜口器容积明显大于筒形罐、钵、碗。斜口的形制决定其盛放食物特别是流体食物的弊端,但毕竟与碗、钵等容器出土位置相近,推测其功用可与盛放体积较大或较多食物的容器相关。

从水泉遗址半地穴式房址的建筑方式和室内坑灶推测,在开凿半地穴和坑灶时,可用形制较大、制作较为粗糙的斜口器撮走已凿起的泥土和小石块,在房址修建完毕开始使用时,又可用作坑灶内撮灰的工具。可见水泉遗址出土斜口器功用可有两种:一可为盛放体积较大或较多的食物容器,二可为半地穴房址修建时的撮土和房址使用时的撮灰工具。因撮土、灰的功用与盛放食物的器皿是不可通用的,而筒形罐、钵、碗可为食物容器,故笔者更倾向于将水泉遗址斜口器功用归于撮土、撮灰一类。

2.红山文化时期出土斜口器。红山文化距今6710—4920 年[7]94,出土斜口器的遗址达22 处,共计53 件,出土于居住址和窑址,据斜口器形制特点可分为A、B 两类,分别以西水泉、牛河梁遗址出土斜口器为代表。A 型斜口器敞口较小,直径24.2—34 厘米,低、高口部高差百分比(低口部高除以通高的比值)通常为35%—71%;B 型斜口器较A 型敞口更大,直径38—52.8 厘米,低、高口部高差百分比通常为13%—34%。下文综合A、B 型斜口器的出土位置、形制特点对其功用做一剖析。

(1)A 型斜口器。西水泉遗址[8]出土1 件A 型斜口器,编号为F17:37,口径28 厘米,高13—30 厘米。房址F17 穴壁高0.23—0.5 米,居住面中部有一瓢形坑灶,其最大口径1.56 米、深0.9 米。坑壁抹一层厚约20 厘米的草拌泥。灶坑南壁有一长1.65 米、宽0.6 米的斜坡状火道。火道的底部破损处经修补,厚约10 厘米,与灶坑相接处再抹一层草拌泥,灶坑内堆积厚约0.5 米的白色灰烬。斜口器可作为开挖半地穴房屋和坑灶、修补火道时撮泥土之用,也可用于坑灶使用时,撮出坑灶内白色灰烬。半地穴的房屋建制要挖去一定深度的地表土或基岩,斜口器一侧斜口可倒置,方便泥土或细碎石块撮入器内,方便清理半地穴房屋和坑灶修建过程中所挖、凿的泥土或细石块,斜口器出土数量通常比筒形罐、钵少,通常在3—8 件左右,房址多为合力修建,在房址使用过程中,撮灰不是经常性行为,撮灰工具可几座房址之间交互使用,体现先民使用生产生活工具的集约化。

另在老牛槽沟、兴隆洼、白音长汗、柳树林、杖房川西北山坡遗址各出土1 件A 型斜口器,在形制、出土位置上接近西水泉遗址出土斜口器。老牛槽沟遗址出土斜口器制作方式有所改良,斜敞口为厚圆唇,唇外附加一周泥条包边,使唇边不易开裂,在低口下部附一垂弧窝点纹附加泥条,方便手握。白音长汗、柳树林遗址出土斜口器相较西水泉遗址F17:37,前者略大,后者略小。杖房川西北山坡遗址[9]45出土斜口器敞口圆唇、弧壁,夹砂陶,内壁光滑,外壁粗糙。口径10 厘米,底径4厘米,残高8 厘米,应为形制最小的一件A 型斜口器,可为小型撮子。

A 型斜口器可承担半地穴房屋开挖过程中的撮土工作,在房址使用过程中,撮出灶坑灰烬,在制法上出现改进,口沿包边以防止开裂。大小不一的A 型斜口器继承了赵宝沟文化时期斜口器作为撮子的传统用法。

(2)B 型斜口器。白音长汗遗址[10]441出土B 型斜口器1 件,编号BF67②:3,出土于房址西部抹泥居住面靠近西壁处,底径11.2 厘米,低口部高9.6 厘米,高口部高28.2 厘米,相较赵宝沟文化时期水泉遗址F9②:8 口部高差12 厘米,BF67②:3 斜口高差扩大6.6 厘米,与新乐遗址斜口器较平直的高口部口沿相比,BF67②:3 高口部口沿呈圆弧线,故其形制更接近现今簸箕,更大的敞口有利于分筛、分拣作业。在斜口器BF67②:3 南部约1.3 米出土一件石磨棒,与斜口器处同一居住面,先用石磨棒配合石磨盘将坚果或谷物外壳碾磨碎,再将其倒入斜口器中,将果壳、谷壳分筛出来,故而白音长汗遗址所出土斜口器可为坚果、谷物外壳的分筛、分拣工具。

牛河梁第五地点出土B 型斜口器2 件,编号N5ZCZ1:13 和N5XC:1[11]287、303,分别出土于下层积石冢一号冢地层及具有居住性质的下层遗存中,N5XC:1 为形制最大的一件斜口器,口径52.8 厘米,底径12.8 厘米,低口部高10 厘米,通高约52.4 厘米,低口部与高口部高差为42.4 厘米,低口沿下有一个半圆形横鋬耳,可便手握,形制如现今簸箕,可用于分筛谷物、坚果外壳。计算斜口器敞口面积时,去除斜口器斜壁及敞口凸出部分面积,底部矩形麻点纹面积约为810 平方厘米。魏家窝铺遗址出土的碳化粟、黍皆近圆球形,粟直径为1.2 毫米,黍长为1.8 毫米、宽为1.6 毫米[12]38,故粟、黍的竖直中剖面面积分别约为1.9 平方毫米和2.9 平方毫米,如将粟、黍铺满矩形一个平面,可分别容纳粟、黍42000 粒、27000 粒。这仅为铺满斜口器矩形器底一层的最大值,并不符合实际,不利于谷物的分筛作业。如按照三分之一的数量进行计算,斜口器也可分别分筛粟、黍各14000 粒和9000 粒,这仅仅是一个平面被铺满三分之一的粟、黍数量,先民根据实际需要制作器物,实际分筛过程应多于一层,可见此时先民所加工的谷物不在少数。结合魏家窝铺遗址浮选出的33 粒粟因烧烤而爆裂呈凹口“V”状,且斜口器与石磨盘、石磨棒、石杵、石臼等谷物碾磨、锤捣工具多出土于房址内,说明了谷物在经过烤制后,用磨制工具去壳,再用斜口器分筛出谷壳的谷物加工过程。

二道窝铺遗址[13]105出土1 件B 型斜口器,编号为H12:1,大斜口、方唇,最低口沿下有一鸡冠耳,口径46.2 厘米、高46 厘米、底径8.4 厘米。H12 内出土泥质红陶片、夹砂褐陶片和兽骨,斜口器H12:1 可用于在食用完肉类后,将残留的动物骨骼移往房址附近的垃圾坑内。可见斜口器为一器多用工具,既用于移走生活垃圾,又用于坚果、谷物外壳的分筛。另在老虎喇包遗址出土一件可复原斜口器,器形接近二道窝铺遗址出土的斜口器,斜口外缘附加泥条,上饰指甲纹,低口处附加鸡冠耳状扳手,斜口顶部外侧壁和底部均有明显磨损痕,说明斜口顶部外侧壁和底部的摩擦痕是与作用对象长期接触摩擦而成的。

四棱山窑址[14]出土8 件斜口器,复原2 件,A、B 型各一件。A 型斜口器Y6:8 口径25 厘米、底径9 厘米、高25—35 厘米,功用应为撮灰、撮土工具。B 型斜口器Y6:7 上口径24 厘米、底径10.4 厘米、高17—40 厘米,口沿下施一圈指甲纹并制有对称鸡冠耳,既有较大敞口,方便分拣、分筛,也有较高的低口部,用来撮入东西。在Y6 中出土形制不一的斜口器,证明红山文化时期斜口器功用已有分化:敞口较大、下部筒形较浅、低口部高度较低适合拣筛谷物、坚果外壳,且在形制上有所改良,在低口部常有鸡冠状扳手,方便手持操作。而敞口较小、下部筒形较深适合用作撮土、撮灰。

3. 哈民忙哈文化出土斜口器。哈民忙哈文化距今5500—5000 年,2010 年发掘出土7 件斜口器,为砂质夹蚌陶,口沿前端多经加厚处理[15]14,2011 年出土斜口器F20:28 和F21:1,皆为砂质陶。F21:1 底径10.4 厘米、宽24.8 厘米,低口部高17.5 厘米、通高39 厘米,口部下一侧有一对孔,出土于坑灶东南部0.37 米处,形制瘦长,敞口较小,高口壁较为平直,不利于分筛。在灶内及周围发现4 件筒形罐、1 件陶钵、1 件带流器,带流器可将流食转至罐、钵等容器内。斜口器可用来撮走灶内灰烬,或在开挖半地穴房屋时,撮走挖开的沙土,故哈民忙哈遗址出土斜口器功用应为撮灰、撮土。

三、西流松花江流域出土斜口器

西流松花江流域出土斜口器的遗址为左家山遗址[16],第三层文化遗存共发现3 件,依残存部分复原,如H9:1 和H15:8,斜口下皆有一横耳,H9:1 口呈梯形、扁圆形腹,H15:8 口呈椭圆形,圆腹。H9:1 口径21—32 厘米、底径15.5 厘米,斜口高16.9 厘米、通高38 厘米;H15:8 口径23.2 厘米、底径9.5 厘米,斜口高13.7 厘米、通高26.4 厘米:前者较后者形制更大。H9 和H15相距3 米,在其间有宽约0.53 米、长约0.73 米、高约0.26 米的灰烬堆积,在紧挨灰烬堆积的北部是一处长径约1.6 米、短径约1 米的椭圆形红烧土遗迹,H9:1 较平整的梯形高斜口可将灰烬撮起,转移至灰烬堆积处。两件斜口器形制皆接近于以西水泉遗址为代表的A 型斜口器,结合其出土概况,推测其功用为撮土、撮灰。

四、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斜口器与靺鞨文化斜口器

在南北朝至隋唐时期,分布于我国东北地区的靺鞨文化中出土一定数量的斜口器[17]60,对其功用探析也归结为一器多用工具,论及火盆、簸箕、食物烘干、食物焙烤、舀水等功用。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陶制斜口器出土的下限约为红山文化晚期,即距今约5000 年,而靺鞨文化为南北朝至隋唐时期,两者前后相差3000 余年,是否具有源流关系还有待进一步考证。但应该指出,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和靺鞨文化出土的斜口器,无论在形制及陶质方面都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其撮箕等功用应相通,皆为东北地区独特的自然条件及与之对应的生产生活方式所催生出来的陶制实用器。

五、源流

1.起源与发展。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陶制斜口器分布于辽西地区的赵宝沟文化、红山文化、哈民忙哈文化,西流松花江流域的左家山下层文化和下辽河流域的新乐文化。兴隆洼文化与新乐下层文化陶器有共同点,赵宝沟文化的斜口器可能是来源于新乐下层文化的影响,斜口器应是脱胎于大型筒形罐而制成的[18]46、135。在前文提及,新乐遗址出土斜口器器口的左右两边饰有两道之字纹饰,可知斜口器在纹饰上面继承了兴隆洼文化的纹饰特点,但兴隆洼文化时期未见斜口器,而始见于新乐下层文化中,应为新乐先民以之字纹筒形罐为原型,按照日常生活撮灰、撮土的需要而创新的陶器类型。筒形罐通常采用贴塑或泥条盘筑的制作方法,在口沿处,陶胎较下部薄,容易脱落,故在出土陶片中多见修补陶器的锔孔,缺损部分口部的筒形罐启发了斜口器形制的确立,通过对缺损口沿进行磨平,呈现出斜口器的斜口形制特征,以方便撮物。在功用上,赵宝沟文化斜口器则延续了新乐下层文化斜口器撮子的功用。左家山下层文化与辽西地区兴隆洼文化晚期、赵宝沟文化、红山文化具有文化间的交流与影响[19]141,可见左家山下层文化斜口器也是继承了辽西地区斜口器撮子的功用。

赵宝沟文化是红山文化的直接源头[20]683,在陶制斜口器方面体现为红山文化斜口器继承并创新了赵宝沟文化时期斜口器的功用,A 型斜口器保存了撮子的功用,B 型斜口器发展为分筛工具。在数量上,红山文化出土斜口器处于优势地位,约占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出土斜口器总和的57.6%,是红山文化斜口器发展的繁盛期。哈民忙哈文化与红山文化之间是存在双向交流的,只是后者对前者的影响更为深刻[21]156。哈民忙哈文化斜口器应是承继了红山文化A 型斜口器。

2.消亡。继起于红山文化之后,分布于辽河流域的小河沿文化、偏堡子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截至目前皆不见陶制斜口器出土,究其缘由可从以下两个方面做一探讨:第一,排除红山文化牛河梁遗址的一件斜口器出土于祭祀遗址,其余陶制斜口器均出土于具有居住性质的遗迹内;而小河沿文化多发现葬址,居住址稀少,对于斜口器是否遗留于小河沿文化等辽西地区后继文化遗存中,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考古发掘。第二,小河沿文化、偏堡子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皆为多种考古学文化融合发展的结果,在文化的相互交流和吸收中,陶质斜口器可能被与之功用相同但未被保存下来的器物所取代。在新石器时代晚期,江浙地区已出现分筛谷物的竹制簸箕,浙江吴兴钱山漾遗址出土编号为17:14 的编织物,与“簸箕”极为相似,可做扬器(如去掉筛掉米糠)[22]86。太湖地区的竹编簸箕类工具是否在当时已传入北方地区?依表1(见下页):分布于太湖地区的钱山漾文化与山东地区的大汶口文化晚期已出现相互交流的现象,而辽西地区的夏家店下层文化与山东龙山文化与岳石文化也存在相互交流的活动,这就说明在新石器时代晚期至早期青铜时代存在辽西地区—山东地区—太湖地区这样的一条先民迁徙及交流的通道。长江中下游平原与黄淮海平原成为太湖地区、山东地区、辽西地区的文化交流和迁移路线,其间必有生产生活工具的吸收与借鉴。钱山漾出土的竹编簸箕及其编制工艺有可能向北传播,但无论在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岳石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中皆未见竹编遗物的身影。一方面,北方干燥寒冷的气候条件不适宜喜湿热环境的竹子生长,即北方缺少竹制品的原料来源,且竹编织物易损坏,需常修补,缺乏原料补给,由于上述客观条件的限制,阻碍了竹编簸箕的北渐。另一方面,山东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的传统旱作农业中对粟、黍的培育已相当成熟且产量可观,在龙山文化早期已向长江下游引进了水稻[23]171,应有谷物分筛的需要,但北方较为干燥的环境不利于竹制品长期保存,从而使竹编簸箕没遗留下来。钱山漾遗址之所以能够出土竹编制品,与其保存条件有密切关系,钱山漾遗址两百多件编织物皆埋于潜水面以下的黏湿泥土中,黏湿泥土密度较大,阻隔空气与编织物的接触,使其得以保存。

表1 钱山漾文化、山东大汶口文化、山东龙山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的相互联系

综上所述,在太湖地区新石器时代晚期出现的竹编簸箕有传入北方的可能,竹编簸箕分筛谷物较陶质B 型斜口器更为轻便,在先民迁徙过程中也方便携带,有理由相信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陶制斜口器的衰亡可能是因为外来文化所带来的器物,如竹编簸箕所替代。

新石器时代陶制斜口器起源于新乐下层文化,主要功用为撮灰、撮土;赵宝沟文化延续了新乐下层文化斜口器的形制及其功用。陶制斜口器在红山文化中得到了改良和创新,高口部与低口部高差较小的斜口器保存了赵宝沟文化时期斜口器撮灰、撮土的功用,而敞口变大、低口部与高口部高差变大的斜口器,其分筛功用更为突出。左家山下层文化吸收了辽西地区斜口器撮子的功用,哈民忙哈文化继承了红山文化斜口撮子的功用。对于东北地区陶制斜口器的衰亡,究其缘由,笔者认为应与遗址发掘状况和辽西地区新石器时代晚期与青铜时代早期的文化交流相关,竹编簸箕等先进生产生活工具的引入可以替代陶质斜口器,但竹编簸箕在新石器时代残留的遗物极少,这也对谷物分筛工具在时间上的连续性产生重大阻碍,有望新的考古学发现来进一步佐证或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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