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清华大学知名学者刘瑜在一次演讲里说,尽管自己夫妻二人都是美国长春藤名校毕业的学霸,也都对孩子教育颇下工夫,对其未来寄予厚望,但终于很无奈地发现,孩子资质平平,天赋有限,正势不可挡地变成一个普通人。
台湾作家龙应台,两口子都是名校博士,又都是业绩不凡的成功人士,但孩子安德烈却很普通,方方面面都表现一般,或难说优秀。经过一段不适与惶恐后,她也由当初的失望变得冷静并坦然接受这个不可阻挡的现实。
这也是当下无数父母都要面对的一个残酷事实:他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并为此倾注了大量心血,花费了大把金钱,但孩子还是势不可挡地走向平庸,泯同常人。可谓,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跳蚤”。
势不可挡,就是说大势所趋,无法逆转,如同江河行地,日月经天,你只有接受,认可,随波逐流,与时俱进;而不可能扭转态势,创造奇迹,改变历史进程。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不会做徒劳之事,无用之功;不会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也不会怨天尤人,牢骚满腹。
由于热学第二定律的作用,所有的物体都处于熵增状态,会逐渐由有序变无序,并最终走向衰落、灭亡,直至迎得另一种形态的新生。小到一个人如此,大到地球,银河系,乃至整个宇宙都是如此。
中山先生说:“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人类的进步,社会的发展,都有其内在的强大动力,都势不可挡,也总有人试图拉住飞速前进的历史车轮,但无不被碰得头破血流,甚至粉身碎骨。
人都怕老,但人人都在变老,也是势不可挡,在所难免。有人希望通过整容、化妆、服灵丹妙药、注射玻尿酸,来挡住容颜的日渐老去,但这都是徒劳的,皱纹会势不可挡地爬上每个人的脸庞,白发会势不可挡地替代青丝。达观的态度是,欣然接受终将告别的青春,坦然享受老年生活的到来,唱好夕阳红,演好压轴戏。
医院是个最神奇的地方,一方面是许多病人在这里势不可挡地康复,痊愈;另一方面是一些危重病人势不可挡地衰弱,死去。如果是个综合医院,还会每天都有婴儿势不可挡地诞生,呱呱坠地。生命无数次地在这里上演悲喜剧,印证着物质不灭定律的不可抗拒。
势不可挡地成为一个普通人,对于我们来说,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并不感到哪里痛苦与无奈。势不可挡地从青年走向中年,老年,就如同一年走过四季,太阳东升西落,也没什么奇怪。势不可挡地逝去亲人又迎来新的亲人,难免会悲喜交加。势不可挡地告别旧朋友又结交新朋友,理应且行且珍惜。
勢不可挡是个强悍无比的成语,挟云带风,雷霆万钧,人在其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微不足道。但人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即便无力回天,不能力挽狂澜,也要“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也要精卫填海,夸父追日。不过,这只是为数不多的志士仁人的选择,也基本上不能改变势不可挡的局面。
与势不可挡的洪流共舞,做势不可挡的大浪中的弄潮儿,乃强者所为;审时度势,量力而行,做一个势不可挡的普通人,乃达者所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