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传统民居的符号学解析

王惠，李茜，卢张驰 （安徽工程大学建筑工程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建筑是特定时代背景下的产物，承载当时当地的自然生态、社会结构、经济形态及文化传统赋予的特色。“建筑不是无根的‘形’和‘饰’，更重要的是把握当地的文化精神，并把它们灌注到设计中去。”以徽州传统民居为代表的徽派建筑具有独特的建筑形象和文化内涵。

“符号学在语义学方面的研究为我们在建筑创作中如何继承传统，并锐意创新提供依据。”因此，将建筑符号学作为理论基础，提取徽州传统民居的符号元素，并提出其在地域建筑中的设计方法，能够促进徽州建筑文化可持续发展。

1 徽州传统民居符号的分类

恩伯托·埃科在他的文章中，将建筑符号按照代码的理解进行分类，分为技术代码、句法代码和语义学代码。其中，技术代码是指建筑工程学方面，如梁、板、钢筋混凝土构件等，表达的是建筑的结构逻辑及其所具备的含意。句法代码则是指空间类型方面的代码，平面的布局方式就是这一类。语义学代码代表的是建筑的含意单元，即具有特殊内涵的符号载体或建筑组合体。这种分类方式能够将已经出现在建筑上的符号进行系统地剖析，适用于符号信息量非常之大的徽州传统民居。为了更容易理解，根据埃科对建筑符号的分类方法，可以对徽州传统民居中的符号进行如下分类：结构符号、空间符号、象征符号。

1.1 徽州传统民居的结构符号

由结构构件形成的点、线、面、体，以及因此而表现出来的色彩、质感、光影等都属于结构符号。在徽州传统民居中，结构符号主要表现在封火山墙、连绵的屋顶、外实内虚的体量关系，以及粉墙黛瓦的色彩，构成了典型的徽州传统民居的结构符号体系。

1.1.1 封火山墙——线

徽州传统民居中使用了大量的木材，为了防止火势蔓延，隔断火源，建造了高于屋顶的山墙，即封火山墙。由于墙顶部分的形象类似昂首的马头，因此又称之为马头墙。封火山墙既有防火的功能，又能够体现徽州传统民居的艺术特色，可以说是徽州建筑文化中最为鲜明的建筑符号。

1.1.2 连绵的屋顶——面

由于徽州传统村落通常选择有山有水的风水宝地，再加上皖南地区地狭人多，所以很多基地呈不规则形状。另外，徽州传统民居的平面布局随着家族的繁盛而逐步扩大，形成纵向三进至五进院落甚至更多，横向多条轴线并行布置的大型建筑群。因此，促成了徽州传统民居群的自由且密集的形态，创造了连绵丰富的第五立面；又与周围高低错落的封火山墙，形成线与面交织的艺术形象。

1.1.3 外实内虚的体量——体

古徽州地区的人们外出经商，留守在家乡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考虑到安全性，徽州传统民居在外围筑起大面的墙体，窗户非常小，而向天井取阳光和风。因此，形成了具有徽州特色的外实内虚的体量关系（见图1）。一方面解决了社会条件和地域条件带来的矛盾，另外一方面也成就了徽州传统民居粉墙黛瓦的艺术形象。

图1 “外实内虚”的体量关系

1.1.4 粉墙黛瓦

徽州传统民居外实内虚的体量关系，呈现出来的是大片的白色墙体。墙体作为围合建筑的重要元素，已然演变成为典型的形象代表（见图1）。徽州传统建筑连绵错落的屋顶和高低起伏的马头墙顶所使用的都是小青瓦。全部铺上小青瓦的坡屋顶能够保证建筑不受外来火种的侵袭，起到一定的防火作用。大片白色墙体与小青瓦坡屋顶两者单独存在并无特殊之处，而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徽州传统建筑“粉墙黛瓦”的艺术形象。

1.2 徽州传统建筑的空间符号

空间符号是由地面、墙体、屋顶等界面元素以及门、窗、柱等构件在一定功能的制约下形成的，同样具有能指和所指两层含意。在徽州传统民居中，这类空间有：厅堂、天井、檐廊以及大门。结合结构符号的特点会发现，结构逻辑的约束对空间符号的形成至关重要。

1.2.1 大门

徽州传统民居中的大门空间呈现多样化的特点。根据平面形式划分为一字型、八字型、凸字型、凹字型等，从空间上来看，有屋宇式和墙垣式。不同类型的大门其围合方式不同，形成的过渡空间大小不同，给进入建筑的人们形成不同程度的心理缓冲。另外，大门的形式也反映着主人的社会地位和财富状况（见图2），表达着深层次的文化内涵。

图2 徽州传统建筑的入口装饰

1.2.2 檐廊

在徽州传统民居中檐廊的作用有两个方面。一是作为交通，将整个建筑的各个空间相连，使人们不管在什么天气环境下都能自如地在建筑中活动；另一作用是作为过渡空间（见图3）。由于檐廊围绕天井空间，人们通过天井到达室内各个房间都要经过檐廊，这种半开敞的过渡空间就缓解了人们在空间变化上带来的心理不适。檐廊的存在对丰富建筑空间层次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图3 檐廊空间

1.2.3 天井

在外实内虚的徽州传统民居中，天井是建筑与外部空间环境联系的唯一空间，为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提供所需的光线，且带动空气的流通。对于古徽州的人们来说水代表财，因此雨水通过坡屋顶流向天井之中，被看做“四水归堂”，有聚财的含意。天井空间是徽州传统民居独特造型的决定性因素，他的存在不仅满足人们的生活需要，还满足人们的心理需求，成为徽州传统民居的代表符号。

1.2.4 厅堂

厅堂是徽州传统民居中最重要的空间组成部分，是人们主要的公共活动空间。厅堂空间近似方形，面向天井开敞（见图4），具有室内空间的功能，又能与室外空间直接联系。其与半开敞的檐廊和天井共同形成了既有空间限定又具有流动性的独特空间关系，给人以丰富的空间感受。不仅每一类空间能够作为徽州传统民居空间符号，他们的组合更能够体现徽州传统民居文化。

图4 厅堂空间

1.3 徽州传统民居的象征符号

象征符号指具有特殊内涵的符号载体或建筑组合体。这一类符号的象征意义与符号载体本身的物质形象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基于社会环境的认知表现出来。徽州传统民居中非常著名的“三雕”：砖雕、石雕、木雕，所雕刻的图案具有独特的寓意。图案的内容非常多样，有象征长寿的仙鹤、松柏，有具有教育意义的诗词典故。除此之外，有些符号既是象征符号也是结构符号或空间符号，比如天井既具有空间功能，也具有“四水归堂”的象征意义。

2 徽州传统民居符号的再创造

2.1 结构符号的抽象

通过对徽州传统民居结构符号的解读，可以了解到这些符号的产生受到自然环境和社会背景的影响，为了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而逐步完善定型。那么，在当今社会背景下，利用结构符号进行建筑创作时，无须过于注重其功能含意，而应强调其形象意义，以起到传达其深层含意的目的。例如马头墙出现在现代的建筑中，不再是为了防火防盗，而是传达其代表的地域形象，更多的是表象意义。因此，结构符号需要在新的时代背景和新的建造技术的基础上被重新赋予功能。

抽象处理能够凸显符号的形象特点。“符号的抽象指符号对其表达的客体形象进行简化、提炼和加工，使之更具典型性，内涵意义更为深广”。对传统建筑的结构符号进行抽象变形，突出结构符号的形象意义，赋予新的功能意义，能够形成更加丰富的地域文化语言。如对面状屋顶的抽象，保留其起伏和连绵的面状特性，抽象其转折关系，凸显其形象特点；对线状马头墙，重点强调其色彩及起伏交错的关系，将“马头”抽象成为简单的直线，即可传承的表达其形象特征。

2.2 空间符号的传承

如果说结构符号的继承是对建筑形象的地域性表达，那么空间符号则是对地域建筑内涵的传承。徽州传统民居空间不仅满足了古代徽州人们的生活使用，还承载了人们的思想文化观念。天人合一的思想反映在建筑空间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方面，使得二者融为一体。徽州传统民居中相应的空间有半开敞的厅堂空间、檐廊空间以及与自然环境连通的天井空间。不同功能的空间采用不同的围合方式，协调其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徽州传统民居的空间秩序受到宗法制度和礼教观念的影响。整个建筑的布局按照家庭秩序开展，具有严格的等级划分，长幼、尊卑、内外的秩序被限定。

然而，在现代建筑中更多的是由梁、板、柱限定的“多功能”空间，虽然可以满足人们对功能的多样化需求，却丧失了各类功能空间应有的特质。徽州传统民居空间的围合方式、空间秩序，都与人们的思想文化观念密不可分。在现代地域建筑设计中应充分发挥思想观念与空间设计之间的互动性，利用空间的围合方式、尺度关系、空间序列等传达或影响使用者的观念。如厅堂、天井、檐廊都是半围合的空间却因尺度的不同给人不同的空间感受，并承担不同的功能。这三者之间的组合关系以及形成的丰富空间序列，都应在地域建筑设计中得到延续和传承。

古徽州人们对于居住环境的营造同样遵循天人合一的思想，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以创造更加舒适的空间环境。从基地选址到平面布局再到建筑的细部，无不反映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氛围。基地的选址遵循背山面水；平面围绕天井布局，保证建筑的通风和采光，同时又能避免夏季暴晒；马头墙的存在则更好地防止火势的蔓延。面对气候问题和防火问题，古徽州人们通过自己的智慧，将解决问题的方法与建筑设计过程结合在一起，创造了独特的空间组织方式。

现代建筑中的气候问题人们可以借助科学技术的手段来解决，然而，也失去了一条赋予建筑空间以内涵的途径。因此，在地域建筑设计时，应该充分考虑当地的气候环境，更好地与自然对话，不仅有利于生态环境，也能创造意想不到的空间组织关系。

2.3 象征符号的隐喻

在徽州传统民居中，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主要通过“三雕”的方式，传达人们的思想观念或价值观。在现代建筑设计中，借鉴古徽州人对待象征符号的态度和方式，即把象征符号与建筑空间内的装饰结合在一起，传达社会思想观念或者设计师的思想理念。另外，还可以将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与建筑的空间内涵结合在一起，使得两者之间产生一种不言而喻的相似之处，并能让人们感受到建筑空间所具有的象征意义。

3 结论

在进行地域建筑创作时，应该从空间内涵出发，再结合结构符号形象以及细部文化寓意，从而更全面且深入的继承地域建筑文化。建筑符号像时尚元素一样具有过时的可能性，又具有永久性。应紧跟时代的脚步，运用现代建造技术和设计手段对传统符号进行再创造，在传统符号的基础上发展成为新的地域文化。把徽州地域文化世世代代传承下去，让人们从建筑的表象和空间的内涵以及细部的文化寓意等方面，充分认识传统建筑的地域属性，从而区别于其他地区或者“国际式风格”的建筑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