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贞吉佚诗佚文补辑

赵红卫

(潍坊学院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

曹贞吉(1634—1698)，字升六，又字升阶、迪清，别号实庵，清康熙三年(1664)进士。历任内阁中书舍人、江南徽州府同知、户部广东清吏司员外郎、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湖广提学道按察司佥事等。清初著名诗人、词人，著有《珂雪词》《珂雪初集》《珂雪二集》《朝天集》《鸿爪集》《黄山纪游诗》《珂雪三集》《珂雪三集古近体诗》《实庵诗略》《珂雪文稿》诸集。其诗作气清力厚，情感真挚，风格遒劲，与嘉善诗人曹尔堪并称为“南北二曹”，且名列“金台十子”。尤以词名世，其词追踪宋人，风华掩映，寄托遥深，与纳兰性德和顾贞观并称“京华三绝”。《四库全书》著录清初词集，独取曹贞吉《珂雪词》一种。曹贞吉诗文词作品，流传较广，版本诸多，目前所见收录曹贞吉诗文词作品最为完备的集子是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版宋开玉辑校《曹贞吉集》，是集网罗丰富，校勘精细，考证详确，附录丰赡，将曹贞吉现存作品基本搜集、辑佚完备。然而，曹贞吉交游广泛，所作的题赠诗文颇多，偶有失收，实属难免。笔者近年来觅得曹贞吉佚诗一首：曹圣臣辑《曹氏墨林》录曹贞吉撰《苍龙珠墨歌》；辑得曹贞吉佚文三篇，分别为《安丘槀街王氏族谱》收录《皇清羽客清心王公哀辞碑》、《祁门倪氏族谱》卷首录《曹实庵先生序》、张贞《杞田集》卷首录曹贞吉《或语题辞》；又辑得《和松庵存札》载曹贞吉与宋荦书札二通；张潮《幽梦影》载曹贞吉小品评语一则；辑得曹贞吉为周在都诗集所撰《响山楼稿序》一篇，仅存目，佚文待考。共计佚诗一首、佚文三篇、书札二通、小品评语一则、佚文存目一篇，这些作品均未被曹贞吉诸集及有关曹贞吉辑佚之作所收录。现将所得辑录如次，以飧同好。

(一)苍龙珠墨歌

昔人制墨等伐毛，独羡参军得真髓。

翕辟纵横神智生，变化从心发妙理。

沐日浴月入窈冥，烟云过眼常青青。

遇方成珪圆则璧，登峰造极空罗程。

七十老翁心力在，指下蛟螭现光怪。

赤水珠绿罔象求，激荡阴阳起澎湃。

墨君堂上芝兰友，开函时见双龙走。

神物由来必终合，雷令之言良不苟。

绚彩悬藜百美集，漏泄元机真宰泣。

颗颗鲛人盘内珍，磊落豹囊藏什袭。

素功素功洵奇绝，黟山碧海同销歇。

能事毕矣何所加，厥功懋哉媲苍颉。

按：此首辑自曹圣臣辑《曹氏墨林》下卷所录曹贞吉撰《苍龙珠墨歌》，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自刻本，北京图书馆藏。

曹素功(1615—1689)，字圣臣，安徽歙县人，岁贡生。工于制墨。著有《曹氏墨林》二卷。

(二)皇清羽客清心王公哀辞碑

王子清心为吾邑名族，世有显人。尝娶妻生一女矣。一旦弃初服、袭黄冠以去，游登莱诸名山，数年归，创三教堂于汶水之阳，聚其徒而居之。甲寅五月，趺跏以终。呜呼！其古之所谓坐脱者耶！其至戚曹贞吉时官京师，闻其没而哀之，辞曰：

康熙二十四年，岁在乙丑，赐进士、奉政大夫、江南徽州府同知、前内阁掌典籍事、诰敕撰文中书舍人加一级、纂修《玉牒》、甲子顺天乡试同考、眷弟曹贞吉顿首拜撰。雍正十二年，岁在甲寅，三月吉旦立石。邑后学马曾书丹并篆额。徒刘一则、袁一美，孙十四人、曾孙十六人、玄孙十一人、五代孙二人。俗嗣子生员王士选暨孙生员王国式、生员王国宪，曾孙王行可、王际可、王信可。

按：此篇辑自民国十三年(1924)续修《安丘槀街王氏族谱》卷十五曹贞吉撰《皇清羽客清心王公哀辞碑》。

王清心，字密藏，安丘人。槀街王氏十三世祖，槀街王氏因在安丘槀街定居(今属山东安丘兴安街道)，史称槀街王。曹贞吉为王清心姊夫，故在哀辞中自称“至戚曹贞吉”。王清心后出家为道，创立汶阳道院，供奉儒释道三教鼻祖，名三教堂，今属山东安丘新安街道。

(三)祁门倪氏族谱序

余在郡署披阅《大清会典》，已知新安当推毂倪氏为著族。迨因属邑祁令缺，视县篆，询所为世家巨室，有文武簪缨累累若贯珠，忠臣孝子，代不乏人，节妇贞夫，振古为烈，如倪氏族者，洵不概观也。永乐、嘉、万以来，先贤类辑谱书，惟崇祯间大司农实符公评定宗牒为大，彰明较著。观其宗制明，宗祊肃，宗法严，宗谊笃，诚仿曲阜而轶欧苏，法图书而详世系，不犯北方肉谱之讥，不贻崇韬拜墓之诮，更不以鱼目乱珠，致非其族类者得以影响窃附而混其宗派也。至若义以率祖，原本详明，各知其身之所自出；仁以率亲，支派清析，群识其宗之所由分，谱孰有过于此乎？即使董狐、倚相与孟坚、子长辈复起而操觚执笔，亦无多让焉。余窃谓人：罔百年身而所赖以緜其瓜瓞者，子孙也；家无百世泽而所借以传于奕叶者，典籍也。据典籍以稽世，由世次以辨位，即前乎千百年而如见于一日也，虽后乎亿万世而可知于一时也。

公先世自御史倪宽公以儒雅名于汉，右丞若水公以直谏著于唐，大司马康民公以丰功伟烈踵于后，至于公叠迁显秩，历谏议以拜司农，事关君国，不惮痛哭流涕，屡牍逆鳞，至翦除奸侫而后已，公真社稷臣矣哉。寻掌团营，严训练而戎政以肃；总督粮储，悉利弊而天帑以赡。望重于朝右，名炳于史策。事功节烈有难以更仆数者，兼之谱牒所载，世多贤达，谓非新安著族欤？顾自公辑谱以后，又数世于兹矣，脱不有主盟宗谊者毅然继起而修明之，数传之支派蔑由叙，后代之事实靡从纪，堂堂大族，不又叹文献无征哉。今合倪氏诸祠缙绅文学暨老成人辑纂之，或笔或削，矢公矢慎，不徇一己臆见，不滋后人遗议，参互考订，斟酌成书，遂乃鸠工绣梓，不踰数月而辄告成。将见兹谱竣而宗制益明，宗祊益肃，宗法愈严，而宗谊愈笃，岂复有问乃祖而不知谁何，遇本宗而视为秦越者哉？余故乐为之序以弁其首。

时康熙二十七年，岁次戊辰清和月，赐进士第、奉政大夫、江南徽州府同知、前内阁掌典籍事、诰敕撰文中书舍人加一级、纂修《玉牒》、充甲子科顺天乡试同考官北海实庵曹贞吉拜撰。

按：是序辑自清倪望重等修、清光绪二年(1876)刻《祁门倪氏族谱》卷首《曹实庵先生序》。倪氏为明清时期安徽祁门名门望族，是序作于康熙二十七年，时曹贞吉在江南徽州府同知任，暂领祁门县。

(四)或语题辞

“牟娄”见于春秋，名甚古。自三代以迄今兹，名人畸士往往间出，如郎宗、郎顗、管幼安、孙宾硕之徒，非不彪炳史册，而求其全集大都阙如，君子伤焉。今圣天子崇奖文学，吾友张子杞园适逢其会，尝以博学宏词征，遇太夫人忧，乃不获与五十人之数。而杞园亦遂韬光敛彩，以大肆其力于文章，凡可惊可愕洞心骇目之事，悉于行墨发之。今其全帙具在，或如太史公，或如韩吏部，或如柳柳州以及刘蜕、孙樵之属，无不神明逼肖，盖杞园之学不名一家，故遇物肖形亦如化工付物。千载而后，与馆阁诸君子金匮石室之文较长絜大，其传之久近正未可知也。而犹托其名曰“或语”，以示可有可无之意，其实光怪陆离，为天地间不可少之物，无智愚皆知之也。以是流布于泰山北海之间，或不致憾于牟娄之无传人，如东汉之若没也哉。

按：此篇辑自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春岑阁刻本张贞《杞田集》卷首录《或语题辞》,是曹贞吉为张贞《或语集》所作题辞。

张贞(1636—1712)，字起元，号杞园，一号渠亭山人。山东安丘人，清代文学家、书法家、篆刻家。康熙十一年(1672)贡生，官至翰林院孔目。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儒，以母忧不试。著有《杞田集》《渠丘耳梦录》《杞纪》等。与曹贞吉交厚，是曹贞吉的姻亲与挚友。

题辞中所言“牟娄”，古地名，春秋杞邑，址在今山东诸城市西。《左传·隐公四年》：“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唐代孔颖达注：“牟娄，杞邑，莒伐取之，自是以后常为莒邑。”

(五)和松庵存札·曹贞吉书札(二通)

其一

先生论词可谓直溯昆仑矣。所愧者，拙著粗恶，不足以当之耳。然何能不以感耶！敬谢教矣。容再面烦，不既。草复牧翁老世台先生。

侍贞吉顿首。

其二

老世台久以题词见命，向来匆匆，忘云发种种而心不长，可笑也！读大司农词，归方悟及，盼谅。填成一阅，歌声呜呜，的是伧父面目，于大集不能揄扬万一，奈何！谨以草稿呈览，聊博一笑。

贵体未安，不必信作报章也。云何！

侍贞吉顿首。

按：书札辑自《和松庵存札》载曹贞吉与宋荦书二通，国家图书馆藏稿本。《和松庵存札》为宋荦与友朋的书札结集。

宋荦(1634—1713)，字牧仲，号漫堂、绵津山人，晚号西陂老人，一作西陂放鸭翁，河南商丘人。国史院大学士宋权之子。康熙年间以父荫入仕，官江苏巡抚，后累升至吏部尚书，加太子少师。工诗词古文，精鉴藏。著有《西陂类稿》《枫香词》《漫堂墨品》《沧浪小识》等。

曹贞吉在京师和宋荦、田雯等唱和，时谓“金台十子”。“金台十子”中，宋荦、曹禾、汪懋麟等人亦以词名家，曹贞吉与宋荦等人诗词酬唱，交游契厚，共同推进了清词中兴局面。曹贞吉《珂雪词》中《天香·咏绿牡丹，为牧仲作》《珍珠帘·为牧仲题〈枫香词〉》《宴清都·咏宋人大食瓷茶杯》《绮罗香·宋牧仲座上闻歌》《尉迟杯·咏朱碧山银槎，照蔡松年词填》《莺啼序·送牧仲榷税赣关》诸首，均为与宋荦的酬唱应答词。又曹贞吉《珂雪文稿》有《上宋大中丞书》一篇即曹贞吉答宋荦的书信，宋荦曾任江苏巡抚，因清代巡抚也称中丞，所以曹贞吉尊称宋荦为大中丞。《和松庵存札》所载曹贞吉与宋荦书二通，亦是二人酬唱应答中的书信往来。

(六)幽梦影·小品评语

富贵而又安闲，自能谦恭也。

按：此则小品评语辑自张潮《幽梦影》。《幽梦影》：“富贵而劳悴，不若安闲之贫贱；贫贱而骄傲，不若谦恭之富贵。”曹实庵曰：“富贵而又安闲，自能谦恭也。”

张潮(1650—约1709)，字山来，号心斋居士，歙县(今安徽歙县)人，清代文学家、批评家、刻书家，官至翰林院孔目。著有《幽梦影》《花影词》《心斋聊复集》《奚囊寸锦》《心斋诗集》《鹿葱花馆诗钞》等数十卷诗文、词曲、笔记、杂著。编有短篇文言小说集《虞初新志》。也是清代著名刻书家，辑刻《檀几丛书》《昭代丛书》等丛书。

曹贞吉与张潮交游密切，张潮曾为曹贞吉评点、刊刻《珂雪词》，现存曹贞吉《珂雪词》清刻本诸版，最早的刻本当为清张潮刻本。

(七)响山楼稿序(存目)

《响山楼稿》是清人周在都的诗集。周在都(1655—？)，字燕客，河南祥符(今河南开封祥符区)人。明末清初名宦周亮工第五子。年十九，父卒，从军粤西，后薄宦于山左、陕右等地。晚年至京师，多与当世名士唱酬。

袁行云《清人诗集叙录》著录：“雪舫吟一卷、桑乾草一卷、响山楼稿一卷、餐云书屋稿一卷、卢沟送别诗一卷。中国科学院图书馆藏抄本。周在都撰。在都字燕客，河南开封人。亮工第五子。亮工多子，存者六人，在浚、在扬、在延、在建、在都、在青。在浚、在延、在建诗仅见选辑。在都诗以抄本传……《响山楼稿》有曹实庵、钱之清序，时已署篆淄川，与高珩、唐梦赍联吟。”著录提到了几点信息，一是周在都《响山楼稿》诸集以抄本传，中国科学院图书馆藏抄本。二是抄本《响山楼稿》有曹实庵和钱之清二人为之作的序。曹实庵即曹贞吉，曹贞吉号实庵。但今检其他各版书目、馆藏则均著录周在都《响山楼稿》诸集为清康熙刻本。孙殿起《贩书偶记》著录：“桑乾草一卷、响山楼稿一卷、餐云书屋一卷、雪舫吟一卷。大梁周在都撰，康熙戊子(1708)精刊。”《中国古籍总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也均著录了是集的清康熙刻本。现查国家图书馆、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原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均收藏了“桑乾草一卷、响山楼稿一卷、餐云书屋一卷、雪舫吟一卷”的清康熙刻本，且清刻本《响山楼稿》只有钱之清一篇序，不见曹贞吉序。

曹贞吉于康熙九年(1670)至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任内阁中书舍人，与王士禛、王士禄、宋琬、龚鼎孳、曹禾、曹尔堪、汪懋麟、周在浚、陈维崧等人唱和频繁。周在浚即周在都的兄长，字雪客，一字龙客，号梨庄。河南祥符人，清代文学家。周亮工之子。曹贞吉与周在浚多有酬唱，二人倡导的词坛唱和活动在清初词坛影响广泛。诸如康熙九年，曹贞吉在京城遇到了明末清初的著名说书艺人柳敬亭，赠以《沁园春·赠柳敬亭》和《贺新凉·再赠柳敬亭》二首。这两首词为当时许多词人所激赏，引起一次影响较大的唱和活动，汪懋麟、龚鼎孳、周在浚等当时著名词人均有唱和。康熙十年(1671)，周在浚寓居京城别墅秋水轩，“一时名公贤士无日不来，相与饮酒啸咏为乐”。是年秋轰动京师词坛的“秋水轩唱和”发生，周在浚结集二十六卷《秋水轩唱和词》，成为清初词风转变的重要标志，在这之后，词在清初渐成独领一代风骚的文体，奠定了清词中兴的局面。曹贞吉《贺新凉·送周雪客南归》堪称秋水轩唱和的力作。据曹贞吉与周氏兄弟之交游，曹贞吉为周在浚胞弟周在都的诗集作序，是存在可能性的。惜袁行云先生所著录《响山楼稿》抄本及集中曹贞吉序今尚未见，无从查考，现谨存其目，以待后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