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平
[提要]无产阶级的贫困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话题之一,马克思认为解决无产阶级普遍贫困的根源在于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百年来,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探索国家贫困治理之道,从实行“耕者有其田”到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建立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虽消除了贫困问题产生的制度性根源,但并没有解决现存的贫困问题。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找到了现阶段贫困问题的原因在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的不发达,推动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成为中国共产党消灭贫困的有效之举。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认识到剩余的贫困群众已经很难通过市场机制摆脱贫困,而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制度优势,构建“政府+市场+社会”的扶贫大格局,实施“精准扶贫”方略,则是消灭剩余贫困问题的关键。中国共产党百年探索国家贫困治理之道,形成了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为世界反贫困事业作出了中国贡献。
贫困治理一直是人类文明史中的一条主线,消除贫困是世界各国的共同责任。当今世界,因贫困导致的难民问题、国家治理问题、恐怖主义问题、跨国犯罪等问题给全球治理带来挑战,贫困治理已经由一个单纯的经济学问题转变为政治经济学问题。消除贫困(No Poverty)位列17项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SDGs)中的第一位,成为世界各国的普遍共识。自1921年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从土地革命时期的“耕者有其田”政策,再到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脱贫攻坚的生动实践,不断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需要和美好生活需要成为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一项重要工作,贫困治理贯穿于中共百年治国理政的各个时期。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入推进“精准扶贫”治理实践,取得了脱贫攻坚的全面胜利,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探索国家贫困治理取得重大突破。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角度对中共百年探索国家贫困治理进行解读具有重大的理论和时代价值。
无产阶级的贫困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点话题之一。马克思将资本主义私有制及其剥削制度视为造成无产阶级普遍贫困的根源,马克思认为无论是机器的改进、科学技术的运用还是工人为提高工资而进行的斗争都不能消除自身的贫困,只有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才是消除无产阶级贫困的根本之道。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视角下的贫困治理,为解决社会主义阶段的贫困问题提供了理论参考。
“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1](P.349)。马克思恩格斯一生都在致力于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离不开生产力这个基础要件。恩格斯提出,“一切重要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是社会的经济发展,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2](P.760)。生产力的快速发展是推动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必要前提。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资产阶级本身之所以能够实现更多的自由和发展,其原因在于资产阶级在不到一百年里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3](P.36)。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增加生产力的办法是有效分工,更加全面地改进机器这种劳动生产资料。劳动者只有跟更加先进的劳动生产资料结合,才能生产出更多商品,资本家才能获得更多剩余价值,从而支撑起资产阶级自身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对于无产阶级自身而言,要想实现自由和全面发展,首先应当摆脱贫困。因为土地这种生产资料被剥夺,劳动者出现贫困;因为贫困,劳动者被迫出售自身的劳动时间给资本家,在换取劳动者所必须的生活资料同时也失去了自由;因为没有自由,劳动者被迫在资本家的工厂中售卖自身劳动时间来换取基本的生活资料,从而出现更加普遍的贫困。这让无产阶级自身陷入逻辑怪圈之中,无法真正消除贫困,实现自身的自由和全面发展。
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国家这个“虚幻的共同体”中无法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的目标。要想摆脱普遍贫困的逻辑怪圈,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需要构建起“真正的共同体”,即“自由人的联合体”。马克思认为,在“自由人的联合体”中,劳动不再是生存的第一需要,劳动者不需要去出卖自身的劳动力来获取必要的生活资料,每一个人都完全拥有自身劳动的自由,由于分工所导致的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劳动者与劳动产品的异化都被消灭,个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得到保障。当每一个人实现自由和全面发展以后,社会的生产力水平会出现几何级的增长,增长潜力被充分释放出来,实现社会物质财富的充分涌流,贫困问题被最终解决,实现“各尽所能,按需分配”。[2](P.364-365)总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视角下的贫困治理是以消除贫困、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为根本立场和价值取向的,而这在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下是不可能实现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旨在通过揭示贫困问题产生的根源——资本主义私有制及其剥削制度来指出消除贫困的治理之道。同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又不局限于消除贫困这一现实问题,而是从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高度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提出新的要求,只有在每一个人都能够实现自由和全面发展以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才能够支撑起“自由人的联合体”。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了明确的观点,即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是造成工人阶级普遍贫困的根源。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了劳动的异化,不断促使着劳动者与劳动产品相分离,一方面劳动者依靠出售自身劳动,增加无偿劳动时间生产出了越来越多的商品,创造了更多的剩余价值和社会财富,帮助资产阶级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另一方面,劳动者却日渐与自身所生产的商品相分离,与所创造的物质财富相分离,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竞争的加剧,劳动日渐贬值,工资难以继续支付劳动者生存所需要的必要生活资料,以至于劳动者生产的商品越多,劳动者就越贫穷。工人阶级创造巨大社会财富的同时,资本家却不愿意提高工资,工人阶级维持自身生存所必需的生产资料价格却受市场波动影响较大,这也是工人阶级普遍贫困的一个重要原因。马克思认为,“工资的普遍提高只会引起一般利润率的降低,而不会影响商品价值”[4](P.56)。在商品价值不变的前提下,工资的提高就等于缩短劳动者的无偿劳动时间,会减少资本家所获得的利润,工资上涨了,利润率就会下降。资本家由于贪婪的本性,自然是希望工资保持不变或下降而使利润率上升,从而获得更多的财富。
马克思指出:“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5](P.51)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使工人阶级自相竞争,从属于整个资产阶级,丧失了对劳动时间和商品的控制。工人阶级不得不增加劳动时间,一方面满足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贪婪欲望,积累更多的财富;另一方面靠增加劳动时间维持工人阶级的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资料。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以后,对剩余价值或利润的贪婪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强,这进一步加剧了资本家对工人劳动产品的剥削。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极是财富的累积,另一极是工人阶级“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4](P.290)。因此,贫困问题的产生不是劳动者自身的懒惰,而恰恰是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资本家的贪婪所导致的。马克思在肯定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巨大历史进步的同时,指出这种历史进步是以“直接生产者的完全贫困化为代价而取得的”[4](P.606)。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劳动者与土地相脱离,只有靠出卖劳动力才能获得必要的生活资料,从而使自身在经济上受到资本家的支配,精神上、政治上成为资本家的附庸,工人阶级的生存与发展和资产阶级的资本和财富积累紧紧捆绑在一起,成为一切奴役、贫困的基础。
马克思认为,1848年到1864年的斗争经验表明,只要是劳动合作仍然局限于个别工人的范畴,那它既不能阻止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贪婪、资产阶级的壮大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继续,也不能解放自身,“甚至不能显著地减轻他们的贫困的重担”[2](P.9)。劳动者要想从根本上改变贫困的生活状态,就应当摒弃“做一天公平的工作,得一天公平的工资”这种保守思想。在马克思看来,劳动者无论是争取提高工资或者反对降低工资,亦或者争取十小时工作法案的通过,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资本和劳动斗争的结果。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总趋势不是提高而是降低工资的平均水平,不是减轻工人阶级的沉重负担而是加深对工人阶级的剥削程度。因此,工人阶级与资本家进行的斗争也只能维持劳动现有的价值,这种服用“止痛剂”而不祛除病根的方式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工人阶级的处境,这是工人阶级应当明白的一点。马克思进一步指出,是“现代制度给他们带来一切贫困,同时又造成对社会进行经济改造所必需的种种物质条件和社会形势。”[4](P.69)资本主义制度一方面造成了工人阶级的普遍贫困,另一方面又加剧了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这为彻底改变这种剥削制度准备了客观的物质条件和社会条件。
至此,工人阶级普遍贫困的根源已经找到,解决贫困问题的根本之道马克思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消灭雇佣劳动制度!”。只有消灭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将劳动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解放出来,才能够从根本上改变工人阶级贫困的局面。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是对生产者的直接剥夺,是用“最残酷无情的野蛮手段,在最下流、最龌龊、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的”[4](P.298)。劳动者要联合起来共同消灭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单靠个别劳动者进行游击式的斗争是不能改变现存制度的,而需要运用有组织的力量来最终解放工人阶级。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其他经济学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发现了贫困问题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指出消灭贫困关键在于消灭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从而与其他庸俗的政治经济学划清了界限。在消灭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以后,工人生产出超过自身消费而有剩余生活资料时的劳动才是真正的生产劳动。在资本主义制度被消灭后,私有制及其所产生的“罪恶”被放进历史的博物馆,个人所有制需要重建,这种重建不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的重建,而是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的“联合起来的、社会的个人的所有制”。由资本主义制度所导致的贫困终究被另一种更高级的社会制度下“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所彻底终结。
自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就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作为自己的初心和使命。百年来,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原理,团结和带领各族人民推翻了给中国人民带来贫困和灾难的“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消灭了产生贫困的剥削制度,真正实现人民群众“翻身农奴做主人”,消除了贫困背后的政治“枷锁”。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在与贫困落后做斗争中逐渐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彻底改变了中国贫穷落后的社会面貌。
自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至1949年中国共产党取得全国性政权建立新中国,是中国共产党早期探索国家贫困治理的萌芽和探索阶段。这一阶段里,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推翻国民党政府的反动统治,解放全国各族人民,建立各革命阶级的联合专政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奋斗目标,贫困治理尚未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但在实际斗争中,中国共产党结合具体实践,开始出现了关于消除贫困的思想萌芽,开展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探索。根据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揭示的一般原理,造成无产阶级贫困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中国共产党深刻地感受到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这“三座大山”对中国人民的残酷剥削是造成中国人民普遍贫困和一切灾难的总根源。1921年中共一大通过《中国共产党纲领》,提出中国共产党的任务是消灭私有制、消灭阶级分化,达到无产阶级专政。[6]1922年中共二大进一步明确自身的历史使命是带领全国人民推翻“三座大山”,“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7],彻底消除剥削制度和强加于人民群众身上的种种枷锁,实现民族独立和解放,为消除贫困解决基础性障碍。经过中共三大、四大、五大和六大,中国共产党对中国国情的了解进一步深化,对造成近代以来中华民族贫困落后的原因的认识也进一步深化,逐步找到一条适合中国特点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
1940年,毛泽东发表《新民主主义论》,提出要把中国由一个“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受剥削”变成一个“政治上自由和经济上繁荣的中国”[8](P.663),主张通过消除压迫和剥削制度改变近代以来中国贫穷落后的社会面貌,体现出鲜明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立场。根据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基本观点,中国共产党制定了新民主主义社会的经济纲领:第一,没收封建地主阶级土地归农民所有。在解放地区提出“打土豪分田地”口号,实施“耕者有其田”,把土地这种生产资料从地主阶级手中夺回来平均分配给农民所有。这有利于解决农民阶级普遍存在的贫困问题。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把生产资料与农民相剥离的过程,这一过程造成农民成为无产者,陷入被剥削的贫困之中。中国共产党将土地分配给农民,实行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结合,有利于解放和发展农村生产力。第二,没收官僚资本归新民主主义国家所有。“大银行、大工业、大商业,归这个共和国的国家所有。”[8](P.678)官僚资本是具有买办性质的垄断资本,与本国封建地主阶级和帝国主义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资本垄断会导致贫困和奴役程度的加深,中国共产党没收官僚资本实质上是对其他经济成分的保护。第三,保护民族工商业。中国共产党认为中国落后的社会生产力需要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保护民族工商业,对于民族资本主义和民族资产阶级,中国共产党并不主张一般的消灭,而是在其不能操纵国计民生的条件下予以保护和发展,利用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来提高中国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减少贫困和落后,体现出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解并不是机械的,而是辩证的。
新中国成立至“三大改造”完成以后,中国共产党推翻了“三座大山”强加给中国人民的各种剥削制度,消除了贫困问题产生的制度根源。社会主义公有制的确立替代了资本主义私有制,使社会生产资料掌握在国家手中,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造成工人阶级普遍贫困的制度根源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要件。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设想生产资料的社会占有取代私人占有已经成为现实,为消除社会主义社会的贫困问题提供了制度平台。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说,“三大改造”的完成,社会主义制度的最终确立,实际上已经在制度层面消除了贫困。从理论上来讲,贫困问题已经不会再继续蔓延,贫困人口不会再出现大规模增长,工人阶级不再会忍受资产阶级对其剩余价值的残酷剥削,因为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本身已经被消灭。既然剥削制度已经被消灭,那为何中国在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后仍然是赤贫状态?这主要是历史的原因。马克思所设想的共产主义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基础上,而中国由于持续一个世纪遭受帝国主义侵略,加之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并不充分,“蛋糕”本身并没有做大,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在各个方面与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相比存在巨大差距。
毛泽东在谈到新中国工业化水平时提到,“现在我们能造什么?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茶壶,能种粮食,还能磨成面粉,还能造纸,但是,一辆汽车、一架飞机、一辆坦克、一辆拖拉机都不能造。”[9](P.329)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认识到,如果不能改变中国社会生产力的落后状况,就不能消除贫困,摆脱被动挨打的命运。为了摆脱贫困,提高社会生产力,中国共产党认为将亿万农民的个体所有制改造成为集体所有制,通过走互助合作社道路能够提高农村的生产力水平,减少贫困。毛泽东提出,“为了摆脱贫困,改善生活,为了抵御灾荒,只有联合起来,向社会主义大道前进”[10](P.30)。到1956年底,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农村地区的生产合作社实行生产资料归农民集体所有、按劳付酬,具有完全的社会主义性质。中国共产党希望通过发挥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来提高农村地区的生产力水平,消除普遍贫困。这种通过改造所有制形式来提高生产力的办法一度极大地调动了人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但公有制条件下的“兜底”式全包和平均主义的分配制度却严重挫伤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绝对平均导致了绝对赤贫。1978年,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56美元,不及同期最贫穷的非洲国家的平均数495美元的1/3。[11](P.370)
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了把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伟大决策。自1958年至1978年的贫困治理实践告诉中国共产党,社会主义是建立在物质基础极大丰富的基础上,生产力的不发达是导致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贫困的主要原因,没有高度的生产力发达水平,在“蛋糕”没有做大的情况下就想着怎么分好,是无法实现社会主义的共同富裕,只能带来共同贫困。这一认识实现了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新与发展,并逐渐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在一个贫困落后的国家消除贫困,第一步是要消除造成贫困的制度性根源,消除各种剥削制度,使人民群众得到解放,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这一步随着新中国的成立和社会主义“三大改造”的完成已经实现;第二步是发挥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通过提高生产力水平来消除贫困,改善人民生活。邓小平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不发展生产力,不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不能说是符合社会主义要求的。”[12](P.116)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要求大幅度提高生产力,并改变一切与生产力不适应的上层建筑。[13](P.15)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由消灭剥削制度来治理贫困,进入到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来消除贫困阶段。
1987年,邓小平在《社会主义必须摆脱贫穷》中提出,社会主义要想形成与资本主义的比较优势,必须摆脱贫穷,使生产力发达起来。[12](P.224-225)在提高生产力的各项要素中,中国共产党逐渐认识到科学技术的重要作用。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首次提出“生产力中也包括科学”的论断。中国共产党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的论断,形成了“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观点。为提高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中国共产党开始改革与经济基础不适应的上层建筑,包括制度和政策体系,形成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结构共同发展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以及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彻底打破改革开放前的“一大二公”“一平二调”的分配方式,通过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先富帮后富的方式最终消灭贫困,实现共同富裕。这些上层建筑领域的改革,极大地提高了人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解放和发展了社会主义生产力。1998年,在改革开放20周年大会上,江泽民指出:“必须把集中力量发展社会生产力摆在首要地位。”[14](P.682)2008年,在改革开放30周年大会上,胡锦涛再次强调,“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不断改善人民生活”[14](P.798)。经过几十年持续不断的大力发展生产力和国家各项扶贫政策的支持下,中国贫困治理取得明显成效。1981年至2013年间,中国减贫人口超过8.5亿人,占全球减贫人口的70%以上。[15]
综上所述,在近百年的时间里,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般原理开展了大规模的贫困治理:从建国前实行“耕者有其田”,将生产资料分配给农民以解决贫困;到建国后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代之以社会主义公有制来解决贫困;再到改革开放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经济制度和分配制度来解决贫困。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逐渐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积累了贫困治理的大量经验。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贫困治理进入到一个新阶段。在这一阶段里,以习近平为核心的中共新一代领导集体继续将贫困治理摆在治国理政的突出位置,深入推进“精准扶贫”实践,实现了现行标准下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彻底消除了绝对贫困,取得了贫困治理的伟大胜利。
2012年,中共十八大提出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习近平指出:“没有农村的全面小康和欠发达地区的全面小康,就没有全国的全面小康。”[16](P.24)全面小康社会目标的提出,意味着中国共产党要彻底消除贫困,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路上不让一个人掉队。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的新一届领导集体从社会主义本质的战略高度出发,展开“精准扶贫”的治理实践,蕴含着丰富的政治经济学逻辑。
习近平指出:“消除贫困、改善民生、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党的重要使命。”[17](P.83)经过改革开放前30年和后40年的贫困治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重大成就,国内生产总值和人均GDP有了长足进步,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大部分中国人民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下依靠勤劳和智慧已经摆脱了贫困,达到或超过小康水平。同时也应当看到,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比较突出,制约了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贫困人口依然存在一定的基数,东西部之间、城市和农村之间的贫富差距有进一步拉大趋势,这与社会主义追求共同富裕的本质是相违背的。据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8310.8元人民币,东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3658.4元人民币,中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5263.9元人民币,西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3919元人民币,截止到2019年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为30732.8元人民币,其中东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为39438.9元人民币,中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6025.3元人民币,西部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3986.1元人民币。①从数据来看,东部地区人均收入远高于中西部地区人均收入,且收入差距呈现出进一步拉大趋势。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的本质是消灭贫穷,贫富差距过大也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本质上是要消灭贫富差距,实现共同富裕。习近平指出,“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18](P.3)。为消除贫困和贫富差距拉大现象,十八大以来中央一方面加大对贫困户的帮扶力度,2016-2020年间中央财政专项扶贫资金每年新增200亿元规模,为扶贫工作提供物质基础支撑;另一方面提出“中部崛起”“长江流域经济带”“京津冀一体化”等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全面提升中西部地区的改革开放水平,努力实现更加均衡的增长。以上行动举措都是为了使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朝着共同富裕的方向前进,绝不允许出现“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现象。
经过几十年的贫困治理实践,中国的贫困问题在进入新时代后呈现出新的特点:一方面,贫困现象已经大规模消失,由之前的区域块状分布转向点状分布,分散化的特点使得贫困现象难以精确识别;另一方面,十八大后中国仍然存在一定基数的贫困人口,这部分贫困人口的脱贫难度要更高。改革开放以来,依靠提高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水平,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来消除贫困的边际效应在降低,对于剩余的贫困人口,市场化的方式已经难以发挥更大作用。习近平提出,“以当时的扶贫标准,贫困人口减到3000万左右就减不动了”[19]。截止到2012年,中国剩余贫困人口近1亿规模,对于这部分贫困人口,单纯的市场经济手段已经不起太大作用。例如,部分群众的贫困是因为所处的自然社会环境太过恶劣,依靠个体努力无法改变土地的贫瘠、环境的恶劣、基础设施的落后、教育资源的匮乏,贫困的代际传播现象严重,这就需要发挥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制度优势来帮助这部分贫困人口实现脱贫。中共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从社会主义制度的顶层设计层面推进贫困治理,将脱贫攻坚纳入到“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之中,构建起中央、省、市、县、乡以及村一级的扶贫治理体制,将基层党组织作为脱贫攻坚的战斗堡垒。全国共累计向贫困县和贫困村选派25.5万个驻村工作队、300万名驻村干部,同200万乡村干部和村干部一起战斗在扶贫第一线,着力实施“五个一批”工程,即发展生产脱贫一批、易地搬迁脱贫一批、生态补偿脱贫一批、发展教育脱贫一批、社会保障兜底一批来解决市场机制所不能解决的剩余贫困问题。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和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制度优势发挥是新时代中国贫困治理的组织和制度体系保障。
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持续努力,中国贫困分布现状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由“大连片”的格局到“小而散”的零星分布。这种分布格局决定了采取过去那种“大水漫灌”式的扶贫方略已经不是很有效。在“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今天,“大水漫灌”式的扶贫方略究竟能使多少扶贫资源真正到达贫困户手中也难以衡量。因此,能否创新扶贫方略直接关系到新时代中国贫困治理的有效性。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根据新时代中国贫困治理的特点提出了在全国范围内实施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方略,即精准识别贫困家庭和人员,扶贫措施直接到户到人。“精准扶贫”方略既避免了“大水漫灌”有效性不足的弊端,又能够对贫困户进行一对一的直接帮扶,提升了扶贫资金的使用效率,提高了扶贫的有效性。实施“精准扶贫”方略,重点是做到“六个精准”,即扶贫对象精准、措施到户精准、项目安排精准、资金使用精准、因村派人精准、脱贫成效精准。“六个精准”为新时代扶贫工作提供了方法论遵循,其实质是深入分析每一个帮扶对象陷入贫困的原因,制定有针对性的脱贫措施,针对不同的贫困户提出切合实际的扶贫举措,全面提升扶贫工作的有效性。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劳动是一切财富的源泉,但必须与自然界结合一起,自然界为劳动提供劳动资料,劳动把材料转变为财富。[2](P.988)“六个精准”的扶贫方法论将扶贫的原则性与灵活性结合起来,在确保每一个贫困户都能够脱贫的原则下,对不同地区、不同地域贫困户的脱贫举措进行大胆创新,结合贫困户所在地区拥有的自然资源、市场条件、人力资本等情况提出有针对性的扶贫举措,符合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般原理,提升了扶贫工作的有效性。
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不发达的前提下,解决贫困问题的最终办法还是要靠发展来解决,这是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原理探索贫困治理的一条重要经验。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共产党坚持“精准扶贫”方略,多举措推动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为脱贫攻坚战催生内生动力: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势,为贫困地区提供多项扶贫举措,助力当地经济社会发展。马克思主义认为,“一切重要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是社会的经济发展,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2](P.760)。现阶段中国贫困人口的特点,大多数与当地恶劣的自然环境、较差的基础设施、较低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有着直接的关联。马克思认为,“生产越是以交换价值为基础,因而越是以交换为基础,交换的物质条件——交往运输手段——对生产来说就越是重要”[20](P.16)。为解决束缚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制约因素,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央、省、市县财政共计投入扶贫资金近1.6万亿元,助力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和贫困户的生产生活保障。八年间,新建农村公路110万公里,新增铁路3.5万公里,贫困地区农网供电可靠率达到99%,2568万贫困人口危房进行改造,建成安置住房266万套,960多万人从自然环境恶劣的地区搬迁至新家园。[21]中国共产党坚持“开发式”扶贫,对贫困地区提供的资金政策支持提升了当地的“造血”能力,有效消除了贫困。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坚持“扶贫先扶智、治贫先治愚”,积极调动贫困群众脱贫的主观能动性。例如,优先发展贫困地区的教育事业,阻断贫困代际传播,实施教育脱贫,为丧失劳动能力的贫困群众提供政策兜底,全部实现“两不愁三保障”,实践中注重将扶智与扶志结合起来,这些都有利于调动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为贫困治理注入了强大的内生动力。
“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2](P.373)为了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社会生产力落后的局面,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还提出允许和鼓励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通过先富帮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思想。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中国已经有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裕了起来,帮助贫困地区摆脱贫困,实现共同富裕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中共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按照“先富帮后富”的思路,积极构建政府、市场和社会协同配合,多方力量共同参与的“大扶贫”格局,使得解决贫困真正由一个政府管理问题转变为治理问题,为贫困治理营造了扶危济困的良好氛围。从政府角度看,“集中力量办大事”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政府在贫困治理中发挥着领航员和核心驱动力角色,政府在贫困治理中发挥主导作用是中国贫困治理取得成效的一条重要经验。建立一个廉洁、高效、负责任的政府是解决国家贫困在内的治理难题的重要一步,这一点国内外学术界已经达成基本共识。②从市场角度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创立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最重要创新,十八届三中全会进一步提出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市场经济的优越性毋庸置疑。在扶贫中,政府不可能大包大揽,中国共产党坚持开发式扶贫思路,市场及其主体在扶贫产业开发、基础设施建设、科技扶贫支持、教育文化事业发展等方面能够发挥“看不见的手”的作用。在优化资源配置,提升扶贫资源的使用效率等方面,市场机制和主体的作用不容忽视。从社会角度来看,各种社会公益组织和社会团体长期关注贫困问题,在扶贫工作中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社会各界人士对贫困地区早日脱贫十分关切,主动为贫困地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为扶贫开发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大扶贫”格局的构建汇聚了政府、市场、社会等各主体力量,增强了脱贫攻坚的力量源泉,提升了扶贫工作的有效性,巩固了脱贫攻坚的成果。
经过十八大以来的“精准扶贫”治理实践,中国的贫困人口从2012年的9899万人下降到2019年551万人,贫困发生率从2012年的10.2%下降到2019年的0.6%。③2021年2月25日,习近平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宣布,“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12.8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21]。经过百年努力,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终于取得贫困治理的全面胜利,为中国共产党朝着第二个百年目标奋斗打下坚实基础。
在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原理与根本立场的前提下,百年来中国共产党积极探索国家贫困治理的理论与实践,构建起了中国特色的反贫困理论体系,丰富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思想内涵,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境界,为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和解决发展中国家的贫困问题提供了中国经验、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给出了资本主义国家这种共同体中消除贫困的办法,即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消灭了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却没有消灭贫困,对于这个问题在马克思那里并不能找出直接答案。中国共产党通过实践摸索,形成了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既捍卫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立场,又弥补了理论不足,丰富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
1.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捍卫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立场。习近平指出,“发展为了人民,这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立场”[22](P.187-188)。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从产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始终站在以工人阶级为代表的人民群众立场上,反对资本主义剥削制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其他经济学的最大区别在于其核心立场是以人民为中心,维护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实现每一个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贫困治理实践,无论是建国前的“打土豪分田地”,建国后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还是改革开放后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以及中共十八大以来的“精准扶贫”实践,都体现出了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这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根本立场。中共十八大以来,在扶贫工作已经取得重大进展的基础上,中国共产党并没有放弃实现全面脱贫、全民小康的奋斗目标,“绝不能落下一个贫困地区、一个贫困群众”[17](P.84),是中国共产党百年贫困治理的一个缩影。这反映出中国共产党的贫困治理理念是以全体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为实现每一个贫困群众脱贫而进行贫困治理,并没有因为大部分群众已经脱贫而忽视尚未脱贫的群众。同时,中国共产党是在依靠人民群众力量的基础上取得反贫困斗争的伟大胜利,这些都体现出捍卫以人民为中心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根本立场。
2.坚定地走中国特色减贫之路,形成了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经过长期实践,在中国特色减贫之路上形成了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主要有:一是坚持党的领导,为脱贫攻坚提供政治和组织保障。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国家贫困治理的领导核心,中国共产党通过顶层设计,将贫困治理纳入到“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之中,成为国家意志,调动各方面资源投入到贫困治理中,为贫困治理提供坚强的组织保障。二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走共同富裕之路。消除贫困、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社会主义允许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裕起来,但最终是要通过先富帮后富达到共同富裕。三是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形成脱贫攻坚的共同意志、共同行动。在中央顶层设计下,政府、市场和社会等各方面力量充分调动起来,形成了脱贫攻坚的强大合力,充分彰显了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四是坚持精准扶贫,依靠发展来消除贫困。这是百年来中国共产党探索贫困治理的一条重要理论成果,扶贫要尊重客观经济规律,坚持“造血式”的开发扶贫是解决贫困问题的长久之道。五是坚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为脱贫攻坚激发内生动力。坚持扶贫与扶志、扶智结合起来,尊重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注重调动人民群众脱贫攻坚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六是营造全社会共同参与的社会良好氛围。脱贫攻坚的胜利离不开全社会各行业的共同努力,社会各界群众积极投身扶贫事业,传承中华民族扶贫济困的传统美德,谱写出一曲感天动地的扶贫之歌。七是坚持实事求是,真扶贫、扶真贫、脱真贫。扶贫不是花拳绣腿,不能搞“数字脱贫”和面子工程,脱贫攻坚应当坚持实事求是,反对任何形式的形式主义,让脱贫成效经得起历史和人民的检验。
3.创新贫困治理方略,丰富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在马克思、恩格斯时代,造成工人阶级普遍贫困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无论是机器的改良,还是工资的提高、世界市场的开辟都不能从根本上消除贫困,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导致贫困,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大创新之处。然而,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遇到生产力落后国家进入到社会主义社会的贫困治理实践,在消灭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以后,新中国依然面临大范围的赤贫状态,这给创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提供了空间。在贫困治理实践中,中国共产党逐渐认识到造成社会主义社会普遍贫困的根源在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的不发达,这与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贫穷有着根本区别。经过改革开放几十年的经济发展,大规模赤贫已经被消除,剩余的贫困人口呈点状分布,脱贫难度更大。以习近平为核心的中共新一代领导集体,将“精准扶贫”纳入治国理政实践,强调对贫困群众做到精准识别,精准脱贫,建立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为新时代脱贫攻坚提供了强大的制度支撑。中国共产党关于贫困治理的认知和创新,进一步丰富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
中国共产党百年探索国家贫困治理的实践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价值,一部与贫困斗争的历史,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不断发展生产力,夯实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物质基础的历史,是不断完善国家贫困治理体系和机制的历史,也是不断为全球减贫事业作出中国贡献的历史。
1.推动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夯实了贫困治理的物质基础。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贫困治理实践聚焦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这一条主线,有效推动了贫困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夯实了贫困治理的物质基础。一方面,中国始终坚持“开发式”扶贫思路,多举措推动贫困地区经济社会发展。造成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贫困的根源在于生产力水平的低下,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是中国共产党解决贫困问题的一大法宝。改革开放后,为解放和发展贫困地区的生产力,中国在推动经济体制改革的同时,制定《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等政策文件,用“开发式”扶贫的方式解决贫困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问题。进入新世纪后,国务院制定《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01-2010)》,再次提出把扶贫开发作为脱贫致富主要方式。经过多年扶贫开发实践,贫困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有了长足的进步,中国的贫困问题由一大片转变为零星分布状态,开发式扶贫取得明显成效。另一方面,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坚持“精准扶贫”方略,有效提升了贫困群众的自主发展能力。“精准扶贫”方略要求对贫困群众建档立卡,一对一帮扶,针对贫困群众治贫原因提出有针对性的帮扶举措。坚持扶贫先扶智,扶贫先治愚,建立扶贫生产车间,解决好贫困群众的就业难题,开展劳动技能培训,切实提升贫困群众的脱贫和致富能力。
2.构建贫困治理方法论体系,完善了国家贫困治理长效机制。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中共十八大以来,在生产力快速发展的基础上,针对剩余贫困人口很难通过市场机制来解决这一现象,中国共产党构建起了一整套的“精准扶贫”方法论体系,例如实施“两不愁三保障”“六个精准”“五个一批”“四个切实”“五个坚持”等,这些充分体现社会主义公有制优势的方法论体系,有效解决了市场在贫困治理中的部分“失灵”问题。从政治经济学角度来说,中共十八大以来的贫困治理,实质上是在生产力快速发展的基础上,发挥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通过一系列政策解决生产力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贫困治理取得历史性成就,但实现共同富裕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习近平指出,虽然现行标准下农村人口全部脱贫,但“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仍然突出,城乡区域发展和收入分配差距较大,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一项长期任务”[23]。这意味着中国需要积极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在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和方法论体系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国家贫困治理长效机制,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3.分享贫困治理经验成果,为世界减贫事业作出了中国贡献。贫困是世界性难题,消除贫困是世界各国都应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在世界范围内,中国的脱贫成就尤为重要。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已经累计实现近8亿人脱贫,提前10年完成联合国减贫目标,脱贫人口占全球减贫人口的70%以上。[21]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中国在2020年底消除极端贫困是对世界减贫事业作出的最大贡献。[24]中国在自身脱贫攻坚取得历史性成就的同时,还积极帮助其他发展中国家解决贫困问题,分享贫困治理经验成果,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例如,在2015年中国与非洲签署的“十大合作计划”中包括了“中非减贫惠民合作计划”,其中涵盖了中国在非洲实施200个“幸福生活工程”和以妇女为主要受益者的减贫项目。近年来中国不断加大对外援助力度,援助领域从传统的经济基础设施拓展到民生项目,尽最大可能帮助受援国消除贫困问题。中国的对外减贫援助不是“输血”式援助,而是“造血”式援助,将国内扶贫开发经验成果共享给其他发展中国家,聚焦解决好受援国和当地贫困群众的发展能力问题,这也是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的基本要义。总之,中国的脱贫成就和基本经验将为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和推动构建普遍繁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更大贡献。
消除贫困是一项世纪工程,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般原理,带领全国人民向贫困发起了挑战。经过百年持续努力,极端贫困终于被消灭,中华民族开启了向第二百年目标的奋斗征程。消除贫困,既是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的光荣承诺,也是中国共产党探索贫困问题基本规律,运用和创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来解决实际问题的国家治理实践。经过百年探索,中国共产党认识到社会主义贫困问题产生的根源不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的剥削制度所导致的,而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不发达、发展不平衡不充分所导致的,这一认识深化了对社会主义阶段贫困问题基本规律的认知。中共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将脱贫攻坚摆在治国理政的突出位置,充分发挥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制度优势,提出“精准扶贫”方略,构建起“政府+市场+社会”的扶贫攻坚大格局,提出由政府主导,市场主体参与,社会各界人士共同关心帮助的扶贫新思路,形成了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实现了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大创新。实践证明,中国特色反贫困之路符合中国基本国情,为全球反贫困事业作出重大贡献。最后,我们也应当看到,极端贫困虽已被消灭,但部分群众仍有返贫的可能,中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大国,中等贫困人口仍然有相当的数量,实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依然任重道远。
注释:
①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2020),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20/indexch.htm.
②参见[美]弗朗西斯·福山:《政治秩序与政治衰败:从工业革命到民主全球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法]托马斯·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俞可平:《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前线》2014年第1期;陈志敏:《国家治理、全球治理与世界秩序建构》,《中国社会科学》2016年第6期。
③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2020),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2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