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强调:“学习马克思,就要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民民主的思想。”[1]中国共产党早期人民民主思想的发展路程,很大程度上展现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民民主的思想在中国萌芽成长的过程。在1921年至1927年间,中国共产党的民主思想在总体上展现出从旧民主向新民主、从学习借鉴西方资产阶级民主向独立发展无产阶级人民民主的转变。其中展现出来的特殊性和突破性,为中国共产党后来成熟的人民民主思想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和历史经验,具有重要历史地位。要探清中国共产党在这一历史时期人民民主思想发展的理论道路,就必须从民主的基本问题:谁的民主——民主主体、谁来领导的民主——民主领导权、民主向何处去——民主目标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民主最根本的问题,是谁的民主的问题。从古至今,各阶级政治派别的民主思想本质区别在于民主主体的不同。要辨析特定时期、特定派别的民主主张是什么,必须从民主主体入手。中国共产党的民主思想是人民民主,其主体是以工人阶级为代表的广大人民群众。在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发展历程中,人民民主思想经历了从“无”到“有”的发展。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国内存在着不同阶级派别的民主主张。毛泽东把当时国内各势力分成三派:“革命的民主派,非革命的民主派,反动派。”[2]军阀、官僚等封建势力的反动派,对中国人民采取掠夺镇压的政策,无民主可言。封建官僚政府在鸦片战争失败、投降于帝国主义之后,便勾结帝国主义势力压迫中国人民的革命运动。辛亥革命后,中国政权落到军阀手中。“以不同帝国主义为后台的军阀之间,进行着继续不断的战争。”[3]各派军阀都拒绝做任何实质性的社会民主改革。民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非革命民主派,主要由梁启超、胡适等研究派构成。知识分子的研究派在五四运动中通过文学的方式歌颂了平民主义,他们支持民主,但不支持革命。代表大资产阶级的国民党在早期是革命党,其民主思想以辛亥革命为分界,呈现明显的变化。辛亥革命之前,孙中山认为国民革命的任务是“为民”,“我之为民,不过设议院、变政治。”[4]“今者由平民革命,以建国民政府,凡为国民皆平等以有参政权……敢有帝制自为者,天下共击之。”[5]可见,在辛亥革命之前,国民党的民主主张,是集合中国人民的力量推翻清王朝,从而建立国民拥有平等参政权的合众政府。包括瞿秋白在内的许多中共早期代表认为,辛亥革命之前孙中山所宣扬的平民和国民,指的是一切与封建势力相对的人民,包括了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农民阶级等[6]。但在辛亥革命之后,国民党内部分化日趋显著,所持民主思想发生了变化。国民党的政策逐渐转变为与军阀妥协,反对“下等社会”。这一点从同盟会时期主张“国有土地平均地权”到国民党新党纲的“注重民生”即可窥见一二。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夕,知识分子左翼代表如陈独秀、李大钊等人接受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开始在工人中进行宣传和组织工作,在实践中阐发自己的民主思想。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文指出:“这劳工的能力,是人人都有的,劳工的事情,是人人都可以作的,所以劳工主义的战胜,也是庶民的胜利。”“民主主义劳工主义既然占了胜利,今后世界的人人都成了庶民,也就都成了工人。”[7]他认为,民主应该是所有劳工、庶民的民主,并且当无产阶级革命取得胜利时,所有人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收入,那么所有人都成为平等的工人。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反动的封建主义没有民主思想,国民党民主思想并未关照到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研究派的民主思想是改良主义的思想。只有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早期中国共产党代表李大钊等人,发出了人民民主的先声——庶民的民主。
中国共产党一经认识到各政治派别民主思想的不彻底性,便开始了独立探索人民民主思想的历程。中国共产党的早期人民民主思想处在萌芽状态,表现出三个方面的特质。
第一,明确了人民民主的阶级属性。不同阶级的民主具有不同的阶级属性。李达发表文章指出:“以前的民主主义不过是一阶级的机关,资本阶级的民主主义,不过是资本主义专制的表现。”[8]代表大资产阶级和买办阶级的国民党,其民主思想具有资本主义属性,不可能从广大农工群众的立场出发。恽代英在批判资本主义民主的虚假性时指出,“他们的所谓发达民权,决不许农民、工人与缙绅之士有一样的选举或被选举权,以破坏了他们的体统……所以这种‘民治主义’,结果至多能给予农民、工人些微的恩惠,使他们能享受资产阶级在革命中所得利益万分之一的余沥,如是而已”[9]。而中国共产党代表无产阶级,坚定地支持并领导广大劳动人民争取自身解放。因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人民民主属于无产阶级性质,中国共产党的人民民主也必然站在广大劳动人民的立场上,为人民群众谋求利益。
第二,探清了社会主义人民民主在民主进程中的历史地位。在中国共产党成立早期,许多不了解共产主义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社会主义民主充满疑虑。他们把社会主义民主与“真正”的民主区分开来,以为社会主义民主阶段不属于民主进程。李大钊继承了马克思主义民主思想,指出社会主义民主是民主进程的一个阶段。他认为,“资产阶级或中产阶级的Democracy若已获得,紧接着社会主义,就是Democracy中的一个进程,不要把他看做与Democracy是两个东西”[10]。
第三,为人民民主的实现方式提供理论基础。社会主义民主的实现方式就是人民民主专政。在中国共产党成立早期,人民民主专政的思想萌芽已经出现。瞿秋白在论述民权革命时,提出“平民之革命民主的独裁制”,这一概念简而言之就是平民民主专政。他认为,“民权革命是有全民的意义的:革命既是‘全民的’,就有统一的意志……所以无产阶级在革命期间,尽可以执此统一意志要求严厉的克服反革命——就是平民的革命民主独裁制”[11]。从“全民的”“统一意志”和“克服反革命”的词句中能够看出人民民主专政思想的雏形。
中国共产党早期对民主思想的探索,很大程度上展现了人民民主思想从“无”到“有”的发展进程。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各政治派别中并未产生以广大劳动人民为主体的民主思想。中国共产党在成立后开始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对国内各派别的民主思想进行认识与批判,清醒认识到无产阶级的民主不同于其他民主派提倡的资产阶级民主。资产阶级民主不是一般平民的民主,只有无产阶级的人民民主才能使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的广大人民群众享有同等的民主。这一民主主体的探索过程为人民民主思想的创立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和实践经验。
民主革命的领导权,是谁领导民主的问题。历史经验证明,中国共产党只有重视民主革命的领导权,才能保证革命的胜利。在1921年至1927年间,中国共产党对民主革命领导权的认识经历了“两落两起”的发展过程,直接决定了民主革命领导权的归属,并对中国革命事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中国共产党成立时对民主革命领导权的重视,集中体现在一大纲领中。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开幕,大会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纲领》,表明要“承认无产阶级专政,直到阶级斗争结束,即直到消灭社会的阶级区分”[12]。彼时,中国共产党的早期代表们决心向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作斗争,明确宣告了自己的目标,即采取苏维埃的形式组织工农劳动者,用自己的军队推翻资产阶级,实现领导革命胜利、消灭阶级的任务。
党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时,中国正值外受帝国主义侵略、内有军阀混战的乱政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此时提出与国民党合作推翻封建军阀统治,也非常重视无产阶级的革命领导权。在党的二大召开的前一个月,中国共产党发表了《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以下简称《主张》),指出,“民主政治当然由民主派掌握政权,但所谓民主派掌握政权,决不是在封建的军阀势力下选一个民主派人物做总统或是选几个民主派的人物组织内阁的意思”[13]。《主张》表达了中国共产党坚决抵抗军阀统治的立场,并力图在争取领导权和改变国民党妥协行为的基础上与其合作。1922年7月,党的二大在上海召开。会议上,中国共产党明确了“打倒军阀”的立场,并提出和国民党“共同建立一个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指出:“无产阶级去帮助民主主义革命,不是无产阶级降服资产阶级的意义,这是不使封建制度延长生命和养成无产阶级真实力量的必要步骤。”[14]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清醒地认识到,无产阶级政党和资产阶级政党的合作目的,不是放弃无产阶级的领导权,而是推翻封建统治,这也是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先决条件。而无产阶级革命的最终目的依然是组织工人运动,“用阶级斗争的手段,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从而消灭私有制,逐渐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中国共产党的前两次全国代表大会,争取无产阶级民主革命领导权的态度十分坚定。但是到了1923年之后,党两度忽视了民主革命领导权的重要性,直接放松了对革命领导权的争取。
党的三大决定采取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形式实现国共合作,同时保持共产党在政治上、思想上和组织上的独立性。在内忧外患的时局下,中国共产党以推翻封建统治和民族独立为紧要任务,寻求与国民党民主派合作建立“联合战线”共同反对封建军阀,这是革命的必然要求。但是在对待民主革命领导权问题时,却忽视了无产阶级革命领导权的重要性。虽然李大钊在大会上提出无产阶级是“国民运动的领导因素”,但未在党内形成共识。党内主流思想认为党在民主主义革命中的作用在于“帮助”国民党获得反封建的胜利。“中国国民党应该是国民革命之中心势力,更应该立在国民革命之领袖地位。”[15]而中国共产党应该掌握的领导权,则是在民主革命之后,推翻资产阶级获得无产阶级胜利。正是这样一种认识,影响了党内的一批人,使党放松了对民主革命领导权的要求。
对民主革命领导权的第二次忽视,是在党的四大召开之后的中共中央汉口特别会议中。党的四大召开后的第二年,中国共产党召开了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这次会议对革命形势作出了错误的分析,夸大了敌人的力量,对国民党右派打击采取了妥协退让政策。大会报告甚至怀疑党独立领导革命的能力,提出“以为共产党已经就能独自领着无产阶级,使其他被压迫民众跟着它,来完成资产阶级革命……是完全不对的”[16]。这次会议的错误思想,直接影响到党中央在汉口召开的特别会议。1926年12月在汉口召开的中共中央特别会议,完全放弃了无产阶级的革命领导权,把党的工作重点放在了“努力巩固和发展国民党左派的势力,帮助他们获得党的和政府的领导地位(不是独占),并且帮助他们获得他们的群众(革命的城市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农民)”[17]。这次会议的实际结果是,不仅把革命运动的领导权送给了国民党左派,同时也放弃了革命武装的领导权。
中国共产党在早期两次对民主革命领导权的忽视,其原因至少有以下三点:其一,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国共两党实力悬殊。一些早期中国共产党代表都认为自身无法与实力雄厚的国民党相抗衡,从而主动放弃争取民主革命的领导权。其二,受党内尚未肃清的右倾思想影响,对国内外、党内外局势产生了错误估量。在1925年孙中山逝世后,国民党派别分化明显。一部分以陈独秀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民主革命的希望寄托在国民党左派身上,忽视了国民党的阶级本质。正是对党自身、国民党左翼和右翼势力的错误估计,中国共产党人将民主革命和武装的领导权拱手让给了国民党。其三,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认识程度不深,理论准备不足且缺乏经验,还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具体地运用到中国革命实际中。这也是中国共产党早期代表没有正确认识民主革命领导权的根本原因。
随着中国革命运动不断发展,中国共产党逐渐意识到了民主革命领导权的归属不仅事关党的前途命运,更关系到中国革命事业的成败。1925年1月在上海召开的党的四大,成为早期中国共产党争取民主革命领导权的标志性会议。大会明确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领导权问题,指出只有无产阶级才是民族革命的领导者。此时中国共产党对革命领导权态度的转变,归因于一方面国民党内两派分化日趋明显,向有产阶级妥协的倾向增长。另一方面一些中国共产党代表曾经希望国民党能够举起革命大旗,带领中华民族摆脱封建压迫和帝国主义入侵,但这个幻想很快破灭了。在与国民党的深入合作中,共产党人意识到大资产阶级和买办阶级的反革命本质以及民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坚定地进行革命并取得胜利。因此,中国共产党必须坚持自己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才能坚定地带领中国人民战胜帝国主义和封建统治,实现人民自己的解放。
第二次对民主革命权认识的“起”势发生在1927年。中共中央汉口特别会议召开之后,党内许多人对陈独秀、彭述之等人的右倾思想十分不满。瞿秋白在1927年2月发表了《中国革命之争论问题》,文章批判彭述之的右倾主义“完全是孟塞维克的战术”,并指出“这种战术如果完全施行,就等于双手拱送革命领袖权于资产阶级”[18]。在党内许多代表的坚持下,党的五大批评了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明确指出:“当时我们的党,却只注意于反帝国主义及反军阀的斗争,而忽略了与资产阶级争取革命领导权的斗争。”[19]在同年召开的“八七会议”中,党重新确立了争取民主革命领导权的决心。瞿秋白在会上的报告中批评了在和国民党建立革命统一战线中的投降主义错误,指出党要“以革命的方法来争得民权”。会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全党党员书》指出,党应该“在事实上证明中国共产党真正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能够做他们的领袖,而引导他们取得胜利”[20]。
在经历过对民主革命领导权认识的“两落两起”之后,中国共产党意识到只有坚定地争取中国民主革命的领导权,才能保证人民民主的实现。在此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在复杂的国内局势中看清并摆脱右倾主义错误思想的影响,原因在于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有正确的理论指导,敢于公开承认并纠正自己的错误[21]。一个可以不断完善、自我成长的党,才是真正能够带领人民群众走向民族解放和复兴的坚强核心。
民主的目标,是民主向何处去的问题。不同阶级、不同政党的民主目标不同。国民党领导的国民民主目标是资本主义,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即人民民主的目标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早期中国共产党对民主目标的认识不断发展。从1921年至1927年,中国共产党对民主目标的认识呈现出两个阶段的变化。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时,党的早期代表认为中国革命的目标就是要直接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明确指出党在该时期的革命任务,即承认无产阶级专政,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归社会公有。党在一大时对革命目标的认识,是直接实行共产主义的公有制。蔡和森表明,“工人阶级要从‘卖力’和‘饿死’两条路中解放出来,就只有根本推翻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制,将一切生产手段——即土地、资本——收归社会公有,才能打破这把工钱制度的铁锁,而直接过那‘为消费而生产’的社会生活”[22]。在党的二大召开后,中国共产党认识到中国革命的复杂性,对中国革命目标的认识也进一步发生变化。在党的二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明显有了大量篇幅描述帝国主义宰制下的中国现状。在国内政治经济现状的影响下,中国共产党对民主目标的表述发展为:“建立劳农专政的政治,铲除私有财产制度,渐次达到一个共产主义社会。”[23]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对“渐次达到共产主义社会”的理解为先进行一个前途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民主主义革命,在此之后实行与“贫苦农民联合的无产阶级专政的第二步奋斗”。无产阶级的第二步奋斗所指向的才是共产主义社会。
在党的三大决定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后,这种思想在汉口会议逐渐达到顶峰。党内许多代表认为国民党在国民革命中必然会坚持“新三民主义”,带领人民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因此,有代表认为中国革命就是要进行国民党领导的国民革命,在国民革命时期提无产阶级革命反而会影响革命发展[24]。此时中国共产党许多代表在革命战争中对革命局势进行了错误的估计,以为明确提出党的社会主义目标会对民主革命造成负面影响。但是,这种妥协不仅不能消除国民党的反共意图,还会使党员和群众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对国民党革命态度的过高估计,是导致一些早期中国共产党代表错误认识民主目标的直接原因。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实践中认识到民主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界限,但还没有认识新旧民主主义革命的界限。没有认识到在五四运动之后的中国民主主义革命,应当是由无产阶级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虽然中国共产党在这个时期对民主目标的思考并不成熟,但党的革命经验在不断增长,对革命局势和革命任务的认识程度在不断加深。
中共中央汉口特别会议之后,获得革命领导权的国民党并没有举起坚定反帝反封建的大旗,反而将武器对准了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逐渐意识到,国民革命的前途不能寄托在妥协的国民党身上。1925年,恽代英在批判李琯卿提出“新国家主义”时指出,新国家主义“是想用‘全个民族’的好听名词,欺骗无产阶级,一方要无产阶级受资产阶级之利用,帮着反对妨害他们发展的外国资本主义,一方又想使无产阶级眼光注意到对外,因而自甘忍受本国资产阶级的压迫,而不努力于谋求自己阶级利益的争斗”[25]。不少中国共产党的代表意识到,党不能放松对无产阶级革命目标的坚持。因为一旦放松就会为资产阶级的“国家”词语所迷惑,从而失去对革命目标的追求。因此,中国共产党必须在革命中坚持无产阶级自身的目标和利益。
在大革命后期,国民党新右派下决心实行反共和分裂。中国共产党认识到了国民党反革命的本质,意识到不能将革命前途交到国民党手中。因此,1927年7月发表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对政局宣言》一文,分析了国民党的革命表现,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态度:“国民党中央与垂死的封建阶级及资产阶级的关系,却比他与中国新兴的革命力量的关系更加密切些。”[26]而中国共产党将绝不妥协地继续进行反帝反封建的斗争。
可是如果不经历一个国民党领导的资本主义社会,如何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呢?这是萦绕在早期中国共产党代表们心中的难题。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有党员代表提出改变中国革命前途认识的看法,即中国革命前途应该放在世界革命潮流中理解。蔡和森认为,中国革命有其复杂性,即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主革命,所以应该将中国革命放在世界革命中进行理解[27]。1927年8月召开的“八七会议”展现出中国共产党已经开始认识新民主主义的革命目标。会议宣告,“中国革命是资产阶级的民权革命,而有生长而成社会主义革命的根本趋势”[28]。中国民主革命的目标必然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原因就在于革命的领导者是中国共产党,革命的主要力量是无产阶级和农民阶级。中国共产党在1927年11月发表的《中国现状与党的任务决议案》一文则明确否定一次革命论和二次革命论,提出了新民主主义的民主目标:“中国革命是马克思所称为‘无间断的革命’……中国资产阶级没有能力实行推翻封建军阀的民权革命,所以中国革命进展的过程中决不能有民权革命自告一段落的局势(所谓二次革命的理论);这一革命必然是急转直下从解决民权革命的责任进入社会主义的革命。”[29]
中国共产党早期对民主目标的认识经历两个阶段。这种认识随中国革命实际情况的变化而变化,也随着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认识的发展而发展。从这样一种变化发展中,能够清晰地看到早期中国共产党对民主目标逐渐成熟的认知历程。要正确认识符合实际的民主目标,不仅需要中国共产党人对真理探索的毅力,更需要敢于批评自身的绝大勇气。中国共产党在这一时期对民主目标的探索,展现了党在思想上和组织上成长的惊人速度,为人民民主思想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
在1921至1927年的革命斗争历史中,中国共产党经历过艰辛坎坷和曲折动荡。中国共产党从革命的参与者,变为了革命的掌舵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无产阶级的人民民主思想逐渐深入人心,成为新中国成立的理论基础。在这段历史中,中国共产党民主思想的发展理路,从民主主体、民主领导权、民主目标三个方面展现出来。对于民主主体的问题,中国共产党提出并坚持广大劳动人民的民主。这一民主思想成为人民民主的理论萌芽,使人民民主思想实现了从“无”到“有”的发展。在民主领导权问题中,早期中国共产党对民主革命领导权的认识经历了“两落两起”的发展历程。随着对政治时局认识的深入,早期中国共产党在徘徊中认清了自己的领导地位,坚定地认识到争取无产阶级领导权,才能挽救革命,挽救民族于危亡。在民主目标的问题中,早期中国共产党的认识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中国共产党对民主目标的认识从直接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进入共产主义社会,转变到先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再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第二个阶段,党对民主目标的认识从先进行国民党领导国民革命再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转变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无产阶级革命。以上三个问题概括了中国共产党早期民主思想的发展历程,展示出早期中国共产党强大的思想活力和生命力,为下一阶段人民民主思想的进一步发展准备了必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