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Physical Literacy研究述评

2021-04-14 22:04响,胡
城市学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身心学者概念

彭 响,胡 科

(湖南城市学院 体育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

Physical Literacy作为学术概念最早由英国学者Margaret Whitehead于1993年在国际女性体育教育与运动大会正式提出。[1]在近30年发展中,Physical Literacy不仅为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发达国家所接受,同时也成为统领当代中国体育改革与发展的理念。[2]32016年,Physical Literacy作为学术概念正式进入我国体育学术界,学者们围绕其提出背景、内涵、理论基础、测评体系、发展路径等内容展开了激烈探讨。

一、Physical Literacy的提出背景

Physical Literacy作为一个西方学术概念进入我国,分析其提出背景是充分了解其内涵的前提,也是促进其本土化发展的必要条件。于永晖等指出,Physical Literacy提出的原因主要来自健康危机、动作教育的缺失、“精英化”教育模式严重以及学术热潮等四个方面。[3]507陈思同等认为,身体活动不足带来的人口健康危机、体育教育的发展偏误及身体活动不足与久坐导致的慢性病是Physical Literacy提出的主要原因。[4]44而在任海看来,一方面,坐姿生活方式带来的全球健康困境需要新的应对思路;另一方面,积极主动的身体活动也需要新的理念支撑。[2]4-5此外,赵海波也指出,人类对积极、健康生活方式的追求以及终身体育发展需要理念支撑促进了Physical Literacy概念的产生。[5]可见,Physical Literacy不仅是解决人类健康问题的新思路,同时也是体育发展的重要理念。我国学者高海利在综合上述研究的基础上指出,Physical Literacy提出的现实背景是多方面的,当前国内外体育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大部分人离开学校后不再进行体育运动;久坐成为人们的主要生活方式;人们体力劳动的急剧减少;肥胖率持续上升;学校体育“锦标主义”现象严重,正是这些多方面的现实问题推动了Physical Literacy理念的提出。[6]93

Physical Literacy作为学术概念最早由英国学者Margaret Whitehead提出,对于其提出背景的研究也应回到Margaret Whitehead关于Physical Literacy的描述中去寻找线索。在Margaret Whitehead及其团队出版的Physical Literacy:throughout the life course著作中,Margaret Whitehead对Physical Literacy的提出背景做了详细的介绍。Margaret Whitehead指出,Physical Literacy的提出背景主要来自四方面:一是存在主义与现象学等哲学理论为人类存在的具身化中心提供重要支持。哲学家们普遍认为身体活动可以丰富整个生命过程的生活。在这些哲学家看来,具身化是人类已知生活的根本,它为广泛开发人类的能力以及人类与其生存环境的互动提供了基础。二是发展儿童早期运动的重要性正逐渐被遗忘。在早期教育中,语言、算术以及社会技能的发展占据着主导地位,运动作为儿童发展的重要基础却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而大量的实证研究表明支持运动发展的根本重要性。三是体力活动的减少加剧了身体肥胖及心理健康等问题。在发达国家,人们普遍越来越远离身体活动,身体活动减少引发的社会问题给发达国家造成了严重困扰,发达国家希望通过身体活动来缓解上述社会问题。四是包括英国在内的许多发达国家,在学校体育教育中,过分重视高水平的精英竞技运动,忽视了普通学生的运动需求。存在主义学派和现象学学派的哲学家们倡导体育活动对所有人的价值,而不仅仅局限于这个领域中最有才华的人,由此需要一种新的理念来审视学校体育教育。[7]40

通过对Margaret Whitehead提出Physical Literacy概念背景的分析可以发现,“体力活动的减少加剧了身体肥胖及心理健康等问题”以及“学校体育教育过分重视高水平的精英竞技运动”这两个现实背景我国学者都有提及,但“发展儿童早期运动的重要性”以及“存在主义与现象学等哲学理论的发展”这两个重要背景我国学者尚未进行探讨,尤其是“存在主义与现象学等哲学理论的发展”这一背景。因为对这一理论背景的忽视直接导致Physical Literacy理念元理论的缺失,而Physical Literacy理念所饱含的哲学思想正是其风靡全球的重要原因所在。

二、Physical Literacy的概念内涵

梳理当前国内Physical Literacy研究文献发现,我国学者陈思同、任海、高海利分别对Physical Literacy的概念内涵进行了详细解读。陈思同首先从词源上对Literacy这一普遍概念进行分析,指出个体只有处于死亡状态,素养才会消失,素养是关乎人类生存与发展的综合能力。[4]45为探寻Physical Literacy的本意,陈思同对Margaret Whitehead提出的Physical Literacy概念进行了翻译,指出Physical Literacy是个体一生中维持适当水平身体活动所需的动机、信心、身体能力、知识和理解力。[7]41在此基础上,陈思同认为,Physical Literacy的本质是指整个生命历程中维持身体活动所需的综合能力,进一步分析发现,Margaret Whitehead提出的Physical Literacy概念具有六大特性:第一,Physical Literacy是运用个人运动潜能创造高质量生活的生命过程;第二,运动对Physical Literacy具有重要意义;第三,Physical Literacy是个体在参与身体活动时所需具备的判断、识别和应答能力;第四,个体能够通过身体活动产生良好的自我感觉和自信,这种感觉源于个体与环境的有效互动;第五,身体对人际沟通具有重要作用;第六,具备Physical Literacy的个体能够对运动的元素和效果进行自我分析。[4]45-46任海则对不同国家针对Physical Literacy做出的定义进行综述,指出International Physical Literacy Association(以下简称IPLA)将Physical Literacy概括为情感、身体和认知三个维度;加拿大体育和健康社会组织则在IPLA的基础上将Physical Literacy概括为情感、身体、认知和行为四个维度:情感包括动机和信心,身体指身体能力,认知包括知识与理解,行为则指为生活而参与身体活动;阿彭斯研究所则将Physical Literacy概括为身体活跃的生活所需要的能力、信心和意愿。在此基础上,任海指出,Physical Literacy着眼身体活动与积极生活方式契合关系,立足人的整体,在情感、身体和认知等相互关联维度上激发动机,培养能力,促成终身身体活动参与的习惯。[2]5-6高海利对Margaret Whitehead在不同时期所界定的Physical Literacy定义进行纵向梳理发现,2013年,Margaret Whitehead对Physical Literacy定义的内涵做了全面而深刻的阐释,具体包括六个方面:第一,Physical Literacy是能够激发运动能力和动机的潜能,对个体生命质量具有重要意义;第二,具有Physical Literacy的个体能够在多样且具有挑战性的环境中自信地进行身体活动;第三,具有Physical Literacy的个体能敏锐地“阅读”身体所处的不同环境,预测身体活动需求,并对其做出合理反应;第四,具有良好的具身性认知能力,能与外界环境进行有效互动;第五,具身性认知能力的敏感性和意识通过非语言进行自我表达;第六,有能力识别影响身体活动的基本要素。[6]93在对Physical Literacy定义内涵进行阐释的基础上,高海利进一步将Physical Literacy解构为身体能力、身体体验、身体认知和身体行为四大要素,并对各要素进行了充分阐释与说明。

通过三位学者对Physical Literacy概念内涵的解读阐释可以发现,三位学者均基于Margaret Whitehead提出的Physical Literacy定义出发,对Physical Literacy概念内涵进行了延展分析。尽管三位学者基于不同视角形成了不同的解读观点,然仔细分析不难发现三位学者所形成的共识:一是Physical Literacy强调运动动机与运动潜能对个体生命质量之意义;二是Physical Literacy强调个体身体活动的自信心;三是Physical Literacy强调个体与外界环境的互动;四是Physical Literacy强调个体对身体活动的认识与理解。概言之,学者们对Physical Literacy概念内涵的不同阐释始终紧紧围绕着身体活动所需要的动机、信心、身体能力、知识与理解力展开进行。换言之,动机与信心、身体能力、知识与理解是Physical Literacy的核心要素已成为共识。

三、Physical Literacy的哲学基础

Physical Literacy作为学术概念提出,受到众多国家广泛认同,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其富有的深厚哲学理论思想。通过对现有Physical Literacy哲学基础的研究发现,Physical Literacy的哲学基础主要体现在身心一元、具身认知以及马克思主义全面发展学说三个方面。

身心一元哲学基础。与身心一元相对应的是身心二元,身心二元最早可追溯至古希腊柏拉图的哲学思想中,柏拉图认为存在感性的和理念的两个世界,人们能够借助身体的各个感觉器官进行感官活动认知感性世界,而对于理念世界的认知必须拥有灵魂的理智能力。[8]在柏拉图看来,理念世界始终凌驾于感性世界之上,灵魂引领身体发展,而欲望则居于理性之下。17世纪,法国哲学家笛卡尔在柏拉图基础上论证了身心二元的实体存在,推动了身心二元论的发展。任海先生指出,身心二元不仅使身体沦为单纯的工具层次,而且使离身的心智失去根基,导致认知偏差。[2]6身心二元论扭曲了原本相互交融的身心关系,“身”与“心”被机械地分隔开,“身”是指生物的“身体”,而“心”是指引领身体发展的“灵魂”。在二元论思想中,身体是无法进行思维的,而灵魂则可以进行思维,身体与灵魂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身心二元论虚构出了一个“心”高于“身”,“身”从属于“心”的幻象。在Margaret Whitehead看来,身体活动始终无法得到人们的正确认识的最深层次原因在于身心二元论的影响。Physical Literacy强调身体活动的身心一元哲学思想基础,力图让身体活动重返本源位置,重塑体育生存和发展的起点。

具身认知哲学基础。具身认知认为知觉、身体与世界是一个有机统一体,人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是通过身体去感知世界,而不是通过意识与世界建立联系,通过身体对世界的感知而产生认知,具身认知也因此被称作涉身认知。具身认知不仅强调身体在认知过程中发挥的核心作用,同时也将身体与外界环境建立相互作用联系。[9]在具身认知思想中,意识存在于大脑中,大脑处于身体中,而身体则内嵌于环境或世界中,由此构成一个“认知—身体—环境”一体化观念,身体在这个一体化观念中,扮演着认知与环境之间桥梁的作用。于永晖指出,具身认知理论赋予了Physical Literacy理念的具身性、情境性、生成性、动力性和动态性,Physical Literacy的形成是身体、大脑和环境共同建构的自组织系统。[10]119任海指出,要让身体活动超越生存的工具意义,必须实现对身体活动意义的转换,而通过身体活动与周围环境的有效互动可以达到身体活动意义的转换需要。[2]7Physical Literacy强调通过身体活动环境的多样性来使身体活动参与者全面感知环境,从而判断这种环境所需要的身体活动。[11]这一点在Margaret Whitehead的‘Reading’The Environment概念中也得到充分体现,拥有高程度Physical Literacy水平的人,因其在身体活动中获得的丰富身体经验,能够从容应付生活中的各种身体活动。[12]

马克思主义全面发展学说。马克思主义的最高价值理想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认为,人的全面发展不仅是基于人道主义的美好愿景,更是一种社会发展的信念、历史进步的精神和现实的实践运动。[13]于永晖指出,从马克思全面发展理论来看,Physical Literacy是全面发展理论的具体化,它强调对“完人”的培养,履行了“全人”的责任和义务,即对所有人体力、智力等能力高度关注。[10]118-119

在Physical Literacy:throughout the life course一书中,Margaret Whitehead对Physical Literacy的哲学基础做了详细的阐释与说明。在Margaret Whitehead的描述中,一元论、存在主义与现象学哲学思想是Physical Literacy的主要哲学基础。事实上,存在主义与现象学哲学思想反映的就是具身认知理论。因此,Margaret Whitehead所提出的Physical Literacy概念的哲学基础实际上就是身心一元论与具身认知理论。尽管可以说Physical Literacy是马克思主义全面发展学说的具体化体现,但并非Margaret Whitehead所提出的Physical Literacy概念的哲学基础。

四、Physical Literacy的培养路径

伴随着Physical Literacy理念国际认同度的不断提高,Physical Literacy理念逐渐为国际上许多国家所推广实践,一方面,各国加大对Physical Literacy的理论研究力度,例如内涵、测评体系等内容;另一方面,各国也在努力推进Physical Literacy培养的政策体系工作,例如美国2014年修订的《K-12体育教育国家标准与等级》、英国2017年推行的《幼儿身体素养框架》。[14]陈长洲基于《Sport for All,Physical Literacyay for Life:A Physical Literacyaybook to Get Every Kid in the Game》《Physical literacy in the United States:A model,strategic Physical Literacyan,and call to action》两份文件对美国Physical Literacy战略计划进行分析指出,美国Physical Literacy战略计划注重发挥不同组织和部门的统筹与协作;强调Physical Literacy测评工具的借鉴、内化和创新;战略基于家—校—社一体化模型实施;融合了Physical Literacy理念并构建了医疗服务保障体系。[15]基于美国Physical Literacy战略计划的分析,陈长洲进一步提出了我国Physical Literacy发展的战略启示。于永晖对国际上Physical Literacy研究走在世界各国前例的许多国家的Physical Literacy发展模式进行了综合分析,指出,澳大利亚的“比赛计划”工作模式通过发展普通学生运动能力和空间感知觉能力,激发运动动机,促成终身体育参与习惯,“比赛计划”工作模式将体育教育的注意力由精英竞技运动转向普通大中学生,充分体现了Physical Literacy发展的全体性;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政府的教学大纲K-10提出了Physical Literacy课程体系,旨在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有效彰显出Physical Literacy发展的全面性;新西兰基础运动项目实现了新西兰国家校内至校外、低年级至高年级、学校至社区的全覆盖,高度展现出Physical Literacy发展的全程性。[3]508此外,于永晖还对加拿大Passport for Life(以下简称PfL)项目与2013年美国体育课程标准进行了分析,指出PfL着力于小学生Physical Literacy培养,包括课程计划、课程结构、课程评价(即PfL测评体系)三部分内容;而美国在引入Physical Literacy概念后,将原来仅侧重于身体层面的运动调整为身体、认知两个维度。上述学者均基于对国外Physical Literacy发展模式的分析出发,通过对国际上不同国家Physical Literacy发展经验进行总结,以期为我国Physical Literacy发展提供借鉴与启示。吴宾则对天津工业大学的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进行实证研究,指出该模式从Physical Literacy概念出发,以大学生Physical Literacy培养原则为统领,以具体项目为载体,以课程教学为主导,以课外活动组织与高水平运动队建设为辅助,采用多样化的体育活动并通过以点带面的培育形式达到培养大学生Physical Literacy的目的。[16]

当前我国学者针对Physical Literacy培养进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国际上Physical Literacy研究走在世界前例的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的分析与阐释层面,学者们试图通过对发达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的分析与解构,为我国Physical Literacy培养提供借鉴。然而,发达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几乎完美无缺,我国学者均未对发达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进行辩证与批判的审视,学者们总结发达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成功经验固然正确,但经验并非照搬可行。笔者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要对发达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存在的弊端进行充分研究,避免我国Physical Literacy培养走重复道路,例如Physical Literacy理念中反复强调的具身性认知能力,在上述发达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中,仅有2013年版美国体育课程标准体现了具身认知这一哲学思想,而其他国家Physical Literacy培养模式均着力于身体素质的提升层面,这是对Physical Literacy理念具身认知元理论的最大忽视。

五、研究展望

2019年9月2日,国务院办公厅《体育强国建设纲要》指出,2020年,全民族身体素养和健康水平持续提高;2035年,青少年身体素养显著提升;2050年,人民身体素养居于世界前列。[17]研究认为,未来我国学者应紧紧围绕以下几方面对Physical Literacy展开研究:一是充分解构与阐释Physical Literacy理念内涵和哲学基础,辨析身体素养与体育素养二者异同;二是研究我国各年龄阶段人群Physical Literacy核心要素,构建符合我国国情的Physical Literacy内容框架;三是研发我国各年龄阶段人群Physical Literacy评价指标,构建立足我国人民体质特征的Physical Literacy测评体系;四是展开我国各年龄阶段人群Physical Literacy实证调研,研究我国各年龄阶段人群Physical Literacy培育路径与发展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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