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近代新式教育与社会风俗的改观
——以时务学堂为例看近代长沙社会风俗的改观

2021-04-14 22:04薛其林
城市学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时务新式风俗

薛其林

(长沙学院 a.马克思主义学院,b.长沙文化研究所,长沙 410022)

每个时代的社会风俗习惯,最鲜活地彰显出那个时代民众的文化精神面貌。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社会急剧转型,在梁启超、谭嗣同等努力下,以倡导新学、鼓吹民权自由、培养时代新人为宗旨的时务学堂1897年在长沙成立。时务学堂作为中国新式高等教育的代表,从教育革新起步,通过教育开民智、兴民权,从而实现政治维新、文化革新、社会改良之使命。时务学堂创新了教育模式、教育理念、教育内容,开启了民智,推动了社会风俗诸领域的变革。剪辫放足、婚姻自主、新式婚礼等新的文明风气和生活方式蔚然成风。

一、社会风俗的改观是深层次的文化变革

社会风俗是一个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复杂系统,兼具封闭性(经年累月约定俗成,不易改变)和开放性(与时俱进,应景而变,吐故纳新)的特点。只有充分了解其概念、功能和特点,才能把握其变与不变以及因何而变的文化特性。

(一)社会风俗的概念与功能

社会是特定环境下共同生活的人群组成的彼此相依、长久维持的一种不易改变的结构。人类在改造自然与社会的持续实践活动中,历史地形成了十分复杂、层次繁多的各种社会关系。风俗习惯是其中最主要的社会关系。风俗(亦称民俗)起源于群体生活的需要,在特定的民族、时代和地域中累积形成,为群体所共享和传承的约定俗成的生活文化。作为群体内模式化的生活文化和习俗,其内涵非常宽泛,涉及与宗教信仰有关的祭祀崇拜、节庆活动、衣着服饰、饮食禁忌、礼仪规范、两性关系、处事行为方式等等。依据民俗事象所归属的生活形态,我们将民俗划分为物质生活民俗、社会生活民俗、精神生活民俗三大类。[1]其中物质生活民俗包含三类,一是生产民俗,二是工商业民俗,三是生活民俗;社会生活民俗包含三类,一是社会组织民俗(家族、村落、社区、社团等),二是岁时节日民俗(依据季节变化而约定俗成的节庆活动),三是人生礼俗(以个体为轴,彰显生命价值的诞生、生日、成年、婚姻、丧葬等人生历程方面的活动);精神生活民俗包含两类,一是游艺民俗(游戏、竞技、社火等娱乐方面),二是民俗观念(宗教信仰、传说、故事、谚语等所代表的民间精神世界)。文化就是人类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累积而成的民俗习惯的多层次外化,是一种以生命或生活为本位的活的东西,亦即生活的样态。

每个时代的风俗习惯,最鲜活地彰显出该时代民众的文化精神,每个民族的风俗行为,最真实地映射出该民族民众生活的本质与特性。作为源于人类生活又规范人类生活约定俗成的社会风俗,具有强大的社会功能。具体表现为:第一,教化功能。社会民俗活动先于个体而存在,每个人来到这个社会,就有一个受风俗影响而不断社会化的规范过程。美国学者本尼迪克特(R.F.Benedict)曾描述社会风俗在个体社会化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个人生活历史首先是适应由他的社区代代相传下来的生活模式和标准。从他出生之时起,他生于其中的风俗就在塑造着他的经验与行为。到他能说话时,他就成了自己文化的小小创造物,而当他长大成人并能参与这种文化的活动时,其文化的习惯就是他的习惯,其文化的信仰就是他的信仰,其文化的不可能性亦就是他的不可能性。”“人是文化的产物。”[2]第二,规范功能。社会风俗对社会群体中每个成员的行为方式具有强大的约束作用。根据特定条件,社会风俗将某种方式予以肯定和强化,使之成为一种群体或标准模式,从而使社会生活有规则地进行。在社会规范的多种形式中,民俗是产生最早、约束面最广的一种与思想观念紧密相关的深层行为规范。民俗像一只无形的手,影响和支配着人们的所有行为。从吃穿住行到婚丧嫁娶,从社会交际到精神信仰,人们都在自发地遵从着民俗的约定。“民俗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个人社会化过程中占有决定性的地位。人一出生,就进入了风俗的规范:诞生礼为他拉开人生第一道帷幕;从周围人群中习得自己的语言;在游戏中他模仿着成人生活;从称谓与交际礼节中逐渐了解人际关系;他按特定的婚姻习俗成家立业直到死去,特定的丧葬民俗送他离开这个世界。”[3]第三,维系功能。在社会世代交替中,民俗作为一种传承文化不断被后代复制,由此保持着社会的连续性。即使是在大规模的急剧社会变革中,与整个民俗体系相比,发生的变化总是局部的、渐变的,这就有效地防止了文化的断裂,维系社会生活的相对稳定。因此,民俗是人们认同自己所属族群的标识,旨在统一群体的思想与行为,使社会生活保持稳定,使群体内所有成员保持向心力与凝聚力。第四,调节功能。人不是机器,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劳作,必须有适当的娱乐活动来恢复体力、调剂精神。民俗通过娱乐、宣泄、补偿等活动方式来调剂族群的社会生活,使族群生活永葆活力并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所以,恩格斯在谈到德国民间故事的价值时就指明了民俗的这种调剂功能:“民间故事使一个农民作完艰苦的日间劳动,在晚上拖着疲乏的身子回来的时候,得到快乐、振奋和慰藉,使他忘却自己的劳累,把他的贫瘠的田地变为馥郁的花园。”[4]

(二)社会风俗的特征

社会风俗是长期积累下来约定俗成的生活习惯,具有化俗成风、整齐划一和安定秩序的功能。因此,社会风俗既具有顽固和保守、封闭和排外、制约社会创新变革的一面,也具有应景而变、因时而变、与时俱进、吐故纳新的一面。这种双重属性,决定着社会的稳定与延续。就前者而言,社会风俗的生成固然不易,一旦形成,也很难短时间改变。有长达几千年难以改变的习俗,如宗教信仰,如中国人喝茶的习俗、用筷子的习俗,西方人喝咖啡、使用刀叉用餐的习俗等等;有长达几百年难以改变的习俗,如服饰,中国人着汉服和长衫马褂,日本人着和服,西方人着西装;中国旧式男人蓄发、女人缠足等等。就后者而言,随着社会的变迁,生活环境的改变,社会生产力的进步,物质财富的增益,社会交往的拓宽,思想观念的革新,那些因愚昧而生成的与新环境和社会不相适应的风俗习惯会逐步淘汰,而代之以新风俗习惯,如近代以来,中国人的剪发易服、妇女放足等等,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与时俱进、移风易俗。

(三)社会风俗的改观是深层次的文化变革

一般而言,特定时代、特定族群的风俗习惯,是该时代该族群文化的鲜活外化,是其显著的文化标识。无数个体的生活习俗,经过时间的洗礼,逐步转化为族群的集体认知,内化为族群的思想观念,再凝练上升为乡规民约等行为规范,最后抽象为道德法律;社会族群在道德法律强制力和指引力导引下,逐步形成社会普遍接受的思想观念,再外化为社会个体的行为和生活习惯。特定社会族群的文化闭环一旦形成固定,就具有普遍的约束力。在此基础上表现出来的社会风俗,就会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时代遵行,并且在世代交替中被复制传承。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讲社会风俗具有顽固和保守、封闭和排外、制约社会创新变革的特性。明末清初社会,面对满人强制剪发剃头令,华夏子民所表现出来的“宁肯砍头,不愿剪发”的行为,就是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道观念习俗影响所致,最终导致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惨剧,最真实具体地诠释了社会风俗习惯的顽固保守和制约社会革新的特性。这一案例,既反映出思想观念变革与社会风俗改易的辩证关系,也阐明了社会风俗改观是一场深层次的文化变革的道理。

二、新式教育是改观社会风俗的主要因素

社会风俗是植根于社会实践和生活的外化的文化行为,其改观是在深层次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变革基础上的外在表现。而深层次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变革则是内外生存环境变化触动下由新式教育引发的一场思想变革。

社会环境的急剧变迁,外来文化的影响,新式教育启蒙和先进士人及报刊媒体的大力倡导,是影响社会风俗改观的主要因素。其中社会环境变迁是主要外因,新式教育传播新知识、新思想、新观念、培育新人,新式报刊传播新观念、引领新时尚是影响社会风俗改观的主要内因,但新式教育则更为关键。拿清初剪发令与扬州民众抗拒事例来讲,既反映出满清政府通过强制手段改变民众固有观念和社会风俗以使民众服膺其统治的目的,也反映出观念在改变风俗习惯上的决定作用。由于缺乏新式教育的启蒙和思想引导,民众的思想观念没有改变,所以强制剪发遭到了民众的极端反对。与之相对,近代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面对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亡国灭种的危机,先进的中国人开始抛弃固有的偏见和傲慢,第一次对传统文化习俗重新审视,通过主办新式教育,传播新思想观念,自觉吸纳外来文化习俗优点,比较中西古今而融合创新,形成一种即中即西、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文化习俗,表现出追新慕异、去土存洋、土洋并存和融合创新的社会习俗变革特征。一个最有说服力的例证就是1897年湖南时务学堂的创办。在时务学堂创办之前,湖南被称为中国“大陆腹地中一座紧闭的城堡”,省城长沙则被称为“深闭固拒”的“铁门之城”。但在时务学堂创办之后的几年间,在开民智、兴民权办学宗旨影响下,湖湘民众的思想观念、政治观念、社会风尚交织变革、推涌前进,长沙一跃而为“全国最富朝气”城市。

(一)新式教育启蒙思想,促成思想观念的变革

鸦片战争后,专制皇权空壳化,传统文化话语权迅速坍塌,新话语权加速重构。随着西方文化输入,文化多元格局形成,再加上政治、经济变革,科技革命对物质和精神生活的改变,旧式教育模式和体系动摇,伴随科举废弃,新学制和新式教育兴起,带来全新的思想启蒙。维新志士谭嗣同痛批传统三纲之害,认为“二千年来君臣一伦,尤为黑暗否塞。无复人理。”他提出了创办新式教育,“尽变西法”的激进主张。在此基础上,梁启超、谭嗣同创办时务学堂,标举“开民智、兴民权”的办学宗旨,通过新式教育,制定新学制、新学规,灌输新思想、新观念,倡导新型师生观念、师生关系。在时务学堂新风的引领下,长沙社会迎来了一波汰旧立新的高潮。长期受束缚的个性和观念得以解放,思想观念逐渐改变。“三纲五常”“男尊女卑”“子曰”“诗云”“忠烈”等传统家庭伦理、社会伦理观念为时代大潮所冲刷,民权、平等、自由等新观念代之而起。

(二)新式教育内容促成了认知方式与行为方式的改变

时务学堂作为新式学堂,主要体现在课程设置和教学内容上。由梁启超、李维革两位总教习拟定的《时务学堂功课详细章程》标举“中西并重”的课程设置原则,开设“中学”“西学”课程。其“中学”开设《四子书》《朱子小学》《左传》《国策》《通鉴》《湘军志》以及各种报刊和时务类课程,由中文教习负责讲授。“西学”开设西洋各国语言文字、法律、算学、格致、操演、步武、西史、天文、舆地等课程,由精通西文的华人教习负责讲授。[5]从教学内容和时间安排看,则完全着眼维新时务,“以政学为主义”“发挥民权之政治论”“以启发思想”。[6]教授的重点内容是民主民权思想和西方议院制度,“在当时国内的各种学堂中都是独一无二的”。[7]时务学堂开启了全新近代中国高等教育模式,其“政学为主”的课程内容和思想启蒙的宗旨,表明时务学堂是完全意义上宣传维新变法思想主阵地。

理念新则观念变,观念变则行为新。通过系统学习,时务学堂的学生开阔了视野,解放了思想,促成了认知方式和行为方式的改变。其新观念、新思想经《湘报》《湘学报》等媒体宣传引导,民众的思想观念和社会风气为之一新,使得保守的思想、愚昧的迷信、野蛮的风俗受到巨大冲击,改律例、行新政、废旧俗、行新风的呼声流行。

三、时务学堂与近代长沙社会风俗的改观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社会急剧转型、思潮激荡、政治维新、社会革新之际,在梁启超、谭嗣同等人的努力下,以倡导新学、鼓吹维新、培养时代新人为宗旨的时务学堂于1897年在长沙正式成立。时务学堂就从教育革新起步,通过办教育来开民智、兴民权,从而实现政治维新、文化革新、社会改良之使命。时务学堂的创办与运行,创新了理念,开启了民智,推动了教育、文化和社会风俗诸领域的变革。长沙由“深闭固拒”“守旧忠君”的“铁门之城”一变而为“维新爱国”、变法自强、“全国最富朝气”的城市。

(一)时务学堂“中西并重”的教育理念拓宽了视野

时务学堂作为湖南近代史上第一所、中国近代史上第二所大学(1896年北洋学堂创办,1897年时务学堂创办,1898年京师大学堂创办),其创办实际上是一次卓有成效的教育革新实践。[8]时务学堂办学宗旨为“广立学校,培植人才”“用可用之士气,开未开之民智”,以达“强国、保种”“攘夷”之目的。认为救中国当从湖南始,救湖南当从改良风气刷新精神面貌始,改良风气刷新精神面貌当从办新式教育培养人才始。[8]梁启超则强调,“变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兴,在开学校,学校之立,在变科举”;[9]时务学堂制订《湖南时务学堂开办大概章程》,一改以往“中体西用,内诸夏外夷狄”的传统观念,提倡“中西并重”的办学理念,引导和要求学生阅读“西国近世吏法章程之书及各国报章”,“以求治天下之理”,阅读物理格致之书,“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志乎极”。梁启超认为:“今时局变异,外侮交迫,非读万国之书,则不能通一国之书。”指出,“今中学以经义掌故为主,西学以宪法官制为归,远法安定经义治事之规,近采西人政治学院之意。”为此,梁启超还撰写了《读春秋界说》和《孟子界说》,作为教材向学生灌输变法改制思想和大同民权学说。而“万国之书”则不仅包括“声光化电格算之述作,农矿工商史律之纪载”,还包括“宪法官制”之学。他撰编了《读西学书法》和《西学书目表》,向学生介绍西学著作及其源流,其重点也是向学生灌输西方资产阶级社会政治学说。根据“中西并重”的原则,时务学堂的功课分普通学和专门学两类。普通学有经学诸子学、公理学、中外史志及格算诸学基础四门;专门学有公法学、掌故学、格算学三门。学生所读之书,有涉猎之书,有专精之书。在梁启超、谭嗣同的倡导下,时务学堂一扫往日书院颓败学风,重视独立思考,注重社会实践,提倡自由讨论,营造浓厚学术氛围,开阔学生视野,活跃学生思维。

为推动维新变法,梁启超、谭嗣同等强调革新教育来启蒙思想、兴民权和开民智,认为湖南的维新实验要从专制向民主、民权社会过渡,首要前提在于开民智,进行思想启蒙,他指出:“今之策中国者,必曰兴民权,兴民权斯固然矣。然民权非可以旦夕而成也,权者生于智也。有一分之智,即有一分之权。”[10]基于这一理念,梁启超“日创新法,制新器,辟新学”,积极投入革新教育开启民智的改革实践,以逐步实现争独立、兴民权的政治理想。[8]

(二)时务学堂“西法与中法相参”“民权与君权两重”的教育思想刷新了政治面貌

时务学堂的创办是长沙旧式书院制度向近代学堂制度转变的肇始,同时也是长沙维新运动之所以领先于内地其他城市的重要标志之一。从1897年黄遵宪、徐仁铸、梁启超等相继入湘和谭嗣同回湘参与新政,长沙维新运动的内容更多地向文化教育和政治领域扩展,从而使长沙维新运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在这一阶段,新政的主要内容是时务学堂、南学会、《湘报》和湖南保卫局的创办。严复则直接把民智水平与政治发展水平相联系:“君权之轻重,与民智之深浅成正比例……以今日民智未开之中国而欲效泰西君民并王之美治,是大乱之道也”。[11]

《湘报》与时务学堂、南学会互为表里,构成了长沙维新派进行维新变法思想和西方民主思想宣传的重要阵地。对本省和外省新政以及各国时事的报道是《湘报》新闻性的重要体现,也体现着《湘报》“开风气,拓见闻”的宗旨和“与学堂、学会联为一气”的原则。其精心编辑及其大胆的言论,使它迅速“风行海内”。唐才常的《各国政教公理总论》《公法通义自叙》,黄遵宪的《日本国志》连载,易鼐的《论西政西学治乱兴衰均与西教无关》《五洲风俗异同论》。在这些文章中,维新派大力宣传西方国家治乱兴衰的历史,宣传西方近代社会经济制度,借以说明西方民主制度和议院国会制度的优越性。还有一些文章是对中外关系进行研究或对中外学术进行比较的文章,如唐才常的《交涉甄微》《外交论》《史学略论》等,在这些文章中,通过中外比较,试图说明西方进步和中国落后的原因。易鼐的《中国宜以弱为强说》提出了“以弱为强”的四策:“一曰改法以同法”,就是要“西法与中法相参”;“二曰通教以绵教”,就是要“西教与中教并行”;“三曰屈尊以保尊”,就是要“民权与君权两重”;“四曰合种以留种”,就是要“黄人与白人互婚”。他特别强调“上权过重,民气不伸;民气不伸,国气亦因之而弱”,因此他主张仿效英、德,实行“君民共主之法”。[12]这篇文章比《湘报》前面十几期的文章都要激进,在长沙城内引起轩然大波。[13]在时务学堂和《湘报》影响下,湖南维新派绅士积极参与,在政治、军事领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这些改革包括:创立湖南保卫局和附设的迁善所、设立课吏馆、裁汰旧勇、训练新军、创办武备学堂等。

可见,时务学堂虽存在时间不长,但它对湖南维新运动和近代教育发挥了关键作用。它培养的大批人才如林圭、李炳寰、蔡锷、唐才质等,有的成为维新运动的中坚,有的成为资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骨干。特别是它促成湖南各地新式学校的设立和书院制度的改革。受其影响,湖南各府、州、县纷纷改革书院课程,或直接成立新式学堂。

(三)时务学堂“破旧布新”“改造社会”的主张推动了长沙社会风俗的改观

时务学堂的创办与运行,创新了理念,刷新了政治、文化面貌,促进了社会转型,推动社会风俗的变革。其中,社会风俗的改观最具特色。在民权、平等、自由思想的影响下,三纲五常、男尊女卑等传统家庭伦理、社会伦理观念受到巨大冲击,种种陈规陋俗开始荡涤,在移风易俗风潮的影响下,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女子放足等社会风俗革新运动,如狂风巨浪,横扫社会的每个角落,冲刷着封建习俗的种种污泥浊水。剪辫易服、妇女放足、婚姻自主、新式婚礼等新的文明风气和生活方式蔚然成风。

1.剪发易服:面貌一新

中国传统流行的长袍马褂既不方便劳动,又不能充分体现中国人民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辛亥革命前夕,人们开始流行西服,但西服式样繁琐、穿着不便。时务学堂师生带头剪去长头发,倡导穿着实用、方便、美观的西装和“中山装”。长沙民众蜂起响应,各地掀起剪辫易服风潮。有诗说:“城市少年好事徒,手持快剪伺于途;瞥见豚尾及锋试,道旁观者拍手呼。”剪发易服,美观得体方便的西服、中山装替代了长袍马褂,从此改头换面,面貌一新。

2.握手放足:彰显人格平等

恩格斯说:“妇女解放程度是衡量社会进步的普遍尺度。”宋代以来,受程朱理学的影响,男尊女卑观念流行,妇女缠足成为社会习俗,“三寸金莲”成为时尚。因此,放足也就成为妇女从封建礼教桎梏下解放出来的重要标志之一。时务学堂创办期间,梁启超、谭嗣同等维新志士将妇女放足视为事关妇女解放、强国强民的大事,长沙维新派士绅揭露批判缠足之酷毒,发起成立“不缠足会”“延年会”,反对妇女缠足的恶习。湖南不缠足会成立后,长沙不少妇女响应号召,踊跃参加,主动放绑松足。1897年长沙县清泰都和尊阳都妇女百数十人自动集会,“选刻歌词,相为劝勉”,“幼者、弱者、壮且老者,一律放足,今逾一载,居然健步如释重囚”。[12]350在维新志士的推动下,省城长沙少女放足、幼女不缠足者日渐增多并渐成风气。

跪拜之礼,是一种提倡愚忠愚孝的封建礼节,反映了人格上的极不平等。这种礼节和资产阶级的人权说是不相容的。因此,在时务学堂师生的倡导下,握手鞠躬成为人们相见的一种新式礼节,辛亥革命后,民国政府正式废止跪拜礼。此后,握手鞠躬礼便逐步流行开来。

3.婚姻自主:婚嫁礼俗一新

在“三从四德”传统文化熏陶下,父母包办婚姻被视为当然。能否婚姻自主,成为衡量社会进步、妇女解放的一个重要尺度。时务学堂创办期间,谭嗣同为湖南不缠足会起草了《湖南不缠足会嫁娶章程十条》,除规定不缠足会会员不得与缠足者通婚外,还提倡破除旧的婚嫁礼俗,建立新的婚嫁时尚。如“破除不肯远嫁之俗见”“女家不得丝毫需索聘礼”“男家尤不得以嫁妆不厚存非薄之意”;主张婚礼从简,倡立女学堂,提倡资助女子入学。[12]451自由恋爱,婚姻自主,一夫一妻观念深入人心,婚嫁礼俗从形式到内容面貌一新,人们把这种新婚俗称作“文明结婚”,并最终形成现代婚礼仪式的雏形。

与此同时,西方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也开始在长沙城内悄然出现。西餐洋酒、西式旅馆和公共澡堂等西式生活服务也在长沙出现,反映了长沙城市社会生活方式的实质性变化。

总之,时务学堂开湘学湘俗之新风,启中国政治文化之萌芽,推动了近现代长沙维新、改良、革命的政治浪潮。而政治变革则进一步推动社会转型和社会风俗全方位变革。可见,新式教育与社会风俗改良之间的因果关系和关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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