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雪娇
胡顺香,艺术家。2011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现定居成都。曾先后在重庆,上海,北京,深圳,中国台北举办过六次个人作品展,先后和LILY,Fm,北京設计周,上海国际广告节跨界合作。获奖:2019年,ARTCLOUD 2019中国SAP艺术大奖——SAP年度新锐艺术家;2015年,四川新当代艺术“学术奖”;2013年,大瑭“传家”—中国新锐艺术家大赛——年度新人奖。
一个人的手中既握着失败的种子,又握着打开成功大门的钥匙。你有权选择成功,也有权选择平庸,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强迫你,关键在于你的“选择”。胡顺香就是这样一个擅于坚持自我选择的人,因为父母将严格的家庭教育放到了哥哥身上,所以使得胡顺香从小在一个特别宽松自在的环境中长大。那时候,胡顺香对于画画的喜欢很纯粹,全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作画,即便是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但优于同龄人的绘画天赋,使得绘制读书时期的黑板报、一本本手帐成为了她表达少女内心情愫的途径。自然的,考入四川美术学院仿佛成为了一种命运的必然。而南方,对于生于山东的胡顺香,称得上足够遥远,这样的距离感使得后来与川籍艺术家罗中立、何多苓两位大师的邂逅又彷佛成为了一种“意外”。南方学校的生活,让胡顺香的惊诧不只于气候的潮湿闷热与嗜辣如命的饮食习惯,也惊诧于重庆整个城市风貌的独特怪异。这一切与她成长环境迥然不同的生活体验,让她北方女儿大开大合的性格,直呼过瘾。“虽然我读的是油画系,但课程非常丰富,自由度也很大。加上我从小就爱吃辣椒,所以在这里度过的大学时光一点也不会感到陌生。”学成毕业后的胡顺香,选择留在了南方,成都成为了她艺术创作与生活的寄居地。
成都人悠然自得,不知匆忙,这也体现生活在成都的艺术家身上。成都的艺术家很多,整个艺术文化氛围非常的稳固厚重。做出这个抉择对她来讲实在是很平常。在成都生活了十年,胡顺香最大的感触是这里的艺术家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他们都挺乐的,生活安逸,想着法子让自己去感受生活中美好自然的东西。“以前,我们总是认为目标最重要——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怎样伟大的艺术家,但成都给我的感受是活着更重要。我从不认为‘安逸是贬义的,它在我心中是一个美好的词。”交谈中,胡顺香难掩对成都的喜爱,她形容成都是自己的第二故乡,确实也是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即使以后归所未定,但一定会有一个工作室置于成都。当我问及,来了这么久,那你会说四川话吗?她明媚大笑之后极其自信地用一句四川话说道,“我可以说点四川话,哈哈哈”,脸上洋溢出得意的神情。我想,在生活本身里行走,懂得享受生活的她,也许,天生就属于这座城市。
艺术有思想有灵魂,一个艺术家的生活经历往往会体现在作品中,赋予作品灵魂。胡顺香的绘画风格一直与自己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始终处在一个游走的状态。以前“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状态在作品中也曾呈现得淋漓尽致。如今,年过三十的胡顺香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精神上的“乌托邦”,不爱社交,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些属于内心的小故事不再通过语言去表达,而是悄然地浮现于画面之中,通过每一次画笔与画布的磨擦之声,每一块色彩将至未至的虚实变化中讲述着她的内心。但这些小故事,却又总是对观者有所保留,保持着距离上的神秘感。是的,相对于创作古典写实油画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古人们,现代人,更善于去表达内心的情感起伏,关注点已从表面趋于内心。而内心总是与隐密与表达不尽相联系的。从胡顺香画作用色的阴郁冷静到用笔的飘移不实,乃至成画后,画面往往呈现出的一种未完状态,那些刻意的留白我们找到了探寻她内心故事的入口,尽管我们的探寻带有强烈的自我主观感受,但这也是她故意为之的陷井,要想了解一个人的内心总是需要冒着风险,不断探险的。而这种过程是双向的,存于观者与艺术家之间,艺术的表达让她既渴望又害怕,因为这些故事反映着她的生活、感情的状态,这无疑给了众人生杀的权力,残酷却又极具美感,令人着迷。
胡顺香以个人经历为蓝本,以作品表达的方式去观看整个世界。她在28岁时的举办的个展《奥德赛·布莱恩》,就是以当时自己的状态去构建的一部作品。在这部作品中,胡顺香为自己加了一重身份——编剧,她把《奥德赛·布莱恩》的四个部分变成了四幕剧,表达方式配合了影像、装置,让整个现场变得具有舞台张力。第一幕剧《柜子里的秘密》,是以胡顺香作为“超生”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为背景的,于是她把自己秘密出生的经历,变成了一个柜子里出生的孩子,她在柜子里长大,直到无法容身,她终于走出了红色的柜子,只留下一件衣服。第二幕剧《镜子》,讲的是女孩从十三、四岁开始,对自己产生好奇。那时候她会偷偷在家换上妈妈的裙子,一个人反复照镜子,去探索自己到底是谁,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第三幕剧《寻找“奥德赛·布莱恩”》,就是寻找自己的过程。画面里出现了一些符号性的人物,长者、警察、骷髅(即死去的人),她拼着命问了很多人,想要通过外界的回答,来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最后一幕则是《嫁给自己的女人》,通过一场手术,她被分开,变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两个自己,经历内心的纠结、对峙的痛苦之后,两个“她”最终和解了,在舞会上举办了婚礼。而现在,胡顺香抛开自我本身,从自己的经历里走出来,更多的是将一些具有社会观感的东西融入到作品里。“以前我像是一个藏在幕后的小孩,现在会以一个站在外面的观看者身份去看待事情,虽然作品想要表达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态度,但是出发的角度是有改变的。”而生性敏感的胡顺香,在疫情期间,对于生命无常的感知导致了她每天心情起伏很大,于是她采用水彩这样一种快速画法,记录每一个当下瞬间,有了第一本水彩作品《呼吸集》,同时也是想要表达隔离期间人们需要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呼吸。
《刺猬的优雅之一》布面油画2015
个展《奥德赛 · 布莱恩 》第一幕剧《柜子里的秘密》现场装置
个展《奥德赛 · 布莱恩 》第二幕剧《镜子》画面部分
个展《奥德赛 · 布莱恩 》第三幕剧《寻找奥德赛 · 布莱恩》
个展《奥德赛 · 布莱恩 》第四幕剧《嫁给自己的女人》画面部分
《呼吸集》水彩 2020
家具系列《PLay》
家具系列《藍鸟》
胡顺香在“异域星球”墨石公园绽放的美丽,让她展现出了一位女性艺术家独有特质的同时,也将与生俱来的时尚感展露无疑。
在创作中特别爱钻牛角尖的胡顺香,极度焦虑时,会用一种重复性的动作,擦家具、擦皮鞋,甚至擦树叶的方式来缓解自身焦虑。在创作一幅作品的起初,胡顺香会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之中。创作到中段或结尾时,她更喜欢听电影解说,特别是犯罪解说,比如最近她正在听得《识骨寻踪》。当然,每隔几年,胡顺香也会有一个蜕变期。不管是以前的作品,还是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胡顺香都会重新梳理一遍,她笑称这是把不好自己“杀掉”的一个阶段。同样,回看自己以前的作品,现在的胡顺香也会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欣赏。与大多数人“不忍直视”自己以前的作品不同,胡顺香看自己过去的画作,会常常感叹挺有意思,“那个时候虽显“幼稚”,但那时的感受是真实的。也许放到现在,可能我反而表现不出来”。胡顺香坦言自己是典型的强迫症患者和完美主义者,她特别害怕出错,对于已经完成的作品,放在过去,如果她认为画得不好,就会将作品直接扔掉,利落又洒脱。但现在,她却会反复修改自己的作品。因为她意识到正处于转变期的自己,只有不断去犯错、试错,才能在这过程中找到一个新方向。我想,无论是从前带着几分稚嫩,还是现在多了几许成熟美感的胡顺香,都为自己披上了一层诗意,造就了每一个阶段独一无二的自己。
胡顺香从小就喜欢自然,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摸鱼、捉螃蟹。虽然喜欢亲近自然,但她笑称,自己创作的作品跟自然没有最直接的关系。“我觉得大自然很难被描绘,因为它太过美好,我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去勾勒对它的感受。”虽然无法描绘,但可以亲近。25岁那一年,胡顺香在成都郊外租下了一处占地500平米的院子,用自己全部的积蓄,耗时5个月,打造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国,她将它取名为“野园”,希望自己可以和大自然一样野蛮生长。房子两层,一层是储藏室和卧室,二层是工作室和接待朋友的客厅。她亲自参与到了整个室内软装设计的过程,“我的想法很简单,因为房子是租的,所以等到离开的时候,我所有的家具必须可以随意挪动它的位置,重新组合”。除此之外,客厅还能当展厅用,胡顺香设计过一组柜子,其中有两件被留在了客厅。一件是玄关区的《蓝鸟》,灵感来自于她很喜欢的一首同名美国诗歌(作者:查尔斯·布考斯基)。蓝鸟是诗人隐秘的欲望,也是我心里的秘密。柜子从零开始设计加工,成型后用油画颜料,丙烯和油漆,在水曲柳柜体上绘制上色。最后,给柜子加了4个万向轮,方便推拉。另一件柜子叫《PLAY》,柜门的拉手她则设计成为了猴子的跳跃支点。而在户外的院子里,胡顺香也种满了各种好养活的植物,它们在这里生根发芽,常常会变成令她吃惊的美丽植物。胡顺香形容野园是自己的一位亲密伙伴,也是一个承载了自己许多故事的容器,和它相处的时间最多,纵然这期间它也给自己带来过不少挑战,比如偶尔的漏雨、断电,室内冬天寒冷,夏天又十分潮湿,但快乐仍然大过于这些小烦恼,“我爱这个地方,即使我会抱怨它,如果实在要说一个缺点就是这里不像城里有那么多好吃的,哈哈”。虽然胡顺香在远离城市灯红酒绿的郊外生活,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在隐居。一到周末,她也爱往城里跑,她兴奋地给我描述到自己进城时就像一个小孩,特别欣喜。
有工作室、有院子,是胡顺香曾在20岁时憧憬过的生活,现在她将这些憧憬变为了现实。如今,32岁的她也有了新的憧憬,那就是去看世界,花两年的时间,边走边记录生活。即便当下因为疫情原因很难实现,但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或许正因如此,才让她对未来充满更多的惊喜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