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及其影响因素

史珈铭，刘晓婷

浙江大学老龄和健康研究中心，公共管理学院，浙江杭州市310058

随着人口老龄化，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将因衰老而出现功能障碍。2015 年全球疾病负担研究显示，23%疾病负担与老年人慢性病有关[1]，慢性病已成为威胁老年人健康的重要因素。衰老和慢性病相互作用，对老年人身体功能产生更加消极的影响[2]。

康复是通过个体与环境相互作用来保持或恢复因疾病、损伤等原因而降低的身体功能的过程[3]，与健康促进、预防、治疗和姑息治疗共同构成完整的健康服务体系[4-5]。对于存在功能障碍的个体，康复在实现个体功能最大化、改善健康状况、提高生活质量的同时，还能减少住院时间，节约医疗和护理费用[6-8]。社区提供的康复服务能在保持既有社会网络的同时，帮助老年人在熟悉的环境中进行功能恢复训练，并有效节约公共医疗资源[9]，兼具健康效益和经济效益[10]。已有文献探究了残疾人康复服务需求的影响因素[11-14]，但对老年群体康复服务需求的影响因素研究还是空白。

安德森健康模型是公共卫生领域探究个体因素与健康服务关系的经典理论模型[15]，已经被用于国内老年人机构养老意愿、长期照护服务使用和社区健康管理利用行为的影响因素研究[16-18]，对个体的健康服务需求和利用有良好的解释效力。该模型认为，个体的倾向因素、使能因素和需求因素共同作用于健康服务的选择。倾向因素指个体寻求健康服务的社会文化特征；使能因素是获得健康服务的能力在个体、家庭和社区方面的体现；需求因素指个体的健康情况。《社区康复指南》是世界卫生组织等于2010年发布的指导社区康复工作的操作性工具，包括健康、教育、谋生、社会和赋能5 个模块。该指南以包容性发展的方法，旨在实现老年人和残疾人等边缘群体的社会融合[19]。

本文使用2016 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的数据，基于安德森健康模型和世界卫生组织《社区康复指南》构建分析框架，从倾向因素、使能因素和需求因素3 个方面探究影响我国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因素。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与变量定义

2016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是由中国人民大学组织开展的一项全国范围大型社会调查，采用分层多阶段概率抽样方法，样本覆盖全国28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以县为初级抽样范围，村、居委会为次级抽样范围，以年满60周岁的老年人为调研对象，共获得样本11472 例。该调查包括老年人对社区康复训练和康复辅具租用的需求和使用情况。

本研究的因变量是老年人的社区康复服务需求。老年人对社区康复训练和康复辅具租用至少1 项有需求，即视为存在社区康复服务需求。自变量包括3 个部分。①倾向因素：包括受教育程度。②使能因素：包括谋生模块的老年再就业、个体收入和养老金，社会模块的婚姻状况、子女经济支持、参加体育运动以及社区在上门护理、上门看病、免费体检和健康讲座方面的支持，赋能模块的参与村/居委会选举等政治生活和参与陪伴聊天、环境保护、治安巡逻和调解纠纷等社区活动。③需求因素：包括老年人的失能程度和患慢性病情况；其中失能程度参照既有研究的评定方法[20]，基本活动中有3项及以上无法完成为完全失能，1～2 项无法完成为相对失能，全部完成为完全自理；慢性病除“是否患有慢性病”这一变量外，考虑到不同慢性病对老年人身体功能和康复需求的影响并不一致，本研究将常见的23种慢性病纳入到自变量中，探究其对于康复需求的影响。各变量的定义及描述性统计见表1。

1.2 统计学分析

采用SPSS 22.0 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使用多重响应交叉列联表的方法对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的需求现状进行分析；通过Logistic 回归模型分析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影响因素。

表1 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分析(n=11472)

2 结果

2.1 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现状

11.07%老年人对社区康复服务有需求，其中10.26%有康复训练需求，9.04%有辅具租用需求。实际获得过社区康复服务的老年人比例很低，接受过各项康复服务的老年人比率均不足1%；如以有康复服务需求的老年人为基数，有需求的服务获得率不足7%，绝大多数老年人的康复服务需求未得到满足。见表2。

表2 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的需求和使用现状(%, n=11472)

对不同特征老年人的社区康复服务需求进行分析(表1)，在倾向因素中，初中及以上教育程度的老年人有康复服务需求的比例更高；在使能因素中，经济收入更高的老年人、享有养老金的老年人、子女给予过经济支持的老年人、使用过各项社区医疗服务，以及参与过政治生活和社区活动的老年人有康复服务需求的比例更高；在需求因素中，完全失能和患有慢性病的老年人有康复服务需求的比例更高。

2.2 影响因素

依次将倾向因素、使能因素和需求因素纳入回归模型，纳入全部因素的模型正确预测率(89.40%)高于其他模型(88.80%和89.20%)。

在倾向因素方面，教育对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有显著影响，初中及以上老年人的康复服务需求是小学及以下老年人的1.299倍。

在使能因素方面，谋生模块中，老年人经济收入高(OR=1.245)、享有养老金收入(OR=1.337)，社区康复服务需求大；社会模块中，有子女经济支持(OR=1.236)以及使用过社区各项健康支持服务(OR护理=4.786，OR看病=2.537，OR体检=1.632，OR讲座=1.547)的老年人，社区康复需求显著提高，配偶因素和参与体育运动对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影响并不显著。

在需求因素方面，完全失能的老年人对社区康复服务的需求是完全自理老年人的2.336 倍；患有慢性病的老年人也有更高的康复服务需求(OR=1.209)，具体而言，患有糖尿病(OR=1.516)、脑血管疾病(OR=1.628)、颈椎和腰椎疾病(OR=1.263)、阿尔茨海默病(OR=1.846)的老年人，康复需求较高。见表3。

3 讨论

本研究显示，我国老年人对社区康复服务有需求的仅为11.07%，而实际获得各项社区康复服务的不足1%；即使有需求的老年人，实际获得社区康复服务的比例仍低于7%。这一方面反映出我国针对老年人的社区康复服务供给不足，且供给与需求的匹配性存在问题[21]；另一方面，绝大多数康复服务需要老年人自费使用，经济收入可能限制老年人对康复服务的实际使用[22]。提示服务主体要精准把握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目标群体，提供有针对性的老年社区康复服务；同时还应该考虑降低老年人享受康复服务的经济门槛，将更多老年人纳入社区康复服务体系中。

Logistic 回归模型显示，倾向因素中的教育程度能显著预测其社区康复需求，与针对残疾人的研究结论一致[23-24]。可能的原因是教育程度高的老年人有更强的健康意识，更加重视功能健康，增加对社区康复服务的需求。需要强调的是，本研究主要关注正式教育对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影响，而根据《社区康复指南》，教育还包括非正规教育和终生学习，这些形式更加灵活的补充教育，由于更具现实操作性和理论意义，可能也会对老年人的社区康复服务需求产生显著影响，应该受到社区康复理论和实践的关注。

使能因素中，经济条件、社区健康支持服务和社区参与分别对应《社区康复指南》的谋生、社会和赋能模块，是影响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约束条件。

个体经济收入、享有养老金和子女经济支持等经济条件能显著影响老年人的康复服务需求，这与针对残疾人的研究结论一致[25]。主要原因是我国目前还没有形成完善的康复服务体系，财政支持力度相对较小[26]，康复服务的需求和使用主要取决于个人对自身和家庭经济状况的综合考量，经济条件较好的老年人对康复服务的需求更多，而广大有潜在需求的中低收入老年人可能因无法支付康复费用而放弃。因此，应尽快完善康复服务体系，将康复服务纳入到公共卫生体系或医疗保障体系中，降低老年人享受康复服务的经济成本。

使用过各种社区健康支持服务的老年人会有更高的社区康复服务需求。一方面，提供了其他医疗服务的社区可能更重视老年人的康复服务需求，进而提供有针对性的社区康复服务；另一方面，老年人在使用各种社区健康支持服务的过程中，能增强健康观念，意识到社区康复对身体功能恢复的意义，从而增加对社区康复服务的需求。

表3 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

参与过社区活动的老年人会有更高的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社区康复指南》的赋能模块强调，边缘群体不仅是服务的接收者，也是服务的贡献者。包括陪伴聊天、环境保护、治安巡逻和调解纠纷在内的社区活动参与，一方面能激发老年人的社区归属感和生命意义感等积极意识，另一方面还能提高老年人的参与、决策、控制和行动能力。老年人会有更强的意识和能力寻求社区康复服务，以实现功能的最优化。

在需求因素中，健康状况是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的约束条件。

失能程度对社区康复服务需求存在门槛效应：相对失能和完全自理的老年人对康复服务的需求无显著性差异，而完全失能老年人对康复服务需求率是前者的2.336 倍。完全失能意味着身体功能的极大损伤，导致老年人产生诸多生理和心理健康问题，甚至诱发自杀。通过康复恢复部分身体功能，对提高晚年生活质量有重要意义。

慢性病也会损伤老年人的身体功能，导致对康复需求的提升，与既有研究结果一致[27]。在慢性病的具体种类上，患糖尿病、脑血管疾病、颈椎和腰椎疾病、阿尔茨海默病老年人的社区康复服务需求显著提升，这些疾病都会直接导致老年人出现功能障碍，影响日常生活能力；而其他慢性疾病并未提升老年人对康复服务的需求。因此，不同慢性病对身体功能和康复需求的影响并不一致，把慢性病看作一个整体不利于资源的优化配置，应该重点关注糖尿病、脑血管疾病、颈椎和腰椎疾病以及阿尔茨海默病等对老年患者身体功能的影响，积极满足老年患者的康复服务需求。

4 结论

康复所追求的功能健康是世界卫生组织继死亡率和发病率之后提倡的第三项全球居民健康指标[28]。健康老龄化是老年人在生理、心理和社会功能方面的健康状态[29]，要求保障老年人的身体功能处于最优状态。针对老年人的社区康复服务是实现健康老龄化的重要途径[30-31]。本研究利用2016 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的数据，探究我国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现状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发现，我国老年人存在一定的社区康复服务需求，但获得的康复服务和需求的满足程度都很低，说明老年社区康复服务供给不足，供给与需求之间不匹配。与《社区康复指南》5 个模块相对应，教育程度、经济条件、社区健康支持服务、社区参与和健康状况是影响老年人康复服务需求的约束条件，说明《社区康复指南》对于老年人社区康复服务需求有良好的解释效力。

未来在我国老年康复事业发展的过程中，应根据《国际功能、残疾和健康分类》的理论和《社区康复指南》，有针对性地为老年人提供精准的社区康复服务，积极改善老年人功能健康，以包容性发展的方法实现老年人的社会融合。与此同时，要尽快将我国的康复服务整合到公共卫生或医疗保障体系中，降低老年人享受康复服务的经济成本。

利益冲突声明：所有作者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