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润民 ,江牧
(1.苏州大学,苏州 215123)
近几十年来人类文化中出现了一个明确的“叙述转向”:许多不被认为是在讲故事的表意行为,我们意识到实际上是在讲故事。[1]亦如越来越多的设计当中流漏出设计师的情感,用户在使用时与设计师产生共鸣,其间有着微妙的情感传达。
在生活中,所谓的叙述就是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记载下来或说出来。而在理论研究中,叙述是把研究成果用一定的方法在理论上再现出来。而在产品设计中,叙述是叙事性设计(Narrative Design)是目前各个设计专业或创作型专业都比较常用的设计方法。
人类在进行沟通与交流时,需要通过媒介,媒介是让双方建立关系的中介,媒介可以是语言也可以是文字。当“物”成为人们进行感情交流的媒介时,这一切都有所改变了,“物”不再具有语言和文字的虚拟性,而且具有着具体的形态以及空间。当原始人的生产力较之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器具的使用功能已完全满足需要,同时人脑的进化使得人类产生了与动物极为不同的审美意识。[2]当人类不再满足于器物的使用功能,而对其象征性充满了兴趣,描述身边物也开始为其“故事”(这里故事指人类的共同想象)进行编造时,对于物的叙事便出现了。
对物进行故事的编造也是将物进行情节化的过程。叙事的本质是人与世界的中介,即叙事赋予存在意义和可控的时间形式。[3]在哲学家海德格尔的“工具存在论”中,海德格尔认为,当我们看周围的事物(如锤子)时,我们倾向于把它们当作实现我们意图的工具。在我们眼里,只有我们从事的建筑工程,而锤子本身却不存在,只有当锤子自己被打破时,我们才会面对锤子,并且惊讶地发现,锤子除了工具还有很多其他属性。[4]因此,破碎的锤子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将锤子当作一个物体(而不是工具)来面对,并窥见它深不可测和隐藏的现实。
在叙事性产品中,“物”所具有了人为赋予的特殊含义后,便具有了叙事性,“物”的叙事性是同样是通过叙述者来体现的,“物”的形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承担了叙述者的功能,叙述者是叙事学中的重要部分,叙述者不仅仅是说话的人,更是“作品中的故事讲述者”。其作为重要元素呈现在文本当中,是真实作者想象的产物,是叙事文本中的话语。[5]“物”便成为了叙述者,“物”来承担叙述者,似乎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在文本中,叙述者多是由“人”来承担。产品叙事便是将文本中作为叙述者的“人”换成了“物”,但叙事设计中的“物”与文本中的“人”是有所区别的,文本中“人”是虚拟的,是通过人或者拟人的口吻来进行叙述,但最终摆脱不开“人”的真实性。而在叙事设计中虚拟的“人”所存在的要素似乎被淡化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真实的人来通过对产品的观察所带来的心理感受,所以说产品叙事中叙述者为“物”的形式。
对于客观实在的“物”与艺术中形式的“物”探讨,什克洛夫斯基在其1929 年的《作为手法的艺术》中写到:“正是为了还原生活的体验,去感受事物的存在,把石头变成石头,才存在所谓的艺术。艺术的目的是提供一种可观察的东西,而不是可识别的东西。艺术的表现手法是把事物进行‘奇异化’,通过加深了形式上的难度,人们在感受时增加了时间和难度,我们在感受艺术的过程就是艺术的目的,应该把这种感受加长。艺术是一种体验事物制造的方式,而制造出来的东西在艺术中并不重要。”[6]要使读者感受到事物的存在,首先要让事物进入读者的意识。这里的“使石头成其为石头”,在叙事设计中,我们可以将之理解为“使石头具有其叙事性”。[7]石头作为“物”承担着媒介的作用,而真正的故事则是人为赋予的。石头不再是物质世界中客观存在的石头,而变成为艺术加工处理后,人为赋予情感的石头,它有着属于它自己的故事,而这个故事需要观察者进行体会,观察者也需要相信并想象着同样的故事才能使得思维在场。
叙事设计中“物”的形式表现源于艺术,是艺术的直观体现。“物”只是类似于情感的载体,正如我们在看书时是在看书中文字所表达的意义,而不是在看纸张与墨水一样,我们所看到的“物”是设计师进行叙事表达的媒介。“物”作为媒介所要传达的意义便是叙事设计中最为重要的部分。我们可以将叙事产品类比于上文中的锤子,叙事产品作为整体时,所表现的是它的使用功能以及产品整体的叙事性。当叙事产品被拆散后,打破了原有的使用功能与叙事性,取而代之的则是部“分零件的固有属性。反之,将部分零件组合成为叙事产品时,作为整体的产品在形式上不具有部分零件的固有属性。客观化始终是一个构造的过程,艺术的世界也不是情感和情绪的集合。[8]设计与艺术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在产品叙事性的表达中,也是将产品艺术化的过程。
叙事设计中“物”的设计形式显得尤为重要,卡西尔曾对艺术的效用进行了探讨,同样阐述了形式的重要性:“一类关涉事物的效用,关涉这样的问题:‘那有什么用?’另一类则关涉事物的原因亦即‘怎么来的?’问题,一种实在的单纯复制品的价值始终是非常成问题的。只有把“物”理解为一种特殊的倾向,一种思维、想象、情感的新态度,才能真正把握“物”的意义和作用。“物”的设计性使我们看到了感性世界的丰富性和多样性。”[9]
对于人类社会而言,叙事方面所承载的意义非同小可,只有人类会对于事物进行符号化的界定,我们生活在一个我们共同所营造的“虚拟世界”当中,这个“虚拟世界”是通过不断完善,不断进行补充,从而形成信仰式的共同认知。在尤瓦尔·赫拉利所写的人类简史中有关于人类之初对于“讨论虚构的事物”重要性的描述:“据我们所知,只有智人才能表达他们从未见过、接触或听到过的东西,并且讲着像确有其事。认知革命后,传说、神话、神、宗教应运而生。不论是人类还是许多动物,都能大喊:‘小心!有狮子!’但是认知革命后,智人却可以说:‘狮子是我们部落的守护神。’‘对虚构的事物进行讨论’是智人语言中最独特的功能。”[10]在交流与叙述中,一类叙述是描述客观事实,另一类叙述是表述着虚构的事。[11]所谓“事实性”指的是对叙述主体与接受主体的关联方式,即接收人把叙述人看作在陈述事实。认知革命之后,人们具有了“讨论虚构的事物”的能力。对于虚构事实的描述,成为了智人之所以能够在众多人种中存活下来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种能力的出现,人们生活在了一个由符号组成的世界。
在远古时期人们在刻石壁进行壁画时即是在进行信息的传达,壁画是对于故事的描述的一种媒介,甚至壁画出现于语言之前。但凡叙事文学作品,都会向人们展示一个“虚构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可将文学叙述看成是构建“虚拟的世界”的一个过程。[12]当智人所具有的“讨论虚拟事物的能力”时,便将当时不可解释的自然现象归结于神明,最初的信仰也逐渐出现。萨特认为人们生活在自己的故事中:“人们总是在讲故事:人们的生活被他自己的故事和别人的故事所包围。通过故事看到周围的一切。像在故事里过着自己的生活。”[13]除了人类的共同想象,这个宇宙中没有上帝,没有国家,没有金钱,没有人权,没有法律,没有正义。[14]即便是生活在一个由共同想象所编制的符号化社会中,但我们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人不再生活在一个纯粹的物理层面的宇宙中了,而是活在象征的宇宙中。语言、神话、艺术和宗教成为这个宇宙的组成部分,它们犹如各式各样的丝线,共同编织了象征的网络——这一人类经验的交织之网。[15]“虚构”的意义不仅在于让人类有想象力,更在于“一起”想象,编织各种常见的虚构故事。于是这样的虚构故事赋予智人前所未有的能力,智人的合作不仅是灵活的,而且能够与无数陌生人合作,这就是智人统治世界的原因。
3.2.1 建筑中的设计叙事
高线公园的背景是纽约西线的工业铁路,长达1.45 英米,钢结构是上世纪30 年代的,转载了纽约市民的集体回忆,这条铁路见证了从上世纪初到本世纪的发展。设计的时候考虑到了这条铁路承载了许多人的回忆,所以设计方案考虑了人的因素,方便人们参与其中为第一要点,希望人们能与这条铁路建立内心深处的情感联系,通过他们在周边生活的记忆,让他们有所触动。
3.2.2 娱乐节目中的设计叙事
在电视娱乐节目中,能引起观众兴趣的元素有:一节目传递的信息,二赏心悦目的感觉,三节目中的叙事元素。其中叙事元素抓住的是观众对事件起因、过程、结果的高度关注感。同一节目不同方式的播放,我们能感觉到它里面的信息传递、赏心悦目和叙事带给我们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例如:节目是直播,其实它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叙事;如果是录播,也许我们仍然去看,但这时时效信息的元素没有了,叙事的带入感对于观众来讲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看到的就是一个欣赏的元素。通过节目的播放形式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娱乐节目中设计叙事的存在及作用。
当代设计叙事将会逐渐脱离物化,这种脱离是将物虚拟化,运用多种感官进行设计的体验。如将物体变成标志或者影像,借助新技术手段的支持,现代设计中也多探索试听通感,进行声音的物态化或视觉的动态化实验。[16]设计叙事将会多样化、多元化。但无论其如何进行变化,其通过物体来叙事的本质不会发生改变,其所产生的是一种模糊的感性体验,需要观察者进行体会与反馈,把握设计叙事的根源性特点,在设计时了解物所能带来的隐含性体会,在生活中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可听、可视、可用的叙事作品,使用者可以在用身心去感受作品的同时能够了解到设计师所要表达的情感,将所要叙的事成功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