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空间视野下的客家民俗“红龙缠柱”及其社会价值研究*

2021-03-25 17:41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红龙舞龙宗族

谢 亮

(龙岩学院,福建 龙岩 364012)

20世纪法国的都市理论研究专家亨利·列斐伏尔( Henri Lefebvre) 等人就提出了以“( 社会) 空间是( 社会) 生产”为核心的“空间”理论,列斐伏尔在其著作 《The Production of Space》中提出了空间的类型包括“文化空间”的论断[1]。舞龙是客家文化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2]。闽西客家地区的舞龙运动经过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传承和变化,不断融合了其他民族体育民俗和文化因素,客家地区的舞龙民俗不仅蕴含着民族性和共融性的特征,更具有鲜明的客家特色,如“红龙缠柱”是最具客家特色的舞龙运动之一。本研究以龙岩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红龙缠柱”个案进行实证研究,诠释其文化空间,并探索文化空间的变迁与社会价值,为客家传统民俗体育活动的保护和传承提供理论参考。

1 “红龙缠柱”的自然与历史文化空间

1.1 “红龙缠柱”自然环境

连城县庙前镇位于连城最南部,素有“南大门”之称,该镇面积176.89平方公里,辖15个行政村,55个自然村,总人口3.3万余人。“红龙缠柱”的发源地是庙上村,庙上村位于庙前镇集镇区内,村落面积约2.5平方公里,该村地势较为平坦。该村有600余户2800多人,主要姓氏为江姓、上官姓、俞姓、吴姓。境内有明清时期古宗祠近百座,属宫殿式建筑,历史悠久,特色各异,结构完整,建筑艺术精湛,珍藏文物众多,文化底蕴深厚。境内的矿产丰富,有锰、铅锌、钨砂、铁矿、煤等重要资源,经济比较发达。这些独特的地理生态环境,为“红龙缠柱”的产生、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1.2 “红龙缠柱”的历史文化空间

“红龙缠柱”起源于明末清初,至今有400多年历史,由当地江氏六世祖江万权初创,100多年前十七世祖的江流民曾把此龙舞带到广东韶关的“福建会馆”传艺,受粤人欢迎。

“红龙缠柱”是连城县庙前镇独创的一种客家民俗文化活动,在清代发展的较好。太平天国时期,一度终止此活动;在民国时期,由于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民不聊生,又再度荒度、失传。解放后,经老艺人张江林、江百龄、江积泗、江寿龄、江梧林等用松枝作龙头,龙珠进行排料、演武,进行抢救,再度恢复。“文化大革命”时期,破“四旧”,红龙缠柱活动一度停止,直至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红龙缠柱”又再度复兴起来。

2 “红龙缠柱”的文化空间表现形式

2.1 “红龙缠柱”的表演形式

“红龙缠柱”是一项集武术、舞蹈、图画、音乐于一体的进珠、逗珠、抢珠、转珠、戏珠、藏珠、寻珠的舞龙表演活动。“红龙缠柱”的表演是以武术“六九拳”或少林拳术“四平步”为龙头的舞步,武术棍棒的“四勾拨”为龙珠的舞步,[4]有单株、二珠、三珠、四珠、与红龙缠柱五个套路。表演开始前,龙头先在厅堂前点头致礼,即开始抢珠,从一珠开始,二珠并进,三珠抢行,四珠并进。在庙前不是非富即贵的家庭是不敢请红龙表演队表演“红龙缠柱”这个套路,因为“红龙缠柱”的表演场地要求较高,必须是在具有“四点金”的祖屋或厅堂才能进行的,表演路线也较为复杂,“红龙缠柱”表演的费用也数倍于一般的红龙表演。

2.2 “红龙缠柱”的表演艺术

红龙的表演是在“苏州锣鼓”——花灯鼓、钟铜、大丝锣(二面)、小丝锣、大钹、小钹的打击乐的神韵节奏的锣鼓声中进行的)。据传这六件乐器是在清康熙年间从苏州传传承过来的,故称之为“苏州锣鼓”。而在连城庙前的舞龙表演的活动,是必须要配以锣鼓,如没有锣鼓,则出不了龙。锣鼓的击打主要有4种[5]:(1)起锣,先是一声“咣”的锣响,紧接是“咚咚”两声的鼓点,最后是两声“当当”钟响,再辅以其他的乐器一起,节奏是咣——咚咚——当当——咣——咚咚——当,节奏较为整齐(2)平锣,用于行进中的舞龙活动;其节奏是咣——咚咚——当当,节奏变化较多。(3)急锣,用于进入接龙者的厅堂,开始舞龙时;其鼓点的节奏是:咚——咚隆咚——咚隆咚隆咚隆锵,节奏快,反复敲击。(4)刹锣,用于舞龙活动将要结束时,当响起:咚——咚——咚,全部的响铜乐器立即停止。

2.3 “红龙缠柱”的传统手工艺

在闽西客家地区的舞龙制作有许多,但红龙的制作工艺、材料都有它独特之处。红龙主要是手工制作,时间长,制作用的材料极其讲究,主要包括竹篾、棉纸、有光纸、通草纸、生油、绘画用的红兰二色颜料[6]。

一条红龙的制成,必从破竹篾、扎龙架、糊纸、然后进行绘画点缀,龙珠要画花鸟,万寿图,写吉祥语、堂号,龙头要绘龙须、龙鳞,装饰龙眼、龙角,龙身要绘龙鳞、龙翅,写吉祥语,均需一定的艺术文化功底,必须一代又一代的薪火相传,才能延续红龙制作工艺的传承。

3 “红龙缠柱”文化空间的变迁

3.1 人文环境的变迁

庙前地区的舞龙活动不仅是最具显耀乡村宗族力量的一项民俗活动,更是各姓宗族之间的比拼经济、人丁、人脉、地位等实力的较量,是各姓氏宗族凝聚力、财富及个人威望、地位的集中体现。[7]尽管每年的舞龙活动都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但是各姓氏宗族为了展现宗族的凝聚力和地位,都表现出非常积极主动开展该项活动。

但随着社会的变化,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受到各种先进文化的洗礼,宗族赖以维系的基础也发生了变化。如今的年轻一代比上一代的人的宗族观念淡薄了许多,有的客家人甚至已不会说客家话了,对宗族的事务也漠不关心,对修族谱、建宗祠也不怎么过问和关心,甚至堂号、祖归、家规等都知之甚少。可以说,以前靠宗族观念、靠地缘、靠血缘来维持宗族内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纽带已经大不如前,随着宗族观念的转变,宗族凝聚力的下降,庙前的“红龙缠柱”活动也受到较大的影响。

3.2 自然环境的变迁

“红龙缠柱”一般是在祠堂或在有“四点金”的厅堂才能表演,其活动场地需要较大的空间才能施展。因此,府第式宅院民居、围龙屋、锁头屋、五凤楼等客家建筑的厅堂结构和场地都是适合红龙缠柱进行表演的场所。但是,现今的农村民居,以小家为主,新建建筑大都没有大的厅堂,更没有“屋柱”,没有合适的场地来表演“红龙缠柱”。对于一般的舞龙而言,场地问题并不是影响其表演的最直接因素,而对于传承了数百年的红龙缠柱,场地却是其生存的根本。因此,村民居住环境的改变是当前影响红龙缠柱开展的主要矛盾。

3.3 社会环境的变化

改革开放以来,庙前镇村民的收入得到了显著提高,随着村民经济水平的提高和文明的进步,使村民的日常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均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由此对舞龙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8]。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其一是娱乐方式的改变。农耕社会里,物质匮乏,人们参与的休闲娱乐方式极其有限,红龙缠柱的习练活动,不仅提升了村民社会参与能力,更是扩大了村民社会交往的发范围,是庙前老百姓重要的一种娱乐方式。但随着庙前经济产业的转移,越来越多的村民选择外出经商或务工等,城市生活方式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娱乐方式,这就使得舞龙不再是庙前村民的唯一娱乐方式了。其二表现为村民价值观念的变化。原有村民参与舞龙,更多的是希望以舞龙为跳板,增加本家族村里的社会地位,更多是一种无偿的参与;但现在则更加注重报酬,平时的训练乃至出去表演,没有金钱,村民们就失去了舞龙的兴趣。

3.4 组织形式的变迁

在传统社会,宗族组织的事务组织者和主持者通过“红龙缠柱”等民俗活动强化了其在宗族内部的领导地位,其他的族内成员则更多的是以参与者的身份附和。宗族组织的领导者不仅要为舞龙活动提供必要的物质基础,还要负责参与舞龙活动的族人名单及角色分工,以保障舞龙活动的顺利进行。但是到了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土改的整风运动,庙前地区的宗族势力作为一种反动的封建势力被逐步取缔和清除,组织严密、结构完整的宗族组织趋于没落。在当代社会,由于村里的青壮年大都外出经商、务工,留在村里的人都是那些老弱病残的人员,平时都不开展此项活动,只有在春节、元宵期间开展,且由于没有了以前宗族组织的主导,加上现在的年轻人不太热衷予此项活动,也使得该项活动的开展后继乏人。

4 “红龙缠柱”文化空间的社会价值

4.1 活跃文化生活,提高文明素质

“红龙缠柱”是一项群众性的健身娱乐活动,是当地村民在春节期间开展的健身娱乐节俗活动,既健身又营造春节吉祥喜庆的浓厚氛围。通过在春节期间开展“红龙缠柱”的舞龙活动,对杜绝了一些不良行为的滋生,活跃当地民众的文化生活、提高村民的文明素质具有积极的意义,促进了社会和谐。

4.2 沟通感情,增进乡情认同

“红龙缠柱”活动为庙前的村民们在春节期间提供了一个文化交融互动、沟通感情、增进乡情认同的舞台。它把平时分立的家户和村民联合起来,加强村民对“信仰共同体”和“血缘共同体”的认同,造就一种村落命运共同体的意识[9]。宗族内的村民们相聚在一起,在练舞(武)、扎龙、糊龙、绘画中有说有笑,互相问候,共祝美好的未来,既沟通感情,又增进友谊,无形中加强亲密,形成良好的人际关系和社会风气。

4.3 增强体质,培养后备人才

舞龙是要先练武术基本功,坐桩、弓步、套路、舞姿,还有打锣,都是要吃苦耐劳,肯下力气,一套舞龙使人大汗淋漓,筋骨舒展,对人体健康非常有益。曾采访过一位50多岁的习练者,原患肩周炎,吃药无效,春节期间天天舞龙后,此疾痊愈。另外,一条红龙的制成,须从破竹篾、扎龙架、糊纸,然后进行绘画点缀,龙珠要画花鸟,万寿图,写吉祥语、堂号,龙头要绘龙须、龙鳞,装饰龙眼、龙角,龙身要绘龙鳞、龙翅,写吉祥语,均要一定的艺术和文化工底。

4.4 文化瑰宝,传承客家传统

“红龙缠柱”是连城县庙前地区特有的,成为展示各姓氏堂号族群的文化艺术水平的平台,深受人们喜爱,是庙前客家人智慧的结晶之一。同时,它对研究客家民族历史、政治、经济、文化等都起到良好的作用。发掘、抢救、保护、传承、发展“红龙缠柱”,对连城乃至全省、全国都有其重要价值,它是一块文化瑰宝,先人创造不易,后人继承也不易,在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加强精神文明建设,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提高人民群众的素质必将产生重要的促进作用。

5 结语

“文化空间”是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生存和发展的载体,从文化空间的视角探讨文化事象生存的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表现出的传统文化的可视化。“红龙缠柱”作为客家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历经朝代更迭和岁月沧桑,以及“文革”的破坏和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建设,曾一度面临消失,但它承载的历史和文明折射出千百年客家的时代和社会变迁,见证了客家先民的生产生活,凝聚着先民的智慧结晶,也孕育和滋润着客家乡土的文化和精神。在政府和传承人的重视下,如今“红龙缠柱”成为新时期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和文化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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