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华悦 图/段明
大青山是名茶之乡,处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茶庄。其中,以陈员外和林员外的茶庄规模最大。陈员外为人善良,造福乡里;林员外恰恰相反,为人吝啬,被称为“林扒皮”。两家茶庄规模不相上下,产出的茶叶不相伯仲。
这日,陈府外来了一个老头,自称姓王,岭南人氏,本以种茶为生,无奈家乡发了大水,只得逃难至此,听闻陈员外素有善名,特来投靠。
“我只要有口饭吃,其他的都不计较。”王老头说。
恰巧陈府新辟了一小片茶园无人看管,陈员外便爽快地留下了他。王老头很尽责,大半年过去了,这新辟的茶园产出的茶叶竟比其他地方的好许多。
到了品茶那天,陈员外将各处茶庄收上来的茶叶分别冲泡后,一杯杯品尝。尝到最后那份茶叶时,陈员外两眼发亮:“妙,妙,这是何处收上来的?”
王老头上前一步,抱拳道:“正是我那小园子里的茶叶。”
陈员外连连点头,说:“老人家,这茶叶长得比别处的都好,而且味道清香,余味悠长,妙!”说完,便决定将陈府大大小小的茶庄都交给王老头打理。
当天晚上,陈员外和两个儿子正在用膳,二少爷埋怨道:“爹,您怎么让个疯老头来管茶园?下人说这老头成天在茶园里念叨,好像在唱曲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请了个唱戏的呢!”
大少爷却说:“这些我也听说过,不过高人自有高人的手段。只要他能种出好茶叶,唱戏又何妨?”
陈员外连连点头,二少爷面露不快,却也只得闷头吃饭。
过了几天,陈府上下格外忙碌。茶叶都装箱正要运出去时,王老头却站出来说:“慢着!”
陈员外一愣,问:“老人家有何事?”
王老头道:“这几天府里人都在说我举止怪异,其实这是我祖上秘传的茶语之术。以此术在茶叶林中吟唱,与茶树心心相通,便可令茶叶口感脱俗。”
此言一出,在场人无不惊讶。“这茶语之术闻所未闻,老人家身怀奇术,技高一筹,令人佩服。”陈员外笑道。
王老头说:“我说这话,并不是自吹自擂,实有一事相求。昨晚,我听得茶树之语,说今日这茶叶中混进了劣等茶叶。若是运出去,只怕陈家名声败坏,从此遭人唾弃。所以,还请员外爷开箱验明。”
陈员外还未开口,二少爷跳了起来,说:“你一个外人对我家茶业说三道四,是何用意?陈府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怎么会以劣充好?”
王老头道:“我深感陈府大恩,所以才敢有此举动。开箱验明不过片刻,误不了事。可若是劣质茶叶流出去,只怕后悔莫及。”
二少爷还想说什么,陈员外摆了摆手:“这批茶叶比预定时间提早完成,如今开箱验货也误不了事。”说着,便指挥众人将其中几个箱子打开。他走到一个箱子前,抓了一把茶叶,放在鼻尖下细细一闻,脸色顿时变了。
大少爷也上前一看,惊呼道:“茶叶怎么被掉包了?”
箱子一一被打开,里面的茶叶大部分被换成了劣等茶叶。
“这茶叶昨天包好后我一一检查过,一定是有人摸黑将茶叶掉了包。”大少爷皱着眉头说。
陈员外面露怒色,说:“这劣等茶叶一旦流出,陈府的名声就完了。”
陈员外将二儿子叫到跟前,猛地就是一巴掌。二少爷被打得莫名其妙,嚷道:“爹,您怎么打人?”
陈员外“哼”了一声,道:“还要我明说吗?从装箱到上船,这段时间只有你一人在仓房里。别人想掉包,也没这个机会。”
二少爷摸着脸颊,争辩道:“凭什么断定是我呢?”
陈员外咬牙切齿地说:“不只是我,还有你大哥、王老爷子以及陈府上下,谁不心如明镜?谁有这个胆量,谁有这个机会,除了你还有谁?”
二少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自己前一阵子赌输了钱,才出此下策,以次充好换了钱去还债。
陈员外气得直哆嗦,说:“你这逆子,从小就不学无术。我百年之后,陈府由你大哥当家,从此之后不准你再碰一下茶叶。”
没过多久,府里的人发现,二少爷经常一个人在深夜闲逛。这天,王老头到二少爷住的院子,送上了一个锦囊,说:“这是我独家秘制的茶叶锦囊,可宁神定气,有安眠之效,还请二少爷笑纳。”
二少爷接过锦囊,挥挥手,不耐烦地让王老头离开。这天清晨,陈员外刚起床,就看到管家慌慌张张喊道:“老爷,不好了,‘林扒皮’倒在了咱们后山的茶园里!”
陈员外十分震惊,赶紧带着管家赶往后山的茶园。知县带着衙役已经赶到了,仵作正蹲着查看。
过了一会儿,仵作起身,对知县道:“禀大人,林员外被层层的茶树叶包裹着,密不透气。卑职推测,林员外应是先受惊吓,后引发心悸症后,呼吸困难,最后窒息而亡。”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讶不已。知县转身对陈员外道:“陈员外,虽然你为善一方,但林员外死在贵府的茶园里,恐怕和贵府的人脱不了干系。”
这时,陈家二少爷上前一步,对知县说:“大人,请恕小民直言。林员外全身被茶树叶包裹,陈府上下有这本事的,恐怕只有一人。这人,相信大人也应当有所耳闻。”
知县沉思片刻后,说道:“贵府有一位精通茶语之人,能以话语驾驭茶树。若是如此,恐怕此人就是嫌疑人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王老头身上。王老头走上前,仔细查看林员外身上的茶树叶。不一会儿,他直起身来道:“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只见王老头抬起了林员外的手,从他的指甲缝里弄出一些东西来,放到知县的眼前。
“丝线?”知县疑惑道。
王老头道:“正是,这并非普通丝线。从前,我在老家时曾利用茶树和其他树嫁接,培育出一种新的茶树品种。可惜这新种的茶树树叶苦涩,难以饮用,却有安神定气的功效,可以助眠。我将茶叶摘下,用锦囊装好。之后,老家发大水,将那几株新种的茶树冲走了。在这世上,有这锦囊和新种茶叶的唯有二少爷一个人,因为前些日子,我看他夜不能寐,已把锦囊送给他了。”
听到这里,二少爷跳了起来,喊道:“你血口喷人,你可以有一个锦囊,也能做出第二个,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栽赃?”
王老头又从林员外的手中,抽出了几片干枯的茶叶,然后,将这几片茶叶递到知县跟前,说道:“大人,请仔细看看,这茶叶与平常茶叶可有不同?”
知县接过茶叶,细细一看,说:“不错,从形状上看,确实和一般茶叶差很多。”
王老头道:“这就是我培育出来的新茶叶,这世上再无同样的茶树,自然不可能有同样的茶叶。就算我能做出第二个锦囊,但只要谁的锦囊上有被抓破的痕迹,而且漏出了茶叶,那个人就是凶手。”
二少爷脸色大变,抬腿想跑,结果被衙役们摁倒在地。陈员外面色死灰,叹着气道:“逆子,你为何要干下这滔天大罪?”
二少爷忿恨地道:“您偏向大哥,要把家业让给他,我不服。‘林扒皮’早就惦记着陈家的茶庄了,上次的事被王老头破坏了。昨夜,我与‘林扒皮’商议如何报复之时,谁知他突然犯了心脏病。我将计就计,把他用茶树叶包起来,并让他把那个特制的安眠锦囊抓在手里,让人以为这是王老头所为。王老头和大哥一向交好,人们一定猜想王老头所为是我大哥指使。如此一来,一箭双雕,这陈府最后只能由我当家了。”
众人听后一片沉默。没想到,二少爷的心肠歹毒至此。王老头缓缓道:“其实,你第一次和‘林扒皮’勾结时,我就发现了,所以才假托茶语,揭穿你们的阴谋。后来,我给你锦囊,一是为了修复与你的关系,二来也是借这个机会劝你悬崖勒马。哪儿知道你执迷不悟……”
知县道:“难道茶语之事是假的?”
王老头道:“我所吟唱的并非茶树之语,也不能驾驭茶树随心所欲。那不过是一种可以让茶树健康生长的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