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摩尼教文书中的《下部赞》引文辨析
——《下部赞》异本探秘

2021-03-10 06:44康高宝borsa
关键词:电光霞浦抄本

[匈]康高宝 (Gábor Kósa)

(罗兰大学 东亚研究所,匈牙利 布达佩斯 H-1088)

本文探讨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在与唐代敦煌文书相隔千年、相距万里的明清福建科仪文献中,居然有出自类似敦煌《下部赞》的赞美诗集的引文。论文第一部分尝试总结前人对《下部赞》直接引文的研究,第二部分提出可以从霞浦和屏南文书(合称福建文书)中辨析出更多类似《下部赞》的引文。

一、福建文书中先前鉴定出来的《下部赞》引文

众所周知,敦煌《下部赞》在福建文书中被多次引用(1)大部分引文已由元文琪(参见《福建霞浦摩尼教科仪典籍重大发现论证》,《世界宗教研究》2011年第5期171-172页)和林悟殊(参见《摩尼教华化补说》,兰州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辑出,读者可以方便地参阅。。以下是笔者以前的一篇论文中分析过的引文清单[1],根据《下部赞》赞美诗的顺序排列(2)笔者用屏南文书的最新发现的引文补充了原来所列的表。在本文中使用的缩写如下:H=《下部赞》(敦煌);MG=《摩尼光佛》(霞浦);XQK=《兴福祖庆诞科》(霞浦);DQK=《点灯七层科册》(霞浦);ZKW=《贞明开正文科》(屏南)。本文是“Quotations from Chinese Manichaean Hymns of an Unknown Collection.” In: Antonio Panaino - Andrea Piras - Paolo Ognibene (eds.) Studi Iranici Ravennati IV.(Indo - Iranica et Orientalia. Series Lazur). Milano - Udine (forthcoming)的修订版。:

1.H011:MG45/4-5[2]437,MG74/9-75/1[2]483;

2.H030:MG32/6-7[2]468,MG43/8-44/1[2]472,XQK4b/1-2[3]379图31,DQK3/1[4]111;

3.H042:MG29/3-4[2]467,XQK1b/4-5(谢道琏的副本[5]171),XQK 1b/4-5(陈培生的副本[5]171),DQK2/6-7[4]109,[3]382图34;

4.H119:MG45/2-3[2]473;

5.H127:MG43/4-5[2]472,[6]203图6b;

6.H135:MG43/2-3[2]472,[6]203图6b;

7.H140:MG11/5-6[2]461,MG44/4-5[2]473,ZKW.1(W04021-2[7]122),ZKW.2(F03020-2[7]122),ZKW.1(W13075-7[7]123),ZKW.2(F10079-81[7]123);

8.H160-163:ZKW.1(W23133-24139[7]125),ZKW.2(F21171-7[7]125);

9.H164-167:ZKW.1(W24140-5[7]125),ZKW.2(F22178-82[7]125);

10.H169-172:MG48/2-49/4[2]474,[8]143图3;

11.H193:ZKW.1(W01001-2[7]122),ZKW.2(F01001-2[7]122);

12.H206:MG45/8-46/1[2]473,XQK4b/3-4[3]379图31,DQK2/2-3[4]111;

13.H301:MG9/2-3[2]460,MG56/6-7[2]477;

14.H303:MG10/2-3[2]460,MG57/3-4[2]477,MG60/5-6[2]478;

15.H410-414:MG34/2-7[2]469。

通过对这些诗句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霞浦文书中总是至少引用一整行(列)敦煌抄本(四乘七,即28字),在霞浦文书中呈现为两行(每行七加七即14个字,共28字)。没有发现引用少于敦煌抄本一行(例如七或十四个字)的例子。

2.引文看起来也与抄本的其他部分不同,因为它们在第一个和第三个七字句之后通常有一个显眼的空格,这一特征也出现在敦煌《下部赞》(图1)中。

H042MG29/3/4XQK1b/4-5XQK1b/4-5

图1 《下部赞》(H)、福建文书《摩尼光佛》(MG)以及两份《兴福祖庆诞科》(XQK)[2]10图版15.3

3.相隔1000年,引文出奇的精确:自然有一些差异,但可以忽略不计,可以归咎于文字讹误或对当地仪式的一种适应[1]。

4.从上面的列表可以看出,引文来自整个敦煌《下部赞》的各个部分,因此它们的范围包括从开头,经过中间部分,直到结尾:

H011、H030、H042:赞夷数文

H119:叹无常文

H127、H135、H140:普启赞文

H160-163:称赞忙你具智王

H164-167:一者明尊

H169-172:收食单偈

H193、H206:叹诸护法明使文

H301、H303:叹明界文

H410-414:忏悔文

5.有《下部赞》引文的福建文书中,《摩尼光佛》抄本的引文明显偏多,抄本第43-45页的引文相对较多(43/2-5、43/8-44/1,44/4-5,45/2-5,45/8-46/1),不过在它之前的部分(9/2-3,10/2-3,11/5-6,29/3-4,32/6-7,34/2-7)和其后的部分(48/2-49/4,56/6-7,57/3-4,60/5-6,74/9-75/1)还有其他引文。此外,《下部赞》引文也出现在霞浦的另外两份抄本[XQK(1b/4-5,4b/1-4),DQK(3/1,2/6-7)]和屏南的两份抄本(ZKW.1,ZKW.2)中。在后者中,引用出现在不同的地方(W01001-2、W04021-2、W13075-7、W23133-24145;F01001-2、F03020-2、F10079-81、F21171-7、F22178-8)。同样有趣的是,在抄本中的某个地方出现引文似乎没有任何明显的原因。

所以,写这些福建文书,尤其是写《摩尼光佛》的人,一定对我们所熟知的敦煌《下部赞》很熟悉。因此,《摩尼光佛》和其他一些抄本的编纂者要么知道《下部赞》本身,要么——我将在下面论证——他/她知道唐代另一种更大部头的赞美诗集,其中包含比目前已知的《下部赞》更多的赞美诗,但也包含敦煌抄本的所有赞美诗。

至少有两个理由可以认为,福建文书的编纂者并不直接知道《下部赞》或与其一模一样的副本,因此没有盲目复制它。第一个证据是摩尼教创始人摩尼的中文名字。这个名字在《摩尼光佛教法仪略》和绝大多数史料中都以“摩尼”的形式出现[9]105,这就是它出现在福建抄本中的形式;但是敦煌《下部赞》却是个例外,因为它始终都写作“忙你”。因此,如果我们将H160(称赞忙你具智王)与平行的ZKW.1(W23133-24139)和ZKW.2(F21171-7)[7]125进行比较,后者都写成“称赞摩尼俱知王”,显然摩尼的名字分别写成“忙你”和“摩尼”。如果我们将《下部赞》与《摩尼光佛》抄本(例如H135和MG43/2-3)[2]472,[6]203图6b进行比较,情况是相似的。因此,“忙你”这种写法在《下部赞》之外的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出现过(3)MG5:7有“恾示”,当代校点者将其释读为“恾尔”,并将这种形式等同于“忙你”,例如汪娟与马小鹤认为:“尔”,原册作“示”,当系形近而谬误。“尔”通“你”,“恾尔”即《下部赞》之“忙你”,即指“摩尼”(参见汪娟、马小鹤《霞浦文书〈摩尼光佛〉科册的仪文复原》,《敦煌学》2016年第32辑第8页注6)。林悟殊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参见《摩尼教华化补说》,兰州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58页注1),而杨富学和包朗认为“示”是“尼”之讹,因此最终使摩尼的名字成为一个混合的名字,即“恾尼”或“忙尼”,将《下部赞》中摩尼名字的第一个字与通常形式的第二个字结合起来(参见杨富学、包朗《霞浦摩尼教新文献〈摩尼光佛〉校注》,载《寒山寺佛学》2015年第10辑,第81页)。在笔者看来,这两个字都与《下部赞》的摩尼之名不同的事实表明,在某些时候,抄写者(们)不认识其中的摩尼之名。。如果这些福建抄本的编纂者手头有一本传抄无误的《下部赞》,他/她不太可能不照抄其在《下部赞》中看到的写法。另一个原因是,至少在一个案例中,福建抄本比敦煌《下部赞》更好。正如翁拙瑞(P.Bryder)已经说过的,“在171行中,有一个抄写者的笔误。最后一行写作‘十二者惠明庄严佛’,应该是‘十二者庄严惠明佛’”[10]111。这首赞美诗(H169-H172)的内在逻辑,以及摩尼教诸神的名字,使这一点显而易见。然而,福建抄本《摩尼光佛》的写法是正确的(MG49/2:十二者庄严惠明佛)[2]474。19世纪的福建抄写者注意到一个在9世纪未被注意的错误并纠正它,是不太可能的。更有可能的是,他/她据以抄写的稿本中已经有了正确的写法。

图6 《贞明开正文科》(F10081-6)

二、福建文书中保存的额外的赞美诗

如上所述,上面引述的“颂”或“赞”(4)这个中文术语最初是指印度的赞颂诗(stotra)体裁,但后来“与最初标记为讽颂(gāthā,偈颂)或重颂(geya,祇夜经)的诗句混合在一起了”(参见张广达《唐代汉译摩尼教残卷——心王、相、三常、四处、种子等语词试释》,载《东方学报》,2004年第77期,第104-105页)。是七言四句(一“行”七字,一节四行)[11]9,在第一个和第三个七言之后用一个空格来直观地标记。因此,在福建文书中所有出自《下部赞》的四句(在原版中也有)都有这些空格,但在有些情况下,我们会碰到两个七言诗句之间也有这样的空格,而这在敦煌《下部赞》中是没有的。在下文中,我将展示福建文书中一些在《下部赞》中没有的实例,因此我认为,它们来自另一个赞美诗集。

(一)MG43-45(5)这部分的第一段已经在笔者的Quotations from the Dunhuang Hymnscroll in the Chinese Manichaean Xiapu corpus一文中出现过。MG还包括其他类似类型的诗行(七言四行诗),笔者在这里没有探讨:MG14/8-15/3=MG60/7-61/2;MG60/5-6[=H303]、MG62/2-5、MG75/1-9、MG76/6-9、MG77/3-6、MG77/9-78/3、MG78/6-78/9、MG80/3-4、MG86/6-87/1。

MG43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例子(见图2):如上所示,前两行来自H135,第4-5行来自H127,而第8行(和MG44的第1行)引用自H030。因此,本页有三个准确的引文来自《下部赞》的三首赞美诗,而MG43的第6-7行在视觉上具有完全相同的结构,不见于敦煌摩尼教抄本:

仰启摩尼大圣尊,愿降慈悲哀愍我。

早阐光明福德解脱门,舍除我等诸愆咎。

第7行显然包含两个版本(图2):“门”可以通过两种可能的方式进行修饰:1.“福德门”;2.“解脱门”。由于所有其他各行都由七个字组成,因此很明显,在这一行中,应该读“解脱”或“福德”,但绝不能两者都读(6)人们只能推测包含这两个概念的可能的原因:这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小的改变而被唱两遍(尽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指向这个方向);或者两种传写有这样的小差异,编纂者想将两者都保留下来。。值得注意的是,在稍后将详细审查题为《点灯七层科册》的抄本中,遇到相同的两行(1/3-4),尽管由于抄本已损坏,前面几个字缺失了(图3)。

图2 《摩尼光佛》页43[6]203图6b

图3 《点灯七层科册》页1 [4]7

有趣的是,DQK第4行采用了MG两种写法中的第一种(福德门)。DQK这两行的上半部分四个字残缺,但是很容易借助《摩尼光佛》而复原。

MG43/6-7:仰启摩尼大圣尊,愿降慈悲哀愍我;早阐光明解脱福德门,舍除我等诸愆咎

DQK1/3-4:□□摩尼大圣尊,降愿慈悲哀悯我;□□光明福德门,舍除我等诸愆咎

从图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在损坏的DQK中,“启”的下部和“阐”的左边仍然可以看到。DQK的“降愿”应作“愿降”,这证明MG版可能更正宗。

四句七言(分两行)而七言之间有空格的格式与其他行的情况完全相同;此外,这里应用的术语与《下部赞》非常相似,这里我列出了完全平行的表达:“启”(H041,H121-135,H139,H141,H142,H150,H152,H402);“大圣尊”(H063);“愿降”(H055、H185、H186、H262、H352、H403)搭配“慈悲”;“哀愍”(H408);“解脱门”(H017,H144,H344);“舍(……)愆咎”(H046,H121,H371)。

这些特定的诗句(MG43/6-7=DQK1/3-4)上下文是出自《下部赞》(H030、H127、H135)三首赞美诗的精确引文,格式和使用的词汇也类似《下部赞》,因此,在我看来,合乎逻辑的假设是:它们也必然出自类似的赞美诗集;这一行也在另一份抄本中被引用,这一行有相同的措辞,但没有上述两个选项,这一事实增强了存在另一个赞美诗集的可能性,这个赞美诗集可能包含《下部赞》的赞美诗,也包含相同形式的其他赞美诗。

基于这个实例,人们能够检索出更多的可能出自《下部赞》异本的诗句。MG抄本就可能包含一些额外的这类诗句,与作为这一思路起点的诗句很接近。我著录这些诗句(在下面的中文文本中写作黑体)如下:

MG44/2-46/5:

MG44/2:宝光降福电光王,变化急于想念寂

MG44/3:或出八地入十天,或入八地十天出

MG44/4:复告冥空一切众,大力敬信尊神辈

[=H140/a-b]

MG44/5:及诸天界诸天子,护持清净正法者

[=H140/c-d]

MG44/6:天地本来真父母,草木花果是其乳

MG44/7:天地覆载汝身存,因此养育得活路

MG44/8:盈目瞻仰大慈尊,咸开善口替称扬

MG45/1:各承珍重广大智,皈依能使夷数王

MG45/2:普愿灵魂登正路,速脱涅槃净国土

[=H119/a-b]

MG45/3:七厄四苦彼元无,是故名为常乐处

[=H119/c-d]

MG45/4:是故澄心礼称赞,除诸乱意真实言

[=H011/a-b]

MG45/5:承前不觉造诸愆,今夜恳忏罪消灭

[=H011/c-d]

MG45/6:大圣每将解脱船,常在五浊来运载

MG45/7:愿收我等入明宫,顶礼三常及五大

MG45/8:惟愿今时听我启,降大威神护我等

[=H206/a-b]

MG46/1:任巧方便自遮防,务得安宁离冤敌

[=H206/c-d]

MG46/2:遂化先意降魔将,串佩五明为甲仗

MG46/3:保护明界大慈尊,扫荡魔军除逆党

[MG46/4:称赞再甦苏,贞明及惠明,舍我诸愆

MG46/5:咎,保护离灾殃,降大平安福

除了最后两行是一种很晚才加上去的后记,而且格式也不同,这几节诗句的格式与《下部赞》本身的格式完全相同;此外,它们包含特殊的摩尼教术语,笔者将其分为三种类型:

1.其他摩尼教典籍中的表述:八地、十天、明宫、三常、五大、先意、降魔将、魔军、逆党、五明、明界。在这里,简短的讲解可能会有所帮助。根据摩尼教体系,受造的宇宙有八地和十天,太阳和月亮被称为光明宫(如H127:日月光明宫),是通向光明界的中间站,明界以三常和五大为特征:“三常”由伟大之父(the Father of Greatness)、芳香空气(the Fragrant Air)和宝地(the Precious Earth)组成,“五大”在这三者之外再加上十二永世(the Twelve Aeons)和永世之永世(Aeons of Aeons)[12]97-98,[13],[14]。初人(the First Man)在中国摩尼教文献的术语中被称为“先意”(T017、T146;H062;H124;H149;H369),他为了保护明界(例如H122;H234;H261;H275;H289;H294),被派去对抗魔军(H054)的逆党(H215),因此成为一个击败恶魔的将军(降魔将:H218)。

2.与《下部赞》形式略有不同的表述:电光王、夷数王。光明童女(the Virgin of Light)中文译名的核心部分是不变的—即“电光”(H151),但有时会添加更多的头衔:“电光明”(H126)和“电光佛”(H171)。霞浦文书多次加称“王”或“王佛”:“电光王”(MG26/8);“电光王佛”(MG22/2),后一种形式出现在其他几部霞浦抄本中(《冥福请佛文》《明门初传请科本师》《兴福祖庆诞科》《送佛文》)。总而言之,“王”(‘king’ or ‘royal’)的头衔从未出现在敦煌本中,而是霞浦文本中的典型名称,这表明该行的这一特定部分不太可能出自《下部赞》或类似的唐朝赞美诗集;如果最终能上溯到唐代原作,那么原先应该是“电光佛”,后来“佛”必定被“王”所取代。

3.有一种在其他文本中没有出现但完全符合中国摩尼教术语逻辑的表述:“解脱船”。H017和H344有“解脱门”,H030有“解脱水”,H114有“解脱处”。此外,船舫(boats)、船(ships)和运渡(ferries)的比喻主要是用来指解脱者(the worthy ones)和光明分子(light)飞升明界所使用的交通工具[15],因此“解脱船”的表述看来明显是摩尼教的,尽管它没有出现在其他摩尼教文本中(7)然而,它确实出现在宗晓(1151—1214)的题为《乐邦文类》(T47n1969_p0230b08)的宋代佛经中。。

总而言之,这部分MG包含来自敦煌《下部赞》原来的诗句,其中散布着任何中国摩尼教经文中都没有出现过的诗句,但它们的格式和术语都与敦煌赞美诗非常相似。这些术语的绝大多数与唐代摩尼教经文中的术语完全吻合,因此我猜想这些诗句最终也来自唐代另一种更大部头的赞美诗集。

(二)点灯七层科册(DQK)

顺便说一句,上面引用的MG中的一些诗句与另一份题为《点灯七层科册》(DQK1/1-7,2/1-3,见图4)的抄本中的那些诗句是吻合的,这些诗句也以相同的格式排列,总是在第七个字后面加一个空格,这是敦煌《下部赞》的标准格式[4]107-108,DQK中还有一些其他诗句,恕不赘述(DQK6/4-7、DQK7/6-7)。

图4 《点灯七层科册》1-2[4]7

1/1-7.

1□□□界内外中,皆是贞明垂教诫

2□□宝相三界内,是真实相光明众

3□□摩尼大圣尊,降愿慈悲哀悯我

[=MG43/6]

4□□光明福德门,舍除我等诸愆咎

[=MG43/7]

5[宝]光降福电光佛,变化及于想念寂(8)根据MG44/2,在这行的开头构拟了“宝”字,不过,在抄本上仍然可以看到“宝”字的底部。

[=MG44/2]

6或出八地入十天,或入八地十天出

[=MG44/3]

7□明命及四天王,令禁魔冤安世界

2/1-3.

1无上贞明广自在,以明降暗禁生死

2惟愿今时听我启,降大威神护我等

[=H206;MG45/8;XQK4b/3-4]

3任巧方便自遮防,无等安宁离冤地

[=H206;MG46/1;XQK4b/3-4]

最后两行与H206相同,因此我们再次碰到已知的诗句和未知的诗句混合在一起的情况。此外,如前所述,DQK的某些诗句(未出现在《下部赞》中)确实与MG中的诗句相吻合:DQK1/3-4=MG43/6-7;DQK1/5-6=MG44/2-3;DQK2/2-3=MG45/8-46/1。其余的诗句没有出现在任何其他经文中。很明显,只有双行吻合,这看来是有道理的,因为霞浦抄本中的两行构成了敦煌抄本中的一行(每行有四句七言)。第二个实例是来自《下部赞》(H206)的引文,也出现在XQK(4b/3-4)中。这看来证实了这些双行确实出自类似于《下部赞》的抄本的假设。

虽然上述诗句互相吻合,但它们之间也有一些细微但重要的区别:《下部赞》写作“电光佛”,而霞浦抄本几乎总是加上“王”字,写作“电光王”;然而,这里DQK例外地使用了敦煌本的写法“电光佛”,可能是因为它引用了类似敦煌的抄本,即使在其他情况下,当它不是引用时,它写成典型的霞浦形式(DQK10/2:电光王佛)。虽然在DQK1/5中使用这个摩尼教神名的三个字形式的“电光佛”的原因,明显在于七言句的结构(4+3个字),但编纂者可以很容易地像在MG(44/2)那样,使用“电光王”这三个字(9)MG和DQK之间的其他区别包括引人注目的“及”(DQK1/5)和“急”(MG44/2),其中DQK的写法“及”看来更符合上下文的意思。。

“光明众”(DQK1/2)与敦煌本的术语逐字吻合(H127、H152、H195、H362、H377),“以明降暗”(DQK2/1)则至少与敦煌文书中的两个表述相近:“以光明力降伏暗性”(T218);“明降暗”(H225)。

(三)贞明开正文科

更进一步的例子(10)在此不赘的例子(参见王丁《摩尼教与霞浦文书、屏南文书的新发现》,载《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第113-127页)包括:W03014-7=F02013-6(第122页);W04023-4=F03022-24(第122页);W07037-9=F05037-9(第122页);W22127-32=F20165-70(第125页)=H160-163。来自福建省屏南县题为《贞明开正文科》(ZKW)的抄本,该抄本有两个版本(W和F),由王丁于2018年刊布[7]。

如上所述,本抄本中引用了H140、H160-167和H193。上述情况再次出现,我们看《下部赞》的一行诗句被抄写成两行(2×2×7个字),并且在一个独一无二的实例中,我们看到了一首完整的赞美诗。根据王丁的版本,同一份抄本看来包含了几行与MG中一样格式的诗句(两句七言,两组之间有一个空格,尽管在某些情况下看不到空格),让我引用两份抄本的开头,以《下部赞》的引文开始。

1. W01001-6=F01001-6[7]122

W01001灭除魔鬼毒难焰 其诸虚妄自然消

[=H193a-b]

F01001□□□□□□□ □诸虚妄□□□

[=H193a-b]

W01002借杂(11)这大概是敦煌《下部赞》“备办”之讹。金底(12)这里的“金底”(和F01002)好像是个讹误,《下部赞》作“全衣”。具押[甲]杖 利益童男及童女

[=H193c-d]

F01002然消(13)这大概是敦煌《下部赞》“备办”之讹。金底具押[甲]杖 利益童女及童男

[=H193c-d]

W01003发大音声相慰门(14)根据马小鹤的意见,“门”为“同”(见F01003)之讹,杨富学等对此字未加校注(参见杨富学、宋建霞、盖佳择、包朗《屏南摩尼教文书〈贞明开正文科〉录校并研究》,载《中东研究》2019年第2期,第29页)。其声猛乱如雷辰

F01003发大音声相慰同 其声猛乱如雷庭(霆)

W01004魔闻战掉心胆雄 五坑崩塔(塌)毒山川

F01004魔闻战棹心瞻(胆)雄 五坑崩塔(塌)毒山川

W01005民家因此战得强 遂通善信奏明王

[=MG19/7]

F01005民家因此战得强 遂通善信奏明王

[=MG19/7]

W01006势至便化观音出 直入大明降吉祥

[=MG19/8]

F01006势至变出观音佛 直入大明降吉祥

[=MG19/8]

这些屏南抄本的这部分(图5)因此包含三个单元:

图5 《贞明开正文科》(F01001-6)

(1)第一单元(W01001-2;F01001-2)相当于《叹诸护法明使文》中的H193,后面是另外两单元七言四句,格式相同。“毒”一词是暗宗及其所有相关事物的反复出现的特征[9]16-17,“毒难焰”一词似乎是其变体,可能是一个讹误,而敦煌版出现过“杂毒焰”一词。这个毒的意念引出了第二单元中阐述的主题。

(2)据我所知,第二单元(W01003-4;F01003-4)不见于任何其他汉文资料。这里描述的神话故事是一位神灵如雷霆般的呼号和魔族的反应,以及黑暗之地的毁灭。“五坑”一词是特定摩尼教概念的非常精确的措辞。它也出现在《摩尼教残经》(Traité)(T10)中,活灵(the Living Spirit,净风)和善母(the Good Mother)降临黑暗之地,拯救被困在那里的失去意识的初人(the First Man),从而将他从五坑中解救出来(“令出五坑”)。描述黑暗之地的H021也有类似的表述:“亦是恶业贪魔体,复是多形卑(=诉)斯;亦是暗界五重坑,复是无明五毒院。”这五个坑显然与其他资料中提到的黑暗之地的五个世界/坑相同(叙利亚语:clm;帕提亚语:’hrywr;科普特语:(ptiou)nkosmos,tameia;希腊语:κσμοι,ντρα;拉丁语:antra)[16]48-49n.35(15)参见De moribus Manichaeorum 9,14;Contra Epistulam Fundamenti 28,1;In Enchiridion Epicteti 71.。以下引文证明了这一概念在各种非汉文资料中的存在。

“但黑暗王国由五个库组成……”(17)Psalm-Book(C.R.C Allbery.A Manichaean Psalm-Book,Part II, Stuttgart:Kohlhammer, 1938,p.9,pp.17-18): tmenterro hōs empkeke esšoop hentiou entamion...

“……黑暗的五个深渊。”(18)Psalm-Book (C.R.C Allbery.A Manichaean Psalm-Book. Part II, Stuttgart: W. Kohlhammer, 1938,p.10,p.9): ptiou enoun empkeke...

“……在黑暗之地的五个(世界)的五棵树中。”(19)Kephalaia (H.J.Polotsky,A.Böhlig(ed.,übers.; mit einem Beitrag von H.Ibscher) Kephalaia I1.Hälfte(Lieferung 1-10), Stuttgart: W. Kohlhammer, 1940, p.48,p.15-16):hm ptiou pšēn ethn ptiou [enkosmos ente] pkah empkeke.

[(活灵The Living Spirit)]“为了创造那个伟大的结构——新天堂,他填满了死亡的五个沟渠并平整(它们)。”(20)M98/I/V/5-8(Mary Boyce, A Reader in Manichaean Middle Persian and Parthian.Texts with Notes,Téhéran-Liège: Bibliothèque Pahlavi; Leiden: E.J. Brill, 1975)text y; (A.W.Jackson, The Manichaean Cosmological Fragment M. 98-99 in Turfan Pahlavi, A.W. Jackson, Researches in Manichaeism.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the Turfan Fragments, New York: AMS Press INC.,1965,pp.22-73[pp.32-33]):’wd r’z‘y / wzrg, whyšt‘y nwg’br’pwrydn / r’y o h’n pnz knd’r ‘y mrg hngnd / ’wd h’mgyn qyrd.[18]226

在初人(the First Man)局部胜利地降临到黑暗之地之后,五坑即五个深渊,如同黑暗之地的毒性一样,被毁灭了[19]。因此,屏南赞美诗中提到的五坑和黑暗王国的崩溃看来反映了对摩尼教宇宙起源说的高度熟悉。

2.W13078-W14081 = F10081-6[7]123

下一个例子(图6)是两部分抄本中保存的相同诗句,所以最终在屏南文书中一共出现了四次[7]122-123:

W05030清净喜庆大欢娱 愿从无上明尊降

F04030清净吉庆大欢喜 愿从无上天尊降

W06031加彼天仙善神辈 在此无堂居往(住)者

F04031加彼天仙善神辈 在此祠听堂居住者

W06032劝(勤)加踊跃相冥卫 一切灾祸永消除

F04032勤加踊跃相冥卫 一切灾殃永消除

W06033内外安宁无障碍 广庆劝(欢)荣新庆乐

F04033内外安宁无障碍 广庆欢荣新庆乐

F10081清净喜

W13078清净喜庆大欢娱 愿从无上明尊降

F10082庆大欢娱 愿从天(无)上明尊降

W14079伽(加)被天仙善神辈 在此殿堂居住者

F10083在此殿堂居住者 勤加踊跃相

W14080勤加踊跃相冥卫 一切灾祸永消除

F10084冥卫 一切灾祸永消除

W14081内外安宁无障碍 广见欢荣新庆乐

F10085内外安宁无障碍 广见欢荣

F10086新庆乐

编纂学方面的另一个有趣特征是,在第二种情况下,尽管诗句没有正确排列在一行中,但仍小心地保留了空格。有些词组类似于敦煌文书(无上明尊:T133、H047、H222;勤加:H189、H219、T169;踊跃:H208、H234、H292、T088、T316),一句七言(内外安宁无障碍)实际上与H346c相同,但是,某些诗句(例如“在此殿堂居住者”)几乎排除了该单元的所有部分直接出自唐代赞美诗集的可能性。

3.W39232-4=F34266-9[7]127

W39232日宫三宝第三尊 降魔伏(21)类似的F02013写做“仗”,这是一个抄写错误。毒寂灭神(22)类似的W03014和F02013写做“寂鬼神”。上述诗句中的表述(寂灭)另有“灭,涅槃”之意,但在这里好像没有意义,所以我把“灭”理解为神的修饰语,就像对仗的诗句中“明”修饰“门”一样。

F34266日宫三宝弟(第)三尊 降魔伏毒寂威(灭)神

W39233愿降慈悲妙胜力(23)类似的W03015写做“妙力会”。普收我等入明门(24)类似的F02014把“入明门”写做“入明王”。

F35267愿降慈悲妙胜力 普收我等入明门

W39234永超苦海生死中 圣化神通复本宗

F35268永超苦海生死中 安居常乐大明宫

F35269却还真寂无为境 圣化神通复本宗

这是引文格式的一个独特案例,因为乍一看W39232-4(图7)是显然没有引用七言四句的唯一例子:在W39232-3之后只有一行,即只引用了《下部赞》格式的半行赞美诗,它并不对仗,因此总共只有三个空格,理论上空格的数量应该是偶数。然而,如果我们看另一份抄本(F34266-68,图8),这个异常格式的起源就变得很清楚了:抄写员肯定漏掉那行的第二句(安居常乐大明宫)和下一行的第一句(却还真寂无为境),从而导致抄漏了一整行(两个半行),相当于《下部赞》格式中的半行。因此,这个唯一的例子,对于通常的引用格式来说是一个明显的例外,结果证明是一个抄写错误,这证实这些诗句是从结构上类似于《下部赞》的诗集中抄写下来的。

这段诗句的许多术语与敦煌经书类似。太阳在汉文摩尼教文书中常被称为太阳宫:“日月宫,二光明殿”(H389-390);“日月光明宫”(H127);“日月宫殿”(H398);“日月宫”(T014);“日月光明宫殿”(T120);“日宫”(T211)。

与此类似,在敦煌文书中,“降魔”“伏魔”也经常出现在类似的语境中:“明降暗”(H225);“能降黑暗诸魔类”(H187);“降魔伏外道”(H219);“降魔使”(H130);“降伏二种无明暗夜”(T201-202);“以光明力降伏暗性”(T218);“明使降魔”(T218);“降伏诸魔”(T219);“降魔胜使”(T110);“降伏魔怨”(T114)。

此外,“愿降慈悲”在敦煌《下部赞》中出现过两次(H262、H352;H035也出现了“降慈悲”,不过没有“愿”字)。“明门”在《摩尼教残经》中出现了两次(T327、T343),“苦海”出现在《下部赞》(H252,H406)中,“超”一词也在类似语境中出现过:“超火海”(H085)。

《下部赞》也提供了意思接近“复本宗”的诗句:“送还于本宗祖”(H245)。“安居”(比照H276、H324、H335)、“常乐”(比照H119、H223、H266、H285、T200、H289、H316、T310、H337)、“明宫”(比照H127,H145)也都在敦煌文书中出现过。

此处列出敦煌文书中的类似之处,以说明这些诗句在没有逐字引用它们的情况下,与敦煌经书的术语有明显的相似之处,因此可以追溯到唐代。

其他表述在敦煌文书中没有类似的表达,但似乎属于曾经存在的术语库。上述赞美诗中的“日宫三宝第三尊”,在现存敦煌文书中没有看到与之对应的中文,但看来是对第三使(the Third Envoy)的一个很好的描述,根据摩尼教的想象,他居住在太阳上(25)Kephalaia(IAIN GARDNER,The Kephalaia of the Teacher: The Edited Coptic Manichaean Texts in Translation with Commentary, Leiden: E.J. Brill,1995,P84):“(白天)的船上的三个宝座:一个是使者(the Ambassador)的宝座,第二个是大灵(the Great Spirit)的,第三个是活灵(the Living Spirit)。”。

基于手稿学特征和独特的摩尼教术语,我提出了一些论证,即新确认的福建文书不仅包含我们所知的《下部赞》引文,而且还包含出自另一个失传的赞美诗集的引文,此赞美诗集可能可以追溯到唐代。无论这里讨论的引文的确切来源如何,但它们肯定是汉文摩尼教赞美诗的重要样本,肯定会为后代提供更多思考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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