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逻辑理路及其现实向度

2021-03-08 06:21杨抗抗
宁夏党校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人类命运共同体

杨抗抗

摘要:马克思对共同体问题的论述,建立在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深刻理解基础上,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必然经历的三大形态,分别是以人的依赖为基础的自然共同体、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虚幻共同体、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基础的真正共同体。作为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当代开拓,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所体现的人民性、整体性、批判性、开放性。这一理念的现实展开向度包括:扩大不同国家的利益交汇点,构建利益共同体;搭建全球合作治理的平台,构建制度共同体;增进不同文明实体之间的交流互鉴,构建文明共同体。

关键词:真正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现实向度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991(2021)01-067-009

共同体问题是人类思想史上经久不衰的话题之一,古今中外的思想家围绕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地讨论,并且留下了大量有价值的思想观点,比如西方思想家提出的“理想国”“城邦共同体”“世界共和”等理念,中国古代思想家提出的“大同社会”“和实生物”“协和万邦”等理念,对人类社会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共同体思想史上,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是最富有深刻性与洞见性的,其论述建立在唯物史观基础上,科学地阐释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今天,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继承和发展,需要回顾和梳理其共同体思想的逻辑理路,正确认识当下人类社会所处的历史方位,为“人类向何处去”这一时代命题提供思想启示。

一、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逻辑理路

(一)以人的依赖为基础的自然形成的共同体

共同体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基本形态。在人类社会的原始时期,由于自然界的力量远远超过人类的力量,面对自然界的不确定性,人类只能联合成命运共同体,共同生产、共同狩猎、共同采集,获得人类的生活资料,实现人类自身的生存和繁衍。作为人类社会共同体的萌芽,原始社会中的人类基于现实生存的客观压力,不得不结合成命运共同体,以人与人之间的联合对抗大自然的挑战,从而延续人类社会的发展。在这样的社会共同体中,人与人之间是“以自然血缘关系和统治服从关系为基础的地方性联系”[1](P111)。自然共同體体现的是人与人之间相互依赖的关系,个人不能脱离共同体,个人与共同体之间总是存在割不断的血缘、地缘联系。个体的存在和活动是受到共同体的限制和规定的,个体实质上依附于特定的社会关系,家庭、氏族作为共同体,对其成员具有绝对的统治权,成员只有服从的义务,而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因此,这种共同体结构遏制了人的个性发展,束缚了个人的自由。对于原始社会中个体与共同体的关系,马克思认为原始共同体是实体,个体不过是实体的偶然因素。共同体高居于个体之上,个体必须始终无条件服从于共同体,无论是从事生产还是生活,共同体具有绝对的主导和支配地位,而个体则始终处于服从和依附地位。对于共同体,“个人在感情、思想和行动上始终是无条件服从的”[2]。自然形成的共同体对于人类社会早期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因为在这种形式的共同体中,社会成员对公共利益的重视从而保障了共同体秩序的运行。然而,在这种共同体中,公共利益的维护是以牺牲个体的自由与个性为代价的,个体利益未得到应有重视,导致了个体完全依附于共同体。

(二)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虚幻共同体

人类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使得人类共同体的形态也随之更迭和变迁,以人的依赖为基础的自然共同体被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虚幻共同体所代替。虚幻共同体的典型特征是“物”建立起自身的主导和支配地位,商品、货币、资本等主宰着人与人的关系,成为人与人交往的纽带和中介。资本主义社会是这种共同体的典型。马克思曾经深刻地作出评价,在资本主义社会共同体中,资产阶级将一切事物都变成了交换价值。对于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个体来说,他与社会的联系是通过交换价值来完成的,因为他个人的活动或产品唯有通过社会交换并且表现为交换价值,才可以成为他的活动或产品。在这样的共同体中,每个人具有较强的利己性,个体对私利的重视超过了对共同利益的重视,个体的公共性泯灭了,“把他们连接起来的惟一纽带是自然的必然性,是需要和私人利益,是对他们的财产和他们的利己的人身的保护”[3](P42)。为了寻求个体利益与社会利益的协调,国家这种政治共同体形式便以社会协调者的身份进行政治统治。但是,资本主义国家并不是如其所宣称的,代表社会成员的公共利益,它本质上体现和维护少数统治阶级的核心利益。马克思认为:“由于这种共同体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联合,因此对于被统治阶级来说,它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3](P571)。当然,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评价,马克思始终持辩证的态度。一方面,资本主义社会相较于之前自然形成的共同体来说,创造了更高程度的社会生产力,为推动人类走向新的更高级共同体形态提供了前提条件,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社会并没有实现人的彻底解放,在统治形式上资产阶级占统治地位,资本主义国家虽然在法权意义上承认了人的自由权利,但是没有实现人的实质平等和自由,资本主义社会实现的其实是资本的自由。因此,需要探索一种新的共同体形态,彻底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

(三)以人的自由联合为基础的真正共同体

马克思认为“自由人联合体”是人类未来社会的理想形态,是超越虚幻共同体而具有全新变革意义的真正共同体。在虚幻的共同体中,社会关系相对于每个个体来说是一种外部框架,是束缚他们个性发展的力量,是阻碍他们实现真正自由的桎梏。然而,真正的共同体“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1](P107-108),这也就意味着,人所希望实现的真正自由,不是脱离了与他人的关系实现的,它必须建立在与人相互结合的基础上,但是这种结合已经超越了原始共同体以淹没个体为前提的结合,同时这种结合又引入了一种交互关系的维度,个体不再将他人看作自由实现的阻碍,而是看作实现自身自由的前提,认识到自身和他人是一种交互关系式的存在。从马克思的这种自由观出发,个体利益与共同体利益的矛盾具有了克服的可能性,个体自由与共同体的自由具有了内在统一的可能性。一方面,真正的共同体承认个体的自由,它代替原先的虚幻共同体并取消了阶级和阶级对立,在真正的共同体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另一方面,个人的自由只有在真正的共同体中才能实现,正如马克思所说,“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3](P571)。这两段论述,其实正是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深刻之处,他充分揭示了个体自由与共同体自由、个体利益与共同体利益的辩证统一关系,没有超脱共同体的绝对个人自由,同时也没有忽视个体利益而能持续发展的共同体。个体自由与共同体自由在这种交互辩证的关系结构中实现了本质的统一,这种本质统一的状态就是“自由人联合体”的真正实现。在自由人联合体即真正的共同体形态中,个体利益与共同体利益、个人发展与社会发展在本质上是统一的,人真正实现了类生活,是人类社会的理想形态。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对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继承与发展

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回顾与梳理,可以为当下的人类社会提供启示和参照。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三大阶段,他在认识人类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基础上深刻剖析了自然形成的共同体、虚幻的共同体以及真正的共同体。当今人类社会总体上处于由虚幻的共同体向真正的共同体过渡阶段,一种新的理论产生,需要正确理解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并结合新的时代背景进行创新性发展。

习近平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与马克思的“真正共同体”思想虽然是基于不同的时代背景和问题域提出的,但是二者具有深层的内在联系。“人类命运共同体对自由人联合体的理论创新既以时代环境的变迁为内在逻辑,又以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坚持为限度”[5]。从二者的内在精神层面来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和发展了“真正共同体”思想所体现的人民性、整体性、批判性、开放性。

(一)“人類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和发展了“真正共同体”思想所体现的人民性

现实的人既是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生成的逻辑前提,也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起点、基本根据和依靠力量。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必须始终坚持人民立场,从“现实的人”的需要出发,从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出发,为从“虚幻共同体”向“真正共同体”的逐步过渡创造和提供条件。坚持人民立场,就是“将国家利益与世界各国利益、民族情结与人类情怀、民族前途与人类未来福祉融为一体,体现中国共产党既为中国人民谋幸福又为世界人民谋福祉的务实精神和伦理关怀[6]。

从人类的普遍利益着眼,是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价值追求。马克思所期待实现的自由人联合体,是共产主义社会的最高目标,也是全人类的美好追求。这样的共产主义社会并不是一国可以实现的,而是作为一个总体的人类才能够实现,并且共产主义社会本身是人类作为一个类与自身和大自然的双重和解。以习近平同志为代表的当代中国共产党人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从当下人类面临的生存困境出发,根本上着眼于全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状况,致力于维护人类的共同利益,努力实现人与自然、人与共同体、人与社会和谐共生的理想社会形态。无论是“真正的共同体”思想还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其不变的主线是为人类谋福祉、为世界求大同的远大理想和根本立场,其终极目标都是为了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由此可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了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所蕴含的类精神和人民性,并对其进行了创造性的发展,使其成为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重要理念。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和发展了“真正共同体”思想所体现的整体性

马克思对共同体问题的思考,是从人类整体利益出发来思考人类社会的未来走向,其思维方式超越了狭隘的个体性、民族性和地域性。在马克思看来,真正的共同体并不是高居于任何个体或者民族之上的“抽象共同体”,而是包含着个性、多元性、差异性的“丰富统一性”的共同体。这是马克思思考共同体问题的整体视野。从资本主义大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历史就加快了进入世界历史的进程,而这种历史走向带来了人类交往密切程度的提高,使人类的命运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相关性、整体性。一方面表现为全球社会各个主体之间共同利益的增加,各个地区、各个民族和各个国家之间的利益日益具有相互关联性;另一方面表现为全球性风险社会的到来,不同地区、不同国家面临着共同的问题和挑战,使得人类命运前所未有地联系在一起。

在全球化深入推进并且将人类社会带入到一个命运与共的新阶段,习近平总书记同样从人类社会的整体利益出发,思考人类社会向何处去,并给出了富有启发意义的答案,就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当今世界,人类生活在不同文化、种族、肤色、宗教和不同社会制度所组成的世界里,各国人民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7](P261)这是人类社会的整体结构,人类思考问题、做出决策都要从这个社会整体出发。人类生存在共同的地球家园上,需要以生命共同体与命运共同体思维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国与国的关系,面对人类社会共同的自然环境问题和社会问题,人类需要顺应世界历史发展的趋势,超越狭隘的局部利益,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前进方向和目标,面向全球社会调整自身的生存方式和交往模式。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和发展了“真正共同体”思想所体现的批判性

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作为行动的指南,而马克思主义按其本质来说是批判的和革命的。马克思在谈到唯物辩证法的时候明确指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8]。马克思“真正的共同体”思想是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虚幻共同体”基础上提出的。资本主义虚幻共同体,由于受资本逻辑的主导,资本对利益的追求,导致了个体与个体之间、共同体与共同体之间矛盾的激化。资本主义国家一方面在国内维护资产阶级利益,对广大无产阶级实行统治;另一方面对外侵略扩张,开辟海外市场,转移国内阶级矛盾,从而建立起不平等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和国际秩序。在谈到资本主义的自由贸易时,马克思认为,所谓的自由贸易只是“资本的自由”,“排除一些仍然阻碍着资本自由发展的民族障碍,只不过是让资本能充分地自由活动罢了。”[3](P756)

习近平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在深层次意义上继承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精神。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质上是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因而要求在全世界范围内推广其自身,在军事上对外扩张,在经济上用廉价商品打开其他国家的大门,严重冲击了发展中国家的社会经济秩序,并造成发展中国家长期依附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世界格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内在要求发展中国家与现存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以及不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进行斗争,注重维护弱小国家的利益,促进世界的平衡发展,推动公平正义国际秩序的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所提倡的新型世界秩序建立在平等、包容和团结原则基础上;通过全球治理、民主协商实现;其目标是实现世界的永久和平与普遍安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核心是合作共赢,也就是说,一方利益的获得并不意味着他方利益的损害,通过合作双方利益可以实现最大化。人类社会平衡机制的重构,公平正义的保障,需要改革旧有的国际秩序,现有的国际规则应该向落后的国家倾斜,保障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人民的利益,确保不发达国家的人民也能享受到全球经济增长的福利。

(四)“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继承和发展了“真正共同体”思想所体现的开放性

任何共同体都必须建立在一定的生产力水平之上,而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社会生产必然要突破地域限制,走向更大范围地联合,这是社会规律所决定的。“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3](P520)社会大生产的出现,使得人类的社会交往不断扩大,日益突破狭隘的地域限制,走向更大范围的世界交往。资本主义国家爆发工业革命以来,社会化大生产不断发展,世界分工和世界市场体系日益完善,从而将世界上其它地区、其它国家都纳入到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人类社会不可能再退回到封闭孤立、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时代。经济全球化为世界交往提供了现实的物质基础,它使得人类社会的封闭性日益不可能。当今经济全球化的出现正是适应了人类世界历史发展的趋势。人类要走向真正的共同体,离不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社会交往的普遍展開,因而,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国家还需要高度重视社会经济的发展,尤其是融入经济全球化进程,利用世界范围内技术、资本、劳动力等生产力要素的流动性,发挥生产要素的整合性优势,立足于全球实现本地区、本国更好更快地发展。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具有的开放性,体现为对新型经济全球化的引领,维护开放的多边贸易体系。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忠实践行者,中国不断加强与世界其他国家在多边机制下的合作,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共赢的方向发展。针对某些国家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政策、逆全球化而行的做法,习近平主席强调:“搞保护主义如同把自己关进黑屋子,看似躲过了风吹雨打,但也隔绝了阳光和空气。打贸易战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9]“一带一路”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平台,这一倡议的提出是着眼于沿线国家的共同发展和开放发展,“中国对外开放,不是要一家唱独角戏,而是要欢迎各方共同参与;不是要谋求势力范围,而是要支持各国共同发展”[10]。

三、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展开向度

人类命运共同体通过人类社会的共同理想、共同价值、共同利益、共同需要、共同规范、共同权利、共同义务等体现出人类的共同命运。作为一种社会关系实体化的“共同体”,在其现实性上表现为包括利益共同体、制度共同体和文明共同体在内的综合性的共同体。

(一)扩大不同国家的利益交汇点,构建利益共同体

利益是共同体发展的前提条件。每一个共同体由于物质关系和物质利益而团结在一起。马克思曾经说:“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1]。当今人类社会的共同利益首先体现为人类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客观整体存在。人类共享一个世界,对于世界经济发展不平衡、恐怖主义威胁、核战争威胁以及跨国犯罪等人类社会共同面对的问题,人类应该通力合作,携手共进,以人类共同体的利益作为思考问题和采取行动的出发点,坚持将人类的共同利益作为实践的指南。“世界各国联系紧密、利益交融,要互通有无、优势互补,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自身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不断扩大共同利益汇合点。”[12](P30)

然而,在现实社会中,存在着不同行为主体之间利益共享的困境。利益差别是导致利益冲突的关键性因素。人类社会小范围的团体会因为共同利益而形成相对稳定的利益共同体,但是,这些小范围的利益共同体一旦形成,又会和别的利益团体形成竞争关系,个人往往通过参加利益集团的形式来参与社会利益的冲突和斗争。人的利益差别是由于人的自然需要和社会需要的不同而产生的。从人的自然需要来看,由于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人在自然需要方面存在着差异,因而导致了他们利益分享过程中关注的重点并不一致。从人的社会需要来说,人们由于处于不同的社会条件和社会环境中,因而不同阶级、阶层和不同利益团体具有差别,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社会需要也具有差别。这些客观存在的差别正是导致人类社会利益冲突和利益分化的基本原因。在当今的世界政治中,国家是自利的行为体。国际政治中各种分歧的利益仍然存在。一个社会共同体成员之间存在着共同的利益,但是却时常和别的社会共同体成员的利益发生冲突。国际社会中遇到的最大现实问题,是如何寻求利益主体之间相互的平衡与协调。对于国际社会而言,核心利益主要包括经济上的利益、政治上的利益和精神上的利益。人类社会同住在一个地球,地球上的生存空间和可以利用的资源是有限的,因而各个国家都想多获取一些资源以实现自身更好更快的发展。对于人类整体而言,环境、资源、能源、空间等是不同国家的共同需求,然而,每个国家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考虑,就会排斥其他国家享有地球上的资源,这样势必会导致不同国家之间的利益矛盾和利益冲突。

构建人类利益共同体,并不以牺牲任何个体、民族或者国家的利益为前提条件,反而承认个人、民族和国家的正当合理诉求与利益。换言之,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追求的目标,并不是抹杀民族个性和差异为代价的,并不是主张抽象的、绝对的同一性。同时,任何个体、民族或者国家在追求自身利益时,也不能牺牲人类共同利益来换取一己私利。人类共同居住在一个地球,面对生态环境恶化、资源能源危机以及气候变化等关乎人类生存的共同问题,人类应该意识到这种社会利益的整体性。人类共处一个世界,社会领域的风险往往会波及到其他国家和地区,面对南北发展差距拉大、恐怖主义威胁、网络犯罪、核战争威胁等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人类需要通力合作,以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为实践的出发点,以维护人类共同利益为行动的准则,妥善处理利益纷争,构建和谐的人类社会秩序。

(二)搭建全球合作治理的平台,构建制度共同体

国家与国家之间必须有一套规则进行约束和引导。如果没有政治意义上的世界制度、世界治理和世界秩序,世界就会陷入混乱和失序状态,作为地理或者物理意义上的世界就会成为人们竞相夺取的资源和相互争夺的空间,而不能作为人们从内心所认同的终极归属或者安身立命之所。人的需要的多重性,社会关系的冲突与协调,都需要制度来加以规范,这凸显了制度的不可或缺性。“这些在各自领土内拥有最高权力而又彼此频繁交往的实体,如果为维系其相互关系的和平与秩序而需要一种特定方法的话,那么,用特定的法律规则来规约这种关系便不可避免了。”[13]全球化不仅是政治经济的一体化,也是政治经济背后制度规则的一体化。

世界的公共安全与和平是符合世界各国共同利益的,因而需要各个国家采取一致行动,但是,由于国家的数量较多和有些国家“搭便车”的行为,使得这种合作难以持续进行。奥尔森在《集体行动的逻辑》这一著作中指出,集团利益的共同性意味着:集团的任何成员为公共福利做出牺牲而获得的利益,应该由集团成员共同享有。当成员数量增加时,每个人所最终分享的利益就会减小,因此,成员出于利益的权衡,便不会选择为集团的共同利益做出牺牲和有所行动。有些成员甚至希望别人承担成本而自己获得收益,这便是“搭便车”行为。今天,世界政治的任务就是解决世界的失序问题。重新建构起一个合法的、有序的世界,是人类社会走向美好未来的前提保障。人类社会如果没有秩序和制度的保障,就是一个人与人相互为敌的丛林世界,在这样的世界中,人类难免走向自相残杀的结局。人类为了个体的私利,不惜牺牲集体的公利。对个人私利的攫取虽然在短期上满足了个人的生存和发展,但是从长远来看,并不能真正保证个人的利益,因为集体是个体存在的前提,如果每个人都只是为了个体的私利,不顾及集体的利益,集体必然走向灭亡,个体也很难得以保存。

构建制度共同体,前提是要承认各个国家、各个民族具有平等的国际地位,享受同等的国际权利,拥有独立的国家主权,能够自主选择符合自身国情的发展道路,“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不同,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7](P155)。构建全球范围内的制度共同体,其要求是“在进行对外交往时,它要求各文化主体越来越注意国家间关系、民族间关系、宗教间关系以及地区间利益的协调,越来越要求通过对话、协商解决问题,采取协调一致的行动。”[14]国际社会秩序的建立,只有发挥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作用,坚持平等对话、理性协商,解决当今国际社会治理中出现的诸多问题,从而促进相互发展。作为制度共同体,必然要求树立一种合作共赢的新思维和新理念。“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是当今人类社会的重要特征,也是我们思考世界秩序重建的时代背景。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变局,我们不能“身体已进入21世纪,而脑袋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殖民扩张的旧时代里,停留在冷战思维、零和博弈老框框内”[12](P6)。国际争端和地区冲突以及政治分歧,都需要人类超越民族中心主义的传统思维,在一种合作治理的机制平台上,坚持平等协商、和平对话,妥善解决世界治理中出现的问题,要坚决反对大国沙文主义和帝国主义,反对新干涉主义和强权政治,推动构建公平正义、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模式和制度共同体。

(三)增进不同文明实体之间的交流互鉴,构建文明共同体

马克思曾经提出,现实社会关系的丰富性决定了个人精神上的丰富性,只有基于现实社会关系的充分发展,“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的生产(人们的创造)的能力。”[3](P541-542)随着人类历史开始转变为世界历史,尤其是现代交通、通讯技术的发达,人类社会的交往程度不断扩展,人类社会关系的丰富性不断提升,由此决定了人类必须突破自身的狭隘眼界,面向全球確立新的精神文化、文明标准和价值观念,构建人类文明共同体。

一是坚持交流互鉴的文明理念。在2019年亚洲文明对话大会的主旨演讲中,习近平提出:“交流互鉴是文明发展的本质要求。只有同其他文明交流互鉴、取长补短,才能保持旺盛生命活力。”[15]一个和谐的世界应该是多种文明模式的共存、交流与互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内蕴着一种深刻的文明观,本质上是一种超越种族中心主义叙事的全球观。在当今世界文化多元多样背景下,它“一方面推进各文化形态的健康交流与平等对话,一方面保证各民族文化的个性和资源不致丢失、不被同化、继续传承。正是在这两个方面的张力中,文明交流互鉴的原则得以生成。”[16]

二是对待不同文明范式应该持有包容态度。真正符合人类历史进步方向的文明,必然反对任何文化的主宰和专制,它必须承认文明的多元性存在,强调尊重不同文明之间的差异,主张不同文明实体之间的相互包容。构建人类文明共同体的核心是确立人类共同价值,是维持我们生存和发展所不可或缺的价值标准和人格态度的一种基本共识。如果没有这种相通性的价值观,世界就会处于混乱和无序状态,个人的基本权利也难以保障。在这种共同价值视域中,多元价值也能得到尊重,承认共同价值,“并不是为了消除‘多,或者简单地消解多元之间的差异和异质,相反,基于这一视角的探究路径是以承认并维护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性的生存与发展权利为事实前提……进一步寻求多元之间可能分享的那些相同或相似的道德观念或伦理规则”[17]。

三是保障不同文明实体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文明本身没有高低优劣之分,不同文明产生于特定的历史社会环境,具有特殊性。西方一些国家基于自身经济实力的强大,提出“文明优越论”,并将落后国家的文明看作需要征服和消灭的异质文明,并且不惜以武力和战争为手段输出自身的价值理念,从而给世界上经济实力相对落后的国家带来了文明上的灾难。美国著名学者塞缪尔·亨廷顿曾经严肃地指出,当西方自以为登上权力的巅峰时,国际政治却已经走出了西方主导的阶段,国家秩序已经进入到西方文明与非西方文明彼此相互作用的阶段。今天,世界上的文明虽然具有不同特点,但是文明本身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各种文明都有自身独特的存在价值,因而不同文明实体都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四是提供不同文明平等对话的平台和载体。积极搭建不同文明交流对话的平台和载体,需要通过政府引导、社会支持、专家学者和民间人员广泛参与的多种形式,完善不同文明交流的媒介,拓展不同文明对话的渠道。不同国家和不同民族之间的贸易往来、人员往来、信息往来,本身就带有文明传播的特质,这些人员在接触、互动、交流中可以将自身特有的文化理念、生活方式、社会习俗、道德观念等传播到其他地区。今天,世界上不同国家和地区之间,因为信息技术、通讯技术和交通技术的发展,人们之间的交流交往更加频繁,应该为促进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和对话创造机会、搭建平台、提供载体,从而增进对不同文明的理解。

四、结语

以习近平同志为代表的当代中国共产党人从人类所处的时代方位和人类社会的整体高度出发思考全球问题,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重要理念,为人类社会发展路径的创新提供了新方案和新智慧。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作为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当代开拓,这一理念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所体现的人民性、整体性、批判性、开放性,并通过构建普惠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共建共享的制度共同体、和谐共生的文明共同体三重维度的展开,将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由理论转化为实践、由思想转化为现实,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成果之一,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面向人类未来社会并致力于促进人类融合与共同发展的新的时代精神表达,随着这一理念在实践中的不断展开,必将对人类社会的发展起到越来越重要的引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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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孟 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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