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云
(浙江安防职业技术学院,浙江 温州 325000)
近年来,国家大力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统工艺振兴,2017年3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将振兴传统工艺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根据文化和科技融合的新形势、新动力、新特点,科技部等六部门于2019年8月13日联合发布《关于促进文化和科技深度融合的指导意见》,指出要提炼非遗蕴含的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激发各类主体创新活力,加快文化科技成果产业化推广,推动文化数字化成果走向网络化、智能化。2021年8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指出要加强各民族优秀传统手工艺保护和传承,提高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水平,以更好地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近年来,学界从不同角度对传统工艺产业发展及数字化改革赋能传统工艺振兴的相关问题展开研究,为现代数字化技术辅助传承与发扬匠心文脉提供了理论与实践参考。
李伟等提出,从数字赋能方面来看,新一代数字技术,是数字化改革的基础,海量数据资源成为新的关键生产要素,构成新组合,对生产方式等产生系统性重构,这场革命正在改变价值创造的逻辑、生产经营和资源配置的方式[1]。陈佳贵认为,应抓住数字经济新机遇,激发企业制造模式、商业生态和思想文化等一系列变革[2]。查志强认为,要以消费和商业模式数字化转型培养数字经济新产业新业态[3]。张庆波等指出,数字化改革对文化产业的推动作用主要体现在:数字经济为文化产业发展提供了强大的驱动力,数字经济为文化产业消费提供了新空间[4]。国内外学者对数字化改革趋势的表述,侧重点各不相同。
从数字赋能传统工艺来看,王智民认为,使用数字化技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与传承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5]。万鹏远提出,数字化采集和存储技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留存的保障,数字化还原再现技术能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有效传承[6]。从目前的文献研究来看,面向文化领域,信息技术的跨界融合在文化产业中深度应用的趋势愈加明显,但对数字技术如何带动传统工艺产业实现数字化蝶变存在争议。
从数字赋能传统工艺振兴方面来看,马盛德认为,坚守手工制作特色是“生产性方式保护”的底线[7]。刘妤等认为,文创产业数字化的途径有增强文化创意产业的互动体验感等[8]。马知遥等提出,与戏曲、民俗等非遗类型不同,传统工艺类非遗以物质形态存在,并会一直产生新作品,与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与贸易休戚相关[9]。郑晓丽认为,通过数字化手段,可以将传统工艺与信息技术相融合,实现数字化背景下传统工艺的深度开发,促进传统工艺的高效传承[10]。李荣启提出,要利用现有文化元素进行新的创新型衍生产品的设计与研发,增强传承活力[11]。孙茜以东阳木雕为例,提出虚拟交互复原与再现、网络共享与传播等传统工艺的数字化保护手段[12]。吴雪蒙提出建立数字化文献档案库与数字化共享平台等,在保留传统手工技艺原真性的基础上进行变革[13]。石含洲等提出了原真性、整体性、标准化、永续性数字化保护原则[14]。洪运维等讨论了数字化技术及其在传统工艺保护中的应用设计及实施[15]。这些研究为数字化技术保护传统工艺拓宽了渠道,但未达成共识。
综上所述,国内少有数字赋能传统工艺振兴方面的研究。温州素来有“百工之乡”的美誉,传统手工艺兴盛,非遗项目众多,但近年来一些传统手工艺逐渐失传,手工艺类非遗文化产业利润率较低,传承动力不足,亟须创新,但现有文献针对温州数字赋能传统工艺振兴机理和路径的系统性研究不足,这也是本课题亟须解决的问题。
传统工艺是我国优秀民族文化的活态实践,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温州正在全面推进的数字化改革也为传统工艺的发展与振兴注入了强劲动能。据温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数据,至2020年末,该市非遗整体项目数居全省前列,品种齐全。其中有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35项,占全省的20%左右;人类急需保护的非遗项目2项,人类非遗代表作项目2项;省级非遗代表性项目145项,市级非遗项目779项。现有代表性传承群体18个,代表性传承团体10个。工艺美术大师级别高,人数较多。其中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37位,主要集中在乐清市,省级代表性传承人206位,市级代表性传承人733位,县级代表性传承人1 676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教学基地、高校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基地、生产性保护基地、宣传展示基地等共63个,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基地187个。黄杨木雕、细纹刻纸、石雕、贝雕、铜雕、瓯窑、瓯绣、发绣、十字绣、彩石镶嵌、蓝夹缬等工艺类非遗项目名声在外。同时,也存在不少问题亟待解决。
温州市东瓯文化创意园非遗广场建于2014年,是温州市首家非遗文创交易平台,总面积达1.2万平方米,规划出两大创作区、两大展销区、两大配套服务区、两大交易区和一个非遗精品博物馆,遗憾的是,该广场现已不能正常运营了。位于文昌路的市非遗馆也因故关闭,一些县(市、区)设立的非遗馆多数时间大门紧闭。瓯海正计划推进温州市非遗文化馆建设,尚在谋划中。尤为紧迫的是,温州市缺乏统一的非遗线上平台协助非遗展示、销售。
对于传统手工艺而言,传承,就是最好的保护。据新华网2018年报道,第五批代表性非遗传承人平均年龄已经达到63岁,其中40岁以下传承人占比不足1%,而60岁以上的传承人占比高达58.3%。如今,非遗传承人“老龄化”现象更加明显,他们想法较为传统,对数字化技术及新媒介并不敏感。大部分传统手工艺的传承只能依靠“师傅带徒弟”的形式,传承人在学成出师以前,需要经过很长时间“学徒工”的过程,既是学徒,也是小工,收入普遍比较微薄。这是传统手工艺在传承方面原本就存在的先天性问题。此外,仅依靠“行政式”的保护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非遗传承问题,目前依靠各级政府建立的各种“传习馆”虽然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但更多地沦为“表演馆”和“展览馆”。
随着时代的进步,科学技术在不断发展,人们的审美观念也在不断变化,在传承中创新成为非遗发展的必要条件。以前的工匠文化程度不高,只能通过口传心授将老一辈的技艺一代代传下去。生产力有限是制约一些非遗项目产业化发展的主要因素。以瓯绣为例,瓯绣的生产发展不仅遇到了后继无人的问题,眼前更关键的是劳动力缺乏。瓯绣制作是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一针一线,耗时大,回报少,难以机械化生产,愿意从事瓯绣生产的工人越来越少,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干这门手艺。
工业化生产模式冲击传统工艺的小批量、精细化生产,传统工艺生产者不断改行和外流。科学技术的进步就是不断把人们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让机器替代人工提高效率和精度。然而,科学技术的发展也制约了一部分非遗的延续。想要在工业化和手工艺之间取得平衡存在一定难度。比如黄杨木雕,微型数控机床被运用到了木雕上,瞬间抢了许多传承人的饭碗,一个有美术基础、会制作电脑三维模型的年轻人,就能设计制作出较好的作品。但有些工业化的产品,并不能完全继承传统工艺的优点,而只是在制作工艺方面进行了一些优化,从而有效地满足了批量生产、降低成本的需求,然而这些产品不一定具备手工艺品的原本意义与价值。
综上,经过近年来的发展,大多数传统工艺项目得到了一定的保护,但保护力度仍显不足,传统工艺传承人断代、传统工艺产品仍不能走进现代日常生活、传统工艺之于社会群体的影响力不足等现象明显存在。而且不同类别的传统工艺项目,其发展状况存在显著的不平衡性:某些类别的传统工艺项目实现了高度的产业化发展,而某些项目出现后继无人、濒临失传的状态。在保持传统工艺原有文化特性的前提下,应通过数字赋能来破解难题,实现其生产性保护和产业化发展。
智能化时代,数据赋能效用加速引领数字化转型。剖析赋能机理将进一步推进数字化改革,实现各类资源的优化配置与结构调整,催生联动赋能效应。
目前,关于数字赋能机理的研究尚不丰富,现有研究主要聚焦于数字赋能政府治理、数字经济、数字社会、数字法治等问题。已有研究主要认为,可从沟通互动理念、数据共享、服务优化、科学决策等方面探讨数据赋能机理;也可聚焦于赋能过程的发生与赋能方式的演化,发现了服务型数字平台赋能方式的逻辑路线及其动态演化规律;还可通过授予员工、用户更多权力以提高其数据分析和价值链接能力。数字化赋能可划分为分析、连接和智能三种能力,供需双方的互动和资源整合可表征数字化赋能价值共创的实现过程,而数据畅通流动是实现赋能效应的精髓。
通过对现有研究的综合分析发现,数字赋能的内在机理主要包括五个方面:(1)将数字技术应用到文化产业振兴的各个方面,推动政府的统筹与引领作用在工艺类非遗文化产业振兴中得到更好发挥;(2)激发数字融合,推进数字经济与传统产业的融合发展,助力实现工艺类非遗文化产业转型升级;(3)深化数字技术创新程度,以创新型数字技术为驱动,不断发展培育新动能,促进形成工艺类非遗文化产业发展的内生动力;(4)规范资源配置,释放数据潜在动能—搭建数据资源开放共享平台,破解数据孤岛,规范数据资源分类,释放数字价值,通过数据运算和智能分析引导其根据环境变化和价值主张开展更具目的性的生产要素配置;(5)健全制度建设,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促进生产要素的均衡分配和组合结构优化,健全数据要素与劳动、管理、技术等现实要素深度融合保障体制机制,发挥数据效应,通过广泛参与、精准匹配和价值共享机制实现“联动赋能”,推动工艺类非遗文化产业升级。
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使非遗技艺的保护和振兴拥有了新渠道、新方法。振兴传统工艺,需要在尊重优秀传统文化、尊重地域文化特点、尊重民族传统、保护文化多样性的基础上,开展数字赋能产业提升。
温州非遗项目涵盖方方面面,种类与数量繁多,亟须开展展示传播平台建设技术研究,搭建数字化平台,实现全社会共享非遗保护成果。重点开展温州市非遗项目数字化转化和数字化传播工作,如借助数据融合、三维注册、三维扫描、三维建模等技术创建非遗数据库,建设非遗数字博物馆。非遗数字化资源库建设有四种路径:一是通过图文声像等多媒体资料、口述材料、文献材料等资料,构建公信力较高、共享程度较高的温州非遗文化数字资源平台;二是制作数字非遗宣传片或教学示范短片;三是利用AR、VR、游戏等多媒体方式,借助人机交互技术让公众参与互动体验;四是通过3D虚拟场景、旧物三维图像复原等技术实现破损非遗艺术品的复原与再现。同时,打造温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交易平台,建立网上工艺品商城,还可联合抖音、快手等多家网络平台举办“非遗购物节”,助推产业振兴。
得益于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中国快速步入“自媒体时代”,自媒体平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部分传统手工艺人敏锐察觉到了移动互联网所带来的商机,主动拥抱自媒体,并积极投入其中。然而,大部分手工艺人在使用自媒体平台时,只是简单地将其理解为一种营销渠道,并没有真正深入地融入移动互联网时代。这种运用自媒体的营销模式主要表现为通过微博、朋友圈、抖音等平台发布手工艺产品的宣传性图文或短视频,从而达到提高销量的目的,甚至直接通过这些自媒体平台进行交易活动。从这一点来看,自媒体仅仅只是传统销售渠道的一种拓展,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销售工艺品获取利润的生存模式。而另一种创新传承与发展的方式则表现为彻底转变了“通过销售工艺品获取利润”的思维方式,转而以“展示或表演传统手工艺从而获取流量并将流量变现”的思路进行创新发展。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言,传承的载体是人。充分利用自媒体,需要手工艺人们转变观念、大胆创新,才能够使传统手工艺迸发出全新的生命力,真正完成传统手工艺的“自我救赎”,从而以新的形式在当代进行传承与发展。
2015年,文化部为避免传承人断代的危机,启动了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抢救性记录工作。2021年,《关于进一步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指出,要完善代表性传承人制度。实施非物质文化遗产人才队伍能力提升工程非常重要。一方面,要实施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研修培训计划,加强传承梯队建设,促进传统传承方式和现代教育体系相结合,进一步提升传承人技能艺能和数字能力。另一方面,要利用数字技术,全面系统地记录传承人掌握的非遗技艺,包括口述片、项目实践片、传承教学片、综述片、工作卷宗等材料,为后人传承、研究、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留下宝贵资料。同时,还要加强数字化传播与推广力度,强化青年传承人的影响力,吸引更多的人接受非遗、关注非遗、愿意加入传承的队伍,拓宽人才培养渠道,不断壮大传承队伍。
数字技术的发展为非遗传承带来的也不只有弊端。以黄杨木雕为例,非遗艺术家设计出作品形象后,可以利用数字技术获取木雕三维数据,导入雕刻机中进行批量生产。使用机床打磨出雏形可以节省一部分人力,缩短工期,再进行手工精雕则可以细化机器无法完成的细节工作,提升作品的艺术价值。需要注意的是,创造是一种艺术,而复制的仅仅是一个消费品。一件作品,能够同时让制作者和观赏者体会对方不同的生活轨迹,这种关联,恐怕不是电脑和机床能够实现的。所以,机器不能替代手工艺,两者有机结合是可以探讨的路径之一。
在有效保护前提下,适应媒体深度融合趋势,推动非遗与旅游融合发展,将非遗保护与城市建设、美丽乡村建设、乡村全面振兴、农耕文化保护相结合,加快传承体验设施体系建设,如非物质文化遗产馆、传承体验中心。另外,充分利用现有研创和制作力量,协同艺术类高校研究团队、艺术家、设计师工作室、高级定制工坊做好产品,协同品牌企业、新媒体平台从策划、设计、制作、营销等立体式开发中撬动市场,支持非物质文化遗产有机融入景区、度假区,建设非物质文化遗产特色景区,把传统的民间技艺拓展到更多应用场景。要完善非遗艺术文化的交流合作平台,利用互联网平台,加强专业化、区域性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展演,拓宽相关产品推广和销售渠道。改革开放初期,温州非遗产品在走出国门中得到发展,但后来又逐渐忽视了此项工作。在保护好传统工艺的核心技艺的同时,组织创造具有较强竞争力的现代工艺产品走向国际市场,推进国内外互访和跨界合作是温州工艺类非遗产业振兴的优选路径。
推进数字赋能工艺类非遗产业振兴是非常必要的。在这个过程中,要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原则,利用数字技术,提升非遗系统性保护水平。弘扬工艺类非遗当代价值,通过深入挖掘非遗文化资源,积极申报中国传统村落、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中国美丽休闲乡村、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全国“一村一品”示范村镇等金名片,是实现产业振兴的重要载体。完善代表性传承人制度、代表性项目制度和调查记录体系,是实现产业振兴的重要载体和基本保障。非遗产品设计只有在数字时代背景下与时俱进,体现时代特色,符合时下大众审美,才能拥有更广阔的市场。利用数字多媒体技术对非遗文化进行记录和宣传,让非遗进社区、进学校、进工厂,推向国际市场,有利于推动传统工艺类非遗产业振兴。下一步,破解传统文化基因,续写创新史,实现温州从“百工之乡”走向“温州智造”是打造共同富裕市域样板的重要命题之一。而网络化、数据化、智能化、平台化、生态化、个性化和共享化,是未来数字化发展的方向。